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尊者教行录》中宋代文学史料补遗*

2022-02-26 14:56
赣南师范大学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宋文四明天台

张 艮

(赣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一、缘起

天台宗历来就有重视文献整理的传统,早期如章安灌顶整理智者大师的著述,像被称为天台三大部的《法华文句》《法华玄义》《摩诃止观》都是由灌顶记录整理而传世;而记录了智顗开宗立派过程的天台宗重要文献《国清百录》也经过灌顶的编撰。吴忠伟先生认为,“宋代天台的文献整理与山家山外之争有着密切关系,这一工作可大致分为前后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北宋时法智知礼的法孙扶宗继忠在山家山外论争之后不久,即着手收集山家文献,先后整理了知礼同梵天庆昭论战的《四明十义书》《法智遗编观心二百问》《释宗扶难记》等书,此外又收集了知礼和仁岳之间论争的相关文献。第二阶段是在南宋中期,代表人物是柏庭善月和石芝宗晓。[1]其中,宗晓对台宗文献整理的功绩相当大,先后编撰了《乐邦文类》《乐邦遗稿》《法华经显应录》《四明尊者教行录》(以下简称《教行录》)等书。至南宋时,台净合流已是大势所趋,《乐邦文类》和《乐邦遗稿》的编撰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的自觉行为。《法华经显应录》是专门收录念持《法华经》而有显应的僧俗,大多是天台僧众。《教行录》成书于嘉泰二年(1202),共七卷,其中除保存了知礼所作的“教门义章、问答释妨”以及与“巨儒高释往返书启”之外,[2]856还收录了僧俗两界与知礼往来的诗文、书信等,又收有知礼入灭后后人所作的碑、铭、祭文、赞、疏等,一部《教行录》就类似于简明的知礼资料汇编。今《大正藏》本将《螺溪振祖集》和《宝云振祖集》亦附于《教行录》卷七之后。《宝云振祖集》宗晓编于嘉泰三年(1203),而《螺溪振祖集》乃南宋天台僧元悟晚至宝庆元年(1226)或之后编定,(1)《螺溪振祖集》《大正藏》和《续藏经》皆明确为元悟所编,是集卷首有“台州白莲教寺比丘元悟谨募同志将旧本重开以续流通宝庆丙戌解制日毕工谨题”,所谓“旧本重开”,可知是集当为元悟早年所编,是年重开,而其中最后两篇文章分别是释善月《净光法师赞》和元悟《螺溪移塔记》,元悟文记其于绍定庚寅(1230)十一月移葬义寂于方丈之后,其文则作于次年绍定辛卯(1231)正月望日,而释善月之赞应元悟之邀,乃步前代有严之韵,其时间亦在移塔之后。可见《螺溪振祖集》虽早早编刻流传,但编定当在绍定四年(1231)或以后。总而言之,距宗晓编订《教行录》七卷皆已相差数十年之久。其时宗晓(1151—1214)已过世多年,故《大正藏》将二书附于《教行录》之后,殊为不妥。(2)《天台宗通史》也没有注意到这种时代先后的关系,认为“在该录卷七,宗晓附上《螺溪振祖集》《宝云振祖集》,收录了二人的嘉言惠行。将义寂、义通、知礼置于同一文集中,表明宗晓在自觉地建构五代北宋以来的天台谱系。”参见《天台宗通史》第648页。实际上“将义寂、义通、知礼置于同一文集中”,并非也不可能是宗晓的行为。《卍续藏经》注意到了二集皆独立成书,故将其与《教行录》并列录出,编排显得更为合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出版的点校本《教行录》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故将二书附录于后。[3]

