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比较及启示

■徐伊岑

2022年，新修订的《职业教育法》提出，国家推行中国特色学徒制，引导企业按照岗位总量的一定比例设立学徒岗位，鼓励和支持有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能力的企业特别是产教融合型企业与职业学校、职业培训机构开展合作，对新招用职工、在岗职工和转岗职工进行学徒培训，或者与职业学校联合招收学生，以工学结合的方式进行学徒培养[1]。中国特色学徒制是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一种人才培养模式，本文通过比较英美现代学徒制的异同,以期为中国特色学徒制发展提供经验借鉴。

一、英美现代学徒制相关概述

英国传统学徒制源于古代英国手工业作坊并经历了传统私人学徒制和行会学徒制阶段，现代学徒制则始于1993年11月英国政府宣布重启的现代学徒制。美国在1937年颁布《国家学徒制法案》之前主要是模仿英国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学徒制，颁布《国家学徒制法案》后才使“注册学徒制”成为一种制度，后来虽然推出了青年学徒制和学位学徒制，但美国现代学徒制最为典型的还是注册学徒制。而在分析英美现代学徒制之所以能够实现扩大参与规模、增加工作机会、提升学习层次、拓展职业路径等初衷成因时[2]，虽离不开宏观环境的引导，但我们也发现正是因为英美行业企业积极参与现代学徒制实践培训，相关主体设计出了以高质量就业为特征的现代学徒制课程，以及通过师资专业标准、师资资格认证和师资培训课程等建设了独具特色的师资队伍，才确保了英美现代学徒制的成功开展。这无疑为我国调动行业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积极性，设置适切的现代学徒制课程体系，打造高质量的师资队伍，促进现代学徒制的成功开展提供了借鉴思路。

二、英美现代学徒制的比较

（一）现代学徒制实践培训的比较

1.英国行业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实践培训

尽管英国行业技能开发署和行业技能委员会代表政府牵头制定了现代学徒制框架，使其契合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很好地把握着现代学徒制框架的发展方向，但由于企业主在这两个组织中始终占据着多数，且为关键多数，所以企业主在制定现代学徒制框架时具有很大的话语权和影响力，间接地形成了企业主实际上主导学徒制框架制定的局面。特别是在学徒技术理论的教育和关键技能的培训上企业更是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很好地按照企业的用人标准对学徒进行培训，有效满足了企业的用人需要。此外，英国现代学徒制框架只是将能力本位要素、知识本位要素、核心技能要素等列为培训内容[2]，而具体的学徒制培训内容和培训方式的选择权交给了企业。因此，通常只要企业能够确保对学徒进行有效培训，并确保学徒可以获得资格证书，则政府不再干涉企业的这些具体事权。

2.美国行业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实践培训

美国行业协会往往会根据某种职业缺少的技术人数，补缺性地开发该种职业的学徒制计划，继续开展该种职业的学徒制项目。如南佛罗里达州生产制造商协会将全国金属加工技能研究所制定的技能标准作为学徒制标准，发起了机械师学徒制计划。该学徒制计划的通用课程采用当地成人教育中心的相关课程，而专业及实训课程则由南佛罗里达州生产制造商协会与布劳沃德郡太平洋技术中心合作开发。与此同时，南佛罗里达州生产制造商协会已与两所大学建立了对接关系，尽量提供条件使学徒不仅能够在完成规定的学习内容及学分后可以获得职业资格证书，而且能够获得大学学位。类似学徒制项目还有南宾夕法尼亚中部地区生产制造业协会与金属加工技能联合会共同发起的制造业学徒制项目等。行业协会举办学徒制项目不仅向学徒提供了按期保质的学习和培训条件，而且还为其支付了学费和岗位培训费用及提供了一定的福利保障，使学徒既获得了学位，也非常愿意留在培训企业工作。

