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的鹦鹉》中的历史书写

蓝娇

摘 要：论文以英国当代后现代主义代表作家朱利安·巴恩斯的小说《福楼拜的鹦鹉》为研究对象，运用后现代主义叙事理论分析巴恩斯小说中的历史书写，丰富巴恩斯小说的研究。论文从两个方面对《福楼拜的鹦鹉》中的历史书写进行深入分析。首先论文分析小说中的后现代主义叙事策略，包括戏仿和拼贴技巧，从而解构传统的文学样式，消除权威历史，并对福楼拜的形象进行多元建构，旨在分析总结巴恩斯历史书写的目的，以及对历史真实进行后现代反思。

关键词：《福楼拜的鹦鹉》;历史书写;戏仿;拼贴;形象建构

一、引言

朱利安·巴恩斯（1946 -）是一位当代英国的后现代主义作家。他创作了大量小说，其中《终结感》获得了英国布克文学奖。《福楼拜的鹦鹉》是研究后现代历史主义的重要著作之一，对史学的研究可以使人们更好地把握历史的本质，理解历史与现实的关系，学会辩证地对待真理，做出自己的判断。

二、历史的文本性

《福楼拜的鹦鹉》是一部关于福楼拜的元小说。在小说中，布雷斯韦特是福楼拜的崇拜者。为了查明哪只鹦鹉是福楼拜真正使用过的，他搜集了所有与福楼拜有关的资料，包括鹦鹉标本、信件、日记、年表和不同人的描述。布雷斯韦特收集的史料与历史学家在书写历史时所做的准备大致相似。这种写作方法被称为戏仿。通过分析，读者知道这些材料与权威的历史相矛盾，福楼拜的形象与传统的形象有很大的不同。所以从福楼拜鹦鹉的真实性、互文戏仿、小说中的拼贴技巧三个方面来阐释这部作品的历史文本性是非常有必要的。

2.1鹦鹉的真实性

F. Jameson认为“只有通过重新整理才能识别历史”（Barnes， 2002： 85）。在《福楼拜的鹦鹉》中，主人公通过线索找到了真正的鹦鹉，并收集了相关的文本，包括福楼拜的信件、游记、三种不同的年表以及《字典》。这些质疑鹦鹉真实性的信息，展现了福楼拜在小说发展过程中的多元形象，让读者思考历史的真相。正是由于这种多变的叙事手法，历史的文本观点才得以确立。

小说中的布雷斯韦特是一位“业余福楼拜研究者”（Barnes， 2002：118）。在参观福楼拜故居的过程中，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发现了两只写着“创作《质朴的心》时借来的福楼拜鹦鹉”的鹦鹉。这一发现启发他找到了真正的鹦鹉：“我写信给学术界不同的人，他们可能知道这两只鹦鹉的真实身份。”（Barnes，2016：17）。布雷斯韦特以为他会收到他们的回复，但没有人回信，问题最终也没有解决。两年后，他分别去了这两个地方，通过分析福楼拜描写的鹦鹉的外形，他认为故宫医院主博物馆里的鹦鹉是真实存在的。

在小说的最后一章，布雷斯韦特与福楼拜专家肖恩·安德烈先生讨论了鹦鹉的真实性问题。安德烈说，福楼拜从鲁昂博物馆借鹦鹉时，博物馆收集了50只鹦鹉标本。福楼拜完成小说后，把鹦鹉还给了博物馆。此后，克鲁瓦塞特纪念博物馆于1905年向博物馆索要了该标本，40年后，皇宫医院博物馆也从鲁昂博物馆获得了一份标本。因此，布雷斯韦特认为克鲁瓦塞特纪念堂里的鹦鹉是真实存在的。但安德烈解释说，福楼拜是一位富有想象力的作家，在描写鹦鹉的细节时可能会有个人的主观想法。并且随着时间流逝，鹦鹉标本可能会有一些变色和脱毛。因此，鹦鹉的真伪问题只能“在他们当中”（Barnes， 2016： 249）来总结这段追踪旅程。

