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 胡心然 乔雪
儿童户外游戏空间不仅能提供游乐活动,经过精心设计的游戏场地还能够促进儿童身心的健康成长[1-4]。中国传统的儿童基础教育侧重于训练识字能力和良好礼仪[5],近代以来的儿童户外游戏空间注重以体育锻炼来增强体质,容易忽视玩耍的多样性及乐趣,而这恰恰是游戏的价值所在。Hyder提出了游戏价值(play value)的概念[6],即能有效促进儿童情感、社交、体能和智力成长及发展的能力[7-8]。
欧美国家从心理学、行为学等领域对儿童与环境的关系进行了理论研究[8-14](表1),其中仅有2项研究关注儿童游戏空间的评价。Woolley探讨了游戏空间设计与游戏价值之间的联系,将游戏空间设计特点分为3个维度(游戏类型、游戏空间特征和总体环境特征),并提出相应的评测工具[8]。Jasson等使用比较研究的方法,针对现有儿童户外游戏空间场地特征、周边景观及社会性关联,评估了现有儿童户外游戏空间规划建设标准与实际需求和偏好的匹配程度,研究内容包括辨识影响儿童游戏场地使用者组群的因子(尺寸、内容、位置、使用迹象、状态)[13]。中国学者对儿童游戏环境相关研究的关注度不高,至今仅有2篇相关研究,他们分别从可供性理论[14]和游戏形式分类[15]分析了邻里儿童环境和游戏场地空间特征类型,尚未对儿童游戏空间进行评价。
表1 近十年国外儿童户外游戏空间的评价研究[8-13]Tab. 1 The evaluation of the children’s play environment abroad in the past 10 years[8-13]
中国正在进行快速的城市化,如何在人口、建筑和交通都拥挤的城市为儿童提供有益身心健康和智力发展的游戏场所,值得探讨。同时,中国和欧美国家处于不同的城市发展阶段,经济、文化、城市格局等方面具有一定差异,儿童游戏场地设计与评估方法应该稍有差异。因此,本研究旨在建立适合我国国情的评价模型,进而评估典型城市现有的儿童户外游戏空间,为优化儿童游戏空间设计提供参考。
本研究主要借鉴Woolley[8,16]的评价工具,考虑其在中国应用的局限性[17],结合国内儿童游戏空间已有调研结果[17-18],从环境自然性、游戏功能性和游戏安全性的角度,建立了城市公园儿童户外游戏空间设计概念模型。该模型拥有22个评价因子,各因子评分标准见表2。游戏空间的面积对游戏价值的影响极低[16],因此在此评价模型里未考虑面积因素。
表2 城市公园儿童户外游戏空间设计概念模型评价因子基本依据及评分标准Tab. 2 The basic interpretation and standard for evaluation factors of children’s outdoor play space of urban parks
续表
儿童户外游戏空间的设计特性与游戏价值息息相关,本研究将游戏价值分为:体能发展价值、智力发展价值、情感发展价值、社会性发展价值[7]。依据设计概念模型评价因子的特性、游戏价值理论及儿童行为学、心理学和教育学理论,找出各因子与游戏价值的对应关系,并依据游戏价值的分类进行统计(表3),同时构建儿童游戏空间设计评价模型得分计算公式:
表3 游戏价值与设计概念模型相关评价因子的对应关系Tab. 3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lay value and its constitute factors
式中,P为儿童游戏空间设计评价模型的总得分。P由环境自然性、游戏功能性和游戏安全性的得分组成,权重系数分别为W1、W2、W3;A、B、C分别代表环境自然性、游戏功能性以及游戏安全性的评价分数。Fij代表第i类概念模型因子特性中第j类A因子的权重系数,Sij代表第i类概念模型因子特性中第j类B因子的权重系数,Nij代表第i类概念模型因子特性中第j类C因子的权重系数。
本研究根据层次分析法选择“目标—指标层次结构”来构建设计概念模型评价指标体系。本研究邀请了30位专家对每一层次中的各因子进行相对重要性判断比较,这些专家包括儿童游戏场地研究者和设计者、长期从事风景园林设计的专家。在对专家调查数据进行加权平均的基础上,构造了判断矩阵,得出各层指标权重(表4)。
