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虹 孙冲亚
“饭圈”即“粉丝”群体基于社交软件自主建构的虚拟社群,在“饭圈”中“粉丝”群体的话语体系、行为方式及价值倾向是“饭圈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青少年是“粉丝”群体中的活跃成员,也是“饭圈文化”的重要创造者。“饭圈文化”具有一定的正向引导作用,但也屡屡出现“倒奶”、“网络引战”、“各大粉丝群体对立”等负面事件,对青少年的消极影响不容忽视。在“饭圈文化”成为青少年生活的重要选项时,深入剖析“饭圈文化”对青少年的影响,规避“饭圈文化”的负面效应,是推动网络空间风清气正的新课题。
“饭圈文化”是以泛娱乐主义为实质内核,在资本追逐利益的主导逻辑之下生成的圈层文化。其中,青少年“粉丝”群体是助推“饭圈文化”壮大的现实力量。该群体高度活跃于虚拟社交平台,通过自我表达生产“饭圈”物料,形成与偶像的纽带连结,陷入虚拟狂欢陷阱。
“饭圈文化”作为青年亚文化的重要表现之一,其实质是泛娱乐主义在文化领域的具化。美国学者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认为:“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1]泛娱乐主义以虚拟社交平台为生长空间,以享受娱乐的大众为生力军,以资本为推动力,标榜“娱乐”为最高价值旨归,作为一种社会思潮而诞生。从其生成机制看,首先,虚拟社交平台是助长泛娱乐主义的重要场域。虚拟社交平台的高度包容性导致信息准入无门槛,碎片化信息的快速更新将泛娱乐主义的虚构美学嫁接于数字劳动之上,从而促进了其传播。其次,“传播主体+用户”的模式造就了泛娱乐主义的生力军,即泛娱乐主义传播主体利用大众“天然亲近娱乐的心理”[2]进行娱乐营销,而虚拟社交平台的用户出于逃避现实及获得快感的需要主动参与泛娱乐主义的生成与传播,由此推动泛娱乐主义的迅速生长。再次,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泛娱乐主义与消费主义相勾连。资本迅速地在新媒介时代找到自身发展空间,即与娱乐联盟,将娱乐作为谋取自身增值的中介,创造万物皆可娱乐的社会氛围,并通过虚拟社交平台用户的浏览习惯在大数据分析下精准推送用户喜爱的信息,使用户娱乐成瘾,在虚假娱乐中花费大量精力、金钱,同时也陷入了“信息茧房”的困境。更进一步而言,资本增值欲望支配下的泛娱乐主义推崇、夸大娱乐价值,颠倒了文化价值标准,造成主观忽视“理想、政治、道德、信仰”等关键部分,主动迎合“利益驱动、金钱崇拜、功利至上、价值虚无”的评价[3]。
与其他社会思潮不同,泛娱乐主义虽然并不具有实质意义,但却表现出信息内容逐利化、信息主体情绪化、信息旨归偏驳化的特征及危害。首先,信息内容逐利化。正如前文所述,泛娱乐主义是资本与娱乐的“共谋”,在资本的操纵下,虚拟社交平台投放符合受众欲望、非理性层面的信息,通过收视率和受众点击率等数据评估内容价值并获利,因此强化娱乐效忠资本的信条。其次,信息主体情绪化。在泛娱乐主义追求情感宣泄及欲望表达的影响下,信息主体忽视现实基础,甄别能力减弱,从而陷入泛娱乐主义的狂欢之中。再次,信息旨归偏驳化。娱乐因主体需要而产生,但泛娱乐主义却在它所制造的虚幻满足中支配主体,从而反过来控制主体,造成了主体在泛娱乐主义中的异化。
