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与超越
——基于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的考察

2022-03-02 02:50:10梁金风李桂花
学术探索 2022年11期
关键词:唯物主义费尔巴哈历史观

梁金风,李桂花

(吉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社会历史发展的主体是谁?或者说,谁在社会历史发展中居于主体地位?无论是黑格尔的绝对主体、青年黑格尔派的抽象主体还是费尔巴哈的感性现实主体,都说明德国古典哲学所强调的主体是抽象主体,而不是现实主体,不仅没有超出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基地,也没有发现和肯定人民群众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主体地位。马克思在批判地继承这些理论成果的基础上,变革抽象的主体性观念,从实践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出发,确立了人民群众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主体地位。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一基本观点是伴随着马克思对前人理论成果的批判和超越产生的,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对德国古典哲学主体思想的批判与超越。

一、马克思对黑格尔“实体即主体”思想的批判与超越

哲学中的主体性思想发端于古希腊,自智者学派普罗泰格拉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开始,西方哲学探讨的中心就从客观世界转向了人自身。苏格拉底提出了“认识你自己”,他认为思维着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在哲学史上第一次认可了人的主体性力量。中世纪教会哲学和经院哲学使人的主体性迷失在宗教神学中,直到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时期,哲学开始了对现实的人的重视。在此背景下,笛卡尔高扬了人的主体性,提出了“我思故我在”的哲学命题,然而,“思之我”却造成了自我与世界、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对立。康德试图用“先验自我”来解决主客二元对立问题,为此他通过“人为自然立法”和“人为自身立法”对主客体关系进行了颠倒。然而,这种尝试却使他陷入了先验论的深渊。由此可见,肇始于笛卡尔,在康德处得到深化和弘扬的意识主体并没有解决主客二元对立的问题,后来的费希特、谢林也没有解决这一分立,这一问题最终被黑格尔在绝对精神范围内解决了。

黑格尔确立了一个既能充当实体又能充当主体的绝对主体——“绝对精神”。他认为,现实中的一切事物都是“绝对精神”自我矛盾运动的结果,他将主客体关系中的主体因素看作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因,赋予主体以能动的品质,使主体成为活的实体,认为客体只不过是主体的外化和产物。他认为,主体通过“树立自己的对立面”的“自我活动”,把内蕴于主体的“知识自身”和“知识对象”同一起来,以达到“绝对的真理”,从而实现了主体和客体的统一。但是,黑格尔的绝对主体实现的是在意识哲学框架内的主客体统一,而经由意识主体外化出来的“自然界”和“人”是抽象的自然界和非现实的人。马克思不满足于这种抽象的自然和非现实的人的统一,他要“变革抽象的主体性观念,在存在论的高度上重思现实的人的主体性”。[1](P26)

(一)马克思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与超越

马克思对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的最初动因源自于在《莱茵报》时期对现实问题的关注。起初,受到青年黑格尔派的影响,马克思还是在黑格尔国家学说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但是随着关于林木盗窃问题和摩塞尔地区贫困问题的争论,马克思意识到了黑格尔理性主义国家观对人民利益的忽视。自此,马克思开始了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这一成果主要集中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以下简称《批判》)的手稿中。

首先,马克思揭露了黑格尔法哲学原理的理论根源,即把观念当作主体。马克思对黑格尔的“逻辑的、泛神论的神秘主义”[2](P10)进行了批判,他指出:在黑格尔那里,“具体的内容即现实的规定成了形式的东西,而完全抽象的形式规定则成了具体的内容”。[2](P22)据此,马克思认为,黑格尔颠倒了现实的关系,原本应当作为出发点的事实被黑格尔神秘地变成了抽象观念的东西的产物。在《批判》中,马克思对黑格尔将观念当作主体的哲学神秘主义的揭露随处可见,集中体现在对黑格尔关于国家目的、国家制度、王权、行政权和立法权等论述的批判中。他指出在黑格尔那里,“观念变成了主体,而家庭和市民社会对国家的现实的关系被理解为观念的内在想象活动”。[2](P10)因此,马克思的人民主体思想首先就要在理论根源上锚定出发点,确定“现实的规定”这一“具体内容”。

