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高明 陈剑泉
理解文本意图离不开概括思维和铺展思维。在阅读理解阶段,读者凭借联想触发,从语表层深入到意蕴层,既经历语段抽义、段落取精、章节理意、文篇归旨、书本摄魂逐级的概括思维过程,又经历着顺着作者铺展思维的方向,从书魂看篇旨、从篇旨看章义、从章义看段意等逐级的理解具体语段中的文本意图过程,它是整体与局部多次循环解释的过程。
文本意图的概括沿着“语段——段落——章节——文篇——书本”的线路,由小到大地走向文本意图;具体语段的理解则相反,需要顺着作者的铺展思维,沿着“书本——文篇——章节——段落——语段”的线路,由大到小地理解具体语段中的文本意图。文本意图理解过程实际上就是在概括与铺展之间来来回回进行循环解释、相互印证的过程。本文着重从中学语文中常用到的语段抽义、段落取精、文篇归旨三个方面来具体讨论运用概括与铺展思维理解文本意图的过程。
所谓语段抽义,就是从语段中抽取出此语段的主要观点或主要情感或主要人物或主要事件,即抽取出作者要想在此语段中所要传递的主要信息。抽取的过程就是概括思维的过程:第一步就是认清语段中各个句子的主次关系;第二步是保留主要句子,舍弃次要句子,保留主要人物,舍弃次要人物,保留主要信息,舍弃次要信息;第三步是对保留的主要句子进行概括表达。我们以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的第一节为例,来讨论这个问题。
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编辑的期刊,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销行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莽原》全年的就有她。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第一段可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是介绍时间和环境,第二层次是人物对话。第一层次是第二层次“对话”的背景,是为“对话”服务的,所以第一层次的语句在本段中为次要句子,第二层次的语句为主要句子。第二层次涉及到三个人物“我”“程君”“刘和珍”,根据标题“记念刘和珍君”来看,应是“我”纪念“刘和珍”,由此可判断出“我”和“刘和珍”是主要人物,“程君”是次要人物。保主舍次后,进行综合表达,本段内容可概括为“我应该为刘和珍写点东西”。
第二段,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在第一个句号时结束,这一层次有一个转折词“然而”,一般来说,在转折前的语句是次要语句,转折后的语句是主要语句,保主舍次后,这一层次可概括为“我有必要为刘和珍写点东西的原因是她在艰难生活中竟然预定了我主编的杂志”。第二层次又可分为两个小层次,一个句号为一个小层次,其中第一小层次,是一个转折复句,保留转折后的主要信息,可概括为“我写的文章只对活着的人有价值罢了”。第二小层次,句内主要关系还是一个转折复句,目的在强调“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这实际上是对第一小层次进一步地阐释说明,相对于第一小层次,是次要内容,可舍去。所以第二层次的主要信息应在第一小层次,对第一小层次的概括可做为第二层次的概括。综合本段的两个层次,两个层次的内容并无包容关系,而是并列的,综合概括时要采用累加法。所以,本段可概括为“我写此文的原因(刘和珍预定了《莽原》)和价值(给活着的人看)”。