鹦鹉标本是一种强大的工具为探索历史的真相，但由于文本的影响，它已成为一个虚构的现实，而不是目的本身（何朝辉，2013）。带着质疑历史真相的态度，我们不难发现文本形式的历史真相会受到语言叙事的影响。

2.2《福楼拜的鹦鹉》中的互文戏仿

巴恩斯在《福楼拜的鹦鹉》中戏仿了各种文学和非文学风格，戏仿是质疑历史的一种形式。（王守仁，2006）巴恩斯通过模仿不同的文体形式来质疑历史与现实的本质之间的关系。因此，本部分主要从福楼拜对传记、侦探小说的戏仿以及福楼拜对《包法利夫人》内容的戏仿两个方面来探讨《福楼拜的鹦鹉》中的戏仿手法。

在这部作品中，最显著的特点是巴恩斯对编年史客观性的戏仿。例如，在小说的第二章，巴恩斯列出了三种福楼拜生平的年表。第一个是描写积极向上的福楼拜：他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从小就有文学天赋。他的作品也受到欢迎的，得到了社会的尊重。第二部年表从消极的角度记录了福楼拜的一生：他是一个“家庭白痴”，因为癫痫而被迫辍学。婚后，他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他的亲人和朋友也相继死去。福樓拜只能靠救济基金生存，最终在孤独中死去。第三个年表主要是关于福楼拜的经典语录，从中读者可以看到他的另一面：他更加依赖母亲;他讨厌俗气和各种礼仪：他还说自己是个文学蜥蜴，是个工作狂。读完这三种编年史，读者会觉得这是三种不同的人生经历，打破了传统传记的客观性。巴恩斯通过模仿福楼拜的生平，颠覆了福楼拜的传统。但这是因为巴恩斯想要引起社会的注意，并将福楼拜的形象虚构出来吗？巴恩斯提供的证据是否权威、公正？这让人想到传记的客观性和不确定性。由此可见，这种戏仿充满了主观性。

在质疑历史真实性的同时，巴恩斯也戏仿了侦探小说的叙事模式，但与传统的侦探小说叙事模式有所不同。这部作品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小说的逻辑也不如传统的侦探。巴恩斯虽然戏仿了侦探小说的开头和寻找证据的过程，但他在结尾得到的答案远远超出了读者的想象。他在小说的结尾建立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没有解释巴恩斯用的是哪只鹦鹉。这表明布雷斯韦特的寻找失败了。在《质朴的心》中，巴恩斯这样描述这只鹦鹉的外貌：“他的身体是绿色的，他的翼尖是粉红色的，他的前额是蓝色的，他的喉咙是金色的。（Barnes， 2016：249） 这只鹦鹉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他自己也不确定，多年之后，他是否能一眼认出它？这就足以说明“真理是流动的，很难发现，但真理是客观存在的”（Moseley， 1997）。

《福楼拜的鹦鹉》在内容上对《包法利夫人》的戏仿表现在不同的方面。这里主要分析的是福楼拜对资产阶级的态度。福楼拜生活在资产阶级的统治之下，但他并不认为资产阶级的一切进步都是有意义的。他认为，资产阶级的进步并不促进道德的进步。他是一个强烈反对资产阶级，甚至痛恨资产阶级的人。有趣的是，他死后竟接受了资产阶级安排的葬礼。巴恩斯在小说中戏仿了福楼拜对资产阶级的态度，这不禁引发了读者的思考。福楼拜最终是支持资产阶级的吗？这种问题导致读者颠覆了对福楼拜的理解，难道就可以断定福楼拜代表资产阶级吗？这些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也就 意味着历史文本是不确定的。