其次,马克思对黑格尔理性主义国家观和国家与市民社会关系理论的批判。马克思直接对黑格尔的“国家内部制度”进行了批判,把黑格尔的理性国家作为批判的焦点,颠倒了国家与市民社会的关系。黑格尔认为,国家是客观精神在社会实在中的现实表达,个体只有在国家中才能确证自己的存在。马克思提出要从具体的现实的国家出发对国家的本质进行思考。黑格尔认为,国家对家庭和市民社会在逻辑上是先在关系,国家决定家庭和市民社会,国家追求的普遍利益高于个人的特殊利益。因此,黑格尔将国家提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贬低了家庭和市民社会,忽视了人民的主体价值。马克思看到了这一逻辑上的错误,站在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立场上,运用主谓颠倒的逻辑方法,对国家与家庭和市民社会的关系进行了颠倒,指出不是国家决定家庭和市民社会,而是家庭和市民社会决定国家,从此马克思的批判领域从国家转向了市民社会,找到了人民主体的现实园地,与黑格尔的虚幻国家观进行了彻底的决裂。

最后,马克思对人民现实主体地位的强调超越了黑格尔的观念主体。马克思在批判黑格尔关于国家制度、王权、行政权和立法权等论述的过程中,始终贯穿着对人民主体地位的强调。在黑格尔那里,“国家决定于现成的思想”,[2](P24)而马克思认为,只有从现实的人出发,把人作为国家制度的原则,才能够体现国家制度的本质规定。马克思指出,黑格尔的王权是理性国家制度的现实化身,君主作为国家意识的肉体形式具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马克思对黑格尔的这一观点持批判态度,并主张以“人民主权”反对“君主主权”,提出“人民主权不是凭借君王产生的,君王倒是凭借人民主权产生的”,[2](P37)认为是人民赋予了君主以国家主权代执行者的职责。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的行政权是君权的附属物,是国家普遍利益的代表,而市民社会被排除在了国家的普遍利益之外。他认为,行政权应当属于“全体人民”,全体人民的普遍利益应当建立在市民社会成员的特殊利益之上。这样,马克思就指出了“立法权代表人民,代表类意志”[2](P73)的思想,以此驳斥了黑格尔至高无上的王权。事实上,在黑格尔那里,行政权和立法权都是为了维护王权,人民的事务根本不可能成为普遍事务。马克思强调,只有突出人民在国家制度和立法权当中的主体地位,才能解决国家制度和立法权之间的对立,才能使人民的事务成为普遍的事务。

可见,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首先就是要在理论根源上把被黑格尔颠倒了的现实关系重新颠倒过来,确定“现实的规定”这一理论出发点。这样,才能在市民社会这一现实园地中找到现实的人民主体,突出人民在国家制度和立法权当中的主体地位。

(二)马克思对黑格尔理性主义历史观的批判与超越

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历史观都是从关于人的论述出发的。不同的是,黑格尔认为人类对历史的认识是一个合乎理性的发展过程,他的历史观是以无人身的理性为主体的理性主义历史观,这一历史观不能解释人类历史发展和形成的真实原因。马克思的历史观是以现实的个人、从事历史活动的人为主体的历史观,其历史观始终是以人民群众作为现实关照的,这种以人民为主体的历史观超越了黑格尔的虚幻历史观。

黑格尔的历史观是以无人身的理性为主体的理性主义历史观。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指出马克思的历史观“结束了历史领域内的哲学”,[3](P312)即黑格尔的以理性这一概念为主体的历史哲学。强大的历史感是黑格尔思维方式的最大特点,在黑格尔看来,历史需要用哲学进行考察,哲学考察历史需要用理性这一观念进行,因此,他认为世界历史是世界精神的发展史,是一个合乎理性的过程,理性应以实现人类的自由意识为目的。“按黑格尔的理论,‘精神’的自由本质的实现只有在国家这种现实性的形式中才能进入和表现世界历史”,[4](P28)也就是说,国家和民族精神具有同一性。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历史观始终是在理性范围内的唯心主义逻辑演绎,并不能解释人类历史的发展和形成的真实原因,对这一真实原因的揭露是由马克思完成的。

