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圣裔孔璐华生平及创作时间考

2022-03-18 03:02
扬州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阮元

崔 伟 芳

(孔子研究院, 山东 曲阜 273100)

孔璐华(1777—1832),字经楼,山东曲阜人,七十三代衍圣公孔庆镕女兄,清代经学家阮元继室,诰封一品夫人。孔璐华工绘画、善诗词,著有《唐宋旧经楼诗稿》七卷,是清代圣裔孔氏家族中女性诗人的杰出代表。孔璐华之子阮孔厚在为其撰写的《行状》中称:“论者谓闺秀能诗礼者,难得福命,若阮孔夫人本为海内第一门望,又为宰相夫人,经史满楼,子孙绕膝,闺阁中第一人矣。”[1]462纵览孔璐华的一生,可得此评价。

对于孔璐华,学界已有一定的研究,然而多集中于孔璐华及阮氏女眷诗歌的内容和特点,或以孔璐华为个例考察母教文化及婚姻制度对古代家学的影响,对孔璐华这一特定人物的研究还不完善,其生平及创作经历欠缺系统全面梳理。有鉴于此,本文以孔氏家谱、阮氏家谱、《唐宋旧经楼诗稿》《揅经室诗录》等相关史料及诗词作品为据,从孔璐华的生平入手,勾画其创作及生活历程,以丰富学界对清代女性人物的研究。

一、孔璐华之家世与婚姻

乾隆四十二年(1777),孔璐华出生于山东曲阜,其父为七十一代衍圣公孔昭焕次子孔宪增,其母为常山袁氏。当时七十二代衍圣公孔宪培无子女,璐华作为孔氏大宗的长孙女,深受阖府宠爱,其《哭伯父》一诗作于孔宪培逝后,诗中说“向来怜我偏如女,今日伤心更觉哀”[2]68,衍圣公将她作为自己的女儿对待,伯侄关系十分融洽。

五十五年(1790)三月,乾隆皇帝驾幸阙里,孔璐华时年14岁。她作为衍圣公府亲眷跟随衍圣公夫人程氏跪迎宫舆,皇帝还停辇问询璐华年龄,并赐宫花一朵。她写诗记述此事,并发出“何幸随亲同被泽,皇恩优待圣人家”[2]68的感慨,表达了对“圣人家”身份强烈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五十八年(1793)十一月初五,衍圣公孔宪培过世。由于孔宪培无子,故在其去世之前,已将兄宪增之子庆镕过继名下为嗣,待孔宪培去世后,由孔庆镕袭封衍圣公。《哭伯父》一诗有“弱弟居丧接大宗,七龄聪慧孰能同”一句,自注曰:“伯父无子,余胞弟袭承大宗。”[2]68次年,年仅八岁的孔庆镕袭爵衍圣公。由于孔庆镕袭爵,其生父孔宪增得以贻封衍圣公之名,故而有记载称孔璐华为“衍圣公之女”,实际上皆由胞弟孔庆镕袭爵之故。并且因为这一层关系,孔璐华由孔府大宗亲眷变为“衍圣公胞姐”“封衍圣公之女”,在讲求嫡庶亲疏等级关系的封建时代,可谓身价大涨。或许正因身份地位的转变,为她带来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

孔璐华之夫阮元(1764—1849),字伯元,号芸台,江苏扬州人,清代著名官员及学者。乾隆五十四年(1789)进士,历官乾隆、嘉庆、道光三朝,拜体仁阁大学士。著有《揅经室集》《山左金石志》《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等,编纂《经籍籑诂》《两浙輶轩录》等,在经学、训诂学、金石学方面多有建树。

乾隆五十八年(1793)六月,阮元出任山东学政,出试兖州、曲阜、济宁等,并主持仲冬上丁日祭孔仪式,撰祭文《乾隆癸丑仲冬上丁祭曲阜孔庙文》,可知阮元与承担祭孔职责的衍圣公府有密切交往。