作为资本控制下“粉丝”群体的虚拟狂欢,“饭圈文化”在生成过程中遵循着两条逻辑:其一,是商业资本介入逻辑,此为“饭圈文化”扩大影响力的决定性逻辑。首先,商业市场复刻日韩等国成熟的造星产业链,实现国内造星方式的变革。其次,商业资本依靠平台大数据揣摩“粉丝”喜好走向,制造选秀节目的舆论话题,引起“粉丝”共鸣。再次,诱导“粉丝”群体通过预设的“打投”方案进行消费。在造星时代,资本表面上将决定权交予“粉丝”群体,实际上则通过无数营销战、流量战、资源战将“粉丝”群体卷入到无休止的热度争夺之中。例如,2018年的养成系选秀节目《偶像练习生》《创造101》将流量造星推至大众面前,在此后几年内各平台均推出模式相同的选秀节目。在“打投”规则下,“粉丝”看似被资本“赋权”自主站队,实则是被诱导“氪金”,而“粉丝”的喜好被资本视作市场走向,资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满足自身增值。
其二,是“粉丝”需求实现逻辑,这也是“饭圈文化”在组织结构上得以壮大的重要原因。“粉丝”群体是泛娱乐主义的传播者,也是“饭圈文化”的创造者。在“饭圈”,“粉丝”能够实现马斯洛需求理论中的社交需要及尊重和自我实现需要。从社交需要方面而言,“饭圈文化”中的“粉丝”一般通过同一个“爱豆”(idol)相识并组建“粉丝”群,继而开展团体活动。例如,新生代偶像蔡徐坤的“粉丝”群体以“ikun”为标识,在2019年与中生代偶像周杰伦的“粉丝”展开超话榜单争夺战而被大众熟知,也正是从这一场数据战中,大众认识到“粉丝”群体的凝聚力、号召力和行动力。从满足尊重和自我实现需要方面而言,“粉丝”将自身技能(如视频剪辑、摄影、绘画等)运用于宣传、美化偶像时,将自身技能转化为可视实体,由此吸引该“粉丝”群体的关注、赞美,从而获得认可,树立威信,逐渐成长为“意见领袖”、“大粉”或“粉丝大大”。要言之,“饭圈文化”是以“粉丝”自主创造为表象、资本实地操作为实质的文化现象。
“饭圈”的出现为社会成员尤其是青少年的个性化情感提供了置放空间,但“饭圈文化”依赖于“粉丝”的情感联结、资本利益的驱动和亚文化纽带,迷群在自认为合理的价值观规训中陷入“信息茧房”,这导致了“饭圈文化”并不能完整准确理解国家的文化政策及社会文化秩序,难以实现青年亚文化建设的理想状态。
青少年之所以成为创造“饭圈文化”的主体,是因为该群体的行为呈现大部分取决于同伴的看法及互动,而在“饭圈文化”下所聚集的“粉丝”群体正契合了青少年这一心理需求。根据英国学者威廉·史蒂芬森的大众传播游戏理论分析,大众传播最吸引人的特质在于使参与者沉浸在主观性游戏的传播媒介之中,“饭圈文化”本质上正是青少年群体自我创造的主观性游戏。作为“饭圈文化”不可或缺的参与主体,青少年的价值认识极易被误导,在主体交往方式及生活方式上产生偏差。具体而言,“饭圈文化”的负向功能表现为:在主体价值层面,吹捧流量为王致使数据至上扭曲现象的出现;在主体交往层面,常因偶像利益对立引发各家“粉丝”的网络骂战;在主体生活方式层面,“饭圈文化”诱导“粉丝”过度消费,造成资源浪费。
