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松佳
摘要:与其他文学风格一样,“建安风骨”是在特定时代下诞生的文学风格,这一风格最大的特点是在表达政治理想与抱负的同时,又难得地加入了务实的精神与通透的态度,同时还具有鲜明的个性。建安风骨以其独具特色的韵味及源远流长的历史,对后世中国文学的审美价值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影响。而关于建安风骨与中国文学中传统审美价值相互关系的探讨研究,也顺理成章成为研究中国文学尤其是古代文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关键词:建安风骨;中国文学;审美价值
“建安”是东汉末年汉献帝最后的年号,而文学史上的建安时期不仅囊括了汉末最后一段时光,也包括魏初的一段时间。当时时局动荡的社会环境,使得文人在表达思想感情上体现出更加慷慨激昂的特點,在逐渐摆脱儒家思想束缚的同时,其表达的内容也更侧重抒情性。当时的这种风格在逐渐演化之后被称为“建安风骨”,也称“汉魏风骨”,而一代枭雄曹操及他的两个儿子曹丕、曹植同为建安风骨中的文学大家,此外,同时期的文学大家还包括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以及女诗人蔡琰(蔡文姬)等等。建安风骨从南朝至唐代都被作为文学品评的主要标准,即使是在唐以后的时代,建安风骨在中国文学中依然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一、建安风骨
建安风骨的概念应当先从“风骨”上进行理解。“风骨”一词,最早被应用在魏晋、南朝的人物评论中,其中“风”指的是文章本身体现出来的生命力,也可以理解为是文章中所蕴含的一种精神力量,同时也是一种偏向精神层次的概念。但“风”指的不是文章中的内容及所表达出的情感本身,只能说这两方面内容和“风”有一定的联系,在概念上“风”更接近用于判定文章是否鲜明生动;“骨”指的则是文章的表现力,与“风”这种较为虚幻、难以确切形容的概念不同,“骨”的概念是非常切实的,从语言文字的运用上就可以明确感受到文章中“骨”的端倪。而且“风骨”这个概念具有较高的完整性,不应当区分成两个不同的概念分别认知,但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理解[1]。南北朝的刘勰就曾在《文心雕龙·风骨》中精确描述了“风骨”这一词的概念:“怊怅述情,必始乎风;沉吟铺辞,莫先于骨。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格调劲健且具有很强艺术感染力的“风骨”,是通过端直的言辞和骏爽的意气形成的。
风骨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具有鲜明时代特征和个性特征的风格,而建安风骨则具有慷慨悲凉、雄健深沉的艺术风格。只是建安风骨并不仅仅强调思想层面的内容,在行文辞藻上同样非常看重,并没有出现向某个方向偏离倾斜的倾向。单以曹植诗的风格为例,在表现出应有的风骨的同时,也并不吝啬于以华美的辞藻来表述。比之之前的辞藻过于华丽艰深却失去了应有的风格,建安时期的文学作品往往具有更多的生气、更充实的内容与感情,在风格上也表现得更加硬朗刚健,因此建安风骨的出现一扫此前文学作品华而不实的缺陷,对于整个中国文学史的发展而言都是有益的。
建安时期的文学作品以诗歌最为突出,而曹氏父子是建安风骨中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曹操的诗文多具有深沉慷慨的特点,同时表现出雄浑的气势(如《短歌行》中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慨当以慷,忧思难忘。”等等);曹丕的诗歌则委婉细致、清绮动人,以《燕歌行》为人所传唱;父子三人中文学成就最高的是曹植,曹植的诗文不仅同时兼备文采气骨,他的《洛神赋》更是千古名篇。除了曹氏父子之外还有著名的“建安七子”,其中以王粲的文学成就最高[2]。建安时期文学上的辉煌成就对后来文学艺术的发展是非常深远的,无论是之后南北朝的刘勰、钟嵘,唐朝的陈子昂、李白乃至近代的鲁迅,都对建安文学有很高的评价。
二、建安风骨与文学批评
