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华 张阳 田鸣 李蕊
[摘要] 境外园区已成为促进国际贸易合作的关键载体,具有建设体量大、周期长、经营环境复杂等特点。当前针对境外园区的研究成果多侧重于现象描述和经验罗列,缺乏对其内在演化机理与成长过程的理论性探讨和系统性分析,从而难以形成可复制的经验模式。境外园区具有开放性、远离平衡状态、非线性和涨落等自组织特征。将自组织理论引入到境外园区演化过程的研究中,将其演化过程划分为起步、建设、成长和稳定4个阶段,最终实现境外园区战略目标—经济效益—社会效益3个目标的相互结合与促进。通过分析系统各阶段的主体构成,演化方式及成长目标,构建出基于自组织理论的境外园区演化机理模型。最后以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为例,总结成功经验,为境外园区实践探索提供参考。
[关键词]境外园区;自组织;演化机理;西港特区
一、 引言和文献综述
境外园区也称境外经贸合作区,是指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不含香港、澳门和台湾地区)注册、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中资控股企业,通过在境外设立中资控股的独立法人机构,享受特殊贸易政策,主导产业明确,兼具生产、仓储、加工、运输、金融服务、生活服务等功能,具有显著集聚和辐射效应的产业园区[1],能够促进海外企业快速实现资源拼凑与抱团发展,提升国际化绩效[2]。2013年中国政府提出“一带一路”倡议,进一步扩大开放程度,鼓励与沿线各国探索投资合作新模式,境外园区建设被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成为中国企业“走出去”和推动“一带一路”产能合作的重要载体。
然而,实践中境外园区面临前期投资大、盈利能力差、投资回报周期长等系列难题,部分园区入园企业盈利水平不容乐观,整体效益难达预期[3]。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随着逆全球化加剧、孤立主义抬头等外部不确定性因素增强[4],如何加强境外园区建设,充分发挥境外园区功能,保护中国海外资产成为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现有研究围绕境外园区建设目的、内容、类型、效益等主题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建设目的上,既带动中国资金、技术、产业走出去,也带动管理方法、设计理念、技术标准等走出去[5]。建设内容上,不仅促进外贸合作,还包含了规划、服务、运营管理等。建设类型上,既有从主导产业角度将其划分为农业型、加工型、服务型和综合型境外园区[6];又有基于建设主体不同,将其分为政府高层推动建设型、园区开发公司建设型和民营企业建设型境外园区[7]。建设效益上,在稳定自身资源安全,提升软实力的同时,也加深与东道方的邦交关系,并在境外园区建设地形成一定的集群效应[8]。这些针对境外园区多角度的研究成果为本文提供了重要参考,但当前研究成果多侧重于现象描述和经验罗列。境外园区建设体量大、周期长、经营环境复杂,现有研究缺乏对境外园区内在演化机理与成长过程进行理论性探讨和系统性分析,从而难以形成可复制的经验模式。
自组织理论提供了一套研究系统演化过程和规律的理论工具,以探究组织特征和演化的内部机理[9],在分析产业集群的自组织过程、演化机制[10-11]以及国内产业园区演化动力与模式[12]等方面有广泛应用。为此本研究引入自组织理论,借鉴已有研究方法,以中国境外园区为对象,分析境外园区自组织演化机理,不仅有助于扩展自组织理论在境外园区研究的应用,为境外园区良性发展提供理论基础。同时通过理论与案例分析相结合,归纳梳理出具有可复制性的境外园区演化模式,为政策制定、高质量推动境外园区建设提供实践参考。
二、 境外园区的自组织特征