“饭圈”的虚拟社交往往视数据为价值标准。所谓数据,是虚拟社交网站中的搜索词条、点赞、转发、评论次数及作品的收看收听次数等能够直观体现偶像个人影响力的数字。偶像数据来源于“粉丝”,“粉丝”既是创造数据的群体,也是收集整理数据的群体。“饭圈文化”有其内在运作机制,在粉圈思维的浸染下,“粉丝”群体内部由“顶层粉丝”、“管理组粉丝”、“数据组粉丝”、“反黑组粉丝”等组成且各司其职,而数据组“粉丝”便负责“做数据”。流量时代所造就的“流量明星”最关键的在于“流量”二字,流量的多少与偶像市场价值成正比。出于使自家偶像获得更多的曝光度、商业合作、影视资源的目的,“粉丝”近乎疯狂地在各大软件的榜单上“冲榜”、“打投”、“做数据”等,因为“数据正是互联网文娱产业中用于兑换偶像发展资源的虚拟货币,同时也是衡量偶像商业价值的可视标准”。[4]“打投”是参与“饭圈”竞争的重要方式,也是宣告“饭圈”地位的量化体现。基于数字产消主义理论,资本以“粉丝”甘愿无偿投入数字劳动的方式进行着数字剥削。资本依据流量对偶像进行划分,数据更佳的偶像将匹配到更优质的资源。由此,“粉丝”被流量捆绑,在肯定数据价值的基础上自愿付出数字劳动。实质上,资本正是利用“粉丝”对偶像的无条件喜爱来裹挟这一群体。
当下,“粉丝”依靠数据追捧流量明星,自称为“打投女工”,实为“数据拜物教”的具象化表现。以微博为例的相关统计显示,近年来“粉丝”群体更加重视提高偶像的可视化数据指标。以“粉丝”个体行为而言,“一键三连”的互动模式普遍地存在于“粉丝”与偶像之中。以“粉丝”群体行为而言,偶像官方后援会中有超过40%的“粉丝”专职负责数据,超过80%的“粉丝”一同参与过数据组设定的数据目标。[5]由此可见,数据成为衡量偶像的唯一标准,导致“粉丝”对数据目标的狂热追求。
虚拟社交平台所推崇的数据评价体系有碍青少年主体建构正确价值观。平台及资本的背后操作导致网络数据具有一定的虚拟性。青少年“粉丝”群体一味投入于数据之中,一方面会因缺乏标杆引领而产生价值认识偏差,难以用社会现实标准衡量自身行为。同时,由于“粉丝”圈内信息同质化程度高,易造成青少年“粉丝”认知格局相对狭隘的现象。另一方面,青少年参与“饭圈文化”容易耗费过多精力,导致有效学习时间被算法逻辑无偿占用,不利于个人精神文化素养的提升。而过度投入社交平台虚拟化不良竞争也与当代社会倡导的实干作风相悖,违背踏实肯干的传统美德。青少年在价值观形塑的关键期需要多方引导,偶像数据是“饭圈”衡量价值的单一规则,而现实社会则涵盖了更为灵活多变、人性化的衡量标准,在“饭圈文化”思维的影响下,青少年往往难以适应社会性评价。
互联网用户之间的纽带联结因网络迷群交往而强化,但在“饭圈”舆论场中,各家“粉丝”出于争夺和守卫领地的目的,时常出现不同“粉丝”群体之间规模性的口水战。从某种程度而言,口水战已经成为虚拟世界中迷群冲突的常见现象。“饭圈”口水战逐渐取代传统追星模式下“粉丝”群体之间的资讯共享交流,成为迷群的主要交往方式。此举在恶化网络环境的同时,也在不同程度上造成了网络舆情极化的风险。“虐粉、吸粉、蹭热度、转移粉圈内部矛盾是粉圈兴起骂战的内生原因。”[6]迷群冲突主要表现为:一是对内扼杀多元意见表达;二是“粉丝”群体对“黑粉”的口水战征讨:三是利益相悖的“粉丝”群体之间的口水战。
