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聪
(南宁师范大学, 广西 南宁 530299)
《四库全书总目》中提及庾信的有《庾开府集笺注》提要、《徐孝穆集笺注》提要、《林蕙堂集》提要、《陈检讨四六》提要等41处,大部分仅仅提及庾信,其中集中对庾信进行点评的是《庾子山集注》提要。《四库全书总目》对庾信其人、其文的评价代表了清代学者的基本态度,认为其人立身本不足重,而其文有可取之处。
人品与文品之间的关系一直被学术界探讨,其中一种看法是人品的好坏并不影响个人在文学方面的成就。中国传统士族讲究立身立德立言,称之为三不朽。《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1]1979唐孔颖达对《春秋左传正义》中的“三不朽”做了详细的解释:“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圣德立於上代,惠泽被於无穷,……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於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1]1979
《四库全书总目》中对庾信历仕多朝的人生经历做了点评:“信为梁元帝守朱雀,望敌先奔。厥后历仕诸朝,如更传舍,其立身本不足重。其骈偶之文,则集六朝之大成,而导四杰之先路。自古迄今,屹然为四六宗匠。”[2]1275-1276四库馆臣对庾信的失节行为进行了指责,认为庾信没有做到立身,但接下来也肯定了其在骈文领域的突出成就,是为立言,将人品与文品分开讨论。
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上层社会权力斗争异常激烈,篡乱相寻,社会秩序相对混乱。士族始终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他们的权力和利益并不完全依赖于一姓一室的恩赐。只要不卷入具体的政治斗争,他们的政治地位就可以不受改朝换代的影响。因此,士族对于所谓君臣之义并不看重”[3]。“从初平之元,至建安之末,天下分崩,人怀苟且,纲纪既衰,儒道尤甚。”[4]魏晋南北朝朝代更替的频繁带来的是社会意识形态的变化:儒学示微,玄学兴起,皇权对士族阶级的约束力减弱,人权得到了强调。
四库馆臣按照儒家正统思想来评价庾信,在儒家的忠君爱国评判体系中,庾信的行为是值得诟病的。但是文学评价要做到知人论世,考虑到庾信所处时代社会动荡不安,文人朝不保夕,社会思潮变化等诸多因素,庾信的行为是可以给予适当的包容与理解的。
四库馆臣对庾信骈文受人批驳的现状进行了拨正,对前代学者因其前期浮艳的文风而诋毁其全部文章,或者因为政治因素而大肆诋毁的态度进行辩驳,《四库全书总目》中云:
初在南朝,与徐陵齐名。故李延寿《北史·文苑传·序》称:“徐陵、庾信,其意浅而繁,其文匿而采。词尚轻险,情多哀思。”王通《中说》亦云:“徐陵、庾信,古之夸人也,其文诞。”令狐德棻作《周书》,至诋其“夸目侈於红紫,荡心逾於郑卫”,斥为词赋之罪人。然此自指台城应教之日,二人以宫体相高耳。至信北迁以后,阅历既久,学问弥深,所作皆华实相扶,情文兼至。抽黄对白之中,灝气舒卷,变化自如,则非陵之所能及矣。张说诗曰:“兰成追宋玉,旧宅偶词人。笔涌江山气,文骄云雨神。”其推挹甚至。杜甫诗曰:“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则诸家之论,甫固不以为然矣。[2]1276