表4 城市公园儿童户外游戏空间设计概念模型的评价因子权重Tab. 4 The evaluation index weights of children’s outdoor play space in urban parks
1.4.1 调研对象的选取
本研究选择了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的城市综合性公园和社区公园并对其进行了调研。这4个城市分别位于我国北方、东部、南方和西部,都是所在区域的经济中心与文化中心,可代表我国不同区域儿童游戏场地的前沿。此外,选择城市综合性公园和社区公园的主要原因是:1)《公园设计规范》(GB 51192—2016)中条款2.2.2和2.2.9,明确要求综合性公园和社区公园要设置儿童游戏场地;2)城市公园是城市的重要基础设施和城市儿童户外游戏活动的载体,具备公众性和开放性[11-12]。调研时间为2018年7月—2019年10月,前期调研的公园总数为142个,去掉无儿童游戏空间设置的公园,有效数量为87个;在均衡每个城市综合公园与社区公园的比例后,最后各城市分别选取了15个公园进行评价,样本总量为60个,其中综合公园44个、社区公园16个。
1.4.2 统计与分析方法
为了减少调查人员主观评分对结果的影响,研究团队对调研人员进行了集体培训。此外,同一城市调研人员之间也进行了讨论和同步交叉评估,再次对分数进行审核,力求调研结果的客观性。最后,团队得出60个儿童游戏空间的22个构成因子和3类特性的得分。
2.1.1 环境自然性
调研发现,公园儿童活动场地中植栽得分最高(图1-1),反映出各城市都注重利用植物对儿童游戏空间进行塑造,植物数量较多且种类丰富。“适宜的水体设置”“游戏设施采用自然材料”和“可观察/接触小动物”得分较低,是目前游戏空间设计的短板,其中“可观察/接触小动物”特别空缺。
图1 典型城市公园儿童户外游戏空间各因子评估结果Assessment results of each factor of children’s outdoor play space in urban parks1-1 环境自然性Environment naturalness1-2 游戏功能性Play functionality1-3 游戏安全性Play safety
环境自然性设计在城市之间具有一定差异。成都的游戏场地对地形的利用与塑造最为丰富,提供了更多冒险、探索活动,如成都桂溪生态公园和红石公园。北京的游戏场地对水体应用较好,比较重视儿童的亲水体验,如北京朝阳公园打造了水上乐园及跌水攀爬墙等。
2.1.2 游戏功能性
游戏功能性方面,“丰富的游戏类型”“不同尺度及类型的活动空间”“各年龄阶段儿童适用”和“适宜的遮阴庇护空间”最受重视(图1-2)。相反,对场地内“丰富多变的地面材料”和“提供可自由移动的游戏部件”的重视度最低。调研发现,4个城市的儿童游戏场地铺装普遍仅有1~2种,缺乏与儿童互动的设计。此外,“提供可以自由移动的游戏设施”是较新颖的理念,实践推广尚不足,仅在北京部分公园有足够体现,如北京北小河公园沙吧乐园。城市之间,北京的调研公园除“足够的座椅”和“适宜的遮阴/庇护空间”略逊色,其余7个因子都比其他城市表现更优。
2.1.3 游戏安全性
4个城市都十分重视公园儿童游戏场所的安全性(图1-3),专家们对此项因子本身的评价分值和权重占比都较高(表2、4)。例如,北京的朝阳公园、上海的徐家汇公园、广州的天河公园和成都的红石公园等的儿童游戏场地中的游戏设施材料质量良好,地面铺装多采用塑胶、草皮或其他具有防护性的材料,植物种类的选用和场地活动流线的设计均合理。
在4个城市中,北京儿童活动场地中无障碍设计最为突出。如北京双秀公园儿童活动区都设置了坡道和扶手,保证整个场地均可达。此外,北京也在“看护/监视良好的空间”“游戏环境安全”“提供无障碍设计”和“游戏场地边界多样性”“标识系统设置”上表现最为优异。上海在“无外部交通干扰”得分较高,反映其在游戏场地的区位选择上表现最好。
总体上,4个城市儿童活动场地的游戏安全性得分都较高,相对而言,环境自然性较弱(图2),主要表现为场地内自然材料的应用主要限于木材、石材和细沙,植物设计整体缺乏美观性与教育意义[12]等。横向比较来看,北京在各方面都较为理想,成都其次,然后是上海和广州。
图2 典型城市公园儿童户外游戏空间环境自然性、游戏功能性和游戏安全性的评估总分对比Assessment results of total scores of the naturalness, functionality,and safety of children’s outdoor play space in urban parks