“饭圈文化”群体出现的内在缘由是个体因偶像崇拜而自发汇聚成迷群。“趣缘”是迷群成立的情感基础,而实际上迷群内部的聚合逻辑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饭圈”存在与否。在这一逻辑下“饭圈文化”迷群越发凸显“粉丝”个性,但是任何迷群似乎都流传着必须一致对外的隐藏信条。迷群常以爱为名捆绑成员,扼杀内部多元意见表达。例如,在口水战征讨中,如若“粉丝”个体期冀表达理性观点但与群体压倒性意见相悖时,则极有可能受到迷群内部的攻击。同时,迷群内部也存在着身份鄙视链,如“老粉”相较于“新粉”的优越感、“大粉”对底层“粉丝”的打压。另外,“粉丝”与“黑粉”的对立表明了二者之间一定会发生冲突。“粉丝”是拥护、崇拜和关照偶像的迷群,“黑粉”则以诋毁明星为乐趣。“黑粉”通常会无限放大明星的缺点,对其进行攻击。“粉丝”群体出于对偶像的维护,不可避免地与“黑粉”发生争执。“饭圈文化”内的迷群争执只能随着热度的降低而得到缓解,但新的争执随即又会出现。
迷群内部一般存在“粉丝”行为准则。迷群核心组成员由能够适应苛刻且程序化的准则并持续活跃的“粉丝”组成。核心成员具有接近的价值观,因此更容易对丑化偶像的行为作出判断,并立即采取挽救措施。基于“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迷群具有清晰的边界意识。因此,当不同偶像之间发生利益冲突,亦是群体中出现相悖的言论时,“反黑组粉丝”便会在社交平台上开展非理性的谩骂之战。更有甚者仅是因为讨厌某位偶像而展开谩骂,最终演变为群体对抗性的言语攻击。立场相对的“粉丝”群体通常认为自家应对冲突的方式合情合法合理,因此在虚拟世界肆意妄为。“粉丝”群体展开口水战的目的无非是维护偶像的“完美人设”,保证偶像保持话题热度及美誉度,但这种口水骂战推演至一定规模便会呈现网络舆情极化的互联网现象。在“只争输赢,不分对错”的口水战潜规则之下,意见领袖发表言论,“粉丝”群体盲目跟从,个人意见演变为群体价值倾向,导致“粉丝”群体非理性情绪被放大,进一步增加了“饭圈文化”的不稳定性。
“粉丝”群体在社交平台的虚拟争执,不以客观对错为判断依据,不仅扰乱了网络秩序,更有甚者践踏道德底线,形成网络暴力。由于受到“粉丝”群体片面化的情感价值影响,青少年个体在迷群中常以群体面貌为掩饰,沉溺于网络暴行和口水战狂欢。2019年12月发布的《“粉丝文化”与青少年网络言论失范行为问题研究报告》显示,以青少年为被告的网络侵害名誉权纠纷共占全部纠纷的11.63%,青少年被告言论失范的原因多集中于追星过程中的相互骂战[7]。青少年缺乏社会经验,面对“饭圈文化”中真假难辨的信息,极易被偏激资讯吸引并引发负面情绪,加入口水战,消解自身交往理性。对于青少年“粉丝”群体而言,“饭圈文化”引起的规模骂战掩盖公众舆论的真实走向,极易造成“一边倒”的片面认知,由此增加网络舆情极化的风险。对于青少年个体而言,迷群争执、“饭圈”骂战最直接的负面影响首先在于产生易怒情绪。其易怒情绪的消极表达不仅表现为线上空间的言语攻击,还会表现为线下生活中的暴力行为。其次,导致不良的人际交往。非理性化的交往方式对青少年灌输浅薄的交友理念,极易导致交友不慎的情况。
“饭圈文化”的逐利性将青少年“粉丝”引向了畸形的消费逻辑之中。相较于大众传媒时代“粉丝”处于被动地位的传统追星模式,新媒介时代的“粉丝”更占据“主动权”。具体而言,由于偶像依附于“粉丝”的经济实力、宣传物料创作力等,“粉丝”行为能够“主导”偶像的发展,在相关选秀节目中甚至能够“决定”偶像的前途。
