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塔
(厦门市新圩学校,福建 厦门 361100)
《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 年版2020 年修订)》提出:“发展逻辑思维。能够辨识、分析、比较、归纳和概括基本的语言现象和文学现象……运用批判性思维审视语言文学作品,探究和发现语言现象和文学现象,形成自己对语言和文学的认识。”强调了思维品质和思维能力的重要性,不仅关注各类思维的均衡发展,还突出了批判性思维、逻辑思维和辩证思维的显要性。教师须明确,批判性思维并不止于论述类文本,作为文学类文本的小说,因其思想旨趣的宏大,尤其是反映人类社会母题的特殊性,同样也需要思辨性阅读,通过思辨的阅读,达到优化学生的思考,开发阅读的层次,发展阅读的理性,使学生的思维广度和深度得到有效实现。基于此,高中阶段小说阅读教学以理性来开展批判性阅读至关重要。本文以统编版高中语文必修下册第六单元为例,试作阐释。
高中语文新课标必修的学习任务群6“思辨性阅读与表达”要求“引导学生思辨性阅读和表达,发展实证、推理、批判与发现的能力,增强思维的逻辑性和深刻性认清事物的本质,辨别是非、善恶、美丑,提高理性思维水平”。此宗旨要求在阅读的理性上寻求突破和提升。但在一线小说阅读教学上,出现了诸多的不理性,呈现三化:程式化、孤立化、平面化。
教师围绕人物情节环境讲下来,固然能够让学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小说,但这种理解,是基于教条式的理解,学生难以获得小说阅读的独特体验和见解。
大部分教师还是单篇教学,没有在单元的框架下开展任务群阅读,使小说阅读孤立化,篇目之间没有搭建起必要的立体关联,学生的阅读视野拓展和深度开发严重受限。
学生仅停留在浅表化的阅读,未能够体现辨识、分析、比较、归纳,更未有批判审视和探究小说的语言形象等文学现象的能力。
核心素养的基本内涵之一是学生的思维发展和提升,“思辨性阅读教学的当务之急,是改善教育者的思维方式与思维品质,克服我们思维中的惯性、惰性与谬误”[1],小说的阅读教学,教师就要引导学生怀着问题意识,走出小说“三要素”惯性思维,发展思维的深刻性、批判性等。
1.挖掘文本中的矛盾因子——注重问题的纵深推进。小说文本的矛盾,传统的视角都集中在情节上,通过情节的起伏变化来体现矛盾。反过来思考,矛盾也造成情节的发展,或是语言的表达也存在矛盾。在小说创作中,特别重视矛盾因子,而且越是见不出波澜,越是能激起千层浪。小说中要特别重视人物的语言表达,就是三言两语,也要以此来推进思考。如《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林冲通过店小二的反馈,断定陆虞候要加害于他,并买刀复仇。然而当听到派他去守草料场时,却又道:“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此处从逻辑上很明显地暴露出了矛盾,凭他的妻子受辱和他的遭陷构,似乎不该有如此犹豫。往后阅读,林冲买酒途中祭拜山神、杀敌后以敌首祭拜山神,师生就可以进一步发现,原来,真正对林冲的精神信仰产生冲击的,首先并不是他人的陷害,而是他的“奴性”。这“奴性”使他一步步忍辱负重,将当下的不安全感寄予神明,寻求山神庇佑,以至于他对敌手存有“天真”幻想。林冲最后投入梁山,正是客观存在(统治阶层的压迫)和主观意志(认清事实)的统一而做出的主观能动性行为。通过问题的纵深推进,对文本的分析辨识步步深入,使探究真正达到深层化,学生的阅读认知和思维才不会落入类似简单的“官逼民反”的命题宿构当中。