马克思的历史观是以现实的个人、从事历史活动的人为主体的历史观。马克思的历史观不同于黑格尔的历史观的地方在于,他始终是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而不是立足于观念,并认为现实的个人、从事历史活动的人是历史的主体。首先,现实的人是历史的主体。马克思将现实的人作为历史研究的出发点,以此超越了黑格尔的理性主体,他指出“有生命的个人”[5](P519)是人类历史的第一前提。其次,现实的人是从事历史活动的人。马克思认为人的历史活动有两种:第一种是“人改造自然”[5](P540)的物质生产实践,这是人的第一个历史活动,人们只有在满足了基本生活的基础上,才能谈得上创造历史,人通过对象化劳动创造现实生活的过程即人类历史;第二种是“人改造人”[5](P540)的活动,也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实践,人们在市民社会中结成一定的生产关系以满足各自的需要,代表着不同的生产方式和交往形式的市民社会是整个历史的基础。再次,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始终是以人民群众为现实关照的。马克思以“现实的人”取代黑格尔的理性主体,在实践的基础上把哲学研究引向了从事生产劳动的人民和他们的现实生活,认为人民群众创造了历史。

这样,在历史观上马克思以现实的、从事历史活动的人为主体,以人民群众为现实关照,从存在论的意义上驱逐了黑格尔无人身的理性主体在“历史领域内”的“哲学”领地,确定了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主体地位。

(三)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批判与超越

马克思揭示了黑格尔辩证法从抽象到抽象的思辨主义思维方式的特点,通过确立以实践为原则的历史辩证法超越了黑格尔的从观念到现实的思辨思维方式。在此基础上,马克思运用历史辩证法对资本主义进行了实践批判,揭示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命运。

马克思指出黑格尔从抽象到抽象的思辨主义思维方式是对辩证法现实革命性本质的抹杀。通过马克思在《批判》中的分析可知,黑格尔从抽象到抽象的思辨主义思维方式“根本无法把握和揭示人的现实存在状况,甚至也根本不关注人的现实存在状况”。[6](P137)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中,马克思不仅批判了黑格尔辩证法的神秘主义,而且将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批判推进到了对他的哲学基础的批判,从而找到了“‘对象性的活动’这一崭新的实践原则”。[7](P40)马克思认识到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的自我运动并不能够解决现实世界面临的现实问题,需要变革思辨主义的思维方式,建构以“人”和“人的实践”为核心的历史辩证法。但是,在《手稿》中马克思还受到费尔巴哈人本主义观点的影响,还没有将辩证法建立在唯物主义基础上。

到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马克思将感性的对象性活动规定为“实践”。正是以实践为基础,马克思开始从现实的、历史的、实践的视角认识和把握世界。直到《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现实的人出发,对黑格尔的思辨辩证法进行了彻底的改造,摆脱了费尔巴哈的影响,创立了建立在唯物主义基础上的历史辩证法。他们认为,现实的人通过实践创造历史,人的意识和精神并不能创造历史,实践作为人的存在方式,体现了人的能动性和创造性,作为主体的人在实践中不断地进行自我否定,最终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从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由此,马克思确立了以实践为原则的历史辩证法。

同样,马克思的辩证法是其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方法。马克思将思辨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结合了起来。“对于马克思来说,政治经济学批判或《资本论》的方法也就是辩证法”。[8](P3)他的历史辩证法超越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思维方式,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批判性、历史性研究,揭示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规律和必然灭亡的命运,向世人展现了对资本主义进行变革的可能性。

总之,处在近代哲学向现代哲学转折点的黑格尔哲学,具有自身难以克服的复杂的内在矛盾,这一内在矛盾深刻体现在其保守的形而上学哲学体系和革命的辩证法之间的矛盾中。这一矛盾正是在普鲁士王朝统治下德国新兴资产阶级纠结内心的独白。然而,以无产阶级为主体的劳动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他们的实践活动最具现实性、革命性和批判性,也正是站在劳动人民的立场上,马克思对黑格尔以观念为主体的法哲学、以理性为主体的唯心主义历史观和思辨辩证法进行了批判,以现实的、实践的人民主体代替了黑格尔的抽象主体,实现了对黑格尔哲学的超越。与马克思处于同时期的青年黑格尔派,虽然对黑格尔哲学体系的保守倾向进行了批判,试图从黑格尔哲学中找出革命的、批判的因素,但是其终究没有走出黑格尔的思辨哲学基地,这是促使马克思对其进行批判的原因。

