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垣与钱乙论治小儿惊风之比较研究

2022-03-05 06:50韦利梅郜栾安徽中医药大学合肥230038
江西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李氏朱砂安神

★ 韦利梅 郜栾(安徽中医药大学 合肥 230038)

在中医的发展史中,金元时期是中医学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以李东垣为代表的医家,在《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等中医学经典著作的基础上,结合临证实践,对经典古籍做总结评论,阐述自己的独到见解。李东垣对小儿惊风的论治特色,主要体现在《兰室秘藏》《东垣试效方》两书之中。在《兰室秘藏·门下小儿》中,李东垣云:“因惊而泄青色,先钲肝以朱砂类,勿用寒凉之气,大禁凉惊丸”“钱氏以羌活膏治疗慢惊风误矣”“阎孝忠编集钱氏方,以益黄散补土,误矣”。李东垣何以多次直指钱氏之误,是学说之异亦或是钱氏确有不足?医道者,千古秘,理蕴深,为求小儿惊风论治之本质,追本溯源,特将钱李两家对小儿惊风之论治思想比较如下,不足之处,请各位专家斧正。

1 病因病机

“小儿惊风”的病名,最早出现在北宋王怀隐所著《太平圣惠方》中,分为“急惊”与“慢惊”,为儿科四大要证之一[1]。李东垣为补土派的代表医家对惊风病因的论述多集中于慢惊风。《东垣试效方》载:“夫慢惊者,皆因妄用快利食药,损其脾胃,久泻不止,或因乳食不调而成吐泻,亦令脾胃虚损”,将慢惊风病因主要为两方面:一者,应用泻下食药不当;二者,饮食失节,过饱过饥。除此之外,李氏承《内经》之理,对慢惊风的机理进一步阐述:“《内经》云不足而往有余随之,又云不及则乘其所不胜,故风木来乘土位,慢惊之病作矣。”盖因所胜太阴脾土,过于虚弱,所不胜肝木偏亢,土虚木胜,慢惊作矣。

阳郁不升,化为阴火,热扰肝经可见急惊风之象。钱乙在《小儿药证直诀》中将惊风,分为急惊风与慢惊风,着重对急、慢惊风的辨证要点做出了详细的区分[2]。《小儿药证直诀》记载:“本因热生于心……盖热盛则风生,风属肝,此阳盛阴虚也。”肝风内动,风火相煽,故临床见身热面赤引饮,口中气热,大小便黄赤,甚则抽搐有力。若病情加重,火热之邪,炼液成痰,痰火扰心为危重之候。此外钱乙认为慢惊风是由于脾胃虚损所致,症见精神萎靡,面色萎黄,嗜睡露睛,抽搐无力,时作时止,不欲饮食,大便稀溏,色带青绿,时有肠鸣。久病正虚,土色上泛,故面色萎黄,精神萎靡;土弱木乘,虚风内动,故嗜睡露睛,抽搐无力;脾阳虚亏,阴寒内盛,不能温煦四肢,故四肢不温;肝木乘脾,水走大肠,脾湿下流而现肝木本色,故大便稀溏,色带青绿时有肠鸣。

将李东垣与钱乙对惊风病机的论述结合来看,两位医家的理论形成了对惊风病机的完整认识。钱乙首先将急惊风产生的病机用五行学说做出了解释,但并未点明慢惊风机理之全貌。李东垣在其著作《东垣试效方·小儿门下》提出钱乙遣方不当的观点后,并详述了慢惊风发生的机制。

2 遣方用药

《难经·七十五难》记载:“子能令母实,母能令子虚”。木为火之母,火为土之母,此三者之中存在着相生的关系。黄连安神丸(又名朱砂安神丸,见于《内外伤辨惑论》),由朱砂、黄连、当归、生地黄、炙甘草组成,此方应用于小儿惊风之中,观其并未有平肝息风、补益脾胃的药物。黄连为泻心之药,泻其子则肝风平,用于惊风之中,取的是补母泻子之法,此法运用的关键在于心,泻心以平肝,益火以培土。李氏在治疗脾胃损伤引起的小儿惊风中,将针灸之中的补母泻子法,应用于遣方用药之中,为组方提供了新思路,并且拓展了朱砂安神丸的临床使用范围。