“饭圈文化”崇尚“粉丝”的主体地位。“粉籍”是“粉丝”在“饭圈文化”中的身份标记,由“粉丝”个体在偶像成名过程中所发挥作用的大小及投入资金多少来界定。其中,“粉丝”购买偶像音乐作品、参与应援、助力出道等方面花费资金的行为被称为“氪金”。部分“粉丝”愿意在自身消费能力范围之外“倾尽所有”,按照网络平台及赞助商设定的消费逻辑超前消费。“粉丝出力,偶像出道”是近年来“饭圈文化”所推崇的价值标准。2021年,网络养成系选秀节目《青春有你3》依据“饭圈文化”的运作机制,巧妙地将“粉丝”划定为青春制作人,倡导“粉丝”通过购买平台指定合作产品扫码为偶像助力,助力值的多少直接关系到偶像在节目中的名次以及能否成功出道。“偶像至上”的追星偏执心态诱发了“倒奶事件”的荒诞一幕,“粉丝”大量购买牛奶只为助力偶像,但却忽略了自己能否合理消费牛奶,以致做出“倒奶”回收瓶盖扫码为偶像助力的行为。“倒奶事件”违反了《网络综艺节目内容审核标准细则》及《反食品浪费法》,同时也折射出“饭圈文化”对“粉丝”群体传达错误消费观的弊端。过度消费实际上是资本鼓动“粉丝”崇拜偶像而进行的过度情感消费。青少年处于成长敏感期,寻找情感依托的需要促使其加入“粉丝”群体。然而,在数据时代的潜规则下,“饭圈”甚至默许“愿为哥哥花钱总没错”的信条,诱导“粉丝”认为单纯的情感投入不足以称得上是“真正”的“粉丝”。
“饭圈文化”的“氪金”氛围极易导致青少年“粉丝”群体陷入消费主义陷阱。一方面,该群体经济尚未独立,受“饭圈文化”背后规则所驱使而超额消费、超前消费。“粉丝”购买偶像专辑冲销量便是典型表现。为了占据销量榜榜首,“粉丝”会出现群体性消费行为,有组织地重复购买偶像专辑,为自己的偶像声援。类似行为还包括观看偶像直播,花钱为其赠送虚拟“鲜花”、“火箭”等。另一方面,“氪金”氛围易造成青少年个体的浮躁心态,导致其对自身价值的确证有赖于“氪金”程度的高低,而非健康价值观的引领。另外,“饭圈文化”消费无度的理念也在无形中向青少年灌输“金钱至上”的错误观念,这既会带来家庭消费的负担,也无益于青少年群体的健康成长。
借助互联网的延展性和“粉丝”的感性喜爱,“饭圈文化”影响力持续扩大,一定程度上填补了青少年精神需求的缺口。基于此,需要理性看待“饭圈文化”,重视其正向引导功能,在制度监管和平台规范的双重作用下,促成青少年主体与“饭圈文化”积极影响的耦合,警惕“饭圈文化”中的不良现象对青少年价值观、交往方式及生活方式的侵蚀。
“粉丝”的非理性行为波及范围之广、伤害力之大导致“饭圈文化”污名化,实质上“饭圈文化”有其内在的正向引导作用。“饭圈文化”鲜明的狂欢性和排外性使其受到“粉丝”群体的喜爱,并成为一种特定的趣缘文化。反之,外人则对“饭圈文化”避而远之。这便导致了每每“饭圈丑闻”披露时,圈外人士群起而攻之,造成了“饭圈文化”污名化的传播。实际上,“污名化”更多的只是外在群体对部分“粉丝”偏激性、情绪化表达的不满。“饭圈文化”在逐渐成熟的过程中也产生了诸多积极影响,应通过有效的治理引领“饭圈文化”产生积极效应。
对于青少年而言,“饭圈文化”直接的积极影响在于创造了包容个体敏感气质的开放场域。首先,“饭圈文化”扎根于赛博空间,该空间天然具有包容性。这对追求精神与现实契合的过程中常常产生内在冲突的青少年而言,在该场域中能够充分表达自我,得到同龄人的支持和互动。其次,“饭圈文化”所制造的“完美偶像”符合青少年的需求。基于模仿理论,个体常常将他人的行为作为自身效仿的对象,以完善自我行为。同理,优质偶像的示范成为青少年待事待人的模板,能够校正青少年的行为。再次,青少年正处于社会化成长之中,对接纳自己的群体具有一定的依赖性及好感度。基于“饭圈文化”内部的精确分工及网络生产力的发展,青少年运用自身特长,为“粉丝”群体贡献力量,从而收获一定的群体感和满足感,满足社会性需求,弥补现实人际交往的缺失。