六十年(1795)九月初三,阮父承信由京城回扬州,途经曲阜,经时任山东巡抚的毕沅作媒,为阮元聘孔璐华为继室夫人,同时由阮父为媒,将毕沅之女许配给衍圣公孔庆镕。此年璐华19岁。古时女子婚嫁年岁均较早,而孔璐华被聘时已19岁,在古时算比较晚。《题静春居诗卷》序曰:“余幼年……多疾。”[2]66《行状》曰:“先妣体素弱,易病。”[1]461或是因璐华少时多病身体羸弱,以致婚配延迟。

嘉庆元年(1796)四月,孔璐华与阮元成婚,孔宪增亲送璐华到阮家成礼。璐华出嫁时,“礼仪舆服隆于一时”且“压奁只用十三经”[1]460,以《十三经》作为女方的嫁妆,展现了孔氏家族独特的文化特色和底蕴,为人所称道。

二、孔璐华及阮氏女眷之文学创作

孔璐华的《唐宋旧经楼诗稿》中曰:“余幼年读《毛诗》,奈不能颖悟,笔性颇拙,兼又多疾,先君见此,怜之曰:愿汝能学礼,不必定有才,吾家世传诗礼,汝能知其大义即可矣。余因父命,闺中未多得诗稿。于归后,夫子喜言诗,始复时时为之,又因宦游浙江,景物佳美,同里张净因夫人馆于署中,复多倡和。”[2]66道出了她文学创作的心路。璐华出嫁前,“父为子纲”,以父命为准则,父愿其“能学礼”,其便“多学礼”。《春日偶成兼怀阙里》中写道:“慈亲安乐久含饴,笑看兰孙习礼仪。他日成名尊祖训,莫将门第改遗规。”[2]126身为孔子后裔的孔氏家族肩负着主持孔庙祭祀的职责,以传递儒家礼仪作为自己的使命,对子孙的要求侧重于礼学。作为这个名门望族里的女性,“凡为妇道者,德谦礼义纯”,“愿汝于归妇道明”,更关注妇人的道德规范修养,一切以实现合格的“妇道”为首,而不以诗文为要。她出嫁后亦以孔门礼法为傲,且将所学礼仪真正地践行到了实际生活当中。阮孔厚在《行状》中说她“动引阙里礼法”,如阮父死后,璐华居丧中“常以衰服宿雷塘墓庐稻草土坯之中,葬后黑布服三年,不用黑帛。有言其太过者,则曰:‘吾阙里尚皆白布,不用黑布。今黑犹从俗也’”[1]460。她不仅以此自我要求,亦以此严格教育子女,对儿子要求他们勤奋上进、勤学诗书,《福祜祎三子夜课诗以示之》曰:“愿汝能知书味好,他年可守旧家风。”“学诗学礼自修身,手足相合更侍亲。”[2]119对女儿则从自身经历出发,教导她要明于“妇道”,《六女于归口谕六首》从侍奉高堂、夫妻相亲、妯娌相处、勤俭持家等角度来教导出嫁的女儿,希望她“愿汝于归妇道明”“他时方不愧吾家”[2]123。

而她出嫁后“夫为妻纲”,以夫好为圭臬,夫喜言诗,其便“多倡和”,加之阮氏家族内部有浓厚的文学氛围,受此影响,璐华开始了自觉的文学创作。其诗作很大一部分以阮元为中心,大致可分三类:一类是与阮元的倡和之作,一类是与阮元的往还寄诗,一类是因阮元的政绩或其他活动的兴发之作。出现这种情形,一是“夫为妻纲”的意识理念,不管是生活还是精神层面,阮元都是孔璐华的中心;二是璐华的文学水平尚不十分高深,《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她的诗说:“璐华系出阙里,复为贵妇,其境遇之优裕,固有非常人所及者,故其诗格豪放、气魄亦殊浑厚,信笔纵横,颇得天真自然之趣。……惟其诗大抵随意所造,殊少翦裁之功,直抒胸臆,几如有韵之文,言尽意尽,颇不耐人寻味,就诗而言,学问修养,似尚有未逮耳。”[3]因而,由身边的人、事入题是最佳创作方法。阮元也曾评价璐华的诗 “纪事有余而警练未足”“诗多率意”[1]463。