《梁书·简文帝纪》中对宫体诗的由来进行了介绍:“雅好题诗,其序云: ‘余七岁有诗癖,长而不倦。’然伤于轻艳,当时号曰‘宫体’。”[5]109《梁书·徐摛传》中记载了宫体诗的兴起:“摛之文体既别,春坊尽学之,宫体之号,自斯而起。”[5]447宫体诗在六朝风靡一时,但也存在形式上过于追求华美而流于轻艳的致命缺陷。唐人编撰的史书如《隋书》《周书》都认为六朝盛行绮丽的骈文是王朝衰弱的原因,自此庾信的骈文也被后人视为亡国之音,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隋书·文学传》曰:“梁自大同之后,雅道沦缺,渐乖典则,争驰新巧。简文、湘东,启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扬镳。其意浅而繁,其文匿而彩,词尚轻险,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听,盖亦亡国之音乎。”[6]1730令狐德棻《周书·庾信传》中“然则子山之文,发源于宋末,盛行于梁季。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故能夸目侈于红紫,荡心逾于郑卫”[7],将庾信的骈文与六朝的浮艳之作归于同类。即便是深受庾信骈文影响的王勃也毫不留情的批判他,“徐庾并驰,不能止周陈之祸”[8],将王朝的倾覆和文人挂钩,这也代表了当时文人的普遍态度。唐初文坛一方面对六朝骈文嗤之以鼻,极尽贬低之能事,但另一方面在文学创作上又深受六朝骈文的影响,延续了六朝文风。隋唐文人将六朝的宫体诗与骈文都唾弃为亡国之音,将国家的衰亡归咎于六朝文学,这种对六朝文学过度批判、一律否定的态度可谓不智,失去了文学评价中的客观公正。文学的发展固然需要否定前人的不足,但也要包容其中的可取之处,不应该一味否决,完全用政治的眼光来审视文学。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9],杜甫以全新的视角客观地看待庾信在后期文学创作上取得的成就。四库馆臣也将庾信文章受到抵触的原因归结于其前期浮糜文风,而赞赏其后期苍凉悲壮的文风。四库馆臣注意到庾信前后期文风的转变,并认同杜甫的说法,认为是学识的积累和人生阅历的增加促使庾信后期的骈文一改之前的浮华,变得文质兼美。
值得注意的是庾信文章在后期并不是全变成了沉郁顿挫的文风,仍然有一些绮艳的作品,与前期并无太大差别。这种将庾信的文章风格一刀切地分为两种,认为后期的文风是值得赞扬的,前期的文风是令人唾弃的看法,没有意识到庾信前期宫体诗创作对后期骈文创作的积极影响,没有从文学发展的连贯性、整体性来看待庾信骈文的变化发展。
《四库全书总目》中对庾信骈文的艺术特征进行了评价:“至信北迁以后,阅历既久,学问弥深,所作皆华实相扶,情文兼至。抽黄对白之中,灝气舒卷,变化自如,则非陵之所能及矣。”[2]1276四库馆臣认为庾信后期骈文对仗工整,变化自如,情文兼美,较徐陵骈文的艺术水平更高。
《隋书·文学传》:“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斌斌,尽善尽美矣。”[6]1730词学上以文理兼至作为最高的审美追求,同样适用于骈文。文学形式与内容的统一是儒家的审美准则,《论语·颜渊》中首次对文与质进行了阐释:“文犹质也,质犹文也。”[10]290《论语·雍也》进一步提出了文质彬彬的审美理念:“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10]143“孔子之说虽然是针对君子的个人修养而发,却有着深刻的美学意义,在中国美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文质统一的审美主张。”[11]
骈文这类比较注重藻饰的文体,经常因为形式上过度修饰造成内容的空洞无趣,以汉大赋为例,其劝百讽一的艺术特点常遭人诟病。四库馆臣也分析了骈文追求丽藻的特点:“秦、汉以来,自李斯《谏逐客书》始点缀华词,自邹阳《狱中上梁王书》始叠陈故事,是骈体之渐萌也。符命之作则《封禅书》、《典引》,问对之文,则《答宾戏》、《客难》,骎骎乎,偶句渐多。沿及晋、宋,格律遂成,流迨齐、梁,体裁大判,由质实而趋丽藻,莫知其然而然。”[2]1719
但是庾信后期的骈文大多以感伤故国为题旨,使得其篇篇有哀思,一洗骈文追求华丽辞藻带来的伤于浮蘼的弊端,转而以骈文抒发哀思,真正做到了文质彬彬,故而四库馆臣对其骈文的评价较高。“《哀江南赋》一篇,引据时事,尤为典核”[2]1276,四库馆臣对《哀江南赋》的评价是典雅,而不是绮艳,这与后世学者的看法一致。《哀江南赋》因为大量运用军事战争典故来喻今,故而有“赋史”之称。赋中“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12]98-99,庾信以蔺相如、钟仪之类自诩,映射自己出使西魏后梁国灭亡,自己成了亡国之人。列举与自己有相似经历的历史人物,悲哀之感更甚,并且借用典故娓娓道出自己的困顿境遇,现实与历史交融,增加了文章的历史厚重感,也显得典雅深沉。陈寅恪也点评道:“兰成作赋,用古典以述今事。古事今情,虽不同物,若于异中求同,同中见异,融会异同,混合古今,别造一同异俱冥、今古合流之幻觉,斯实文章之绝诣,而作者之能事也。”[13]