3.英美行业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实践培训的比较

从上可知，英国行业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实践培训时的路径是制定学徒制框架、确定学徒制岗位、招募学徒、培训及管理学徒。美国行业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实践培训时的路径是提供学徒培训课程、支付费用，并管理学徒。相同点是两国行业企业都广泛参与了现代学徒制的实践培训，不同点是由于英国企业在现代学徒制培训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远非美国可比，所以英国对现代学徒制的实践培训方式的灵活性很大，企业主导着英国现代学徒制的开展。而美国注册学徒制多由行业协会与社区学院发起，企业作用相对薄弱。

（二）现代学徒制课程设置的比较

1.英国现代学徒制的课程设置

英国现代学徒制课程是围绕着学徒制框架设置的，与之对应的是能力本位课程、知识本位课程和核心技能课程。以华威大学的华威制造集团与戴森公司联合开办的4年制应用工程学学徒项目为例，学徒修完课程任务后可获得工程学学士学位。在每周五个工作日中，前三个工作日学徒要在戴森公司向技术专家进行实践学习，后两个工作日则采用学院教师与戴森公司工程师共同开发的课程并由他们共同向学徒传授理论知识。在4年学制中，前两年主要教授和学习六个通用工程模块的知识，后两年则由学徒根据自己的职业兴趣，自主选择机械工程、电子硬件、电子软件、机电工程等不同的学习方向[3]。

2.美国现代学徒制的课程设置

以马萨诸塞州注册学徒制为例，州政府官网上不仅公布了详尽的学徒岗位及培训内容，而且公布了不同岗位学徒必需的技术技能，使得马萨诸塞州有了超过850 个的各行各业的注册学徒制岗位培训，形成了严格、规范的注册学徒制培训体系。以四年制电工学徒为例，就明确了学习任务及时长、技能指导内容等[4]。

3.英美现代学徒制课程设置比较

在课程目标上，英国确立了能力本位目标、知识本位目标和核心技能目标，美国确立了职业能力目标和核心技能目标，都非常注重对职业能力和核心技能的培养。在课程特点上，虽然都以项目形式进行实践教学，但英国现代学徒制课程设置在10大领域下都有众多子领域，涵盖面非常宽。而美国由于仅集中于建筑业中，近年来才进入与健康有关的学徒制领域，所以，美国现代学徒制课程涉及的领域远小于英国。

（三）现代学徒制师资队伍的比较

1.英国现代学徒制师资队伍建设

在专业标准建设方面，英国没有单独的现代学徒制师资建设标准，通常涵盖于职业教育师资专业标准中。《教育与培训部门的教师专业标准（英格兰地区）》将职业教育师资专业标准划分为专业理念与态度、专业知识及理解、专业能力等三个部分[5]。

在师资资格认证方面，英国职业教育师资资格认证分为五个等级。第一，教育与培训认证(AET)相当于QCF3 级或4 级，培训周期为1-2 周，培训内容为课程计划和教学实践；第二，教育与培训证书(CET)相当于QCF4 级或5 级，培训周期为半年，培训内容为针对从事培训人员课程设计以外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技能；第三，教育与培训文凭(DET)相当于QC5 级，培训周期为2年，培训内容为在职非全日制课程；第四，高级文凭(PGCE＆CertEd)相当于QCF6 级或7 级，培训周期为1-3年，培训内容为全日制课程或职前培训；第五，专业文凭相当于QCF6级或7 级，培训周期为1-3年，培训内容等同于研究生教育证书所需的课程，只是另外增加了英语、数学和特殊教育模块[6]。

在师资培训课程方面，英国有829 家提供职业教育师资培训课程的机构，其中高等教育机构有自行认证职业教育师资培训课程的资格[7]。以英国格林威治大学和其合作院校英国东北萨里技术学院开设的研究生教育证书课程为例，要求学习者至少完成100 小时的实践课程，既可以选择1年的全日制课程，也可以选择2年的非全日制课程，但均需修满8 大模块共120 个学分。