二、马克思对青年黑格尔派的批判与超越

青年黑格尔派是伴随着黑格尔哲学的解体产生的。1831年,黑格尔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黑格尔哲学在当时德国的哲学领域中占据着统治地位,其唯心主义体系和革命的辩证法之间的矛盾,使黑格尔哲学“为容纳各种极不相同的实践的党派观点留下了广阔场所”,[3](P273)持有不同政治见解和阶级立场的社会力量都用黑格尔的学说为自己辩护。随着德国资本主义经济的迅速发展,德国资产阶级的革命要求日益强烈,其和封建容克贵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促使黑格尔哲学解体并分裂为代表不同阶级利益的两个派别,一派是代表封建容克贵族利益的老年黑格尔派,他们坚决捍卫黑格尔的哲学思想;另一派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青年黑格尔派,他们反对黑格尔哲学体系的保守倾向,在批判黑格尔哲学的同时从宗教批判转向了现实批判。在当时的德国,由于专制的普鲁士王国和基督教会结合起来共同反对资本主义的发展,资产阶级想以公开的形式进行政治斗争是相当危险和困难的,于是斗争就在哲学领域内率先展开了。以此为背景,青年黑格尔派运用黑格尔哲学展开了一场自1835年到1845年的批判运动,这一批判运动表面上采取的是宗教批判的形式,而实质上是对封建社会政治体系的批判。青年黑格尔派在宗教批判和现实批判的基础上建构起了自己的唯心主义历史观,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正是在批判青年黑格尔派唯心主义历史观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

(一)青年黑格尔派唯心主义历史观的建构

青年黑格尔派在历史观上是唯心主义的,他们无法达到对社会历史的科学认识和现实理解,只能停留在思想基地中。

青年黑格尔派历史观没有超出黑格尔的思辨唯心主义历史观。青年黑格尔派是以批判黑格尔哲学为己任出场的,但是,马克思认为他们非但没有超出黑格尔的哲学基地,反而他们“谈到的全部问题终究是在一定的哲学体系即黑格尔体系的基地上产生的”。[5](P514)同时,马克思指出,“从施特劳斯到施蒂纳的整个德国哲学批判都局限于对宗教观念的批判”,[5](P514)他们的宗教批判是在黑格尔思辨哲学框架内进行的,不管是施特劳斯的“实体”,鲍威尔的“自我意识”,还是费尔巴哈的“类”,施蒂纳的作为“唯一者”的“我”,都是从概念、范畴出发,都没有超出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历史观。

施特劳斯将黑格尔“实体即主体”原则还原为斯宾诺莎主义的“实体”,从这一实体原则出发,采用历史批判的方法对福音书中的神迹进行了理性主义考察,他把耶稣还原为人,认为围绕耶稣的神迹不过是人为编造出来的,并非在历史中真实发生过的,以此剥夺了基督教的神圣性。布鲁诺·鲍威尔刚开始是站在正统神学家的立场上反对施特劳斯的,但是随着对施特劳斯的批判,鲍威尔逐步摆脱了保守的宗教和哲学立场,针对施特劳斯从客观上将宗教的根源归结为精神实体的观点,他在主观上将其归结为自我意识,并从自我意识出发对宗教进行了批判,他将自我意识还原为人的思维,认为人类历史是精神的产物,是“自我意识”的发展史。施特劳斯和鲍威尔分别是从主、客观两个阵地对现实的宗教基础进行批判的,使黑格尔理性对现实宗教的批判成为可能。费尔巴哈在《基督教的本质》一书中指出,人在宗教中把自己神圣化了,宗教是人创造出来的,应该打倒宗教,将“人的本质”还原为人的“类本质”,亦即“理性、爱和意志”,但是费尔巴哈却忽略了人的生活世界,“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gegenständliche)活动”。[5](P499)施蒂纳以“我”否定了费尔巴哈的“类”,他在批判费尔巴哈的过程中提出了一个摆脱了一切束缚的绝对自由主体——作为“唯一者”的“我”,这个“我”是世界历史的主体,世界历史是这个“唯一者”的“我”的自我实现的历史,这个“我”是完全利己主义的,是脱离了一切现实社会关系的。

事实上,青年黑格尔派的历史主体依然是抽象主体。青年黑格尔派对哲学前提的批判不是从现实出发,而是从观念出发的。虽然他们以“‘震撼世界’的词句”[5](P516)对黑格尔哲学进行了批判,但是他们的批判是以对宗教观念的批判为哲学前提的,结果只能是对人的现实社会关系的宗教抽象。青年黑格尔派虽然通过将神归结为人的方式把主体地位和性质还原给了人,但是他们终究是没有离开主观唯心论的哲学立场。鲍威尔在与实体相对立的意义上规定自我意识,通过赋予自我意识以至高无上的地位,把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这一绝对能动的抽象精神主体给复活了。费尔巴哈试图在自然性上探索人的本质,但是他在人的现实性之外对人进行静态直观,并不能揭示历史主体的现实性。施蒂纳从作为“唯一者”的“我”出发理解人,将作为个体的“我”作为主体,提升了个人主体的“我”的地位,但是他这种以个人为中心的哲学思维方式,只不过是把“我”作为一种抽象的主体。由此可知,青年黑格尔派脱离了人的现实性和实践,从人的抽象主体性出发来理解历史。