诚如缪钺先生在《全宋文序》中所言,“编纂《全宋文》,其难厥有四端”,而其中之一即“普查搜采之难”。(3)缪钺:《全宋文序》,载《全宋文》第一册卷首,上海辞书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虽然《全宋文》编者于佛藏中已广采博收,但是由于佛教文献本身就规模庞大,搜检难度可想而知,所以难免有遗珠之憾。陈尚君先生在2007年的《〈全宋文〉五人谈》中就已指出,“全备永远只是相对的”,“《全宋文》的出版必然会引起学者对宋文进一步的补录考订的兴趣。”[4]确实如此。卞东波先生就已注意到佛藏中尚有不少宋代文学史料,并着手搜集整理,其所著论文《佛藏中的宋代文学史料——以南宋宗晓所编〈四明尊者教行录〉为例》(以下简称卞文)就是以《教行录》为中心进行辑轶和考述的一份厚重的成果,著者同时也希望能借此文引起文学研究者对佛藏文献有更多关注,以期可以更充分地利用其中文史材料,拓宽文史研究视野。[5]其实《全宋文》已从《教行录》中收录多篇文章,只是採摭未尽;而卞文从《教行录》(亦含《螺溪振祖集》和《宝云振祖集》)中共辑得《全宋诗》佚诗30首,《全宋文》12篇,创获较多,颇有功于二书的订补。不过由于补辑需一一比照前举诸书,故也容易出现漏辑。笔者在阅读《教行录》和卞文之时,就发现犹有不少资料未及辑录。本着辑轶就当竭泽而渔而不应留下缺憾的想法,笔者将《教行录》《螺溪振祖集》《宝云振祖集》和卞文一一细细核对《全宋文》,从《大正藏》中又辑得11位作者佚文16篇,其中4位作者未见收于《全宋文》,另有5篇文章作者难以考定。这些文章按照时代先后补辑如下,文题后括号内注明出自卷数,以便查考;对于《全宋文》已收之作者,为节约篇幅计,不再介绍;对《全宋文》未收之作者,亦依《全宋文》体例,撰写小传;同时对《全宋文》及卞文中出现的一些疏误也略作考订。笔者学力疏浅,文中错误固自难免,亦希望方家能不吝指教。

二、《全宋文》补辑

(一)释知礼

乞许延庆院永作十方住持长演天台教法状(卷六)

先去至道二年七月内,前两次院主僧居明、显通舍此院与知礼、异闻,永作十方住持,传演天台智者教法,安僧修道。自此相次主持院事,聚诸学徒,讲习天台教法,经今一十六年。昨为舍宇颓毁,稍妨安众,遂请天台山金文藏院僧觉圆募缘重新修盖,今已圆就。见管系帐屋宇一百二十余间,已蒙颁赐勅额旌显院门;僧众五十来人,讲习焚修,上酬国泽。切缘此院元舍与知礼等永作十方住持,即非徒弟继续之限。常须名德僧继代讲演,不废安众焚修。欲依准江南、湖南道山门体式,永作十方住持。知礼、异闻或终身后,任在院僧众并檀越于本院学众中,请明解智者教乘、能聚四远学徒有德行僧,继续传教住持。或本院全无此德人,即于他寺及他郡请的传天台教法备解行僧传教住持,并常选请到院听学僧充主事。所冀永远安僧焚修讲演,祝延圣寿。伏虑将来徒弟不悉元舍院宇住持因依,妄有干执;并恐将来本院及外处僧讲业不精,但以传天台教为名,因嘱托权势,求觅住持,乞行止绝。代代须得素业天台智者教乘、实有戒行、学众咸愿者住持此院,继续讲演。所冀常有德人流通妙教,上资国祚,广福蒸民。

乞传写圣旨并前后使帖镌上石碑永作十方传教住持程序状(卷六)

今欲传写圣旨并前后使帖,镌上石碑永作十方传教住持程序。乞降指挥。

按:此二状收于卷六《使帖延庆寺》,由此二状可见当日知礼同异闻乞许将延庆院永作十方住持长传台教以及欲将圣旨及前后使帖刻石立碑之事。《全宋文》册九卷一七四至一八一收知礼文八卷,此二状未收,今从使帖中裁出补入。

(二)释立诚

乞准延庆院永作十方主持传天台教法状(卷六)

伏睹师主知礼、异闻经州陈状,将本院永作十方住持,长演天台教法,即非徒弟继续之限。立诚等亦愿将此院永作十方住持,代代请明解智者教乘、能聚四远学徒有德行僧传教住持,常选请到院听学僧充主事。立诚等各有咸愿,更无干执。伏虑将来别有徒弟不知元舍院宇住持因依,妄有执占;乞备录情状,一处申奏者。

延庆寺二师立十方住持传天台教观戒誓辞碑(卷六)

院丙申秋七月承旧,越十年经始陈修,己酉告成。石公勒石纪之。逮壬子,凡十七年,咸安来学。二师同心祈佛,永命用休,昭烈山家教门。既遂攸叙,惧寿不我永,乃嘱院于后贤,惟善继者居焉;永永相授,非锡于子孙。遂作戒、誓,使无反诲言。乃顾于手度弟子立诚、又玄、本慈、本常、尚闲、德才、昙慧、昙觉、本淳作戒誓。于是我等小子,咸载拜受命。二月刻石,存乎不朽。二师称知礼,次师称异闻。