除与阮元相关的诗之外,璐华与阮元妾室刘文如、谢雪、唐庆云的倡和诗和赠答诗、妻妾游玩的咏物抒情诗等亦占据极大比重。如璐华诗稿中《杭州节院与书之宜人夜坐》《偕书之宜人过西湖白苏二公祠看梅同作》《归宁曲阜留别书之宜人》《寄书之宜人珠湖草堂》等等,约70余首诗,体现了阮氏女眷之间融洽的关系和亲密的感情,也反映出璐华作为阮家女主人“凡为妇道者,德谦礼义纯。优然而待下,仆婢亦和温”[2]76,“闺中妯娌能和睦,堂上翁姑有惠恩”[2]125,自觉承担起管理家庭人员、维持家族内部和睦的责任。

如上所述,璐华诗作的内容多为咏事、咏物即景抒怀之作,但她的诗作中偶有独特新颖的见解,如《读长恨歌》一诗,诗曰:“尽可宫中宠太真,但须将相用贤臣。君王误在渔阳事,空把倾城咎妇人。”“假使绵绵恨早成,殿中妃子未长生。安杨将相仍如旧,未必渔阳不反兵。”[2]70驳斥了将安史之乱、唐玄宗的失败归咎于杨贵妃的观念。《读明娄妃墓碑感赋》说“惭愧宁王是男子,妇言不用反倾城”[2]116,讽刺宁王朱宸濠竟将自己的失败归结到不听贤妃劝谏的原因上。

此外她还关注民生问题,如《久雨初晴》:“阳回万物生,殷勤是农叟。遥想春田家,朝朝锄在手。但愿得丰年,黎民糊其口。”[2]71久雨初晴后想到的是百姓的生计问题;《示八儿妇》中 “能知稼穑艰难事,方称两家门第高”[2]125,认为出身高门更要懂得底层人民的艰辛;《江北不养蚕,因从越中取蚕种来,采桑饲之,得茧甚多,诗以纪事》:“静思吴越中,民妇实可怜。每到春夏交,育蚕胜力田。采桑不辞劳,陌上破晓天。江北蚕独少,求之尚艰难。我取越蚕子,育于楼榭间。……何不教村妇,采桑满陌阡。民风既可厚,民力亦少宽。为语儿女辈,物力当知艰。”[2]91她了解到江北地区人民养蚕的辛苦与获种的不易,对百姓生活的艰难深有感触,遂决定亲自养育新蚕种,向淮安百姓推广,以期珍惜民力,并就此教导儿女后辈等要知晓百姓生存之艰难。

孔璐华出身于高门世家,婚配于达官显宦,婚姻生活美满,“境遇之优裕,固非常人所及”,所以她个性典雅温厚,诗风雍容大气,诗中多积极、乐观、从容、安闲的表达。如《江上阻风》:“连朝风阻又停船,彻夜愁心未得眠。但有波光邀月影,移来共照楚江天。”[2]120行路途中,因风阻停航,她心里虽有忧愁,但仍为这美丽的江上月景而欣喜。又如《上元试灯》:“差喜年丰人意好,初春佳兴万人同。”[2]70《鬼》:“死后终教百虑空,一生何苦太匆匆。人间颇有好明月,世上须为留古风。”[2]109都透露着她雍容大气、从容闲适的心境。

嘉庆四年(1799)阮元作《白圭诗馆研铭》,孔璐华和作《白圭诗馆夜话》, “此时清兴好,闲话最关心”[2]71,悠然享受与家人相处的美好。五年(1800),阮元任浙江巡抚时因海盗侵袭,督办剿寇事宜。七月二十二日,剿寇事毕,孔璐华作《夫子在台州剿净夷寇,闻捷志喜》, “从此海疆民不扰,那教番舶再能来”[2]70,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嘉庆六年(1801)五月初九,孔璐华生子阮凯。次年生女阮安。此年,阮元于浙江抚署构筑澹宁精舍,精舍落成后,阮元作《官斋精舍铭》,璐华作诗《澹宁精舍初春》咏之。

