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黄梅
(广西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守正创新的要求并不是偶然提出的,而是由其理论发展与现实需要决定的,即由内外因素共同主导。基于历史反思,习近平指出:“一百年来,我们党坚持解放思想和实事求是相统一、培元固本和守正创新相统一,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新境界。”[1]回顾一百多年来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探索,我们可以得出创新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积极经验,即面对当前的各种新问题、新挑战,必须继续贯彻守正创新的要求,在坚守基本原理的基础上,立足新变化,提出新认识,形成新的理论成果。
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坚持守正创新的必然性,是基于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具体历史实践的经验和教训。从内外两个视角阐发,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深化发展的内在需要和适应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要求的现实需要。
资本主义的发展打破了各国原来的封闭状态,强化了世界各国的联系,形成了世界市场,人们看待问题的视角也不再局限于本国,而是开始着眼于世界。诞生于该时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与之前的哲学存在根本的不同,那就是它的研究对象由本国转向了世界,揭示的是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以期实现全人类解放,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有世界性和普遍适用性。尽管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世界普遍适用性,但也要清楚一点,那就是如恩格斯所说的:“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2]也就是说,不能将马克思主义哲学看成是一成不变的教条,误以为其具有详细指导每个国家如何革命与建设的功能。而是要像列宁所说的那样,正确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作用,既要摆正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总指导地位,还要在具体应用的时候谋求这些原理与自身国情的适应[3]。概而言之,要想发扬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作用,在传播与发展它的过程中除了要坚守其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之正的同时,还要与具体国家的实际情况相结合,创一般原理与具体实践结合而产生的认识之新,即吸收具体国家的本土优秀文化形成新的理论成果,进而成为能够指导国家具体如何发展与建设的行动指南。这是其不断丰富自身,得以继续发展的内在需要。
鸦片战争结束以来,中国各阶级都致力于寻找解救中国之法,但不论是学习西方的技术、制度还是文化都无法彻底改变中国的现状,不能帮助中国成功摆脱困境。直到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再次激起了“走投无路”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斗志,开始以全新的视角研究中国问题。“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4],破碎的中国迫切需要科学的思想理论指导革命,通过对各种理论的反复研究与甄别,中国先进知识分子最终选择了更科学、更适合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指导思想,至此,中国革命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也并非一帆风顺的,受“教条主义”“本本主义”错误倾向的危害,中国共产党探索革命道路的过程中也经历了一次次挫折与失败。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及时发现问题所在,认为脱离中国现实来认识和利用马克思主义是抽象的和空洞的,应该依据中国的现实需要去应用它,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具体化[5]。艾思奇强调,哲学在推动中国革命方面同样具有重要作用,因此“需要来一个哲学研究的中国化、现实化的运动”[6]。表明当时部分中国共产党人也意识到,要充分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作用,推动中国革命的胜利,绕不开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具体运用,使其具有“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7],形成新的理论成果。这部分人的思想开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守正创新的先河。事实证明,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行动指南作用,离不开对守正创新品质的坚持与落实。
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具体阶段的划分,国内学者并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雍涛将其分为早期的传播与运用、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早期的哲学经验总结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的构建三个阶段[8]。陆剑杰则以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那一刻起至今为历史脉络,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百年历史进程可以划分为:1917~1936年、1936~1956年、1956~1976年、1976~1996年、1996~2016年、2016年至今六个阶段[9]。基于以往学者研究成果的综合考察,本文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守正创新要求的提出、形成和发展成熟百年历程划分为以下四个阶段:
以李大钊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早期传播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准备阶段,是守正创新要求在中国共产党人心中埋下种子之期。君主立宪、民主共和道路都行不通,促使李大钊怀疑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在中国的可行性。十月革命的爆发,为李大钊将研究和学习的重点转向马克思主义理论提供了一个契机,使其试图以此揭示过去革命失败的原因及开创未来中国革命的道路。马克思主义哲学经李大钊之手传入中国后就受到了各方的质疑,与改良派进行了“问题与主义”“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等论战。李大钊在回应胡适关于马克思主义抽象理论不能解决中国具体问题的观点时认为,只有先解决了坚持哪种主义这个根本问题,才能接着解决所有具体问题[10]。至于为什么不能走资本主义发展道路,那是因为“中国想行保护资本家的制度,无论理所不可,抑且势所不能”[11]。李大钊还依据历史经验指出要获取革命的成功必须注意的问题,那就是必须批判“绝对自由”,“不能不经过一个无产者专政时期”[11]。也正因为这几次论战,强化了部分人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认识和理解。但受当时国内外形势的影响,李大钊只将关注点放在唯物史观上,缺少对辩证唯物论的认识。