2.辨析文本中的隐性联系——促进阅读的思维升格。一是时下自媒体端催生了浅表化阅读,二是教师传统的满堂灌和填鸭式教学方式,二者都缺乏对作品的语言文字、思维等方面隐藏信息或联系的挖掘和获取,只获得显性或感性的认识,学生没有充足的物理时间和空间来思辨,要么是被动接受经验,要么是被动植入思想。因此必须改变社会语境下的浅表化阅读,激发探索审辨思维,发现、辨析、理解小说文本中的隐性联系,从而深入问题本质或解决问题。
以《祝福》为例,祥林嫂之死,学生接受了是“吃人的封建礼教导致的”这个观点,仅停留在感性认知层面,而忽视了去发现文本背后隐藏的联系。例如,祥林嫂反复多次地向人诉说阿毛被狼叼走的事,特别是看见两三岁的小孩子,“孩子看见她的眼光就吃惊,牵着母亲的衣襟催她走”。小孩子的怕,对祥林嫂有没有影响?从这点上来看,小孩子和祥林嫂的死的联系是隐性的,不容易察觉;后文又写到她听到柳妈说:“你想,你将来到阴司去,那两个死鬼的男人还要争,你给了谁好呢?阎罗大王只好把你锯开来,分给他们。我想,这真是……”从这点来看,死去的两个男人与祥林嫂的联系也是隐性的,他们的死,对祥林嫂是致命的打击。所以,祥林嫂也有小人物的缺陷和不足,这是她走向死亡的主观因素,也是重要因素。认知结构的发展是一个感性—知性—理性的渐进过程,可见“当我们丢掉了‘知性’这个概念的时候,我们所说的‘理性’就是包含了‘知性’在内的大理性,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刻理性”[2]。小说阅读,需要教师带领学生从感性出发,激发思辨能力,发现更多隐性信息并走向知性;在知性中求证判断,使思维走向深刻理性。
传统的文本阅读教学涉及“文本中心”和“读者中心”之争。如何做到取两者之长,避两者之短,使小说阅读达到合情合理,这就要求教师要在两个“中心”开发有利的阅读条件。
1.在文本品读联系上创设综合性情境阅读。真实而有意义的情境,指向语文的实践活动,是阅读的有效保障。个人体验情境,强调的是个体开展阅读的实践;社会生活情境,则延伸至学生在具体场合开展的实践;学科认知情境,是上升到学生通过探究,发展学科认知能力的层面。综合创设三种情境,可以为阅读创造更有效的前提和条件。
《促织》作为志怪小说,虽然教师首先对作家作品和时代背景下了不少功夫介绍,但学生大都停留在猎奇的层面,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些对学生来说缺乏时代文化代代入感。也就是说,学生缺乏社会生活情境的认知。那么教师首先要从贴近学生的生活情境引导学生走进文本。如以多样化的情境创设丰富阅读的生成体验。课前可以布置学生通过网络查阅斗鸡、斗蟋蟀民俗,或观看相关的影视视频,如《末代皇帝》中年幼的溥仪玩蟋蟀情节,再通过比较发现其共同点既是玩物又是变相的博弈,劳民伤财,让学生对文本的时代性及文化有植入感,使之对主题有深层的思考,即借离奇的人化蟋蟀之事,来达到讽喻的目的。
2.在读者经验维度上构建层次化阅读。高品质的阅读经验必然体现层次,层次反映出阅读的品质。参照能力层级,阅读层级可分为基础层级、分析层级和鉴赏层级。体现的是由浅入深的阅读过程。
在阅读《变形记》过程中,基础层级之下,现实生活中人变为虫,远比《促织》中的人死后化作蟋蟀更让人匪夷所思。这种认知激发了学生的阅读兴趣和探究欲。学生会去关注主人公从惶恐不安到不断接受事实的过程,尤其是虫与人的生理适应性冲突。这就进入了分析层次。再者对甲壳虫作出深层次的评价,那就进入了鉴赏层级。“主要可以用来培养学生批评、评价、甄别、鉴赏、借鉴的能力。这既是审美能力的高级阶段,也是理性思维特别是批判性思维的突出表现”[3]。例如,小说体现了20 世纪以来现代社会中人的孤独感和人的异化,正如“佛系青年”“空巢老人”等,是在正常社会生活下异化的群体。又如,甲虫使格里高尔变成一个活在家庭生活中的“非人”,他不能用语言表达情感,甚至是表情。家人对他厌恶之极且毫不掩饰这种情感,最后置他于死地且没有负罪感。那么,卡夫卡通过使主人公变形,就使小说中人物与现实的对抗性暴露无遗。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亲情与利益的强烈矛盾就被揭示出来了。通过这样探究鉴赏,学生的阅读才有层级,才能有思辨。