孟子有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14]孟子的知言养气论认为气存在于天地之间,通过自身的仁义修身来养成这种浩然正气。孟子的说法更多谈到君子的人格修养,其后曹丕《典论·论文》中提出“文以气为主”的说法,将气这种观念运用于文学中。而文气说“主要是指作家的内在禀赋,是指作家从体格元气到精神、气质、情感与性格的总和,是作家在精神活动和实践活动中表露出来的心理生理与行为方式特征的总和”[15],“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16]。庾信后期遭受亡国之痛,在骈文中常用悲凉的色彩来描绘周遭的事物,为骈文注入了一种强烈的哀思,使得庾信的骈文充斥着浩然正气。
至于四库馆臣评价其骈文变化自如,应是指庾信在抒发自己的情感时,善于用四六对句的变化来展现其情感的起伏变化。关于这点,钟涛指出:“四六隔对在陆机骈文中,即已出现。宋齐骈文的许多篇中,也已存在。而到徐陵、庾信之文,有两点与前人之作不同了。一是在其骈文之中,四六隔对绝对数量增加了;二是一篇之中,四六隔对连续运用的情况出现了。”[17]“以四六句间隔作对,可谓徐庾导其风,古人作对,不过上句对下句,其隔句作对,亦往往多用四言。至四六句间隔作对,则当首推徐庾为多。”[18]
庾信的骈文能熟练运用四六对句来抒情,使得句式多变又有规律,结构多样化,增加了骈文的灵动感,少了刻板呆滞。但是庾信的骈文并非全是四六对句,散句的融合造成了其骈文不凡的气质。庾信的碑铭做到了骈散的精确结合,如《周大将军闻嘉公柳遐墓志铭》中对人物生平的记叙用散句,而对人物的夸赞用偶句。
《四库全书总目》中这样评价庾信骈文的成就与地位:“其骈偶之文,则集六朝之大成,而导四杰之先路。自古迄今,屹然为四六宗匠。”[2]1276
庾信的骈文被誉为南北之冠冕。明代的杨慎在《升庵诗话》中认为“庾信之诗,为梁之冠绝,启唐之先鞭”[19]。直接点出庾信在文学史上承上启下的作用,虽是谈及诗歌,但也适用于其在骈文上的影响力。明中后期开始,部分学者对六朝骈文的态度有了明显的缓和,但直到清初骈文的地位仍普遍得不到尊重。陈维崧在《陈迦陵散体文集》卷二《词选序》中揭露出“客或见今才士所作文,间类徐庾俪体,辄曰此齐梁小儿语耳,掷不视”[20]54的状况。到了乾嘉时期,在汉学考据之风盛行与科举考试律赋的影响下,学者重视典故藻饰并推崇六朝骈文,通过对六朝骈文的批评与吸收树立了骈文的审美典范,促成了骈文在清中后期的复兴。
曾燠在《国朝骈体正宗序》中认为骈文是从秦汉古文发展而来,在六朝到达高峰:“有如骈体之文以六朝为极则乃一变于唐再坏于宋。元明二代则等之自郐吾无讥焉。原其流弊盖可殚述。夫骈体者齐梁之人学秦汉而变焉者也。后世与古文分而为二固已误矣。”[21]许裢在《六朝文絜》中道:“三唐奥茭,未有不胎息六朝者。”[22]将唐代古文的发源追溯到六朝骈文,两人本质上都是通过骈散同源的理论来提高骈文的地位。《四六丛话·序》:“四六盛于六朝,庾徐推为首出。其时法律尚疏,精华特浑,譬诸汉京之文,盛唐之诗,元气弥沦,有非后世所能造其域者。”[23]1程杲认为六朝骈文盛于历朝历代,独树一帜,而庾信的骈文是其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由于《四库全书总目》是官修书目,修书者站在客观角度而非以个人好恶对庾信骈文及六朝骈文进行评价。与此同时,受时代学术风气的影响,修书者奉六朝骈文为正宗:
六代及唐,词虽骈偶,而格取浑成,唐末五代,渐趋工巧。……宋代沿流,弥竞精切。……终宋之世,惟以隶事切合为工,组织繁碎,而文格日卑。[2]1783
《四库全书总目》推崇六朝骈文,并对庾信集六朝骈文之大成的文学地位给予了肯定,对历史上一味否决其骈文的态度进行了拨正。