就如瞿秋白所言,以往关于唯物史观的解释往往都不够具体和明确,必须全面地关注马克思主义哲学,探寻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哲学的契合点。实际上,“互辩律的唯物主义的根本观念,是承认我们对于外物的概念确能与外物相符合”[12]。既驳斥了实用主义,又肯定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艾思奇专注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大众化传播,他所著的《大众哲学》表达方式通俗化,内容既深刻又生动,可以帮助人民大众更好地理解晦涩难懂的哲学思想,因此在中国得到了广泛传阅,成为当时大部分青年知识分子的马克思主义启蒙之作,激励他们走上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之路,奠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民众基础。毛泽东的不同之处在于非常重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革命实践中的运用,因而创造性地提出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为驳斥鼓吹教条主义之人,毛泽东于1930年撰写了《反对本本主义》一文,强调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学习要和中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要求在下结论之前必须进行调查研究,认为要明白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该如何科学运用,前提是清楚了解中国的具体国情,进而形成新的具体的认识,这是提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守正创新要求的前奏[13]。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革命实际的结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开始阶段和守正创新要求在中国共产党人心中生根、发芽之期。李达的一生几乎都在致力于哲学研究,并凭借着其自身理论功底以及对中国现实的深刻认识,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进入系统化的阶段。为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进一步传播,李达撰写了《社会学大纲》,被毛泽东肯定为“中国人自己写的第一部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14]。该著作不仅做到了融入中国智慧,表达方式上本土化,而且完整保留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确保了内容的准确性与全面性,“阐明了认识过程的辩证法,因而克服了旧唯物论的缺陷”[15],在中国率先提出把实践范畴放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核心地位,促进了大家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整体性理解。该著作的诞生标志我国正式迈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大门,对后来毛泽东哲学思想的发展与成熟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实践论》《矛盾论》就融入了大量中国优秀传统哲学思想,构建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和唯物辩证法理论。此外,毛泽东相继撰写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等著作,用马克思主义军事哲学探索抗战的规律与方法,得出中国必然取得最终胜利的结论[7]。其思想构成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军事哲学,形成新的系统认识,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丰富和发展,守正创新成果经受住了历史的检验。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探索马克思主义哲学对社会主义建设的具体指导作用,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曲折发展的阶段,是守正创新要求在中国共产党人心中绽放之期。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以及新中国的成立进一步显现出人的主观能动性在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方面的重要作用,“人定胜天”思想悄然在中国人心中生根,马克思主义人学思想开始进入国内哲学家们的视线。1956年社会主义三大改造的巨大成功增强了我国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信心和提供了建设的经验。毛泽东的《论十大关系》还据此系统总结了经验,依据矛盾分析法研究社会主义时期存在的矛盾并提出解决方法。《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强调了人民内部矛盾,将矛盾哲学思想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社会主义建设前期由于一直顺利开展,导致“冒进”思想开始出现,并左右人的行为,因而爆发了“大跃进”运动,人的思想与行为都逐渐背离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紧随其后开展的与“大跃进”有关的哲学思想讨论,也都充分体现了当时人们严重受到“左”倾思想的影响。“文化大革命”时期,有的人误以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斗争哲学”,将阶级斗争无端扩大化。哲学研究也不能幸免,表现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地位得不到重视,长期无法形成科学的、新的理论成果。因此,在这过程中,不仅收获了喜人的功绩,还有惨痛的失败教训,但守正创新的要求还是在曲折发展中逐渐得到大家的认可和重视。
改革开放至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进入创新发展阶段,是守正创新要求在中国共产党人心中成熟之期。1978年的检验真理标准大讨论以后,人们的思想进一步解放,不仅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思想准备,也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创新发展的契机。邓小平继承了群众史观,重视人民的主体性,认为只要人民看好社会主义和改革开放,我们的事业就会欣欣向荣[16]。思想问题的解决为当时国内哲学研究者开展工作扫清了障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具有了风清气正的社会环境,唯物辩证法重新得到大家的重视。创新发展时期的典型成果包括20世纪90年代冯契构建的“智慧”说哲学体系,许全兴认为它“是专业哲学家建构的第一个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逻辑体系”[17]。基于唯物辩证法认识论和历史观的准确认识,江泽民提出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把生产力和人民群众在创造历史方面的作用摆在了突出位置。胡锦涛的科学发展观则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人学思想,提出“以人为本”,要求构建和谐社会,是对马克思“人类解放”思想的进一步回应。习近平总书记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时至今日都没有过时,依然充满生机与活力,还是指引中国共产党人迈向美好未来的行动指南,因而要求领导干部“努力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自己的看家本领”[18],倡导营造乐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社会好氛围,让更多的人能够正确认识和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推进创新发展准备了群众和理论基础。除此之外,习近平还非常善于学以致用,将自身的哲学思维运用于治国理政之中,坚持运用唯物辩证法分析和解决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难题,重视意识的反作用,要求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出中国梦的伟大目标,激发人民群众的创造精神。同时,习近平创造性地丰富了唯物史观,提出“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进入创新发展时期,守正创新的要求已根植于中国共产党人的心中,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起到了关键作用。
