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调查与研究*

董晓艳 北京语言大学汉语国际教育研究院

提 要 安哥拉中文教育起步较晚，主要中文教育机构仅有一所，即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其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安哥拉的中文教育发展现况。本文梳理了目前安哥拉中文教育在招生、师资、考试、课程设置等方面的情况，并指出制约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的主要因素是师资短缺。

一、安哥拉简介及其中文教育情况简述

（一）安哥拉概况

安哥拉全名安哥拉共和国（葡萄牙语：A República de Angola，英语：The Republic of Angola），位于非洲西南部，北邻刚果（布）和刚果（金），东接赞比亚，南连纳米比亚，西濒大西洋。面积约1,246,700平方公里，人口3330万（2020年），首都罗安达人口密度最大，约277.6万人1。

语言使用方面，安哥拉的官方语言为葡萄牙语，本土有42种民族语言，包括温本杜语（中部和南部地区）、金本杜语（罗安达和内陆地区）和基孔戈语（北部地区）等。大部分安哥拉民众使用本地土话，普通民众也会讲葡萄牙语，但水平不高。英语在安哥拉的普及率不高，主要集中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群体中。但由于英语具有全球性语言地位，因此仍是安哥拉人学习外语时的首要选择。随着孔子学院在安哥拉的设立，中文逐渐成为当地年轻人学习外语的一项重要选择。

（二）中安关系简述

中非关系历来友好。中国长期坚持同非洲国家平等相待，在互利共赢的基础上开展合作，为非洲国家提供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的真诚援助，在非洲国家中赢得了广泛的好感。

中安两国于1983年建交，2000年中非合作论坛始办，中非合作呈现出“政热经热”的良好态势（黄长彬、陆书伟，2020）。2002年安哥拉内战结束以后，国内政局保持稳定，政府开始在国家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加大投入，积极开展同其他国家的经贸互利合作，为国家重建吸引外资。2010年，中安两国结成战略伙伴关系。2017年，中安贸易额达226亿美元，其中中国出口23亿美元，安哥拉对华出口203亿美元。安哥拉对华石油出口额达198亿美元，占2017年安哥拉石油出口总额的63%，可见中国是安哥拉最大的贸易伙伴、最大石油出口市场2，安哥拉也是中国在非洲的第二大贸易伙伴。2018年，两国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安哥拉共和国政府关于共同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谅解备忘录》3，安哥拉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对接国家之一。

安哥拉的经济连续四年呈下滑趋势。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背景下，中国企业对安直接投资额仍达到了1.25亿美元4。中国对安哥拉市场的稳定投资，为安哥拉提供了大量的商机和就业机会，掌握中文成为安哥拉当地企业和年轻人把握商机和谋求就业机会的优势条件。

（三）安哥拉中文教育情况简述

非洲国家的中文教育发展普遍具有起步晚、底子薄、条件差的特点。安哥拉与中国分属亚非两个大洲，地缘上并不毗邻。加之安哥拉历史上经历了长时间的战争，中文传播在安哥拉并不具备优势。2002年安哥拉内战全面结束之前，安哥拉的中文教育几乎是一片空白。

安哥拉的中文教育以内图大学孔子学院的设立为界，大致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02年至2016年，这一时期的安哥拉只有小范围、短期的中文教学活动，如中信百年安哥拉职业技工学校（以下简称“中信百年职业学校”）开设的中文辅修课，中信建设对安哥拉项目业主单位的工程师进行的中文培训，罗安达省内部分企业内部针对安籍员工开设的以日常对话为内容的中文培训课。第二阶段从2016年至今，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在安哥拉设立之后，原孔子学院总部开始向安哥拉派遣中文志愿者教师。安哥拉的中文教育自此正式进入以孔子学院为主体的发展阶段。

近些年，随着中安之间经济交流的日益密切，安哥拉民众学习中文的需求增加，整体环境有利于中文的传播。但中文教育在安哥拉起步晚，教师、教材和资金缺乏，使得安哥拉的中文教学难以满足学习者的需求。

二、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现状

（一）安哥拉中文教育现状概述

安哥拉的中文教育主要依赖中方输入力量。目前，中文教育未进入安哥拉的中小学课堂，未被纳入国民教育体系，也非学历教育。内图大学孔子学院没有下设的孔子课堂，所有开设的课程也并非学分课程。除了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外，也没有其他高校开设中文课程。内图大学孔子学院的中文教育发展情况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安哥拉的中文教育发展情况。