这就决定了青年黑格尔派在对待人民群众的态度上是唯心主义的。在被马克思称为“批判的批判”的鲍威尔及其伙伴们看来,只有“自我意识”及与现实性相矛盾的普遍性才是历史的创造者,他们鄙视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并认为像法国大革命这种历史性伟大事件的失败,要归因于群众的关怀和热情。鲍威尔和他的伙伴们“宣布批判就是绝对精神”,[5](P292)他们自己就是批判,他们将自己与群众对立起来,认为批判不是群众的事业,批判是他们这“一小撮杰出人物”[5](P293)的专利,群众则是批判的阻碍因素,历史活动不是群众的活动,在历史中活动着的是自我意识这一精神因素。鲍威尔及其伙伴们的这种自比“杰出人物”,夸大精神的作用的做法,导致他们在历史观上陷入了唯心主义的英雄史观的泥潭。

(二)马克思对青年黑格尔派唯心史观的批判与超越

针对青年黑格尔派的思辨唯心主义历史观,马克思在对其展开彻底批判的同时,建构起了自己的唯物主义历史观,超越了青年黑格尔派的抽象历史主体,确立起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现实主体地位。

马克思与青年黑格尔派之间的关系经历了一个从作为青年黑格尔派的一员到对青年黑格尔派哲学立场的怀疑再到超越青年黑格尔派的发展过程,这一过程也是马克思批判思辨唯心主义历史观建立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过程。在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基础上,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了人类历史的基本前提是物质生产实践、物质生产实践决定人类意识、物质生产革命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推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主体是人民群众的观点。基于此,他们“确立了唯物史观的总体理论结构和基本观点”。[9](P22)在《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实现了与青年黑格尔派的彻底决裂,他们认为青年黑格尔的批判局限于理论领域,不能与德国现实联系起来,他们将理论批判转向现实批判,对青年黑格尔派思想和观念统治世界和支配历史的观点进行了批判,建构起了以“现实的个人”为逻辑起点、以实践为基础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指出生活在社会历史中的个人要受到其所处的物质生活条件的限制,个人的自由不是不受限制的绝对自由。

为此,马克思超越了青年黑格尔派的抽象主体,确立了人民群众历史创造者的主体地位。列宁对以往的历史理论作过这样的评价,“第一,以往的历史理论至多只是考察了人们历史活动的思想动机,而没有研究产生这些动机的原因,没有探索社会关系体系发展的客观规律性,没有把物质生产的发展程度看作这些关系的根源;第二,以往的理论从来忽视居民群众的活动,只有历史唯物主义才第一次使我们能以自然科学的精确性去研究群众生活的社会条件以及这些条件的变更”。[10](P425)唯心史观的这两个缺陷在青年黑格尔派其他成员那里体现得淋漓尽致。马克思没有像他们一样,而是从现实社会关系和实际物质生活过程中认识和揭示作为主体的人的本质,并站在广大劳动人民的立场上,以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观点破除了历史唯心主义的缺陷。“马克思历史观从肯定、强调作为历史主体的劳动阶级的感性的实践活动、生产劳动的现实基础出发,终生都在追求劳动阶级的自由,同时断然拒绝现代资产阶级自由的阶级狭隘性,对其虚幻的普遍本质作了强有力的批判和揭露”。[11](P19)针对以鲍威尔为首的“批判的批判”贬低、否定群众的身份和地位,只承认“自我意识”的历史创造力量的错误观点,马克思和恩格斯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他们指出,人民群众是社会历史的创造主体,“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5](P287)并认为历史活动的最终目的是满足人民群众的利益。“‘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5](P286)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人在资产阶级社会中处于非人的异化状态中,资产阶级在异化状态中是被满足的一方,无产阶级是被压迫的一方,无产阶级有着强烈的革命需求,人的解放要通过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革命斗争实现,“所以无产阶级能够而且必须自己解放自己。但是,如果无产阶级不消灭它本身的生活条件,它就不能解放自己”。[5](P262)