在任务群的框架下,教师应当重视整合学习情境、学习内容、学习方法,建立系统性,避免了阅读经验的“碎片化”。尤其是主题阅读、项目阅读,教师应当对选文进行二次配置,使文本阅读有更广度的视野和深刻的思辨性,有更多元的发现评价。
1.以任务群阅读为架构,广度阅读。学习任务群强调自主学习、合作学习和探究学习,以真实情境为凭借,设计多样化的学习任务,变革学习方式。通过主题式阅读,阅读主体与客体发生阅读交互活动,会产生阅读的广度,诸如社会环境对人物的作用、人物命运定位、人物对话的微观探究等。阅读之下,会有学生对祥林嫂和林冲产生聚焦,对两人的反抗意识做定位评判。如从人物的人生经历来分析:
祥林嫂:年轻丧夫—到鲁镇做工—被迫改嫁—丧夫又丧子—再到鲁镇做工—到土地庙捐门槛赎罪—质疑鬼神—死亡
林冲:妻子遭辱—误入白虎堂—发配沧州—野猪林脱险—看守天王堂—买刀寻敌—山神庙杀敌—投奔梁山
祥林嫂相较于林冲,面对封建维护者们:夫家、东家甚至是同在社会底层的柳妈,尽管她在被迫改嫁时作了小反抗(撞香案角),却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林冲山神庙避风雪,阴差阳错听到陆谦的诡计,才杀了仇敌投奔梁山。他完全有反抗的条件。
由此可见,两人受压迫的主体不同,前者是无形的愚昧的封建思想,后者是有形的强大的封建统治阶层代表。前者使祥林嫂失去生命,后者使林冲落草为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封建社会从制度思想钳制到阶级对立,摧残和扼杀着底层人民的精神和生命。那么到这里对于人物的角色认同,具备了一定的视野,并且在评价上有了聚焦的维度,也体现了批判性。“批判性阅读,强调的就是阅读者独立的姿态、批判的眼光和思辨的流程。”[4]学生在审视文本中获得了评价,在评价中体现批判性,尽管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在承认“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同时,更要追求“最哈姆雷特”[5]。由此可见,这就要求学生的阅读要处在理性状态,更要在批判状态,在拓宽广度的同时实现最佳维度。
2.以项目学习为驱动,纵深阅读。项目学习,呈现时空交叉、资源收集整合、分工合作等形式特点,旨在培养学生融通知识经验,整合跨学科的能力,着力于开发学生的创造性和批判性思维。它并不局限于学科知识经验的习得,更加注重在真实情境下,培养学生思维的深刻性。以《促织》《变形记》为例,如项目:对两文关于人变昆虫的创设与描写的探究。第一阶段,抛出问题:我需要哪些文本背景知识?我该从哪里去获取?第二阶段:老师将为学生提供资源支持,如蒲松龄、卡夫卡的作品面貌和创作风格。第三阶段:小组合作完成小探究文。这个项目走下来,呈现出来的是面对截然不同的言语情境,学生对时代与文学创作的关系具备批判和思考能力。如:一是喜剧,相当于故意美化现实,将封建统治阶层鱼肉百姓、老百姓苦不堪言的沉痛现实以传统戏剧的“大团圆”结局呈现;二是悲剧,相当于有意丑化现实,把资本主义工业时代的资本家无限制压榨、小市民的不堪重负以荒诞的昆虫世界展现。
教师在小说阅读教学过程中,需在核心素养的框架下进一步积极思索和探讨。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只有充满思辨的阅读才是有张力和活力的阅读。教师引导学生乐于思辨,提升小说阅读的思辨能力,培养独立之精神,促进学生思维的发展和提升,实现语文学科的育人功能,仍是当下课改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