“大抵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6]1706
此处讨论的是南北经学的差异,但也反映了南北文学上的不同特质,若能将两者兼容便能尽善尽美。清代的倪璠指出庾信“至其历魏仕周,闵姬思毫,得南朝之精微,穷北方之枝叶。盖有骚人之风,非孝穆所能及也”[12]74。庾信在北地受到北方质朴的民歌与苍凉悲壮的自然环境的影响,再加上由南入北的羁旅愁苦和故国之思使得庾信后期的骈文将南方文学的绮丽缠绵与北方的质朴豪放自然融合,到达了“穷南北之胜”[12]3的境界。庾信的骈文清丽典雅,将南朝骈文带入北周,使得北方接触到优质的骈文作品,极大促进了南北文学的沟通交流,这也是庾信沟通南北文学的关键。
《四库全书总目》中提到了“陵文章绮丽,与庾信齐名,世号徐庾体”[2]1276,庾信与徐陵开创的徐庾体不仅在当时盛极一时,更是为后世骈文提供了典范。孙德谦《六朝丽指》有云:“吾观六朝文中以四句作对者,往往只用四言,或以四字五字相间而出;至徐、庾两家,固多四六语,已开唐人之先,但非如后世骈文,全取排偶,遂成四六格调也。”[24]
庾信的骈文有着“导四杰之先路”[2]1276的影响力,从《四库全书总目》中儒生对王勃的评价可看出王勃深受庾信文风的影响——“勃文为四杰之冠,儒者颇病其浮艳”[2]1277。刘熙载《艺概·诗概》中认为“唐初四子,源出子山”[25],阮元在《〈四六丛话〉后序》称四杰“追庾徐之健笔”[23]11。四杰继承了庾信的骈文,在形式上同样采用四六对句,修辞上注重用典藻饰,文风上追求风骨气度,甚至直接化用庾信的骈文。他们的骈文作品中处处可见庾信的影子,如倪璠在《春赋》下作注云:“《梁简文帝集》中有《晚春赋》,《元帝集》中有《春赋》,赋中多有类七言诗者。唐王勃、骆宾王亦尝为之,云效庾体,明是梁朝宫中庾子山创为此体也。”[12]74
清初陈维崧师法庾信,并取得清初第一家的成就。《四库全书总目》中称:“平心而论,要当以维崧为冠,徒以传诵者太广,摹拟者太众,论者遂以肤廓为疑,如明代之诟北地,实则才力富健,风骨浑成,在诸家之中,独不失六朝、四杰之旧格。”[2]1524陈维崧不仅在骈文理论上主张取法庾信,更是在骈文创作中自觉追随庾信的脚步。陈维崧与庾信有着相同的亡国之痛,并且陈维崧学习了庾信骈文中的史学意识,用骈文来描绘社会现实,所以两者的骈文有相似的恢宏气势。如《戴无忝诗序》中“庐江孔雀,只爱单飞;都尉鸳鸯,恒憎生别。丝牵不断,半天荒地老之悲;珠落难圆,总去国离家之泪”[20]300,将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的悲凉抒发地淋漓尽致。《四库全书总目》云:“譬诸明代之诗,维崧导源于庾信,气脉雄厚如李梦阳之学杜。”[2]1524四库馆臣认为陈维崧骈文的“气脉雄厚”[2]1524源于庾信骈文的“灝气舒卷”[2]1276,可见陈维崧的骈文有着庾信骈文的神采。而陈维崧在骈文创作中多次化用庾信骈文中的典故,对清初庾信骈文的传播做出了贡献。与陈维崧并称的清初骈文家吴绮也深受庾信的影响,《四库全书总目》中称:“国初以四六名者,推绮及宜兴陈维崧二人,均原出徐、庾。维崧泛滥于初唐四杰,以雄博见长;绮则出入于《樊南》诸集,以秀逸擅胜。”[2]1522受庾信骈文的影响,清代出现了许多庾信骈文的拟作,除了陈维崧的《滕王阁赋》,还有顾宗泰《拟庾子山对烛赋》、蒋仁《拟庾子山小园赋》、张惠言《拟庾子山七夕赋》等,这些拟作足见庾信骈文影响之深远。
从四库馆臣用儒家忠君爱国理念来评价庾信的人品可以看出传统士大夫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但难能可贵的是四库馆臣以相对客观的视角评价庾信的骈文,当然,这得益于当时尊崇六朝骈文的文学思潮。从四库馆臣对庾信及其骈文的评价可见时代思潮对文学发展与评价理念的影响,而文学的评价需要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上,知人论世,综合当时社会的时代思潮与文学发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