由上可知,马克思认识到青年黑格尔派的批判活动没有超出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基地,他们的历史观是建立在观念中和思想中的唯心主义历史观。马克思与青年黑格尔派在历史观上的根本区别在于:到底是观念主体还是现实主体、到底是个体主体还是社会主体、到底是英雄人物还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同时,作为青年黑格尔派一员的费尔巴哈,与青年黑格尔派的其他成员不同的是,他站在人本学唯物主义的立场上对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哲学展开了批判,这使他的哲学对马克思的哲学变革起到了重要的中介作用,但是由于他不能理解感性的实践活动的意义,在历史观上也陷入了唯心主义,因而又引起了马克思对他的实践超越。

三、马克思对费尔巴哈历史唯心主义的批判与超越

这里之所以把作为青年黑格尔派一员的费尔巴哈单列出来进行考察,是因为他在马克思唯物主义历史观形成过程中所具有的特殊地位。费尔巴哈与其他青年黑格尔派成员不同的地方在于,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是以唯物主义方法进行的,虽然他没有真正突破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但是费尔巴哈的人本学唯物主义为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实现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正是由于费尔巴哈的中介作用,马克思才得以在批判地继承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德国古典哲学的优秀成果的基础上,创立了以改变世界为宗旨的新哲学。

(一)费尔巴哈感性现实主体的构建

费尔巴哈的人本学唯物主义是在批判黑格尔哲学的基础上确立起来的,他指出了黑格尔哲学头脚倒置的特征,批判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哲学和将上帝人化的观点。虽然费尔巴哈有着非常明确的唯物主义立场,但是他的感性自然观离开人的感性实践活动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认为自然是脱离了人的社会历史过程的抽象自然,现实世界在他那里是静态的、不会被改变的,人在自然面前丧失了主体地位,因此,费尔巴哈的感性现实主体依然是一种抽象主体。

费尔巴哈在批判黑格尔哲学的基础上,确立了人本学唯物主义,把人理解为感性现实主体。针对费尔巴哈的历史功绩,马克思有过如下的高度评价:“和黑格尔比起来,费尔巴哈是极其贫乏的。但是,他在黑格尔以后起了划时代的作用,因为他强调了为基督教意识所厌恶而对于批判的进步却很重要的某几个论点,而这些论点是被黑格尔留置在神秘的朦胧状态中的。”[12](P17)费尔巴哈第一个指出了黑格尔哲学是头脚倒置的,他确立了宗教批判和哲学批判的出发点“感性对象性原则”,提出了“类”概念,对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和宗教的起源及本质进行了批判,在此基础上确立了他的人本学唯物主义。与黑格尔把理性抽象主体局限于神秘的唯心领域不同,费尔巴哈以唯物主义的视角探索人的本质,把人看作“感性对象”,认为人是感性的、肉体的存在,不需要在自身之外再寻求一个上帝的价值,在这里,他把人理解为以自然为基础的现实感性主体。同时,费尔巴哈立足于直观唯物主义哲学基础之上考察人,把“类”作为人和宗教的本质规定,批判了把上帝人化的观点,结束了把宗教绝对化的神话,指出上帝是人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此外,他把理性、爱、意志力理解为人的类本质和感性现实主体的存在标志,认为人是具有共性而存在的类。在这里,费尔巴哈强调人不是从个体抽象出来的概念,而是感性存在的具体的人的总体,是社会性的人,以此驳斥了精神哲学中脱离社会的抽象主体。

在自然观上费尔巴哈是唯物主义的,在历史观上是唯心主义的。费尔巴哈的自然观是建立在感性直观唯物主义基础上的,尽管其自然观还较为粗陋,但他对自然界的物质性的肯定显然是一种进步。费尔巴哈还强调感性直观,认为感性是人的内在感知,感性实践活动是脱离了现实社会的没有内容和对象的感性直观,在他那里,哲学发端于自然而不是抽象思维,人对对象的认识过程是没有经过中介的直接过程。费尔巴哈的感性自然观离开人的感性实践活动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认为自然是纯粹地脱离了人的社会历史过程的抽象自然,而不是人化自然,人在自然面前丧失了主体地位,只能被动地顺从自然才能够生存。