境外园区内部包含了投资企业、经营企业、政府部门、金融机构、智库机构、行业协会、海外投资服务中介以及其他非政府组织等主体[13],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地与外部环境进行能量、信息和物质交换,表现出诸多自组织特征。境外园区面临来自不同于本国的地理、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社会等多重环境的影响[14],相比国内园区、自贸区和其他产业集群形式,在建设阶段、产业类型、发展模式等方面具有明显的异质性特征[15]。
1. 开放是境外园区演化的必要条件
系统的开放性特征表现为系统同外部环境的信息、资金、物资等资源要素进行交互,通过交互作用促进系统形成熵减机制,这是实现系统从无序到有序的必要条件。开放系统包含了由系统内部主体之间作用机制形成的正熵(diS[≥]0)和系统与外部环境作用形成的负熵(deS<0)两种熵变情况。根据总熵变(dS)公式dS=diS+deS,当|deS|>diS时,dS<0,系统朝熵减方向演化。因此系统只有通过开放,才有获取熵流的机会,才能向有序的方向演化。
境外园区的开放性特征表现为:系统本身就是一个开放性组织[16],无论是境外园区整体还是各主体的单独系统,都必然存在着与外界信息流、资金流、物质流等方面要素的交互。此外,系统内部的运营企业、金融机构、服务机构、中介机构和其他组织主体间由于存在对资金、客户、资源等要素的争夺,使系统内部出现正熵,不利于境外园区向有序方向演化。境外园区作为企业“走出去”平台,通过与国内外的政府、市场实现信息互通、商贸合作、政策支持等,提高了系统从外部获取负熵流的能力,促进系统发展升级。系统内主体间通过不断演化,逐步由竞争走向协同,减少内部正熵的产生,共同促进境外园区不断提升结构和功能水平,逐步达到稳定状态。
2. 境外园区历经从平衡态向远离平衡状态的演化过程
平衡态、近平衡态和远离平衡态构成了开放系统3种基本状态。平衡态是内部无差异、无相互作用、无生命的系统结构,系统与外界未进行任何交互作用,系统状态和结构未发生任何变动。近平衡态是指系统与外界存在少量交互行为,能够获取新奇性信息和资源,从而促使系统负熵流产生。但這种状态下系统自身不成熟,协调机制不完善,内部正熵增速极易超越负熵增速,使系统回归平衡状态。远离平衡态是系统内性质极不均匀的状态,各主体要素存在着高度非线性作用,促进系统不断突破向更高水平的自组织结构演化。
平衡态下的境外园区内政府、企业等主体要素相互独立且缺乏与外界信息、资金和物质的交换,境外园区发展主要依靠开发公司缓慢推进。近平衡态下,境外园区内部主体要素之间逐步开始互动,但由于出现对共有资源的争夺,同类型主体间经常表现出竞争关系,导致正熵产生。同时,开发公司加强与两国政府合作,扩大对外交流,获取市场信息,吸引金融机构、服务机构等入驻园区,增强负熵流产生,但由于境外园区主体要素不完善,发展尚不成熟,容易使境外园区回归平衡状态。远离平衡态的境外园区随着对外交互广度和深度的提升,内部主体趋于完善,主体间作用由竞争逐步演化为协同,使得系统获取熵流能力大大增强,推动境外园区演化升级。
3. 境外园区主体间的关系特征表现为非线性
系统的非线性表现为系统内各要素通过相互作用,实现低消耗(投入)而获得高产出(收益)的作用结果。系统内只有存在非线性作用关系,才能使系统突破现有发展层次,产生突变行为和协同动作,实现超越自我和有序演化。相反,如果系统要素间只是线性作用和简单的因果关系,则系统难以产生质的突破和飞跃,难以形成成熟的耗散结构。
境外园区各子系统以及要素之间存在着复杂的正负反馈作用机制,同时境外园区的不平衡性也使得系统内存在复杂的非线性关系。为实现经济和战略双目标,应对发展过程中的各类风险,境外园区内各子系统之间进行源源不断的竞争与合作,最终形成非线性协同关系。例如系统内政府部门、运营企业、金融机构、服务机构之间的相互合作关系,能够实现各要素主体间的资源互补,共同促进境外园区目标的实现。此外,系统通过宣传、践行社会责任等措施加大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作用,促使各方形成共生关系,实现组织的可持续成长。
4. 涨落是境外园区演化的关键动力
涨落是由内外部矛盾的逐渐积累而引发系统结构出现大幅失衡,这将诱发系统结构发生改变,是促发系统演化的随机动力[17]。引发涨落的因素来自各个方面,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甚至自然环境变化(例如地震、洪涝等自然灾害)等都可以诱发涨落,导致系统出现渐变和突变。