按:释立诚,乃知礼手度弟子,其他不详,《宋僧录》亦未载。前一文当是作于大中祥符三年(1010)知礼著状乞降勅旨许延庆院永作十方住持长演天台教法时,立诚率众人表明态度而作。后文载于知礼《戒辞》《誓辞》前,当是大中祥符五年(1012)二月刻石之时立诚等人所书,故有“我等小子,咸载拜受命”之语。《全宋文》未收释立诚其人,今据以补入。

(三)李遵勗

荐法智师号资启(卷五)

滭州防御使驸马都尉李遵勗

遵勗启:迹婴官次,耳熟道风。逖怀鄞水之名城,夙阐台峰之密教。半满二字,义奥赜以惟精;昼夜六时,道勤行而匪懈。仰梵筵之高启,蔼方裓之骈趋。焕然精祠,允为宝所。屡通诚于音驿,向阻侍于巾盂。近遇诞弥之辰,辄祈智者之号。钦纶恩之申锡,省尘渎以无从。而乃宗教荐兴,纂上乘而弥劭;法龄安住,延内护以增辉。幸惟观道之慈,俯徇缔缘之恳。春旗肇候,清履善绥;企颂之私,硎削奚既。其勅牒一道,辄于递中附上。谨奉状起居陈贺,兼侦法候。

按:《全宋文》册一七卷三六二收李遵勗文两篇,此文漏辑,卞文亦失收。又据同卷《法智谢李驸马请住世书》,知李遵勗尝有请知礼住世书,惜已不传。据《教行录》卷一《尊者年谱》引《实录》云:“天禧四年,驸马都尉李遵勗录行实奏上,特赐‘法智大师’号。”此文当即作于此时。法智又有《谢李驸马启》,表达感激之意。李遵勗亦如知礼启中所言,“妙穷西竺之言,密契南宗之意”,[2]903曾编著《天圣广灯录》三十卷,《嘉泰普灯录》将其列为石门慈照蕴聪禅师(一名谷隐)法嗣。由《教行录》卷五可知,“法智大师”号乃是李遵勖为知礼所请,李遵勗不但深得禅宗之要,同时也留意教门,与当时台宗高僧多有往来,此亦可见当日士大夫对佛学之态度,同时也可看出当时台宗复兴之气象。

(四)曾公亮

曾相公府延庆寺置庄田帖(卷六)

曾相公府契:勘本府明州延庆寺法智大师知礼夜梦神者报云:“来日相公入院,出门将迎。”次日门首伺候,乃余之来,因语其梦。归闻家母,次同谒见法智大师,相接从欵:“果应此梦,当为檀信送供于此院。”自蒙圣朝御用宰执,家母不爽此愿,置买庄田于明州鄞县清道乡。或存,则为保庆平安;或化,则为追远讳日。永永羞设,年年不废。家母遗言:“所置不多,贻远子孙,次第置买,添归常住,永远供僧。乃存亡获益,俾令根深条茂,源远流长者也。”今复思之,立身之本,莫大于孝,孝莫大养生送死,谨终追远。故凭延庆院主首体此元意,羞设不令有违。所有二税,作本府送纳,仰依限送纳官司,不许少欠尺寸升合。贵得此田此供,利无穷者。右给付延庆院主首执照,仍付子孙通知。天圣三年三月日押给。

按:曾公亮文,《全宋文》册二六卷五四八收有数篇,此文失收,当补入。

(五)释有严

净光法师赞(《螺溪振祖集》)

有严不量蹇拙,来讲雄诠。迹寄绀官,心服至德。睹肖像之斯在,伸俚咏而敢无?呜呼!伏惟昭鉴。

忆昔昏霾万里开,德星一点耀南台。修真名自神州起,慕法僧多日本来。道树几将成巨蠧,慧灯相次作寒灰。当时不假扶持力,尘劫茫茫事可哀。

按:《全宋文》册六二卷一三六〇收释有严文五篇,此文失收,今补入。

《螺溪振祖集》收此文名《査庵法师赞》,又《全宋文》册二八三卷六四一三页一二据《螺溪振祖集》收释善月(号柏庭)《柏庭法师赞》一文,据内容可知,此二赞名当为《净光法师赞》,编者元悟标“査庵法师赞”“柏庭法师赞”实意为“査庵法师所作之赞”“柏庭法师所作之赞”,编者失察,以此为名,不妥,如同书李沆、郑元龟所作皆名《净光法师赞》,故此当亦改为《净光法师赞》。郑元龟所作之赞,卞文已收,不过由于郑赞当有残缺(《卍续藏经》本注意到了缺损),卞文未及注意,以致点教有误,故再录示如下:

□□□□,如云不定。合浦珠光,昆丘玉莹。顺化遗形,示空达性。万古千秋,瞻仰弥盛。

(六)释觉先

重立延庆寺二师十方住持传天台教观戒誓辞碑(卷六)