对于社会而言,“饭圈文化”的出圈在于其较强的凝聚力、感染力和传播力。爱国主义、抗疫精神等与“饭圈文化”相融合,能够构建主流价值观宣传的新模式。微博是偶像与“粉丝”互动的实时信息平台,是“饭圈文化”的重要载体。例如,超话“我们都有一个爱豆名字叫中国”是“饭圈”女孩对乱港分子恶劣行径的回击;超话“晒晒最美的她”是抗疫期间微博用户致敬巾帼英雄的“饭圈”方式。“粉丝”群体自觉参与相关超话讨论,在潜移默化中认知、认同主流价值观。同时,在各大灾情面前,“粉丝”也以偶像的名义参与公益捐赠,为突发应急事件的社会治理助力。因此,应引导追星行为与公益事业相结合,使偶像影响力落地到为社会、人民服务的现实层面,也使“粉丝”团体脱离虚拟空间,发挥现实力量。
祛“饭圈文化”之魅,发挥其正向引导作用,需要全面认识并辩证看待“饭圈文化”,推动其与主流文化的融合发展。具体来说,在价值观导向方面,要引领“饭圈文化”以社会主流价值观为导向,传播符合大众期待的、科学的文化,增强青少年群体将主流文化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认同感。在发展路径上,要引领“饭圈文化”以青少年喜闻乐见的“青言青语”主动地、生动地向青少年传播主流价值观。
非理性的“饭圈文化”社群交往所呈现出来的分散性及无序性需要依靠国家管理部门的强制性措施加以归正。与此同时,作为主导“饭圈文化”舆论走向的平台及主流媒体也要承担相应的职责。就政府层面而言,要加强对文娱产业的治理,使文娱产业发挥出应有的积极作用。首先,国家相关部门应规定各类教育单位建立社会交往教育机制,以破解迷群冲突寻常化的现象。迷群冲突的出现往往是由于青少年“粉丝”的社会交往心理诉求未得到有效满足,转而在互联网进行情绪宣泄。这就要求学校及家庭有意识地丰富校园生活和家庭生活,使青少年在校园生活及家庭生活中获得认同感,从而逐渐减少对不稳定“饭圈”群体的依赖。其次,建立青少年价值诉求劝导制度。由国家文化管理相关部门牵头,组织各级各类学校在深入了解青少年对“饭圈文化”、偶像、迷群等价值认知的基础上,对该群体的价值诉求倾向、价值观建构等进行正面疏导,使其在正向价值的引导下规范自身交往行为。再次,针对因偶像数据引发的“粉丝”群体口水战寻常化现象,相关部门应完善互联网娱乐产业的评估标准,摒弃当前“饭圈文化”单一且畸形的数据评价体系,转而以专业能力、“粉丝”行为引导力等指标完善“饭圈”偶像评价机制。依靠政策强制力,深化文化阵地管理意识,净化网络人际生态圈,从传播源头遏制青少年“粉丝”群体的不良交往行为。
对于网络平台而言,规范青少年追星用语及行为、遏制资本主导舆论倾向是净化互联网社交环境的有效之道。第一,平台应贯彻落实待上映文娱节目审核机制,对暗含“粉丝”引战、舆论炒作倾向的节目予以规制。制定行之有效的网络秩序规范制度,压实各参与主体责任,使相关平台方及青少年在制度约束下参与网络生活。第二,要提高青少年参与“饭圈文化”的准入标准,采取实名注册制度,同时平台要开发及完善青少年使用模式,切断青少年接触不良“粉丝”文化的源头。第三,建立应用软件数据管控机制。应用软件要建立敏感、偏激词汇屏蔽管控机制,促进“粉丝”群体交往的和谐氛围。