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外宣翻译中的策略——以《池州：一池山水千载诗城》翻译为例

宋定宇

(1.遵义医科大学外国语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0；2.华中师范大学语言与语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9)

2013年8月，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对外宣工作提出了“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的要求，[1]这也是中国对外宣传的指导方针。近些年来，中国的对外宣传取得了丰硕成果，但宣传质量和效果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中国学习外语、尤其是英语的群体十分庞大，但精通外语者、尤其是外宣高端翻译人才和外语写作人才仍十分匮乏。2021年6月，中宣部、外交部、教育部联合下文，要求培养高端翻译人才和外语写作人才。

讲好中国故事需要目的受众能看懂、听懂宣传内容，并愿意自主接受宣传内容。在数字媒体时代，数字媒体的受众数量远远超过了传统媒体的受众数量，在此情况下，讲好中国故事的关键在于重视受众思维和阅读习惯。陈昌凤认为，在对外宣传中，要贴近受众，消除传播方与受众之间因意识形态、文化信仰差异等产生的隔阂。[2]黄友义认为，外宣工作需要坚持三原则，积极普及中国文化背景知识，努力保持发扬中国语言风格，把翻译变成解疑释惑的过程。[3]黄友义认为的“保持发扬中国语言风格”是从长期的角度出发的，也就是最后要达到的语言目的。但从近期来看，在语言层面上，外宣文章的行文和用词应符合目的受众的语言习惯，才能引起受众的兴趣。若受缚于原文的语言习惯，译文必定背离目的语的行文习惯，佶屈聱牙，受众根本不会有继续阅读的兴趣，谈何达到宣传的目的。这也是目前各种翻译，也包括外宣翻译，存在问题较多的地方。

一、外宣翻译中存在的主要问题

国内许多地市级以上政府或部门的网页都有对应的英文页面，经大量搜索查询，发现省级以上政府、各部委的英文网页很少有明显的文法、用词错误。但一些地市级政府网站的英文页面存在较多的基本语言错误，这些问题不但给外国读者带来阅读困难，不知原文所云，甚至有可能引起误解，从而影响外宣效果。事实上，出现这种问题的文本很多都是使用的机器翻译，而使用者对机器翻译的译文未加任何修正就直接挂网。虽然目前机器翻译有一定的准确度，但对词汇、特别是句法结构的处理还存在较大问题，机器译本还不能作为最终译本使用。

可以看出，外宣翻译中出现的翻译问题主要是由机器翻译，随后没有严格审校所造成的。要让目的受众懂得外宣翻译，有阅读的兴趣，译文遣词组句符合目的语行文习惯是最根本的要求。目前阶段，外宣翻译不应采用机译，而应由较高翻译水平、实践经验丰富的译员或多位译员人工翻译和校正，这样才能尽量减少翻译错误。

二、案例分析

良好的翻译能力需要良好的母语能力和良好的外语能力。好的母语能力就是能准确理解原文要传递的字面意义和可能潜在的意义，能够用母语写作、创作较高水平的文本，熟悉各种文体的规范和写作方法。好的外语能力亦如此，就是能够理解外语文本的字面意义和可能潜在的意义，外语的写作水平和表达水平能够达到目的语国家受过高等教育人士的语言水平，译文用词、句法结构符合目的语的行文习惯。

从本质上来说，翻译是一种技术活，译者是工匠，翻译能力需要在长期不断的实践中打磨、提高，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也会形成自己的翻译策略和方法。由于翻译的实践性极强，翻译策略的运用应结合实际活学活用。本文以笔者真实翻译过的《池州：一池山水千载诗城》的部分译文为范例，分析翻译过程中采取的策略，处理词汇、句法结构时的具体方法。