第三段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在第四个句号结束,这一层次用了因果解释法,首先提出了两种结论“无话可说”“所住并非人间”,然后对两种结论的形成原因进行说明。因此,本层次表达了两个意思,一是“我无话可说的原因是我还处在十分悲痛和愤怒之中”,二是“青年的鲜血和所谓学者文人的论调使我觉得所住并非人间”。第二层次,也是一个因果句,重心在最后一句的“果”上:“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补充出这句中的代词“这”的内容后,本层次可概括为“我作为活着的人将以深味悲凉、显示哀痛、表达愤怒来写此文”。综合两个层次来看,两层之间又是一个因果关系,第一层是原因,第二层是结果,重心在第二层,舍弃第一层,保留第二层,所以本段的可概括为“我写此文就是为这次流血事件表达悲凉、哀痛与愤怒”。
要掌握语段抽义的概括过程,首先要判断语段中材料信息的主次关系、人物事件的主次关系、语句的主次关系。只有在辨清主次关系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进行保主舍次,对语段进行综合概括表达。所以辨别语句的主次关系是语段抽义的前提。
本文所说的“段落”不同于自然段,而是大于或等于自然段,是一个意义相对完整的较大的语义单位,如《记念刘和珍君》中的每一节,就是一个段落。“语段抽义”中的“语段”相当于一个自然段,比如《记念刘和珍君》第一节中就有三个语段。
段落取精,就是从组成段落的各个语段的关系中概括出作者在段落中所表达的意图。主要体现为作者要发表的观点或要抒发的情感。我们仍以《记念刘和珍》君的第一节(作为一个段落)为例,来探讨“段落取精”的概括思维过程。
这个段落,从三个语段抽出的主要语义如下:
我应该为刘和珍写点东西。
我写此文的原因(刘和珍预定了《莽原》)和价值(给活着的人看)。
我写此文就是为这次流血事件表达悲凉、哀痛与愤怒。
在这三个语段中,前两个语段构成因果关系,第一个语段是结果,第二个语段是原因,主要由一个承上启下的句子“这是我知道的”来确定的。第三个语段又与前两个语段构成转折关系,第三个语段才是本段落的重心,这是由第三个语段开头的“可是”一词来确定的。根据保主舍次的概括原则,这个段落抽取出来的段意为“作者写作此文的目的意在通过刘和珍等青年的流血事件来表达自己的悲凉、哀痛与愤怒”。
段落取精的概括过程,着重于理清构成段落的各个语段之间的层次关系,对各个语段根据性质进行归类,性质接近的合并在一起,然后再辨明各层次的关系,或逻辑关系、或空间关系、或时间关系、或情感关系。一般来说,不同体裁的文本,关系各不相同,即使是同一体裁的文本,构成段落的各个语段之间的关系也各有具体的表现形式。例如,议论类文本,各语段的关系常常是逻辑关系,说明类文本常常是空间或时间关系,游记类文本多半是时间关系,文学类文本中的诗歌、散文文本情感关系居多,小说和戏剧文本情节发展的因果关系被看得很重。理清各语段的关系,才能确定其主次,在段落概括时,才能恰当地取舍。
所谓文篇归旨,就是概括出文本意图的思维过程。首先澄清一组概念:作者意图、文本意图、读者感受。因为这三个概念常常被人们混为一谈,不澄清这三个概念,我们就无法讨论文本意图的概括思维过程。作者意图一般指作者在现实生活中的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作者意图在某一个小的阶段是相对稳定的,但会随着作者的生活阅历、知识能力、情感生活等的变化而变化,是动态发展的。作者创作文本时,常常受到作者意图的影响,但创作出来的文本的意图并不时常与作者意图保持一致,因为,作者创作文本时受到多种临时因素的影响。特别是一些诗歌、散文的创作,受作者创作时的各种具体因素的影响,作者在此时此地写入文本的情感、情绪、思想、观点等并非作者生活中一贯坚持的情感、态度与价值观,此时创作的文本的意图也与作者意图相距甚远。所以,阅读与鉴赏文本时,不能把作者意图来代替文本意图。