2.美国现代学徒制师资建设

在师资专业标准方面，1989年美国国家专业教学标准委员会(NBPTS)出台了文件《什么是教师应该知道的和能够做的》，2016年又将职业教育师资专业标准纳入进去，具体包括教师要负责学生的学习、教师要熟悉教学内容并有效进行教学、教师要管控学生的学习、教师要系统审视自我实践并有所收获、教师要成为学习共同体的成员等五个方面[8]。

在师资资格认证方面，美国师资资格认证分为临时证书、专业证书和高级证书等三个级别，认证通常由州教育部门负责。证书认定必须经过档案袋审核（主要包括多样化的教学方法、教学实践与学习情境、高效并具有持续反思精神的实践者等三个方面）和评估中心审核（申请者要在6 个在线任务中用总共不少于180 个小时的课堂视频来展示自己的专业理解能力、专业讲解能力及专业实践能力[9]）两个环节。

在师资培训课程方面，美国师资培训课程分为传统路径的培训课程和替代路径的培训课程两种，主要由大学和社区学院承担。以明尼苏达大学农业教育专业的传统路径的培训课程和俄亥俄州立大学职业教育专业的替代路径的培训课程为例。明尼苏达大学农业教育专业的培训课程分通识、专业和教育类等三种[10]，并要求只有获得120 个学分，才能取得学士学位，就业方向为农业教育领域的教师或涉农领域的培训师。俄亥俄州立大学职业教育专业的培训课程要求完成4 个学分的夏季研讨会和春秋季20 个学分的课程[11]。

3.英美现代学徒制师资建设比较

英美在专业标准方面，相同点是都从专业理念、专业态度、专业知识、专业能力、教学技能上制定了明确的标准；不同点是英国的规定相对宏观和简单，而美国的规定要更微观和细致。在师资资格认证方面，相同点是都规定了教师等级、认定程序；不同点是英国职业教育教师必须持证任教，而美国允许先任教后再逐步获得师资资格证书。在师资培训课程方面，相同点是都很重视对职业教育教师专业知识、教育实践能力的培养；不同点是英国以模块化方式加强对职业教育教师教学实践能力的培养，而美国则是系统化地对职业教育教师的通识知识、专业知识和教育类知识等进行培养。

三、英美现代学徒制比较对我国的启示

（一）充分发挥行业企业在现代学徒制中的作用

在英国，尽管政府把握着现代学徒制的发展方向，但企业却不仅是现代学徒制的主体之一，而且始终在众多主体中发挥着主导作用。美国企业对注册学徒制的作用虽然不能与英国企业发挥的作用相比，但美国行业在注册学徒制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却很大，其地位也非其他主体可比。因此，必须全力激发行业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内生动力。

1.全面加强行指委对现代学徒制的指导

我国行指委是在教育部委托下，由行业主管部门或行业组织等牵头组建的对本行业职业教育和培训进行研究、咨询、指导和服务的全国性、非营利性、非常设性专家组织[12]。所以，行指委的质量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现代学徒制的高质量发展。研制现代学徒制教学标准、指导和服务职业院校现代学徒制教学改革、加强现代学徒制师资培训和培训基地建设等是行指委的重要任务。现阶段行指委要把指导任务更加聚焦于研制现代学徒制教学标准及考核与颁证上。

2.鼓励优秀企业高标准参与现代学徒制

只有优秀企业深度参与到现代学徒制之中，才能培养出高质量的现代学徒。要积极推动行业顶尖企业与职业院校共同研制具有中国特色、世界水准的现代学徒制质量标准体系[13]。要研究出台刺激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法律法规，通过解决好资产评估、退出机制、税收优惠、办学身份等关键性问题[13]，让利好政策符合以营利为目的参与现代学徒制的企业预期。