截至2020年，安哥拉主流中文教育机构仅有内图大学孔子学院一所，另外两所较为人知但并非专门从事中文教育的机构分别是中信百年职业学校和中安桥国际学校。这两所学校以职业教育培训为主，中文课仅是多项职业技能课程中的一项选择，且都规模较小，影响力有限。

（二）内图大学孔子学院

1.概况

截至2020年，安哥拉境内只有一所孔子学院，即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其由内图大学、哈尔滨师范大学与中信建设有限责任公司合作建设，2014年签署协议，2015年年底建成，2016年正式开课，是全球首家由中资机构参与建设的孔子学院。内图大学孔子学院拥有由中信建设有限责任公司全资援建的独立教学楼，该楼配有三间多媒体教室、一间电子白板多功能厅、一间语音教室和一间阅览室，教材千余册。

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在安哥拉中文教育中发展规模最大，体系最完善，中文学习者数量最多，对安哥拉的中文教育发展起着引领的作用。目前，内图大学孔子学院注册学生300人，已毕业200人，中文教师2人，开设课程为HSK培训课程。

内图大学孔子学院是安哥拉重要和权威的中文教育机构，主要职责是开展中文教学，举行中文考试，提供中文信息咨询、中文培训等。表1为内图大学孔子学院2016—2019年招生概况。

表1 2016—2019年内图大学孔子学院招生概况

2.地理位置

内图大学在首都罗安达省有两个校区，一个坐落于市区，另一个位于偏僻的卡玛玛（Camama）区内。卡玛玛校区占地大，但建筑物非常少，只在中心地带矗立几座教学楼，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就位于其中。

3.师资

内图大学孔子学院有2名在岗中文教师，包括1名中国志愿者教师和1名本土志愿者教师。本土志愿者教师名叫杰曼那，是一位从中国留学归来的本科生，曾在中国兼职讲授英语和中文近2年。目前，还有2名中文教师在国内待赴任。

4.课程设置

课程设置方面，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开设了HSK培训课程，并且将此课程作为特色课程，提供给安哥拉所有中文学习者（如表2所示），使用的教材是《HSK标准教程》和《跟我学汉语》。

表2 内图大学孔子学院课程设置情况

5.中文考试

内图大学孔子学院于2019年举行了安哥拉境内首次汉语水平考试（HSK），共有50人参加。截至2020年，安哥拉仅有内图大学孔子学院一个考点。

6.疫情下的线上中文教学

受2020年的疫情影响，安哥拉内图大学孔子学院线下中文教学全面停课，开始实行网络授课，学生在线学习，教师在线答疑。

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开设的线上中文教学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针对网络情况良好的学生进行视频直播上课，使用Zoom平台，这部分学生总计10人，上课使用的教材是《HSK标准教程1》，这种形式的中文课从2020年6月开设至今，上课时间为每周三和周日上午10点至11点30分；另一种是针对网络情况达不到直播标准的学生，利用社交媒体小组的形式进行网络授课，内容包括HSK1至HSK4的全部课程，按照课程大纲进度，在小组内发布课件，进行解释、答疑并布置作业。

7.发展困境

目前，制约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发展的因素有很多，如孔院资金少、位置偏僻、规模小等，但制约其发展的最主要因素还是师资短缺。

近年来，中安之间经济往来日益密切，越来越多的安哥拉年轻人有意愿学习中文。观察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历年学生人数时发现，其2017年学生人数较2016年增长了40.7%，2018年较2017年同比增长了23.7%，2019年较2018年同比增长了29.9%，2019年学生人数是2016年首次招生人数的2.3倍。安哥拉学习中文的学生人数在逐年上升，但主要的中文教育机构仅有一所内图大学孔子学院，不能满足安哥拉的中文教育需求。

内图大学孔子学院每年都会收到大量的报名申请，仅在2019年下半年就累计收到了六七百份申请。另外，很多国际学校和中资企业也有意愿和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合作，希望孔院可以派遣中文教师。但由于师资紧缺，内图大学孔子学院目前不能满足安哥拉日益增长的中文学习需求。