境外园区的涨落不仅来自系统内各主体自身需求变化、资金支持程度、保障服务完善水平,还源自系统主体间的竞争、合作、相互依存等交互形式,这些内部因素时刻发生着变化是境外园区形成涨落的内在动力。同时,境外园区处于开放的复杂环境中,政治政策、国家关系、市场波动、技术进步、产业结构调整、东道方环境等都会对境外园区整体结构产生影响,引发涨落。例如,位于埃塞俄比亚的东方工业园前期阶段由于资金短缺和东道方关注不够等原因建设缓慢。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埃塞政府在税收、土地租赁、补贴等方面给予东方工业园巨大优惠,使园区逐步在经济上实现回报,发展速度大幅提升[18]。
5. 耗散结构是境外园区演化的最终目标
耗散结构理论指出当一个远离平衡态的开放系统在外部环境变化达到一定阈值时,系统与外部环境通过信息流、资金流、物质流等交互获得的负熵远大于内部产生的正熵,使系统能够从起初的无序状态演变为在时空上和功能上均表现出稳定的有序状态。对于系统演化进程而言,系统在状态上达到远离平衡状态,在功能上表现出适应性强、可持续性强、可延展性强和抗风险性强等特征,达到系统发展的最高形态,因此耗散结构成为系统演化的终极目标[19]。
根据耗散结构理论,境外园区演化的最终目标是形成以境外园区内各要素为主体的成熟耗散结构。此阶段境外园区与外部的交互作用和内部主体间合作程度达到成熟,并形成稳定的合作范式。在面对外部环境巨涨落的发生时,境外园区能够自发通过调整内部结构,改变产业布局等方式响应环境变化,使系统表现出强劲的环境适应性和持续成长力。例如,越南新福县龙江工业园在2014—2016年遭遇了游行事件,使在越投资的中国企业损失惨重[20]。龙江工业园区通过发挥自组织作用,利用当地劳动力优势,调整产业结构,并利用当地媒体进行宣传,构建起良好互动关系,实现了园区在动荡环境中的自主升级。
三、 境外园区的演化过程
企业是境外园区核心构成要素,境外园区的演化过程同企业具有一定的相似性,要经历市场机会识别、机会评估与开发、商业活动开展等环节,具体可分为起步阶段、建设阶段、成长阶段和稳定阶段[21]。但在经营目标上,相比一般企业和国内园区,境外园区表现出更为显著的战略目标和社会效益。同时因地处境外,自身经营环境的特殊性导致境外园区呈现出不同的演化方式。
1. 境外园区由起步阶段向建设阶段的演化过程
境外园区由起步向建设阶段迈进是系统从平衡态向近平衡态过渡的过程。在这一阶段,境外园区各主体间逐步打破独立和封闭,增强主体间的互动和与外部环境的交互,通过对市场机会的识别与评估,确定园区建设的位置分布、主导产业和发展规划。国内产业园区在建设阶段一般由政府部门牵头成立管委会,负责园区的管理运营,表现出较强的“政府主导”。境外园区在起步阶段一般由一个或多个中方企业共同成立境外园区开发公司,与东道方政府、企业携手对境外园区进行总体建设和管理,形成“企业主导,政府引导”的开发模式[13]。开发公司通过自身丰富的市场经验从外部获取负熵流,一方面关注国家宏观政策的战略部署,分析母国和东道方对境外园区建设的支持力度和优惠政策;另一方面通过市场调研获取市场信息,对东道方的政治稳定性、两国关系、市场需求、资源情况、基础设施等信息做出评估,摒除不利条件,以明确境外园区建设所面临的外部环境。在此阶段,开发公司和政府部门成为境外园区的主要构成主体,两主体逐步由独立走向互动。政府通过发布宏观战略规划和优惠政策对推动企业走出去、境外园区建設起到引导作用,开发公司通过市场考察确定境外园区落地的可能性和发展规划,各主体间以及与外部环境通过持续交互作用,共同促进境外园区起步发展,见图1。
2. 境外园区由建设阶段向成长阶段的演化过程
境外园区由建设阶段向成长阶段的演化使系统实现了从近平衡态向远离平衡态的进化,其发展水平表现出非线性提升的特点。国内园区在政府主导下,资金雄厚,大多数以工业为主导,实施产业先行。境外园区则面临着严重的资金短缺,为此往往通過响应母国和东道方战略需要以获取政策支持;同时采用运营主体入驻与保障机制完善并举,实现边建设边运营。因此在建设阶段,境外园区一是关注国家战略目标,响应国家重大战略规划和东道方发展需求,以得到两国政府在资金、人力、税收、水电费、租金、技术资源等方面的优惠支持[22],降低园区运营成本,同时各项优惠能够吸引国内外企业入驻,丰富园区运营主体。二是注重挖掘境外园区的经济效益。境外园区不断完善并健全保障机制,通过与金融机构合作,获取发展资金,完善境外园区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完善生活服务设施,助力入园企业能够尽快运营,实现园区边建设边运营,缓解资金短缺难题。此阶段境外园区主体包含了政府部门、开发公司、运营企业、金融机构、服务机构等,各主体关系通过非线性作用由竞争逐步向协同演化,减少内部正熵的产生;与外界的交互程度大大提高,获取资金、政策、人力等发展资源,实现运营主体和各保障机构的集聚,自组织结构趋于成熟,见图2。