八年(1803)六月,孔璐华修葺阮元出生地扬州白瓦巷旧宅为海岱庵。因阮母早卒,阮元思母之情深,《冬日墓庐有感》曰:“常见吾夫子,逢节慕亲恩。伤心不敢语,幸有椿堂存。”[2]76因此孔璐华将出租的阮家扬州白瓦巷旧宅赎回,修缮后改为海岱庵,立阮母神主,令女僧人为其供奉香火,自己亦“朔望必诣拜焉”,既成全阮元孺慕之思,又便于子孙祭拜。夏,阮元得真子飞霜镜,璐华即作《咏真子飞霜镜》。九月,阮元过扬州,璐华与其同游傍花村,买菊数种,作诗《路过傍花村偶成三首》。

九年(1804)二月,阮元在隋朝文字学家曹宪故址之处构筑家庙,地址在扬州府旧城文选巷。家庙建成后,阮元又在庙西建一座小楼,号隋文选楼,用来庋藏阮元收集的金石之器和宋元旧刊珍本古籍。这里成为璐华与阮元妾室们祭拜、游玩之所之一,并在此创作了众多吟咏诗作,如《文选楼即事》《选楼上元有感》《文选楼花木》《家庙白皮松》《文选楼望雪》,她们在这里留下了美好的生活回忆,以至在跟随阮元为官寄居他乡时,文选楼成为一个思念物象,如璐华作《谷雨日忆文选楼牡丹兼寄书之宜人月庄女史》《题家乡图册八副·选楼巷家庙》《题家乡图册八副·隋文选楼》。

十年(1805)正月,阮元命杭州海塘士兵剪柳三千余枝,遍插西湖堤岸,并作《命海塘兵剪柳三千余枝,遍插西湖。并令海防道以后每年添插千枝,永为公案》记其事,璐华作《西湖种柳三千株纪事》。闰六月,阮元父卒,阮元回扬州丁忧。七月二十五日,璐华生子祎,后改名孔厚。

十一年(1806)春,阮元在扬州雷塘阮氏墓园营建墓庐,并用“雷塘庵主”别号。此后雷塘墓庐亦为璐华常去之所,这应与她身为阮家当家主妇,有定期祭拜、扫墓的职责有关。从其诗作可以看出她经常前往墓庐,如《冬日墓庐有感》《诣雷塘路过平山有感》《登墓庐小楼》《雷塘小楼》《雷塘》《雷塘庵种梅》《雷塘辞岁有感》。此年,璐华还创作了《三十初度避居雷塘墓庐自述》,当时正值璐华30岁寿辰,为了避免外人为其过寿而避居阮氏墓园,“避辞居墓庐,言祝不敢受”[2]82。孔璐华寿辰避居一是因为此时正居阮父丧,二是效仿阮元,嘉庆八年阮元《癸亥正月二十日,四十生日,避客往海塘,用白香山四十岁白发诗韵》记其四十岁生辰之时,为了防止别人为自己庆贺生辰而前往海塘避客,表露出孔璐华虔诚追随丈夫脚步、遵循“夫为妻纲”的伦理意识。

嘉庆十二年(1807)秋,阮元多次到扬州城南翠屏洲,会见诗人王豫。翠屏洲乃王豫居所,元弟亨买其溪上数亩地,于其中构屋三楹、亭一笠,阮元名之曰曲江亭。此后,曲江亭成为阮氏、王氏女眷们交游的重要场所,这大大拓展了孔璐华的文学活动空间,丰富了作品的题材内容。阮氏、王氏女眷们均以此创作了大量诗文,仅孔璐华便有《忆曲江亭寄答翠屏洲诸女士》《春日偕净因夫人古霞女史过曲江亭》《和翠屏洲女史见寄原韵》《忆曲江亭柬翠屏洲诸女史》《忆曲江亭春柳》《寄答曲江亭诸女史即和原韵》等多篇诗作。曲江亭雅集遂成当时一段佳话。