（三）中信百年职业学校概述

中信百年职业学校创办于2014年，安哥拉副总统维森特和到访的中国总理李克强为学校举行揭牌仪式。该校是安哥拉境内规模较大、较具代表性，且由中信建设有限责任公司全额出资、全公益性质的职业培训学校。它以职业教育为主，致力于帮助家庭贫困但有强烈就业愿望的有志青年参加职业培训。

目前，中信百年职业学校设有建筑电工、机械操作、酒店服务等课程。在传授专业知识的同时，学校还开设了企业管理、阅读、写作、演讲与口才、计算机等技能课程。中文课作为人生技能培训的辅修课之一，使用的教材是《快乐汉语》。

师资方面，中信百年职业学校有一名本土中文教师，曾在武汉留学数年，除此之外并没有专门教中文的教师。每个班的中文课都是由中信建设非洲区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成员承担。青年志愿者基本都是中信建设的翻译，中文教学并非他们的主要工作，上课时间通常根据他们的空闲时间而定，因此，中信百年职业学校的中文课并不连贯，教学风格也因上课教师流动而不同。

自2014年创办至2019届毕业生毕业，中信百年职业学校共为386名当地青年提供了职业教育培训。但中文培训并不是该校的主要课程，所以并非所有参与培训的学生都选修了中文课。

（四）中安桥国际学校概述

中安桥国际学校由中坤国际集团创办，是安哥拉第一所由中国民营企业投资创办的学校，教育培训资质得到安哥拉劳工部的认可。学校位于安哥拉罗安达省维也纳市赞古区MAXI超市路，占地面积20,000平方米，2018年4月正式开课，目前拥有中方教职员工4人，安籍教职员工10人，注册学生150人。2019年5月，中安桥国际学校与华侨大学签署协议，正式授牌中安桥国际学校为安哥拉首个“华侨大学海外招生处”。2019年10月4日，由中安桥国际学校免费提供培训的安哥拉内政部警官汉语文化培训班结业。

中安桥国际学校开设了基础汉语与中国文化、葡萄牙语、实用汉语、电工、汽修等课程（如表3所示）。不少中资企业中国员工和安哥拉人在此学习，大部分生源是当地青年。

表3 中安桥国际学校课程设置

由于中安桥国际学校是私企办学，办学时间短，规模较小，因此体系尚不完善。

三、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困境及建议

（一）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困境

1.受众面小

安哥拉中文教育受众面小，受众群体主要是内图大学孔子学院的在校大学生以及其他开设了中文课的职业培训学校的学生，原因之一是课程设置单一。以内图大学孔子学院为例，目前，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开设的中文课是免费的综合汉语课，授课对象主要是在校大学生，但对于有特定中文学习需求的社会人士来说，在安哥拉境内难以找到满足其特定需求的中文课程，课程设置单一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受众面的扩大。中文暂未进入安哥拉国民教育体系，但目前安哥拉的中文教育还未进入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

2.师资短缺

制约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师资短缺。例如，内图大学孔子学院现仅有一名中国志愿者教师和一名本土志愿者教师，教师和学生数量极不匹配。以2019年招生人数为例，两名中文教师要负责278名学生的教学工作，教学任务重，教学效果恐难以保证。从以中信百年职业学校为代表的职业学校现有师资情况来看，这类院校缺少具备汉语语言学知识和第二语言教育学知识的专业中文教师，由本职是翻译的志愿者临时代课，无法保证中文教育的连续性和科学性。

此外，中文教师数量短缺也直接造成学生的大量流失。2020年新学期，内图大学孔子学院因为缺少中文教师，将原本HSK三级的1班和2班合并，造成学生流失，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受限。

3.教材匮乏

安哥拉境内现有的中文教材难以满足学生学习需求。目前，安哥拉境内使用的教材主要有《HSK标准教程》《跟我学汉语》和《快乐汉语》，并无本土教材。内图大学孔子学院使用的成体系的教材仅有《HSK标准教程》，目前此教材只有中英双语版本。但由于安哥拉的官方语言为葡萄牙语，学生使用的也是葡萄牙语，因此这套教材对于一些学生来说并不适合。

（二）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建议

1.设置灵活多样的课程

针对中文受众小的困境，建议可以向安哥拉普通社会人士推出如旅游中文、商务中文等目标明确的实用中文课程，届时也可合理定价，向学员收取一定的课程学费。这一措施，一方面可以为安哥拉有中文学习需求的普通民众提供学习中文的更多选择，扩大受众群体；另一方面，也可使安哥拉中文教育生源稳定化、学习长期化，从而提高孔子学院的整体运营效益（吴应辉，2009），培养内图大学孔子学院的“造血”功能，最终实现可持续发展（许琳，2006）。