（一）

原文：池州：一池山水 千载诗城

译文：Chizhou, a Historic City of Views and Poetry

解析：“一池山水，千载诗城”是池州的宣传口号，也是文章的标题，无论是宣传口号还是文章标题，均须简洁、易记、醒目，又能充分表达原文意义。英译时如果完全字对字翻译，会比较冗长，达不到宣传的效果。“池”在此虽然有“湖”之意，但也指池州这座城市，“山水”意为“风景”，译为views即可，如果字对字译为mountains and waters，不但冗长，而且缩小了“山水”的含义，而“千载”并非是实际的千年，只是表示历史悠久，译为historic即可。有译者曾把整句译为Chizhou,a poetic millennium city of mountains and waters，这种译法把本应泛化的“山水”和“千载”字对字译成 mountains and waters，millennium，改变了原作者的本意。通过语料查询，在英语国家没有发现“a city of mountains and waters”的用例，仅有的几例也是在国内英文网站上发现的，说明英语国家并不使用这种表述，因此采用泛化的翻译策略把该句译为Chizhou,a Historic City of Views and Poetry。语料查询显示，这种表述在英语国家刊出的文章中也常用，如：

⑴ London is a city of views—from Hampstead Heath to Greenwich Park,everyone has a favourite.

⑵Simply put,San Francisco is a city of views,and some of the most spectacular are to be found from Clarendon Heights.

⑶Shiraz is a city of poetry,history,and architectural beauty.

（二）

原文：北纬30度被誉为中国最美的风景走廊，池州就是镶嵌在这条风景走廊上的一颗明珠。今年池州设州置府1400年，历经岁月洗礼，这座素有“一池山水、千载诗城”美誉的城市焕发出愈加夺目的光彩。

译文：The area along the 30th parallel north is reputed as China’s unrivalled gorgeous scenic corridor,on which Chizhou,a glistening pearl,is inlaid.This year marks the 1400th anniversary of Chizhou’s establishment as a prefecture.Tempered by the vicissitudes of the years gone by,the city of Chizhou,which has long been hailed as“A Historic City of Views and Poetry”,is growing more eye-catching.

解析：“北纬30度被誉为中国最美的风景走廊”，这里的“北纬30°”实际是指“地处北纬30°的地带”，因此在翻译时，增添了the area一词。翻译“池州就是镶嵌在这条风景走廊上的一颗明珠”时，采用了定语从句、同位语的句法结构，译为on which Chizhou,a glistening pearl, is inlaid，原文19字，译为英文后只有8字，简化了整个结构，亦符合英语的行文习惯。翻译“历经岁月的洗礼”时，采用了“增译”的方法，在years之前加了vicissitude表示岁月的荣枯起落，在years之后加了gone by,来表示岁月的逝去，符合文章的意境。而在翻译“焕发出愈加夺目的光彩”时，采用了“减译”的方式，译为is growing more eyecatching，用四个单词就表达了原文十个汉字所表达的意思。

（三）

原文：池州因水而得名。“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800里皖江浩浩汤汤，滋润着这片8399平方公里的土地。秋浦河、清溪河穿城而过，比西湖大1.5倍的市中心的平天湖烟波浩渺，更有133平方公里的国际重要湿地升金湖，是白头鹤在中国最重要的越冬地。每到秋冬季节，水碧天蓝、万鹤翔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在这里得到完美的诠释。