3. 境外园区由成长阶段向稳定阶段的演化过程
境外园区由成长阶段向稳定阶段的演化过程使系统由远离平衡态向成熟耗散结构迈进。至此,境外园区实现了较高水平发展,系统主体趋于完善,各主体间与外界的交互作用趋于成熟,形成自组织结构的雏形。此阶段境外园区不仅关注战略目标和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也被纳入境外园区发展目标。一方面境外园区加强了主体间的协同作用,尤其关注两国政府关于跨国合作和境外园区建设相关方面的政策变动,积极响应政策需要,获得巨涨落;另一方面发挥主体要素间的非线性作用,继续激发入驻企业的商业化运营,增强园区造血功能,逐步摆脱对政府补贴的依赖,从根本上突破境外园区发展桎梏,此外,通过发挥境外园区社会效益扩大系统自身与外部环境的交互深度和广度,扩大从外部环境对负熵流的获取,以支撑境外园区的更好发展。境外园区在发展过程中不断衍生出其他非营利组织,例如境外园区高质量发展联盟、地方社区组织等,通过物资捐赠、医疗救助、修建学校等社会责任形式构建良好的本土关系;通过用工本土化为当地提供就业机会,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注重环保,建设生态型境外园区,减轻环境压力;电视、网络等媒体机构通过各种宣传渠道不断提升境外园区社会影响力,从多角度与外部环境建立利益共享机制。战略目标、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的实现是境外园区与当地建立利益共同体、在东道方站稳脚跟的重要保障,见图3。
4. 境外园区的稳定阶段
稳定阶段的境外园区达到了系统演化的最高阶段,各主体间形成稳固的协同合作范式。成熟耗散结构具有环境适应性和自主升级等功能,稳定阶段的境外园区发展为成熟耗散结构,通过主体间的协同作用和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作用既能在稳定的环境下实现园区战略目标、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表现出持续成长力,又能在面临金融风险、政策变化、行业竞争以及东道方自然灾害等动荡环境下,系统通过自组织的能动性转变内部形态,在结构、功能、方式等方面做出顺应环境变化的调整并进化,保证园区健康运营,实现园区动荡环境下的自主升级,见图4。
四、 境外园区自组织演化机理
根据上文对境外园区自组织特征以及不同演化阶段的分析,基于自组织理论,构建以成长水平为纵轴、时间为横轴的境外园区演化模型,见图5。
境外园区自组织演化过程是系统与外部环境交互作用以及系统内部各主体和要素通过非线性相互作用关系综合作用的结果。从模型中可以看出,境外园区的演化是从无序的平衡态出发经过近平衡态的线性作用区域,发展至远离平衡态的非线性作用区域的过程,最终演化为成熟的耗散结构。系统内外资源的动态变化使得系统内获取的正熵、负熵存在不同程度差异,经过系统内多次正负反馈,使境外园区向不同方向发生演化。当然这样的演化由于受到涨落力的持续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系统可能会形成成长和衰败两种情况。当系统通过与外界的信息、能力、资源发生交互,获取的负熵大于正熵时,经过系统内主体间的非线性作用,系统突破某一临界值,实现飞跃,从而完全境外园区的自组织演化。当系统获得的负熵小于正熵时,系统则向无序方向发展,系统主体间的相互作用趋于减弱,系统走向衰退或灭亡。