2.加派志愿者教师

针对安哥拉境内民众中文学习热情上升，但中文教师数量无法满足需求的困境，建议孔子学院可以增派公派教师、志愿者教师。同时，考虑到安哥拉中文教育历史短、学习者中文水平普遍较低的现实情况，对于增派的中文教师应该加强安哥拉官方语言葡萄牙语的培训，以便中文教师到岗上任后能尽快投入中文教学工作。

3.培养本土教师

针对安哥拉中文教育师资短缺的问题，应培养大量优秀的本土教师。本土教师能比较科学准确地预测教学重点和难点，向学生传授自己学习中文的经验等。培养安哥拉当地中文教师以服务于安哥拉自身的中文教育，是解决安哥拉内部中文师资短缺的办法之一。

4.编写国别化教材

安哥拉目前教材短缺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引进、翻译的教材少；二是本土教材匮乏。建议加快推进将中国优秀中文教材翻译成多种语言，以满足不同语言背景的中文学习者的使用需求。在翻译过程中，还应结合不同语言文化背景，对教材中的插图、举例等内容灵活改编，使不同国别背景的学习者更易接受。另外，建议针对不同语言文化背景，加快开发专门的国别化教材的进程。

5.推动安哥拉“职业教育+中文”

西非地区中文学习者的学习动机具有工具型动机的共性，中文学习者已经深刻体会到学习中文带来的机遇，他们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学习中文，就是为抓住中国崛起的机遇，分享中国崛起的红利，以期改变自己的命运（黄长彬，2018）。在非洲的中国企业一定程度上扩大了当地民众的中文学习需求，掌握中文日渐成为非洲民众获得中资企业就业机会的必要技能。

安哥拉的中文教育并非起始于通用中文语言课程，而是从一开始就与安哥拉当地的职业教育需求紧密联系在一起。目前，安哥拉境内主要有三所中文教育机构，其中，中信百年职业学校和中安桥国际学校都具有“职业教育+中文”的教学特点，都将职业教育作为主要教学工作，中文教育置于附属地位。政府和学校也看到了中文的良好发展前景，近年来很多学校纷纷表现出与孔子学院合作的意愿，希望在学校开设中文课程，使学生掌握中文，在将来的求职就业过程中更具竞争力。

有学者对国际中文教育的两个概念“中文+”和“+中文”进行了详细辨析，提出“+中文”作为一种新的理念和目标，是实现“中文+”的重要途径和方式（吴应辉、刘帅奇，2020）。不同于“中文+”理念要求学员在掌握相当程度中文的基础上再学习相关职业技能，“+中文”是以职业教育为中心，针对不同行业对中文的特殊需求，开设专门中文课程，在现有行业领域的基础上招收已经具备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学员进行中文培训，以提升学员的就业竞争力。

因此，在安中文教育机构可以针对当地就业市场对专业人才中文学习的特殊需求，招收相关人员进行针对性的中文培训，集中精力开设专门用途中文类课程，或是和当地中资企业开展深度合作，推动“订单式培养”与“精准化培训”（吴应辉、刘帅奇，2020）。这将使大批“走出去”的中资企业在为当地带去大量就业机会的同时，也能解决难以招到既懂技术又懂中文的人才的问题。

鉴于这种现状，“职业教育+中文”在安哥拉大有可为，结合当地中资企业需求的专门用途中文具有良好的前景。

四、结语

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的历史虽然较短，但潜力巨大。大力推动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不仅符合两国国家层面的利益诉求，也是一件惠及两国民众的好事。但与此同时，安哥拉中文教育发展任务重、困难多，推动中文教育进入安哥拉国民教育体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不仅要依靠国家政府的努力，也要发挥民间力量，扩大中文在安哥拉的接受范围和影响力。安哥拉的中文教育事业大有可为。

附注

1 参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官方网站：安哥拉国家概况。

2 参见《中国石油报》：中国与安哥拉能源合作 中非合作良好示范。

3 资料来源：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fz_677316/1206_677390/sbgx_677394/。

4 数据来源：安哥拉国家统计局（INE）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