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市博物馆藏连枝灯赏析

2022-03-25 09:30王雅玲
黄河·黄土·黄种人(华夏文明) 2022年11期
关键词:灯座灯柱底径

□王雅玲

中国古代灯具,不仅是人们日常生活和生产劳动中广泛使用的器具,同时也是墓葬中常见的随葬品之一。其风格造型,不仅展示了古人的技能,也彰显了古人的思想和精神。大同市博物馆藏的5 件陶连枝灯,以实物形态,向我们客观地反映了大同地区不同时期的社会政治文化和丧葬习俗。

一、大同市博物馆藏连枝灯简述

(一)东汉时期陶连枝灯

藏品1。该连枝灯为泥质灰陶,通体施白色陶衣,多处残留红彩。由灯座、灯柱、灯盘、灯盏4 部分组成。灯座形如小口罐,侈口,束颈,溜肩成腹,底部有平折沿,上下通透,腹部有2 道凸棱,将堆塑的人物、鸟兽、山林分为3 部分,近底部有4 个圆形镂孔。灯柱分为3 节:第1 节中部有一竹节;第二节中部的竹节较宽,上有4 个钻孔,插入4条飞龙;第三节呈豆柄状,柱顶有一豆盘,盘沿打造出一公鸡,双翅左右对称,首、尾前后相对。灯柱底均有灯盘,从下往上依次减小,皆折沿,浅腹,平底。第1、2 盘沿上有8 个小圆孔,插入8 枝曲柄灯盏,曲柄细如莲梗,弯曲处饰杮蒂花。灯盏整体若展翅高歌的公鸡,颈高尾短,两翅短小。第3 盘沿有4 个小孔,插入4 个张臂小人。灯座底径40 厘米,通高128 厘米。(图1)

图1 藏品1

这件连枝灯整体造型华美富丽、端庄典雅,灯座上的人物、鸟兽、山林树木等装饰,被当时的人们赋予了多重、复杂的象征寓意。整体造型成熟、稳重、对称,装饰风格活泼,富于变化,充满情趣,从树下生动的自然界升华到幻想的神话领域,大大增添了浪漫主义色彩。

藏品2。1992 年大同市阳高县古城镇安家皂出土。该连枝灯为泥质灰陶,通体施白色陶衣,底座残留红彩。由灯座、灯柱、灯枝、灯盏4 部分组成。灯座为盆,斜折沿,圆唇,弧腹,平底。灯柱自下而上分为5 节,由束腰座、罐、束腰座、罐、束颈盘口柱顶组成。灯枝,为连接灯柱与灯盏之龙形体,位于灯座及柱顶上。灯盏7 个,置于灯枝顶端。底座沿上有立人、冬青树(树上有鸟),与灯盏相间而处。灯柱中部、上部也有冬青树。灯柱顶端口径12.5 厘米,灯座底径32.5 厘米,高48 厘米。(图2)

图2 藏品2

这样的装饰手法,巧妙地使各个形象主次分明、疏密有致,将天、地、人完美地融为一体,人与神、兽同处在一个画面中,和谐共生,表达了人们渴望升入仙界,谋求死后的福泽,也体现了对现世生活的无限依恋,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是研究汉代生活民俗的真实资料。

(二)北魏时期陶连枝灯

藏品3。1999 年大同二电厂北魏墓群M36 出土。该连枝灯为釉陶,器体施酱黄色釉,有流釉痕。由灯座、灯柱、灯枝、灯盏4 部分组成。灯座,中空,覆碗形。灯柱呈竹节状,上部细,下部略粗,中部有8 个小圆孔,分两层错落于竹节处。灯枝,“L”形曲柄,分插于灯柱圆孔处。柱顶有一大灯盏,口微敛,弧腹,平底,内底近中部有圆锥状凸起,外壁口沿处刻画3 周凹弦纹,小灯盏位于灯枝顶端,形制大致与主灯同。中心灯盏口径16.2 厘米,灯座底径20.1 厘米,通高40.4 厘米[1]。(图3)

图3 藏品3

藏品4。2000 年大同城东雁北师院北魏墓群M2 出土。该连枝灯为泥质灰陶,结构与藏品3相似,也由灯座、灯柱、灯枝、灯盏4 部分组成。灯柱上细下粗,中部刻画有四周细弦纹,弦纹间各有4 个圆孔,用于插灯。灯枝作钩形,先抑后扬,顶上皆有浅腹平底小灯盏,盏心一尖凸。灯顶有一大灯盏,直口,方唇,微弧腹,平底。中心灯盏口径16.2 厘米,灯座底径18 厘米,通高41 厘米[2]。(图4)

图4 藏品4

藏品5。该连枝灯为釉陶,中心柱体施红釉,曲柄灯盏部分施褐绿釉。由灯座、灯柱、灯枝、灯盏4 部分组成。灯座,中空,呈覆碗形。灯柱,两头略粗,中部束腰,柱身上部和中部共有8 个小圆孔用于插灯。灯枝,曲柄,亦呈钩形,先扬后抑,顶上皆有盅状小盏。柱顶有一大盏,口微敛,弧腹,平底,外壁口沿处刻画3 周凹弦纹。灯座底径20厘米,通高38 厘米。(图5)