在儿童游戏场所设计中,专业人员最重视游戏安全性(权重得分0.709),远高于环境自然性(0.113)和游戏功能性(0.179),表明3类特性严重失衡。适度的冒险助益于儿童的成长与发展[3,19],未来需重视安全性和冒险性之间的平衡。
在针对游戏安全性的7个评价因子中,“游戏环境安全”“地表采用防护性材料”和“标识系统设置”都得到了足够重视。但是,“标识系统设置”的权重分值却不高,这表明标识系统本身的设计不佳。具体而言,“游戏环境安全”分值远高于其他因子,包含4个方面:游戏设施本身无设计错误;设施材料对环境、人体无害;场地植物无毒、无危害性;活动流线安全无冲突。这足以说明实际场地设计和专家组在这方面的重视程度。
在环境自然性的6项评价因子中,从得分情况来看,“可观察/接触小动物”“游戏设施采用自然材料”和“适宜的水体设置”均为目前游戏空间设计的短板,且“可观察/接触小动物”是目前设计里最空缺的部分。同时,“可观察/接触小动物”和“游戏设施采用自然材料”对于国内的儿童游戏空间来说属于较新的理念,其评价分数和权重均很低。至于“游戏设施采用自然材料”,由于自然材料的范围较广,如木材、果实、树枝、木屑、草地、树皮、石头、水、沙、苔藓、树叶、泥土等[18],在较多的场地中都能发现,因此其得分并不算低,但其丰富度仍然有提升的空间。自然元素除了营造自然环境外,还可提供更多的冒险和挑战的机会,实现对儿童成长的助益[3]。
在游戏功能性的9项评价因子中,“提供可以自由移动的游戏设施”和“丰富多变的地面材料”2项得分最低,尤其是后者,其权重低至0.004,这表明在设计中对其重视程度极低。而相对来说,“丰富的游戏类型”“不同尺度及类型的活动空间”“适宜的遮阴/庇护空间”及“各年龄阶段儿童适用”这4项因子总体得分情况较高;但这并非说明其余3项“足够的座椅”“多样固定的游戏设施”和“入口空间设计”在设计上做得不够好,造成最后得分低的原因是因为其权重较低,分别为0.010、0.011和0.010,这也说明该3项因子在设计中也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通过上文建立的22个评价因子与游戏价值之间的关联(表3),可以发现仅2项评价因子,即“丰富的游戏类型”和“不同尺度及类型的活动空间”对于儿童体能、智力、情感和社会性发展均有助益;而“提供可移动的游戏部件”对于体能、智力和社会性价值的发展有所助益;因此,上述3项评价因子对儿童成长发展的帮助较为全面,可以在未来设计中多加考虑。“多样的固定游戏设施”“丰富的植栽”“适宜的水体”和“可观察/接触小动物”4项评价因子能分别助益其中2项游戏价值的发展;此外,有2项评价因子没能计入对游戏价值的贡献,即“入口空间设计明显”和“无外部交通干扰”,均与场地交通功能有关;而其余13项评价因子均能对游戏价值中的1项发展提供帮助。进一步结合目前评价得分来看,“提供可移动的游戏部件”和“可观察/接触小动物”仍然是目前设计中提升空间最大的2个方面。
通过比较各因子权重时发现,“游戏安全性”比重过高,充分体现设计师对安全的重视度,但也说明目前儿童游戏空间缺乏挑战性和冒险性。同时,调研的4个城市未来均需进一步重视“提供可移动的游戏部件”“可观察/接触小动物”“游戏设施采用自然材料”和“丰富多变的地面材料”;“游戏沙坑/沙池设置”“适宜的水体设置”“足够的座椅”“多样固定的游戏设施”“入口空间设计明显”“提供无障碍设计”“看护/监视良好的空间”和“游戏场地边界多样性”在设计中的重视度均需提高,而“标识系统设置”虽在3个城市都得到足够重视,但还需提升设计。
本研究的局限性体现在2个方面:1)在权重取值时,30位专家多为设计师,他们侧重游戏安全性,因此评价模型中游戏安全性的权重值较高;2)关于游戏价值的提出,虽然有相关文献支持,但无论国内外,都缺乏相应的实证研究;纵观国内关于儿童游戏空间设计对儿童成长助益的相关理念,很多都来自国外,缺乏有自己特色的实证研究。因此,在未来,我们需要结合国内儿童成长发展特点做出相关的实证研究。
图表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and Tables):
文中图表皆由作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