文本意图指通过文本形式和内容所体现出来的作者写作此文时寄寓在文本中的思想观点、情感态度、审美情趣等。文本意图又叫文本主旨、文本主题。文本意图是由文本本身决定的,既不是生活中的作者的意图——虽然与作者意图有可能重合,也不是读者感受。读者感受指的是通过文本的任何信息而引发出的读者的联想或者感慨,但这种联想或感慨并不必然是作者想通过文本表达的观点或情感。而文本意图,是作者通过文本想告诉给读者的一些观念、理念、思想、情感等,为了达到准确告知读者这些信息的目的,作者在写作时总是要借助一定的文体形式、谋篇布局、表达修辞、详略设计、逻辑推演等手段来为自己服务。所以读者要想获得文本的主旨,就必须认真研究文本本身。
文篇归旨的概括过程,是在语段抽义和段落取精的基础上进行的。我们仍以《记念刘和珍君》为例,来讨论文篇归旨的概括思维过程。
首先运用前面所得出的语段抽义和段落取精的概括思维方法对各节(即各个段落)的语义进行概括,概括如下:
第一节:作者写作此文的目的意在通过刘和珍等青年的流血事件来表达自己的悲凉、哀痛与愤怒。
第二节:作者强调写作此文是为了不忘却猛士们的鲜血和揭露这似人非人的世界。
第三节:通过刘和珍在校行为,高度评价刘和珍是为了中国而死的中国的青年。
第四节:揭露政府的凶残和流言家的下劣,表达自己的愤怒。
第五节:揭露政府对请愿学生的虐杀过程,对政府行为表达强烈愤怒。
第六节:作者反对徒手请愿的行为,写此文是为了放大请愿者牺牲的意义。
第七节:赞扬中国女子的勇毅,希望苟活者从流血事件中看到希望,猛士获得前进的动力。
其次,理清各个段落之间脉络关系。一般来说,诗歌和散文是主情的文本,常常有其情感线索;小说和戏剧是通过借助情节来塑造人物形象,以此来表达作者的情感意蕴,往往按照情节的发展过程来组织各个段落;议论类文本常常按照总分关系来陈述主旨与分旨的关系。不同的文本体式通常有自己组织各个段落的思路方式,在文篇归旨过程中,我们要按照文体特点,来理清各个段落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概括出文本的思路,再沿着这个思路归纳概括出文本的意图(文本主旨)。《记念刘和珍君》是一篇抒情散文,是一篇主情的文章,它的情感线索是什么呢?根据散文的叙事圈层结构,文本意图常常流露在外圈层(开头和结尾)中,内圈层(除开头结尾外的中间部分)是具体的写人叙事,不过内圈层的写人叙事是围绕外圈层中的文本意图来写的,要着上文本意图的色彩,并支撑着和服务着文本意图,内外圈层相互循环印证着文本意图,使文本意图得到充分地表达。作为主情的散文文本,外圈层流露的文本意图,常常在其抒情和议论的语句中,在其外圈层段落的主旨中体现。依据散文这种内外圈层的叙事结构规律,《记念刘和珍君》的第一节、第二节,没有详细的写人叙事,却有大量的抒情、议论、说明,属于对此文的写作目的的交代,应合并在一起,作为外圈层的开头部分;第六节、第七节,也没有具体的写人叙事,只有作者对这次流血事件的观点、态度,并伴有作者的悲哀、赞美和痛苦,应合并在一起,作为文本外圈层的结尾部分,按照“同者合并,异者累加”的概括原则,从外圈层的四个段落中,我们可概括出文本意图。
作者写作此文的目的在于通过围绕刘和珍等青年的流血事件各界的种种表现来达到如下意图:
1.揭露政府当局的凶残和流言家的下劣,以此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愤怒。
2.指出庸人对这次流血事件逐渐忘却的现象,来表达自己对死难者的悲凉;
3.再现死难者的流血经历,表达自己的哀痛,使人们不忘却猛士们的鲜血和了解当局和流言家的真实面目;
4.反对徒手请愿的行为,放大请愿者牺牲的意义;
5.赞扬中国女子的勇毅,希望苟活者从流血事件中看到希望,猛士获得前进的动力。