图5 藏品5

二、关于连枝灯的发展

灯,在广义概念里,泛指可以照明的用具。从人类钻木取火、燃起第一把篝火起,人类的第一盏灯就已点亮了。只是彼时的灯,指的是火炬。《周礼·秋官·司烜氏》记载:“凡邦之大事,共坟烛,庭燎。”《诗经·小雅·庭燎》吟唱:“夜如何其? 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孔颖达疏:“庭燎者,树之于庭,燎之为明,是烛之大者。”这些文献中记载的“庭燎”“烛”等指代的都是火炬,只是根据使用地点不同而赋予了不同的称呼。比如,可以拿在手上的小火炬叫作“烛”,插在地上的较大火炬叫作“燎”。“庭燎”,顾名思义就是插在庭院里的火炬。

现今意义的灯,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从这一时期出土的灯具中可以看到,随着社会阶层的划分,文化需求呈现多元化演变。陶质灯,多为社会下层人士使用,造型上与传统的陶豆没有明显的差别。青铜灯,多为帝王及上层贵族使用,造型上较为多样,其中以连枝灯最具特色。其体量高大、灯盘众多,照亮的范围较其他灯更广,更显辉煌与火树银花的场景,更能体现帝王及上层贵族的地位。河北平山中山王“厝”墓出土的十五连枝灯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作。其整体造型犹如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枝头高低错落挂着灯盏,点亮时犹如满天繁星。其装饰也极为精巧考究,底座上的透雕双身虎、镂刻龙纹、抛食人物,灯枝上的群猴、金乌以及灯柱上的盘龙都充分突显了这一时期制灯工艺的高超。

两汉时期是连枝灯发展的繁盛时期。特别是经过汉初“休养生息”的“文景之治”时代,国力强盛,社会安定,生活富足,连枝灯数量显著增多。灯体高大,装饰精美,附件繁复,常装饰有各种动物和百戏人物。至东汉时期,“升仙”“事死如事生”观念盛行,越来越多的陶质连枝灯作为明器出现在中等级别墓葬中,即这一时期随葬连枝灯的主要群体是官吏士绅,其功能已从实用器转为明器。中国人自古以来对树抱有特殊情感,认为树具有旺盛、顽强的生命力,是生命的象征。两汉时期,记述古代神话传说的文献多次记载了“若木”“建木”“扶木”“扶桑”“槃木”“桃木”“寻木”和“摇木”等具有神性的树木,认为这些树可沟通天地人神。藏品1(图1)一方面以树的姿态出现,反映出彼时对树的崇拜,期望可以通过树登上天国的阶梯;另一方面,通过高底座之上逐层升高、逐渐缩小的承盘,又在视觉上营造出了一种遥远而缥缈的意境。承盘周边环绕的鸟禽、祥龙、人物,呈现出更为直观的仙界景象,仿佛“仙山”之巅可直通天际。此外,受“事死如事生”的观念影响,人们采用贴塑、堆塑等装饰工艺,将代表升天成仙、沟通天地人神的鸟、龙、羽人等形象,以及表达墓主人生前出行、狩猎、宴乐安逸生活的元素装饰于灯身之上。至此,天界的形象与人间的形象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在表达时人对仙界向往的同时,也表达了他们对现世的依恋。藏品2(图2)应为藏品1 的衍生版,形制上更为简化,各层承盘边沿贴塑龙、树、人等形象,碗形小灯盏顶于龙首之上,省略灯枝,可能是厚葬之风盛行背景下,稍微富裕的普通民众丧葬行为形式上的点缀[3]。

东汉末年至两晋时期,受社会动荡、战乱的影响,连枝灯的规模和工艺较之前逐渐衰落。

北魏时期,受北方少数民族文化因素的影响,连枝灯的造型呈现出古朴、简约的特征。如藏品3(图3)、藏品4(图4)、藏品5(图5),虽形似树形,但形制较单一,没有往日的高大形制和繁缛装饰,多素面,无鸟、兽、仙人等装饰要素,制作工艺显然不如汉代连枝灯精美。这一时期的连枝灯,反映出游牧民族粗犷质朴、豪迈简素的特质。

隋唐时期,连枝灯逐渐地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

三、结语

连枝灯经过上千年的发展演变,形制逐渐多样,功能日趋完备。各个时期的连枝灯反映出不同阶段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等多方面的信息。无论是汉代高大华美、装饰富丽的连枝灯,抑或是魏晋时期简洁大方的多枝烛台,都是彼时人们思想观念、艺术审美与技艺的生动体现,承载着深刻的文化密码,蕴含着丰富的人文智慧,既是物质文化的形态,又是精神文化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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