十月,阮元丁父忧结束,服阕入京,孔璐华作《送夫子除服陛见》曰“从此墓田休再恋,但将心力答皇恩”“未知节钺临何地,且向京华作近臣”[2]94,勉励丈夫不必担忧家人,要一心为国尽忠,报答皇恩。阮元入京后,先任户部右侍郎等,至十二月又迁至浙江巡抚。

十三年(1808)七月,阮元为前浙江提督壮烈伯李长庚立昭忠祠于宁波,哭祭之。璐华作《读夫子哭壮烈伯李忠毅公诗感赋》。

十四年(1809)八月,因此前海盗蔡牵侵犯浙江,阮元督诛剿一事,至此月剿匪功成。而此月,阮元又因浙江学政刘凤诰科场舞弊案而进京受审,身在曲阜的璐华闻之作《八月十八日蔡逆就歼于浙海温州,二十二日,夫子交印入京祝嘏,曲阜闻之却寄》,诗曰:“浙洋蔡逆忽成擒,山左遥遥听捷音。七载瀛舟今始慰,报恩方不愧于心。”[2]103在阮元深陷麻烦、官场失意的情况下,璐华仍能积极乐观,并为丈夫剿匪成功而欣喜,发出没有辜负朝廷重用的感叹。九月,阮元因刘凤诰之事被革职,旋获嘉庆帝恩赏编修衔,宦居京城。此年冬,阮元新收古器贞观年间金涂造像阿弥陀铜碑,璐华赋诗《咏唐贞观涂金阿弥陀铜碑》。

三、孔璐华从阮元宦游之文学创作

孔璐华成婚后承担着侍奉阮父、教育子女、治理内务的责任,且阮元多于浙地任官,故其定居于扬州、杭州。阮元因事革职又被重新启用后,璐华开始跟随阮元四处宦游,在此期间,创作了题材、内容多样的诗作。

嘉庆十五年(1810)春,阮氏一家借住京城衍圣公府邸,阮元为府邸添栽花木,孔璐华作《借居冶山大弟公邸补种花树偶成》,诗中曰:“我弟汤沐宅,借居聊盘桓……夫子爱花木,橐驼种此间……开轩惟把卷,诗多识心闲。”[2]105描述了与丈夫一起种花栽树的恬然闲适的心境和状态。

十六年(1811)春,阮元邀朱鹤年、舒位等游京师万柳堂,作《寒食日偕朱野云游万柳堂,夜宿寺中,清明日,复看花柳》。璐华有《清明过万柳堂》,与之唱和。七月,阮元补詹事府少詹事,阮家从衍圣公府邸搬至京城阜城门内之上冈,阮元有诗《辛未初秋移寓阜城门即平泽门内上冈新居,有小园树石之趣,题壁四首》,璐华则作《上冈新居小园偶题》。

十七年(1812)八月初八,父孔宪增卒,璐华作《哭父六首》,诗曰:“数行血泪湿麻衣,痛失严亲去不归。从此终天成永恨,心惊何以慰慈闱。”[2]112泣血心痛之余还在念及如何安慰丧夫的母亲,尽显璐华之至孝心性和温柔体贴。

十九年(1814)八月,阮元到江西巡抚任,璐华随行,期间璐华到江西的诸多名胜古迹游览,作《过小孤山》《望大孤山》《中秋彭泽望月》《登滕王阁》《游百花洲》《游百花洲联句》。十一月十一日,阮元作《冬至日雪窗偶成》,璐华步其韵和诗《和夫子冬至雪窗原韵》,赞扬阮元镇压民间秘密社团有功。