从外圈层的概括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在此文本中重在抒情,意在表达自己的悲凉、哀痛和愤怒。这种情感是否是文本表现出来的真正情感呢?这还需要进一步从其内圈层的写人叙事中加以确认。本文的内圈层是中间的三、四、五节,都是具体的写人叙事,包括作者与刘和珍的交往、刘和珍生前在校的种种正义行为和刘和珍等青年被虐杀的具体经过,在写人叙事的过程中并时时表达自己相应的悲凉、哀痛与愤怒,与外圈层的意图保持高度一致,并相互融合、激荡,把作者需要抒发的情感表达得深邃、深沉、深透。
文篇归旨的概括过程,要把文本分解为部分,对部分进行抽象、保主舍次、综合等,再探求部分与部分之间的联系。没有主次之分的,把各部分抽象、综合概括的结果运用累加法再作综合概括;有主次之分的要保主舍次之后再进行累加。概括是基于对材料的归类、组合,通过思维的综合使其系统化。
阅读的过程不只是沿着语段抽义、段落取精、文篇归旨的方向单向思维运动,还必须朝着从文旨看段落,从文旨、段意看语段的路径展开反向思维运动,即沿着作者铺展思维的方向去理解具体语段。往往是在正向与反向之间来来回回游走,即在概括思维与铺展思维来来回回走动,才能把一个文本的内容与形式理解深、理解透、理解全面。下面我们仍以《记念刘和珍君》为例,来探讨顺着铺展思维理解文本的过程。
从文旨看段落,就是看文本意图是如何通过作者的铺展思维体现在各个个段落的过程。也就是说,铺展思维过程的前提,是必须先有文本意图,只有这样才能借助这个意图来观照和理解各个段落。而这个意图是通过语段抽义、段落取精、文篇归旨的概括思维过程获得的,所以从文旨看段落并不是阅读的起点,这也并不意味着是阅读的终点,它是阅读过程中透彻理解文本所伴随着的一个思维运动。在这里,是为了介绍阅读的思维过程,才单独把概括思维与铺展思维分开来讨论的。
从文本意图的概括思维过程的讨论中,我们已经知道《记念刘和珍君》一文的意图是“表达作者的悲凉、哀痛与愤怒,对死难者表示尊敬并指出死难者的意义价值”,而这个意图是通过文本的结构化思维(铺展思维)来实现的。作者首先把文本意图的表达过程分铺展成三个环节,第一环节是写作目的的交代,第二环节是具体的纪念过程,第三环节是揭示纪念的意义价值。第一环节是开头,第三环节是结尾,首尾形成一个统一的文本基调,从而构成文本的外圈层,以此来引导读者朝着作者预定的方向来理解文本。为了不让读者误读文本,作者把自己要传达的意图不断地通过开头和结尾的各个主要语段来传递出自己所要表达的情感“尊敬”“悲凉”“哀痛”“愤怒”。第二环节,作者通过具体的写人叙事来体现文本意图(作者的“尊敬”“悲凉”“哀痛”“愤怒”)。在理解文本的过程中,我们就要根据文本意图来观照文本的结构,来定向思考文本的各个段落。例如,文本的各个环节与文本主旨有哪些联系,有哪些作用,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与文本意图产生联系的,根据文本主旨该如何理解文本各个环节中的语段的主次关系,该如何理解各个段落的情意价值,按照文本意图来理解文本的各个环节的情意价值是否能取得和谐一致,是否有矛盾冲突的地方。这也就是说要通过文旨来照亮段落的意义,通过文旨来加深对文本结构思路的理解。《记念刘和珍君》一文中,在文旨“尊敬、悲凉、哀痛和愤怒”的观照下,我们就能够进一步确认第一节的第三自然段才是这一节的重心,前两个自然段只不过是为了顺利推出这一个自然段的主要情感服务的,也只有把第三个自然段作为这一节的主要信息,才能使这一节的情感与文旨保持一致。同样道理,文本的其它各节,用文旨去照亮,也能顺利成章地理清各个语段的主次关系,准确理解各节的情感价值,进而深刻而透彻地理解文本的情感线索。
对于具体语段语义的理解,则要从文旨、段意的整体意识的铺展中去思考。文旨、段意是抽象化的内容,需要感性地、具体地体现在文本各个语段中,这时,作者就要借助具体化、形象化、衬托化、过程化的铺展思维来创作文本,读者阅读时就应该顺着这种铺展思维来理解具体的各个语段的语义。例如,《记念刘和珍君》中,我们该如何理解下面一个问题呢?