2.3《福楼拜的鹦鹉》中的拼贴

拼贴是一种写作技巧。它是对一部作品的创新和重组。《福楼拜的鹦鹉》是一幅典型的各种风格和材料拼贴画。小说中大量的拼贴，使得小说的结构松散，找不到故事的发展。但小说在内容上的拼贴也让读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福楼拜。在小说的第二、第四和第九章中，巴恩斯向读者描述了一个不同的福楼拜。例如，在第二章中，通过三种时间顺序，福楼拜被描述为一个人生赢家，但同时，他是一个经历了人生磨难的小说家。在第四章中，巴恩斯将与福楼拜有关的各种动物汇集成一部故事集。通过描写福楼拜和这些动物的故事，巴恩斯告诉读者，福楼拜的真实性格是很难通过对他人的描写来确定的。在小说的第十四章中，巴恩斯将与福楼拜有关的作品和信件以大学试卷的形式放在一起。这些论文涉及文学批评、经济学和逻辑学。把这些琐碎的信息放在一起，读者会发现小说的内容是混乱的，但这也是巴恩斯让读者思考历史真相的一种方式。因此，当不同的证据交织在一起时，真相往往更难找到，每个人对真相的推理也不尽相同。（阮炜，1997：52）

三、福楼拜形象的多重建构

3.1颠覆福楼拜的外貌

福楼拜是一位伟大的法国作家。在传统认知中，伟大的作家应该是英俊高大的。首先，小说中写道：“福楼拜是一个巨人，人人都这么说。（Barnes， 2016： 112）但巴恩斯后来否认了这一观点。他认为六英尺并不是特别高，因为这只是法国人的平均身高。这颠覆了人们对福楼拜高度的传统看法，也改变了人们对这位大作家外貌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认识。其次，当布雷斯韦特看到福楼拜的雕像时，他被这个大肚子便便的出现震惊了，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福楼拜一直是一个年轻的天才。福楼拜的出现不仅使布雷斯韦特失望，也使许多读者失望。

另一方面，巴恩斯重塑了福楼拜的社会形象。在小说的第十章中，布雷斯韦特成为了福楼拜的律师，为福楼拜的一些指控辩护。在辩护的过程中，作者深入研究了福楼拜的故事，并以此为基础，颠覆了之前的形象，重构了福楼拜的政治态度和人生观。如“他憎恨人类”（Barnes， 2016：168）、“他憎恨民主”（Barnes， 2016：169）、“他不爱国”（Barnes， 2016： 171）等，作者从另一个角度对这些指责的合理性提出质疑，重新确立了福楼拜的政治信仰。此外，福楼拜被定义为“悲观主义者”（Barnes， 2016： 175），因为有些人不理解福楼拜的创作原则，即“艺术的美好愿望”和“满足其作品读者的幻想”。（Barnes， 2016：175） 巴恩斯认为“大多数与福楼拜有关的东西都没有保存太久，仅留下了唯一的一篇论文”（Barnes， 2016： 2）人们对福楼拜的感知来源于他的作品、书面记录和他人的评论，但是，这样的评论是主观的、片面的。

3.2构建福楼拜的多元形象

巴恩斯从成长经历、情感生活、创作思维等不同维度对福楼拜形象进行了后现代化。首先，小说用三个年表塑造福楼拜的“光荣”（郭宏安，2016：11）和“暗”（郭宏安，2016：11）。前两种编年史从两个方面构建了福楼拜的形象，第三种编年史则记录了福楼拜的人生观、文学观和社会观。这三种年表都是根据时间发展来写的。把它们放在一个章节中，从多个角度塑造出一个多元化的福楼拜形象，让读者了解福楼拜的成长过程。