回顾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百年发展历程,其中既形成了许多伟大的理论成果,也走了不少弯路。总结经验教训,坚持守正创新,对于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方面,这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自身的科学性决定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继承旧哲学科学成分的基础上,立足于现实社会的考察而提出的,“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19],同时是经过历史检验和证明的科学理论。另一方面,这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历史经验教训决定的。自马克思主义哲学传入中国以后,为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在革命、建设与改革方面的作用,促使其更好地满足中国的实际需求,中国共产党人进行了百年探索,并最终开辟正确道路。理论与实践经验表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根基,准确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是保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偏航的关键。简而言之,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必须始终坚持“守正”的根本要求。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社会永远处于不断发展变化的状态,这是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总会出现各种各样新的问题。马克思主义哲学虽是科学真理,但其毕竟诞生于19世纪,表述形式和部分思想难免具有历史局限性,企图直接照搬过来解决当今的现实问题是不切实际的。因此,我们需要以“创新”的态度来运用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实践性品质,为我们提供的思想理论不是教条,而是方法和行动指南。也就是说,我们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候切忌完全照搬,而是要在准确把握其内涵的基础上,将其与时代问题结合起来,有针对性地选择合适理论来指导实际行动。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不断发展的理论,中国共产党人在其传入中国后对其进行了一系列丰富和发展,创造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由此可知,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实际问题的过程中会碰撞出新的火花,进而会使人们产生新的认识,将其进行系统性梳理后就会形成新的理论成果,从而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断注入新的活力。
进入新时代,为从哲学高度回应国际国内出现的各种新问题,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未来发展一直得到国家和学界的重视。坚持守正创新的要求是认识和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创新发展的关键。
创新是保证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充满活力、不断丰富发展的重要手段,离开了创新运用与发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只能是停留于书本的教条,没有具体实际意义。因此,创新运用与发展就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必然需求、持续发展的动力。习近平总书记十分重视哲学对社会发展的作用,认为“社会大变革的时代,一定是哲学社会科学大发展的时代”[20]。信息化时代,什么都是瞬息万变的,目前的国际国内局势较之以往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国的发展规模也是之前无法想象的。中国现在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伟大实践创新为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伟大理论创新提供了现实土壤。反过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必须依据具体实践活动形成新的理论认识,从而完善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用以指导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最终目标是解放全人类,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因此其思想具有世界意义,可以为全世界所用。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以及影响力的增强,中国共产党开始关注世界的发展与人类文明的进步,试图从哲学高度更好地回应人类的根本发展问题,于是就有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的提出。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发展应以世界的眼光、开放包容的态度学习和吸收外来优秀文化,在此基础上,不断拓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影响力和生命力,进而更好地为世界发展和人类进步提供中国智慧、中国方案。
守正与创新不是各自独立的,而是辩证统一和互相成就的关系。守正是创新的根本与前提,守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立场、观点与方法,唯有如此才能确保理论创新不走歪路,少走弯路,始终坚持正确方向;创新是守正得以继续的手段与途径,创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合理融合,任何事物都需永远处于运动状态,才能保持自身的存在与发展。韩喜平对此指出,学术的发展与壮大绕不开对本民族文化的传承[21]。可见,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的大前提下,我们还要积极探寻其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契合点,实现两者的创新融合,将中国智慧融入其思想,发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实践性和民族性优势,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