“风骨”这个概念在最初出现的时候,通常具有评价的意味,而将风骨运用到文学作品中、进行文学评价之前,这个概念就已经被用来评价人物、书法、绘画等内容。及至风骨被用于评价文学作品乃至文学风格之后,也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宜的情况。相反,将风骨应用在文学评论中的做法,是中国文学史中关于批评这方面内容一种独特审美方式与审美价值的体现。
(一)神韵
“风骨”对文学作品的评价更侧重于“会意”的意味,“风骨”本身建立起的概念也更贴近一种特殊的神韵,这像是一种使含蓄叙事更胜过直白表达的策略,而由含蓄营造出的氛围也更能提起人们探索、了解及触发联想的欲望,也使人们有了个人审美发挥的余地。这种氛围上的营造就好比白居易诗云:犹抱琵琶半遮面。以一种并不全然袒露在世人眼前的描写方式,使得人们可以在接触到、阅读到的时候激发自身的想象力进行想象,也就意味着人们潜意识中的知识素养及创造力能够由此被调动起来,以自己的概念、理解来补足文中没有完全交代的内容。不同的人在读到同样的内容,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读到同样的内容,都会产生不同的联想,而这也正是“神韵”这一从中国传统审美策略中所诞生的概念的全部价值所在[3]。对神韵这一概念的理解,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文学的发展创造了百花齐放的条件,这对中国文学的多样化发展显然是有益的。
(二)精神内核
汉末魏初的建安风骨是一种独特的文学风格,而从南朝之后开始,建安风骨逐渐被当作一种评价,其自身的概念中也展现出建安时期文学大家们的作品风貌、人格特征以及精神层面的特质。对于文学作品而言,体现文学作品审美的关键在于作品中蕴藏的精神内核,而这又与作者本人的人格品质直接相关。如果从建安七子以及当时的文学大家们身上分析,那么这种特质可以抽象概括为对国家、民族未来的担忧,是一种在精神状态与认知上较为原始的忧国忧民。作者的人格往往影响了作品的风格,而建安风骨中所凝聚着的风格苍劲慷慨、刚健清骏[4]。毫无疑问,建安风骨将这种大气而冷冽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这也是这种风格经久不衰、流传至今的主要原因。
(三)美学价值
虽然建安风骨的概念被运用于文学评价,但从评价结果的表达效果来看,由建安风骨所传达出的内容更贴近审美层面,是一种对文学作品较为综合的评价。它不仅要求文学作品中有独特的风骨,对辞藻、作品表现力、表现方式、作品呈现出的精神内涵也都有自己的一套评价标准。结合建安时期的那些文学著作来看,它们大多都具有与所处时代相契合的风格特征,虽然在表达的思想感情上都能够找到共同点,但在表现手法和艺术加工上却具有各自的侧重和不同,且都能够实现表现手法与思想感情的高度一致,因此皆称得上是一流作品。也因为这一点,建安风骨的评价对象也多是那些同时兼备了高尚风格和艺术手法的一流作品。
三、关于建安风骨与中国文学传统审美价值的探讨
(一)当代文学的发展与中国文学传统审美价值
在历经了数千年的发展之后,我们的民族见证了朝代更迭与兴衰,而不同形式的文学艺术在不同时代又有着不同的表现。时至今日,在思想越发开明、个人的价值与作用愈加得到重视的时代背景下,我们的文学评论所关注的话题、矛盾、纠葛也逐渐变得更加自由,在表达的价值观上更是体现出多元化的特点。而在深入探讨这些之前需要认识到一点:所有艺术的表现内容,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时代的人们在精神层面上的反馈,也就是说艺术作品对于时代、对于处在时代中的人类而言,更像是一面映照出真实精神世界的镜子[5]。任何时期诞生的任何艺术作品,都表达了人们在那个时期中最真切的精神诉求,文学作品也是一样。
但从当代的文学作品而言,似乎鲜少能看到对家国未来的担忧,更多作品中侧重表现的是一种超然,这种超然并非精神层面的超然,而是一种对获得高水准物质条件的无端臆想。诚然,我们的文学作品逐渐开始关注人,但鲜少有在艺术风格与精神内核上均达到一流水准的文学作品出现,而大众的审美倾向也有所转化,即使是在明确了解如何区分作品好与不的情况下,大众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还是更侧重于浅表层面的精神愉悦的满足。而为了适应这种趋势,越来越多的创作者开始迎合市场,开始学着如何分析、确定目标群体,所创作出的内容在更多比重上是读者希望看到的,而非作者自身想要表达的。而且很多创作者缺乏应有的对生活的观察与凝练,但也并不将更多精力放在这上边,转而以一些“无下限”“超下限”的方式来博眼球,获取关注度。创作的目的也不再停留于创作本身,而是希望尽快以创作实现变现[6]。简而言之,现代的文学创作甚至不再重视精神层面的表达,创作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一种实现物质层面诉求的工具。在这种迎合市场而非专注创作与表达本身的情况下,已有的文学评论似乎也不得不因为生存而改变了倾向,如同社会上一些其他内容,逐渐衍生出从“审美”到“审丑”的变化倾向。