二十年(1815)夏,阮元得元版韦珪《梅花百咏》一卷,璐华读之,甚喜,遂邀约阮氏女眷以此吟咏,各作五律十余首,最后合编为《拟元人梅花百咏》一卷。

二十一年(1816)春,璐华删订嘉庆20年以前所作诗成一帙,名《唐宋旧经楼诗稿》,并题曰:“余幼年读《毛诗》,奈不能颖悟,笔性颇拙,兼又多疾,先君见此,怜之曰,愿汝能学礼,不必定有才,吾家世传诗礼,汝能知其大义即可矣。余因父命,闺中未多得诗稿。于归后,夫子喜言诗,始复时时为之,又因宦游浙江,景物佳美,同里张净因夫人馆于署中,复多倡和。此后往来曲阜、扬州、京师,踪迹无定,得诗转多。诗不足言二十余年踪迹,不忍抛也,遂删订嘉庆二十年以前者勒为六卷云。丙子春,旧经楼居士识。”[2]66此年,阮元先改任河南巡抚,至十一月迁湖广总督,奉旨进京陛见,璐华或是先随其至曲阜,后一起到武汉官署,作有《将之楚,别冶山大弟》。

二十二年(1817)初,阮氏一行入楚,璐华于此间作《过浔阳古渡》《登黄鹤楼和古霞女史原韵》。八月,阮元调补两广总督,璐华随之同行,作有《岭南除夕立春》《咏杨妃荔支事》《和古霞女史木棉花韵》《春日携五七八儿妇游云泉山馆,望白云山》等。

二十五年(1820)三月,阮元于广州创办学海堂,以经古之学教授士子,璐华作《新建学海堂》,诗曰:“非为闲游设此堂,聊观风景课文章。……主人素爱经与史,欲美民风莫如此。”[2]127极力赞扬阮元创建学堂的功德和表达对丈夫的崇敬之情。

道光三年(1823),阮元60岁,璐华作《癸未正月二十日,夫子六十寿辰,在两广节院,夫子兼开督扶盐关四印,又蒙恩赐“福”字加赐“寿”字》,诗曰:“子孙称献双章瑞,夫妇同偕百岁欢。岭表德风皆静好,海天化雨更平安。”[2]124为自己子孙绕膝的幸福家庭,夫妻白头的真挚感情,丈夫治下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的美好盛景而倍感欣慰和自豪。

道光五年(1825),阮元调任云贵总督,璐华未随阮元至云贵,而是携子孔厚回扬州祭谒祖祠,“携孔厚夫妇归扬州,亲奉蘋蘩。又两归阙里,拜墓省亲”[1]461。至道光十二年(1832)九月,璐华从扬州到云南,然而十二月二十八日,因感染疟疾,卒于云南督署,享年56岁。临终前,她殷殷嘱咐子孙说:“尔等当勤读书,孝于父祖。”并仍思留作人间:“我有几句诗,取纸笔来写。”可惜纸笔取来时已“语音不清,气渐微,不能写矣”[1]462。此时阮元尚在京城面见皇帝,未能见到璐华最后一面。次年十一月,子孔厚扶朱棺到扬州,殡于扬州北湖阮元前妻江夫人墓葬处;至道光二十一年(1841),阮元于雷塘阮氏墓园自建墓穴,将璐华的棺椁迁入,阮元卒后,亦葬入其中,与璐华同穴。

孔璐华跟从阮元宦游时到过京城、江苏、江西、湖北、广东、云南等地,领略了南北不同的景致和风俗人情。这一时期创作的诗文,题材、内容更丰富,思乡、思亲的情绪也更浓烈,唯一不变的是对家人的爱,对丈夫的崇敬和眷恋。

孔璐华作为成长于圣人家族的女性,她出身高贵,婚姻幸福,思想积极乐观,个性典雅温厚,符合当时社会对女性的道德要求。出嫁前她以父命为准则,“多学礼”,出嫁后以夫好为圭臬,“多倡和”。她的诗歌内容与阮元息息相关,追随阮元的人生抒写是其诗歌的主要内容。她持家有道,家庭内部和谐,独特新颖的个人见解,都表明她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她的诗歌内容中正,诗风雍容大度,是“近代周阁诗当奉为法则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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