整体来看,境外园区的自组织演化过程就是系统获取正熵、负熵的博弈过程,获得负熵的比重越大,系统朝有序方向发展的速度越快。对于起步阶段的境外园区,由中方企业主导,联合两国政府和东道方企业成立境外园区开发公司,负责园区的建设运营。开发公司通过信息获取实现对国家战略部署解读和市场机会识别,排除错误信息与不利因素,重点识别外部快速变化环境中的涨落,从而确定境外园区的建设地点、产业方向和宏观规划。建设阶段,通过完善境外园区硬件设施建设,吸引相关企业入驻,同时搭配金融、服务等保障机构,为境外园区经济效益、战略目标的实现提供支持。此阶段,境外园区不仅关注外部环境的涨落,还要注重系统主体在交互过程中的资源优化配置,激活有益的内部涨落。成熟阶段的境外园区,在聚焦战略目标和经济目标的同时,也可以通过园区的商业活动实现社会效益的突破,通过践行社会责任、管理本土化、用工本土化等方式增加各利益相关者福利,使境外园区内各主体构建起良好的社会关系。同时借助媒体机构做好宣传工作,提升境外园区社会效益发挥水平。稳定阶段的境外园区内主体间的协同作用进入成熟阶段,并形成了合作范式,能够根据外部环境变化改变自身结构,适应环境需要,进而防止衰退发生。
五、 江苏实践——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
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1(以下简称:西港特区)位于柬埔寨西哈努克市,是首批国家级境外园区。经过十余年的发展,西港特区由起步走向成熟,逐步形成成熟的运营模式,向“一带一路”合作共赢的样板目标迈进。西港特区的演化过程经历起步、建设、成长和稳定4个阶段,已符合境外园区的自组织演化模型,所经历的关键事件见图6。
1. 西港特区起步阶段
以开发公司和政府部门为主体,确定园区区位、主导产业和发展规划。2006年,江苏无锡红豆集团、光明集团、益多集团、华泰投资置业咨询公司四家中国企业共同设立江苏太湖柬埔寨国际经济合作区投资有限公司,与柬埔寨国际投资开发集团共同投资建设西港特区。开发公司一方面发挥系统开放性特征,深入市场调研,充分利用西港特区在区位、劳动力、市场空间等方面的优势;另一方面与母国和东道方政府形成利益共同体关系,开展协作,积极响应政府战略规划,以在税收、水电费、土地租金等方面获取政策支持,最终确定西港特区的区位、主导产业和发展规划。
2. 西港特区建设阶段
以园区建设和保障机制完善为主要内容,边建设边运营,确保园区战略目标和经济效益的落实。2008年2月,西港特区奠基,进入建设阶段,逐步落实园区建设战略目标并运营。2009年西港特区通过我国商务部、财政部首批考核,在资金、政策方面获得了更大支持。宏观环境的变化促使园区建设的速度大大提升。到2014年,园区内实现了3平方公里的“五通一平”,并配套建设了综合服务中心大楼、员工公寓、邻里中心、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等设施。与此同时园区不斷完善保障机制,成立法律服务中心、“一站式”行政服务窗口,与柬埔寨加华银行等金融机构开展合作,各机构之间通过协同作用为企业运营提供服务和保障。随着西港特区建设的不断完善,已吸引来自中国、欧美、东南亚等国家及地区165家企业(机构)在园区实现了共赢发展,大大丰富了园区运营主体。
3. 西港特区成长阶段
以战略、经济、社会效益相统一,构建利益共同体。2013年,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西港特区成为“一带一路”建设的重点项目,将其打造成“一带一路”国际合作的新样板,西港特区获得了巨大发展机会。随着园区建设的不断推进,各种保障机制日益健全,入园企业可以开展更大范围的商业活动,经济效益日渐凸显,园区工业产值对当地经济贡献率超过50%。此外,园区积极发挥社会效益,带动周边产业、民众协同发展。例如园区规定本土用工比例不低于90%,为当地居民解决了就业和收入问题;同当地组织合作,修建学校,向贫困地区捐水、捐米,对贫困学生开展“一对一”帮扶行动,成立了“柬中友谊公益志愿者联盟”,通过践行社会责任的方式将发展成果惠及当地,与各利益相关者协同共赢。
4. 西港特区稳定阶段
形成灵活的协作与交互范式,能够独立应对外部环境变化,实现稳步发展。稳定阶段的西港特区演化为成熟的耗散结构,环境适应能力和自主升级能力得以大幅提升。自2020年1月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围暴发以来,跨国贸易深受影响,各国境外园区发展均面临巨大压力。在外部环境发生剧烈变化的情况下,西港特区一手抓防疫,一手保生产,积极调整产业结构,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化危为机。例如以生产医疗用品为主的江西3L柬埔寨子公司,2020年前三季度,出货量同比增长171.65%。柬埔寨海关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西港特区完成进出口总额15.65亿美元,比上年增长26.52%,实现逆势增长。西港特区演化过程见图7。