译文：Chizhou derived its name from water.A poetic line reads“The Cuiwei Pavilion perches atop Mount Qi,the city towers like an isle in a river.”The 800-li-long mighty and vast Yangtze River in Anhui Province nourishes the territory of Chizhou across 8,399km2.The Qiupu River and the Qingxi River make their ways through the city.The Pingtian Lake,2.5 times the size of West Lake and seated in the city center,holds a vast expanse of wavy water shrouded in mists.Moreover,the Shengjing Lake,a globally important wetland embracing an area of 133 km2,provides a pivotal wintering habitat in China for hooded cranes.In autumn and winter,the water appears turquoise against the azure sky,and thousands of cranes soar on high or alight on earth, presenting a perfect portrayal of the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解析：这三段句首分别为“池州因水而得名”“池州因山而著名”“池州因诗而扬名”，“得名”“扬名”“著名”以“名”为核心，相互呼应，因此英译时也以name为核心，前后照应，分别译为derived its name,made a name,earned a widespread name。翻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时，补全了文中隐含的缺失主语“翠微亭”。“皖江”翻译采用了改译的方法，译为 Yangtze River in Anhui Province，即“安徽境内的长江”。“水碧天蓝”看似并列结构，但“水碧”和“天蓝”之间存在逻辑联系——在湛蓝的天空下，湖水显得更加碧透，因此把“水碧天蓝”译为the water appears turquoise against the azure sky。在数字处理上，8399，800，1.5，133均为实指，须对等译出，而“万鹤翔集”中的“万”为虚指，译为thousands即可。

三、外宣翻译中的翻译策略

政府网站的外宣译文是国外读者了解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的重要窗口，是中国和世界沟通的一条重要途径，因此应严肃对待译文，不应简单采用机器翻译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不只是会出现低级的语法、用词、结构等错误，还可能出现与原文意思相去甚远，甚至意义相反的译文。如果涉及政治和经济，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媒体或个人所利用。

（一）透彻理解原文

透彻理解原文是外宣翻译之基，只有透彻理解原文，翻译时才能准确传达原文意义。而透彻理解原文不仅需要良好的汉语知识，也需要文化知识和对时事的了解。

如《池州：一池山水 千载诗城》原文中的“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中的“赧郎”是指脸被炉火映得通红的冶炼工人，整句话的意思是“在明月之夜，冶炼工人炼铜时脸被炉火映得通红，他们劳作时唱着歌，歌声撼动了寒冷的河流”，因此译为The smelters flushing with the furnace fire were laboring on a moonlit night,their songs were churning up the chilly river with great might。原文是诗歌，英译时也采用了押尾韵的形式，使之有诗歌之意韵。前句的night和后句的might押尾韵。

而“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中的“九江”是指长江，长江是中国最有代表性的河流，“九”则是中国古代高贵的象征数字，倘将“九江”译为Jiujiang River，目的语读者会认为安徽还有条叫做“九江”的河流，背离了原文所指。

又如政府工作报告中的“六稳”“六保”，如果对背景不清楚，别说外国读者，就是中国读者，也不知道是什么，翻译的过程中必须先弄清楚这两个词的含义，前者指的是稳就业、稳金融、稳外贸、稳外资、稳投资、稳预期，后者指的是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因此政府工作报告“六稳”“六保”的翻译采用了概括加注释的方法，译为six key fronts(The six fronts refer to employment,the financial sector,foreign trade,foreign investment,domestic investment,and expectations).six areas(The six areas refer to job security,basic living needs,operations of market entities,food and energy security,stable industrial and supply chains,and the normal functioning of primary-level governments.)[4]这样读者才能明确知道原文在表达什么，如果没有注释，读者无法明白这两个词汇的具体内涵。

在翻译之前，应先通读全文，对原文的文体、用词特色、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词汇、读者对象等，要理解准确，不同的读者群体宜采用不同类别的词汇，以期做到词汇、意义、句法、语篇等方面的近似或对等，让读者更好地接受译文。对于汉译英来说，须做到意义和语篇的近似或对等。即既要传递原文的意义，也要在文体上和原文一致。使目的语受众在读译文时就好像在读原文一样，这也是翻译追求的终极效果。

（二）译文的语料检验

对大部分译员来说，外语毕竟不是母语，很难避免译文中出现不地道、甚至错误的表达，但自己并不能意识到。如有位有多年翻译经验的老专家看到worked closely with the railways这个英语表述时，认为railways这里的用法有误，表达不清楚，但笔者认为可以用railways来表示“铁路部门”，最好的办法就是求助于语料，通过语料查询，我们发现英国的议会网站，英国的铁路网站都用过railways来表示铁路部门，如There are,admittedly,areas in which Sealink will need to continue to work closely with the railways，[5]This will unleash new opportunities for partners to work with the railways to integrate rail data into passenger-facing apps,connect data across systems。[6]既然英语国家的权威部门都用railways来表示铁路部门，当然我们的译文用railways来表示铁路部门也是正确、合适的。