作者一方面说“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另一方面又说“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类似的话还有一些,这样写是否矛盾,该如何理解。
对于这样的话的理解,就应该在文旨和段意的观照下来思考,在整体意识的导引下来理顺这些句子的关系(或情感关系、或逻辑关系),我们一一分析文中类似的句子。
第一节中的第二个自然段: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这个句子出现在“介绍刘和珍在艰难生活中还预定了作者所主编的杂志”之后,在文本意图“尊敬”“悲凉”“哀痛”“愤怒”的观照下,可理解为“作者这样说是为了对刘和珍女士表示尊敬”。
第一节中的第三个自然段: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
这个句子的位置有两个特点,一是处在第一节的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个自然段,二是处在这个自然段的开头,并有一个转折词“可是”导引。在前面,我们对这一节的整体段意进行过概括:“作者写作此文的目的意在通过刘和珍等青年的流血事件来表达自己的悲凉、哀痛与愤怒。”在此段意的观照下,作为这一节的主要自然段必然与这一节的段意保持一致,所以作者在此处说出“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是与“悲凉、哀痛与愤怒”有关的。再加之这句话是以中心句的形式处在本自然段的开头,后面的内容又恰恰是从“悲凉、哀痛与愤怒”的角度来做阐释说明的。由此,我们可以理解为:“作者由于内心极度的悲凉、哀痛与愤怒,表现在外就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不知从哪里说起,或者语无伦次;所以,无话可说的原因是内心极度痛苦与愤怒;此处,作者觉得应该写但由于太痛苦而不知道该如何写、该写什么。”
第二节第二自然段: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这两句话是同义反复,目的是在强调,到底强调什么呢?这两句话是处在这一节的第二自然段,是第一自然段得出的结论,在这一节的整体段意“作者强调写作此文是为了不忘却猛士们的鲜血和揭露这似人非人的世界”的导引下,再结合得出结论的前提——人们逐渐忘却这次惨案和世界依然似人非人,可见写出这两句话,其重心落在“必要”两个字上,再用文旨“悲凉、哀痛与愤怒”照引,这两句话可以理解为“作者对死难者具有强烈的痛苦感和责任感”。
第四节最后一自然段: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最后一段是在本节前面叙述政府当局对学生虐杀和流言家对学生运动的毁谤的基础上进行的抒情,所以理解这句话着重从抒情的角度来思考。到底抒发的是什么情感呢?在本节整体段意“揭露政府的凶残和流言家的下劣,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文旨“悲凉、哀痛、愤怒”的牵引下,结合本节前叙述的内容,这句话应该理解成“作者面对当局的残忍和流言家的下流以及人们的沉默,显示出无比的愤怒与郁闷”。
第五节的第一自然段: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这一句是本节的第一自然段,且有一个转折词“但是”,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承上面一节的“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启下面的“揭露事实真相”。虽然面对当局和流言家的卑劣和凶残以及人们的沉默,作者只有愤怒和郁闷,但也不能只顾着愤怒和郁闷,还要把政府当局和流言家所掩盖的事实真相揭开给世人看,以让民众了解反动者的真实面目。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显然,这就需要结合本节的整体段意“揭露政府对请愿学生的虐杀过程,对政府行为表达强烈愤怒”和文旨“悲凉、哀痛与愤怒”来理解,所以这句话可理解成“我不能只顾着愤怒和郁闷,还有责任和义务让人们了解真相,让民众认清反动者的本质,激起民众对反动者的愤恨”。
第七节最后一段: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刘和珍君!作为最后一节的最后一自然段,作者以此来收束全文,一篇主情的散文,又以抒情句来结束全文,可见这一句与文本意图是紧密相联的。文本主旨“悲凉、哀痛与愤怒”引导并规定着对这一句话的理解,所以此处的“我说不出话”是作者再次强调自己的极度痛苦与愤怒,再加“呜呼”来强化这一感觉,作者的这种痛苦感和愤怒感就达到了极致。
综观这七处处于文本不同位置的类似语句,理解时需要结合文本意图和这些语句所在段落的整体段意来理解,即要从由什么铺展开的角度去理解。这是顺着抽象的文旨、段意走向具体的、形象的、生动的语句表达的铺展思维过程去理解具体语段。同样,《记念刘和珍君》一文,还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句子,只要我们顺着这种铺展思维来思考这些句子,这些句子涵义的理解便不成问题。
事实上,我们在阅读文本意图的真实过程中,概括思维与铺展思维总是相互渗透的,只不过有时以概括思维为主,有时以铺展思维为主。在语段抽义、段落取精、章节理意、文篇归旨、书本摄魂的过程中,以概括思维为主,以铺展思维为辅;反之,从书魂看篇旨、从篇旨看节意、从节意看段义、从段义看句义的过程,则主要顺着铺展思维去理解,以概括思维为辅。阅读理解文本意图的过程,就是反反复复运用概括思维与铺展思维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