六、 结论与建议
1. 主要结论
基于自组织理论和西港特区从理论和实践双重角度分析了境外园区的演化过程,研究发现,境外园区是具有开放性、远离平衡状态、非线性和涨落等自组织特征的耗散结构,其演化过程经历了起步、建设、成长和稳定4个阶段。起步阶段,境外园区系统以政府部门和开发公司为主体,确定园区的区位、主导产业和发展规划。建设阶段,境外园区系统以政府部门、开发公司、运营企业、金融机构、服务机构等为主体,实现战略响应与经济效益双目标。成长阶段,境外园区系统增加非营利组织为主体,在深度参与国家战略规划和提高经济效益的同时,凸显社会效益。稳定阶段,境外园区形成成熟且灵活的合作范式,通过主动调整自身结构以应对外部环境变化,形成持续发展力和强劲抗风险力。
2. 政策建议
第一,强化境外园区开放性。开放性是组织从外部环境获取负熵演化为成熟耗散结构的关键条件。境外园区应加强与当地企业、媒体和其他非政府合作组织的合作,促进制度、文化、产业融合,并健全利益共享机制,完善利益共同体建设,以便在政策、资源、资金、信息等方面获取当地支持,有效降低外来者劣势。2020年我国提出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表明我国将开启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境外园区作为我国海外产业集聚阵地,应以此为机遇,参与国际大循环。
第二,明确境外园区各阶段目标。近年来,外部环境不确定性日益加强,境外园区海外经营困难加大,园区建设的首要目标是要能够在东道方“活下来”。园区开发公司应根据园区所处不同发展阶段和发展质量以及东道方和母国的战略规划与市场机遇明确其建设目标,量力而行,做好“战略目标—经济效益—社会效益”3个目标的相互结合与促进,避免“胡子眉毛一把抓”,操之过急。
第三,推动境外园区跨区域合作。构建以境外园区为主体的区域发展联盟,形成更大范围、更高水平的自组织系统,实现园区间产业互补、招商互荐、金融互支、区域互联和技术互享,提升园区的环境适应性和自主升级能力。以区域为支撑,构建起境外园区全球合作生态,形成一批在国际资源配置中能够逐步占据主导地位的领军园区,在全球行业发展、地域发展中切实起到引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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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与湄公河流域国家环境利益共同体建设研究”(项目编号:16ZDA046);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项目“‘一带一路上中国工程企业‘绿色-国际化战略融合的特征、过程及路径选择研究”(项目编号:19YJC630155);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界联合会项目“疫情时代推进中阿、中柬、中埃等境外合作园区建设研究”(项目编号:20SSL007)。
作者简介:王振华(1993-),男,河海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跨国经营;张阳(1960-),男,博士,河海大学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世界水谷研究院院长,研究方向为跨国经营、战略管理;田鸣(1987-),男,博士,河海大学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跨国创新;李蕊(1997-),女,河海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跨国社会责任。
(收稿日期:2022-03-10 责任编辑:殷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