其次，巴恩斯还多次讨论了福楼拜的情感生活，包括对各种动物的热爱。例如，在小说的第三章和第十一章中，巴恩斯讲述了福楼拜的爱情故事。除了与路易丝·科莱交往外，巴恩斯还分析了福楼拜与导师之间的信件，发现朱丽叶·赫伯特也可能是福楼拜的情人。通过其他历史资料，巴恩斯发现福楼拜可能和很多人都有暧昧关系，包括他的男性朋友。这让读者对福楼拜的性取向和情感生活产生了怀疑。此外，巴恩斯在第四章中还谈到了福楼拜与动物之间的关系。他把福楼拜比作熊、骆驼和羊。“我一个人住，像一只熊”，福楼拜感觉自己像一只白熊，可能是因为白熊是一种特殊的熊，“他不会为了取悦人类而跳舞”（Barnes， 2016： 60）。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是熊本身是野蛮和粗鲁的，这和福楼拜很相似。另一点是，法国文化中的熊暗示着早期写作时期的人不太流畅，这与福楼拜发表作品时的经历类似。巴恩斯还谈到了鹦鹉。他认为鹦鹉是语言的象征，但鹦鹉的能力仅限于重复别人说过的话。这也说明福楼拜对语言能否真实地记录历史产生了怀疑。通过对动物形象的分析，巴恩斯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古怪的福楼拜形象，这为读者建构多元化的福楼拜形象提供了基础。

最后，巴恩斯还分析了福楼拜的创意概念：“艺术理想认为艺术家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作品中”（Barnes，2016：109），可看出福楼拜对自己的作品持有客观、公正态度。（罗媛，2006：116）

四、结论

《福楼拜的鹦鹉》是一部以鹦鹉的真伪为线索的小说。但巴恩斯用了12章从多个角度构建了福楼拜的形象，从而成为一部关于福楼拜传记的小说。然而，小说提出了“我们应该如何抓住过去”（Barnes， 2016： 6），表明巴恩斯想要依靠构建一个真正的福楼拜来质疑史学的客观性和历史的真实性。

巴恩斯借助后现代主义叙事策略分析戏仿技巧。在内容方面，巴恩斯模仿了《包法利夫人》。在文体形式方面，巴恩斯模仿了人物传記和侦探小说。这种写作技巧反映了文本的不确定性。由此，巴恩斯表达了他对历史和语言的怀疑。此外，巴恩斯把许多文体形式、破碎的情节和松散的小说结构放在一起，都向读者解释了真相是存在的，但真相是漂浮的，让人很难找到，他基于后现代主义，深入分析了文学和历史之间的关系，指出文学和历史是相互兼容的：历史存在于文本中，但由于文本的不可靠性，历史不再是客观的，而是多元的。同时，他用了十二章从多个角度对福楼拜的形象进行了重构，颠覆了传统的认知。福楼拜的人生是顺利还是艰难，他的情感生活是简单还是混乱，对于这些问题，巴恩斯只是提供了文本，真相还需要读者去探索。因此，巴恩斯鼓励读者通过科学的判断和理性的分析，以此来探寻真理。

参考文献：

[1]Barnes， Julian. Flaubert’s Parrot [M]. New York： Vintage Random House， 2002.

[2]Berlatsky， E. Julian Barnes’ Flaubert’s Parrot and Sexual Perversion [M]. London： Penguin Books， 2009.

[3] Moseley， Merritt. Understanding Julian Barnes[M]. Columbia， South Carolina： the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 1997.

[4]郭宏安. 关于福楼拜的本质，这个英国人说对了[N].文汇报，2016-11-10（3）.

[5]何朝辉.“我们该如何抓住过去？”——论《福楼拜的鹦鹉》对历史真实的质疑和反思[J].外国语言与文化，2017（1），98-107.

[6]罗媛. 追寻真实——解读朱利安·巴恩斯的《福楼拜的鹦鹉》[J].当代外国文学评论，2006（3）：115-121.

[7]阮炜. 巴恩斯和他的《福楼拜的鹦鹉》[J]. 外国文学评论，1997（2）：51-58.

[8]王守仁. 20世纪英国文学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9]朱利安·巴恩斯. 福楼拜的鹦鹉[M]. 但汉松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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