在翻译《池州：一池山水 千载诗城》中的“雅士文人”时，基本对每个译句都进行了语料检测。笔者知道“文人”可以译为a man of letters,refined scholars,learned personages等，而“雅士”是指“高尚文雅之人”，可以译为a man of taste，因此把“雅士文人”译为men of taste and letters，但不能确定英语读者能否接受，于是通过搜索引擎进行语料查询，发现英国的书籍中很多也使用过men of taste and letters来表达类似与汉语“雅士文人”的意义，如Harley died in 1741,regretted by all men of taste and letters,great numbers of whom had experienced the benefits of his munificence。[7]

语料搜索也需要扎实的语言功底，查询者要善于提炼关键词。如在翻译“康养度假”时，无论是纸质还是网络的汉英词典，均无法查到如何表达。通过输入“康养度假英语怎么说”这种关键词亦无法查询到。但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康养度假”这种休闲方式不只在中国有，在国外肯定也有，当然有对应的表达方式，没找到对应表达是关键词输入不够精准。该用英文作关键词，输入“健康”的英文词汇wellness和“度假”的英文词汇holiday，就会在首页赫然发现wellness holiday的词条，其英文解释为Any holiday that brings about an improvement in your physical and or mental health can be described as a wellness holiday，意为“让身心健康得到改善的假期就可称为康养度假”，因此直接用wellness holiday来翻译“康养度假”。

语料搜索时要仔细甄别筛选，否则选的语料有可能是不地道，甚至是错误的语料。一般情况下，语料检验须以目的语国家出版的纸质、在线等较有影响、业内较权威的语料为参照，而且作者也须是以目的语为母语的人士才有参考价值。

（三）严格的译校制度

在长期的翻译和写作实践中，译员的知识结构和翻译模式会让自己的翻译和写作容易形成定式，有助于译员翻译熟悉领域的文本，同时，这种定式，又容易形成桎梏，译员自己很难发现自己翻译中的一些错误，而把译本呈交另外有经验的译员审校，就很容易发现错误。

外宣翻译应由有较高中外文功底、具有一定时间和量的积累、有丰富经验的多名翻译，一般为2-3名，协作完成。以三位译员协作为例，较佳的翻译模式为，译员1翻译→译员1自校→译员2审校→译员3再校→译员1定稿。译校的过程中应相互交流、探讨，因为译员2、3所发现的“错误”不一定是错误，或者提出的修正方法不一定合适，相互交流、协作修订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只有措辞、句法、语篇符合目的语行文要求和习惯的流畅译文或外语文章，才能引起目的受众的阅读兴趣，才能在“讲好中国故事”中发挥作用。

四、结 语

城市形象外宣翻译代表一个城市的外语水准，展示该城市的对外形象。外宣翻译要采用合适的翻译策略方能确保译文的成功。翻译时宜遵循“透彻理解原文”“译文的语料检验”“严格的译校制度”的翻译策略。

翻译时要尽量避免机器翻译，个别语句或词汇可以参考机器翻译，整个文本的翻译应由有扎实双语功底、经验丰富的多名译员协作完成。整个翻译过程应由译员1翻译→译员1自校→译员2审校→译员3再校→译员1定稿等四个环节组成。

翻译前对原文的透彻理解是翻译之基，翻译前必须对原文的文体、语言结构、用词、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词汇、读者对象等了然于胸，翻译时才能选择合适的词汇、句法结构等来准确传递原文的文字意义和言外之意。使用正确的关键词进行语料搜索查询，同时核查已完成的译文是否符合目的语的行文习惯，对不符合之处进行修正，形成最终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