可见,费尔巴哈是无法理解劳动实践活动的意义的,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但是他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gegenständliche)活动。因此,他在《基督教的本质》中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做是真正人的活动,而对于实践则只是从它的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因此,他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5](P499)可见,费尔巴哈无法看到人对自然的改造作用,找不到人及其所处环境改变的原因,认识不到世界是历史辩证发展的产物,因而在历史观上陷入了唯心主义。费尔巴哈关于人类历史发展的根据的认识也是唯心主义的,虽然他用“类本质”克服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独立于人类社会之外的缺陷,但是他的“类本质”是在个人共同属性基础上的抽象存在,用这一抽象的“类本质”充当人类历史发展的根据,必然会陷入唯心主义历史观。因此,“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5](P530)

尽管费尔巴哈不承认但是他的感性现实主体在本质上还是抽象主体。根据费尔巴哈的理解,包括黑格尔哲学在内的近代哲学表现出一种唯物论趋势,这与近代反基督教神学的趋势密切关联,这里的物质是作为理性思维对象的物质。基督教神学中的上帝是一个绝对主体,是世界的创造者和维持者,物质被排除在作为上帝本质的观念和思想之外。这种基督教的上帝观在近代走向了泛神论,泛神论确立了一个思想和观念上的绝对主体,比如“实体”“理性”“绝对精神”等,世界万物都被这个绝对主体规定,体现了对人的逻辑和思维能力的重视,这种观点虽然高扬了人的主体性,但是,在费尔巴哈看来却没有看到物质对精神的决定意义。费尔巴哈认为自中世纪以来的整个西方哲学思想,都是由人这个主体的思维和精神规定的,人的思维和精神赋予事物以意义,消解了自然本身。他的自然观正是在对事物是观念或者思维产物的批判的过程中形成起来的,他借鉴了古希腊的质料存在于思维之前的思想,以此得出自然是一切事物和思想产生前提的自然观。

由此可知,费尔巴哈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是立足于直观唯物主义哲学基础上的,他虽然认同自然先于人而存在,但是却认为自然是对于人来说的异己的感性存在,人对自然的认识是通过感性直观进行的,是脱离了人的劳动实践活动这一中介的静态的认识活动,事物对人来说只是感性对象,而不是感性活动。因此,在费尔巴哈那里,人与自然关系的分离集中地体现在他没有认识到“‘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5](P499)上,他的感性实践是没有对象和内容的脱离了社会现实的实践。如此一来,费尔巴哈对人的感性实践活动的僵化片面理解导致其看不到作为人的能动性和主体性而停留在对人的抽象理解中,他也就无法达到对现存事物的实践性理解并为反对现存事物而努力奋斗,更不用说会站在劳苦人民的立场上为人的自由解放而斗争。

(二)马克思现实主体对费尔巴哈抽象主体的超越

费尔巴哈对马克思的影响,从实质上来讲,不是其宗教批判而是其哲学批判。费尔巴哈的人本学唯物主义,在马克思看来并没有突破黑格尔的哲学基地,仍然属于解释世界的旧哲学范畴,但是,费尔巴哈是马克思得以进行哲学革命的关键环节。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费尔巴哈从黑格尔思辨哲学中解放出来,从感性实践活动出发考察人与自然以及人与社会的关系,批判了费尔巴哈直观唯物主义和历史唯心主义,确立了实践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超越了费尔巴哈的抽象主体,建立了实践主体。

首先,马克思批判了费尔巴哈的直观唯物主义,建立实践唯物主义。费尔巴哈没有打破黑格尔解释世界哲学的桎梏,他对黑格尔的批判还停留在理论领域范围内,而没有从实践出发。在马克思看来,一切抛开实践和主体理解世界的哲学都是解释世界的哲学,费尔巴哈的直观唯物主义哲学就在其范围内。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直观唯物主义的批判,也是对旧唯物主义的批判,在此基础上,他确立起了实践唯物主义。在《提纲》中,马克思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5](P499)在《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彻底地批判了费尔巴哈的感性直观,指出费尔巴哈通过感性直观发现的“人”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人”,[5](P528)他所直观到的周围世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5](P528)是通过人类历史实践活动创造出来的。他们指出,费尔巴哈“从来没有把感性世界理解为构成这一世界的个人的全部活生生的感性活动”,[5](P530)仅仅停留于爱与友情的感情范围内抽象地理解人,把人看做抽象的人,而不是现实的、从事实践活动的人。马克思和恩格斯同费尔巴哈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5](P544)从物质生产实践出发来考察人,从而确立起自己的实践唯物主义。马克思和恩格斯还将实践概念理解为社会革命,包含着对现存秩序进行革命性改造的意义和内涵。他们指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5](P527)这也就表明在资本主义社会,实践的唯物主义者的任务是通过革命实践消灭资本主义制度,进而实现共产主义,因此费尔巴哈“始终是理论家和哲学家,而不是革命家和实践家”。[13](P10)