第四,落实主流媒体舆论管控责任制。一方面,主流媒体应在探查真相的基础上客观发声,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进行客观、公正、有力的报道,遏制不良舆论散播。主流媒体作为传播中介,面对“粉丝”冲突、舆论节点,要杜绝只关注流量数据及过度娱乐化的情况,避免网络舆情群体极化。另一方面,在意见表达主体多元化的形势下,主流媒体应借势吸纳意见领袖,在舆论引导中使青少年形成积极健康的价值观。这既符合传统主流媒体发展新方式的探索需求,也是扩大用户范围的积极尝试。正如麦库姆斯的议程设置理论所分析的,主流媒体作为议程设置主体,虽然不能指定受众的思考内容,却会对受众关注及思考的方向产生影响。因此,主流媒体在探讨“饭圈文化”及其他亚文化时,应首先关注行文用语表达,再进一步考虑如何引导青少年从有益于自身成长的角度进行反思,从而促进青少年健康成长。
目前,国家针对网络乱象实施了“清朗”系列专项整治措施,“饭圈”社群交往日渐有序。进一步推进“饭圈文化”健康发展,首先,应引导“饭圈文化”价值观重建。艺人榜单、排行规则是资本利用青少年“粉丝”攀比心及好胜心设置的无意义排行榜,取消排行榜是减少“粉丝”群体恶性竞争的有效方案。其次,重构“饭圈文化”交往道德秩序。明星经纪公司以利益为驱使主导着偶像与“粉丝”的关系,头部“粉丝”操控群体账号,针对该现象,应加强对明星经纪公司的管理和引导,有效杜绝互撕等信息和行为的出现。再次,重刻“饭圈文化”消费观。“应援”是“粉丝”群体表达对偶像支持和喜爱的常见行为,应明令禁止诱导青少年“粉丝”过度消费的行为,提高未成年人参与“饭圈文化”的门槛,以防青少年“粉丝”被资本逻辑侵蚀。通过这一系列措施,使“饭圈文化”社群交往规则朝积极健康方向发展。
消费是社会成员日常生活方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引导青少年“粉丝”群体构建理性消费观具有重要意义。“饭圈文化”中的消费乱象应从偶像和青少年“粉丝”两方面入手加以整治。
对偶像而言,应注重提升自身职业修养。偶像选秀应以优质作品的产出为目标导向,以自身硬实力作为资源竞争力,以优良品格作为立足业界的标准。偶像作为公众人物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感染力,应严以律己,提高职业修养,主动承担传播正能量的责任。例如,带动“粉丝”参与社会公益事业,培养“粉丝”的社会责任感及乐于助人的良好品德。对青少年“粉丝”而言,应理性看待崇拜偶像、追星,切忌盲目跟风消费,在为偶像“打榜”时也要良性、理性竞争。同时,要引导青少年“粉丝”主动推动“饭圈文化”积极效应的发挥,警惕和抵制不良因素,完成从“饭圈文化”的被动接受者到主动促进“饭圈文化”天朗气清参与者的转变。
“饭圈文化”作为伴随着新型传播媒介出现而形成的亚文化,对青少年具有不可小觑的影响。同时,随着青少年社会经验的积累、精神生活的不断丰富以及网络管理规章制度的不断完善,“饭圈文化”的负面效应也将随之减弱。矫正“饭圈文化”对青少年的消极影响需要各方共同参与、多主体联动,营造良好的线上线下成长环境,实现青少年在价值观、交往方式和生活方式三个层面的健康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