小儿急惊风神昏抽搐,考量应用祛风开窍之药以治之。小儿惊风多为热证之因,李氏还提出祛风之药多属辛温,子令母实,动风益甚,故《兰室秘藏·小儿门》言:“若动气所惊,宜寒水石安神丸,大忌防风丸。治风辛温之药,必杀人……辛散浮温者,火也,能令母实,助风之气盛皆杀人也。”[3]

小儿因恐惧所致惊风,李氏主张从心论治。《兰室秘藏·惊风论》载:“外物惊,先钲心,以黄连安神丸,勿用寒凉之药,大禁凉惊丸”“因惊而泄青色,先镇肝以朱砂之类”,指出外物惊勿用钱氏之方凉惊丸等攻下之药,当用朱砂安神丸等药以镇心安神。

惊风的治疗中,医者多以“急惊合凉泻,慢惊合温补”为治疗大法。《小儿药证直诀》针对急惊风“身热面赤引饮,口中气热,大小便黄赤,甚则抽搐有力”者提出利用釜底抽薪之法,攻其实,泻其实热,为治本之法。在选取泻下之主药时,钱乙提醒:“利惊丸主之,以其除痰热,不可与巴豆及温药大下之”,着重凉温各异。利惊丸由青黛、清粉、牵牛末、天竺黄、薄荷五味药组成,其中牵牛为急惊合凉泻法之主药。方中并没有选用同为泻下药之巴豆,其原因在于牵牛子性味苦寒,而巴豆性味辛热,用性味辛热之泻下药,恐其实热去而虚热又生,犯圣贤所言实实之戒也。“急惊合凉泻”,如不知其使用法门,恐忽视药性,滥用攻下药,故在应用前贤治法时,应谨守病机,细查精详。

在慢惊风的治疗中,钱乙喜用温补法,所选方药包括瓜蒌汤、宣风散。“凡药性之冷,炒焦用之,乃温也”,指出循温补法,非温热之性的药物并非不可用,在惊风治疗中利用药物炮制方法,将药物炒焦,以去其寒性增其温热之性,同样起到温补的效果。

将两位医家学术思想对比来看,李氏认同钱乙对急惊风所采治法曰:“钱仲阳治急惊,以凉泻之。肝风水也,主惊,心热火也,主动。火来木中,子能令母实,实则泻其子,故立泻青丸、导赤散之类,泻其肝,惊自愈。”在此基础上,李氏将外物致惊从急惊中区分出来,按照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的原则,选用黄连安神汤以镇心止惊,提出不能将其误认为急惊之证,而采用凉泻攻下之法。

对于钱乙提出的急惊证中可使用利惊丸等攻下之药,李氏亦多有异议,认为风木旺会伤脾胃,此时再用攻下药实属不当。对于脾胃虚损所致慢惊,李氏认为在治疗之时,当详查温热寒凉,先实脾胃后散风邪。李氏所创黄芪汤适用于脾胃虚损,内有虚热之证。治疗脾胃虚损,内有虚热之候,使用辛热温补之药,或将助火动风,李氏提出治疗惊风勿应用辛温治风之药的禁忌。

3 总结

将李东垣与钱乙对惊风病机的论述结合起来看,两位医家的理论形成了对惊风病因病机的完整认识。在惊风的分类上,李东垣有一定的创新,将外物致惊从急惊中区分出来,选用黄连安神汤以镇心止惊,并认为不能将其误认为急惊风,采用凉泻攻下之法。从遣方用药来看,在慢惊风的治疗中,李东垣提出的多种治法对组方用药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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