（二）加强对现代学徒制课程的开发研究

1.课程开发必须契合行业企业的动态需求

企业既是现代学徒制的最终用户，也是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的一个重要主体。因此，在设置现代学徒制课程体系时，不仅必须邀请行业企业相关岗位的资深理论专家和实际操作师傅充分分析岗位群包含的工作任务，并将其具体为实际工作内容、操作环节、技能标准和操作方法，而且要确实尊重他们的需求标准，制定出一定时期内的现代学徒制课程体系。如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就与领军企业共建了“华为鲲鹏”“微纳芯火”“深信安服”等多个产教科融合互促的特色产业学院，组建了涵盖人工智能、信息通信、微电子、信息安全等特色鲜明的高水平专业群，构建了“全链条”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体系[14]等，使现代学徒制专业及课程体系处于动态平衡发展之中。

2.课程资源开发要系统

确定现代学徒制课程体系固然重要，但配套的教材、实训条件、企业指导师傅、评价标准及评价方法等系统的课程资源的开发更具有实用价值，因此，必须注重课程资源的系统开发。首先，要形成教师、行业企业人员、课程专家、学生等多主体的课程资源开发机制。教师和行业企业人员是课程资源开发的主体,扮演着实施者、执行者的角色；课程专家是课程资源开发的主力,扮演着指导者、引领者的角色；政府部门和学校管理人员是课程开发的主导,扮演着协调者、保障者的角色；学生(准员工)是课程资源开发的参与者,扮演着知情者、执行者的角色[15]。其次，现代学徒制课程资源开发一定要围绕学徒的综合职业能力（即通用能力和专业能力）培养来设置。通用能力是从事任何职业都必须具备的能力，专业能力是指从事专业活动必须具备的能力。最后，课程资源要尽可能多地在广泛收集课程资源的基础上，进一步按照文字资源、实物资源、活动资源和信息化资源对课程资源进行分类[16]的方法来遴选。特别是要有针对性地收集不同情境下的案例、实物、实物图片以及岗位操作实况视频等资料,以便在教学过程中增加学生的感性认识。

(三)建设一流的现代学徒制师资队伍

1.强化师资法律制度供给

首先，颁发现代学徒制教师法。法律中要明确规定其权利、义务和法律责任、任用条件和准入资格、人事管理和职称制度、培养和培训制度、企业实践和进修要求、绩效考核和薪酬待遇、奖励和惩戒条件等[17]，确保现代学徒制教师成为有吸引力和有社会地位的受人尊敬的职业。其次，严把教师准入关口。严格执行无3年以上企业工作经历的毕业生不能成为职业教育教师，除非其持有相关领域职业技能等级证书的规定，以保证新入职教师具备“双师”基本素质[18]。

2.完善师资标准体系

首先，完善现代学徒制教师标准体系。我国已制定了《中等职业学校教师专业标准》《中等职业学校校长专业标准》，为与之相配套，需尽快开发《高等职业院校教师专业标准》《高等职业院校校长专业标准》。其次，完善现代学徒制师资培训基地制度。进一步明确现代学徒制师资培训基地的基本条件、师资配置、课程建设、项目设计等建设标准[17]，并进行年度分项评价和综合评价。最后，建立现代学徒制教师培养标准体系，包括教师专业素质测评标准、课程和培训项目开发标准、教师教育者资格标准等[17]。

3.实施教师资格认定制度

要明确“双师型”教师的基本要求和内涵，并将入职认定对象明确为具有3年以上企业工作经验并具备专业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的应聘者。主要从考核目标、考核内容、考核方式等三个方面的五个指标进行考核：第一，考核目标中的实践资格以企业工作3年以上及专业相关职业资格证书为考核内容，考核方式为履历审核及证书审核；第二，考核目标中的专业理论水平以专业群方向核心课程理论知识为考核内容，考核方式为理论考试；第三，考核目标中的专业实践能力以专业群方向核心技能为考核内容，考核方式为实操考试；第四，考核目标中的教学实践能力以课程单元设计与实施为考核内容，考核方式为试讲；第五，考核目标中的教学资格以国家高校教师资格证书为考核内容，考核方式为证书审核[19]，从而明确职业教育教师招聘标准，把好职业教育教师入口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