不过令人庆幸的是,中国文学传统审美价值并未因为遭到市场冲击而被摒弃,每每在低俗、病态的所谓现代文学甚嚣尘上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怀念曾经的“风骨”,而这种现象也曾在文学发展史上屡次出现,曾经的文天祥、辛弃疾,近代的闻一多、鲁迅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只是如今的环境比起那时又有所不同,无论是文天祥、辛弃疾还是鲁迅、闻一多,他们所面临的时代往往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反观如今我们所处的社会,尽管在国家安全层面已经不再那么被动,但所面临的文化侵袭又何尝不值得每个人深思且警醒。如果說以往的感叹是因为文学对王权与世俗力量的谄媚,那么如今的文学又何曾没有表现出过对物质和资源的谄媚?
(二)建安风骨与中国文学传统审美在当代的价值
融汇了各种艺术所诞生的世界,是人们潜意识中最理想化的世界,这与艺术的本质脱不开干系。艺术原本就强调在精神层面中的探索与寻获,因而具有帮助人们发现真、善、美的功能与作用,艺术世界同样如此。对于文学而言,其审美的本质其实是由文学审美价值创造的个体化与社会性的深度融合,即文学应当拥有审美认识与价值创造的统一,而且个体情感的表达与社会历史的反馈不应作为文学的终点,文学的终点应当像其他艺术一样,在反馈已有事实的基础上尝试突破自身所处环境的局限性,从人类发展的历史上纵览整个过程,以人文角度追逐真正有价值的内容。而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无论是文学批评、文学创作还是文学审美,其本质始终是一种选择,对文学各方面认知的不同则决定了选择的方向,同时也正是因为选择上的不同,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才会诞生出各种各样灿烂的文明、艺术以及精神等等瑰宝。而建安风骨就是这无数选择中的一个,从后世对待建安风骨的态度以及建安风骨所获得的传承来看,其背后所代表的价值取向是完全可以穿透时代的局限,被中华民族所认可的。即使是在当代,建安风骨依然有其独到的价值。这种价值始于对国家和民族的担忧,但也不再局限于对国家与民族的担忧,从其“风骨”所渗透出的那种植根于中华民族骨骼血肉里的神韵,那种难以言表的谦逊、责任感,乃至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都是值得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深省并深以为然的。
四、结语
数千年的传承孕育了我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在文学中更是出现无数如繁星般灿烂而辉煌的瑰宝,建安风骨便是其中之一。当国家的发展并不局限于对外硬实力,更多集中到综合软实力的时候,所受到的打击也将更隐蔽,其后果也更难以预测。在这种环境下,我们的文学发展中所强调的精神与传承应当被如何对待,是值得每一个中国人深入思考的。
参考文献:
〔1〕钟儒.论“建安风骨”对中国文坛的深层影响[J].神州,2018(36):36-37.
〔2〕韩静.从左思风力对建安风骨的继承与创新探析左思风力之成因[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33(08):126-129.
〔3〕舒良明.论建安时期三曹的文艺美学思想[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9,35(10)2:10-11.
〔4〕吴丹.浅析《短歌行》中“建安风骨”的体现[J].山西青年,2017(18):1.
〔5〕南春玉.从《短歌行》看建安风骨——曹操《短歌行》赏析[J].北方文学,2017(17):1.
〔6〕马丽.当下魏晋诗赋的研究现状及价值分析[J].北方文学,2017(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