其次,马克思批判了费尔巴哈的历史唯心主义,建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费尔巴哈虽然重视人,但是他不理解物质实践是意识的来源,却把意识看作解决问题的关键性因素,在遇到牵涉现实世界的革命问题时,向意识寻求解决方案,在历史观上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淖。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当人开始生产维持生命存在的物质生活资料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5](P519)在他们看来,人类的劳动实践是与其社会形式相伴随的。马克思认为自然不是独立于人之外的自在之物,而是人类感性活动的对象,人们在生产中结成各种生产关系,进而在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形成其他社会关系,在此基础上构成人生活于其中的社会。在马克思那里,人的生命需求、生产实践、社会关系等,都是形成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物质前提。马克思把自然理解为人的实践活动对象,把人与自然的关系作了实践的理解,将主观和客观统一了起来,他指出“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5](P187)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人对自然的改造。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人们对生活资料的需求日益增长,于是通过实践活动作用于自然界,实现了自然界的变迁,拓展了人化自然的广度和深度。可见,自然界的变迁是与人的社会实践活动分不开的。在人化自然不断拓展广度和深度的过程中,人类历史也在随着人类的生产实践向前发展。因此,只有坚持对世界的实践理解,深刻认识人的实践特征和社会本质,才能够在历史观上坚持唯物主义立场。

最后,马克思超越了费尔巴哈的抽象主体,确立了实践主体。在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旧唯物主义那里,主体是与实践完全脱离的抽象主体,主体和客体是二元对立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费尔巴哈关于人的本质的认识经历了一个从完全肯定到批判再到超越的历史过程,即从“类本质”到“现实的个人”的过程。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将费尔巴哈的“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一命题当作人的解放理论的出发点。在《手稿》中,他将“人本身”进一步理解为“类特性”,提出共产主义是对人的“类本质”的真正占有。在《提纲》中,他由肯定费尔巴哈转变为批判费尔巴哈,并提出了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论断,超越了费尔巴哈撇开历史进程将人的本质理解为“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的观点。直到《形态》中,彻底超越了费尔巴哈对人的本质的抽象理解,将人理解为进行物质生产实践的“现实的个人”。同费尔巴哈放弃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将其弃置到一边不管不同,马克思借鉴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将世界理解为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出于在《莱茵报》工作期间现实斗争的需要,马克思开始了结合现实社会状况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进行积极扬弃和建构“新唯物主义”的工作。马克思借鉴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将世界理解为发展变化的过程的合理内核,将费尔巴哈的“感性直观”发展为“感性实践活动”,认为现实世界每时每刻地处于发展变化过程中,引起这一变化的是感性实践活动,由此确立了人在改造自然和改造社会活动中的实践主体地位。

由此可知,虽然费尔巴哈在批判黑格尔哲学的基础上建构起了其人本学唯物主义,为马克思的哲学革命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但是由于他不能理解人的感性实践活动的意义,因而他的感性现实主体依然是抽象主体,这就导致了他在历史观上是唯心主义的。马克思将费尔巴哈的“感性直观”发展为“感性实践活动”,将其抽象主体发展为现实主体,实现了对费尔巴哈的超越。

综上所述,相较于黑格尔、青年黑格尔派的其他成员和费尔巴哈而言,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的超越性体现在其实现人类解放的价值目标上,他一直都是以人民群众作为其主体性思想的现实关照的。不管是黑格尔、青年黑格尔派的其他成员还是费尔巴哈,他们的抽象主体都是以私有制为现实基础建构起来的,代表的都是统治阶级的利益,都是西方社会理性形而上学和资本“联姻”的资本逻辑的理论表达,在他们那里人类历史成为了抽象思维的发展史,人类自身的发展史被淹没在了抽象资本的统治中。马克思的实践主体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和实践唯物主义,构建了集现实性、历史性、实践性于一体的人民主体,他站在以无产阶级为主体的劳动人民的立场上,提出了对现存社会秩序进行革命性改造的任务,即通过革命实践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实现共产主义。因此,马克思不仅是理论家和哲学家,更是革命家和实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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