祖师戒誓,志愿弥深;碑石烬亡,辞存旧本。比丘法振紏率府郭弟子叶枝荣等买石命匠刻镌,用示见闻,共霑利益。时绍兴五年岁次乙卯十月吉日,传天台教观住持法孙澄照大师觉先重立。

按:释觉先(1069—1146),号澄照,俗姓陈,慈溪(今浙江慈溪)人。七岁受经,一读成诵。初禀教于明智中立,既得其传,复请益于慈辩、清辩,所诣益深。靖康初,主奉化宝林,迁主延庆,大弘宗教。久之,复归宝林,筑室曰妙莲。绍兴十六年正月十四日(《释门正统》作十六日),说法安坐而逝,年七十八,僧腊五十。明智中立法师法嗣。事见《释门正统》卷七,《佛祖统纪》卷一五。此文载于知礼《戒辞》《誓辞》之后,据碑文可知,至绍兴年间,当年立诚等人所立碑石已毁,释觉先据旧本所载之辞重新刻石。《全宋文》未收其人,今据以补入。

(七)释昙莹

跋法智大师帖(卷五)

法智与其侄书前云“二子粗著工夫”,后“期二利之行”,于人念念不忘于道。盖戒誓之绪余耳,百世之师也。乾道二年四月八日萝月昙莹谨书。

珞琭子赋注序[6]

夫质判元(玄)黄,气分清浊,三才既辨,万象巳陈,珞琭子书,斯文举矣。是知荣枯否泰,得丧存亡,若鉴对形,妍丑自见。古所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余获其文积有年矣。而禅余之暇,未尝忘之。于是立节苦心,求仁养志,不言之教,可以为师。郑潾、李仝得志于前,单见、浅闻续注于后,将使来者用广其传,凡我同流,无视轻耳。建炎改元丁未太岁夷则望日,嘉禾释昙莹序。

按:释昙莹,号萝月,嘉兴(今属浙江)人。[7]927《乐邦文类》卷五称其为“萝月禅师”,法系不详,曾住临安退居庵,洪迈曾见其说《易》。[8]绍兴三十一年九月,金主完颜亮投鞭渡江,兵号百万。时昙莹居中竺寺,学禅悟《易》,屡对禁中。至是策以《易》数,谓亮当毙于江北。[9]427有《珞琭子赋注》二卷传世。《全宋文》未收其人,今据以补入。《跋法智大师帖》据落款知此文作于乾道二年(1166)。

又,《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册八〇九《珞琭子赋注》卷首收昙莹序一篇,作于建炎元年(1127)中元节,后又有董巽及楚颐二序,今《全宋文》已收董、楚,而昙莹序不知何故失收,今一并补入。

(八)释道因

草庵纪通法师舍利事(《宝云振祖集》)

四明宝云通法师,新罗人也。得法于天台螺溪,既入灭,骨塔于阿育王山门径之左,积有年矣。后因别改寺门,此地芜没,塔亦随坏。宣和丁未冬,今蒋山昌禅师主育王,徙其骨塔于乌石山。是时大众半千同送之,今雪峰睿禅师、宝云威法师亦预焉。其骨晶荧可爱,考之琅琅有声。雪峰默念之:“果若人骨也,当不止如是而已。”少顷杲日既升,见骨中世所谓坚固子者二三。众惊且哗,则须臾变量百千,熣灿的□[日+乐],瑟瑟如珠玑。人或求之,至有盈掬得之者。余绍兴辛亥阁锡于广利,禅人多以此语余,余尚疑之。续至乌石礼法师之塔,庵有老僧曰某者,能道其事,果然。又曰:“老僧尝求二颗,置掌中握之,移刻开示之,已滋七八矣。”余始信之,此老僧非妄语者。然法师生有奇表,昔吴越国王尤所钦重,尝赞之有曰:“白毫异相,满月奇姿。千里同风,瞻之仰之。”又诗曰:“平生赖慈眼,南望一咨嗟。”当是时,台道既微,赖师持之,授法智、慈云以起家焉。此所谓台宗之命脉也。

按:释道因(1090—1167),明智中立法师法嗣,高宗绍兴丙寅(1146年)退居城南草庵,因以自号。著《草庵录》十卷(已佚)。今《全宋文》册一六七卷三六三六录其文十二篇,此文失收,今补入。

(九)释惠询

跋法智付妙果法师书(卷五)

右法智尊者所赐永嘉妙果始祖昌公法师真迹,楷公讲主拾袭珍藏,积有年矣。惠询夤缘会遇,得获瞻敬,遐想慈训,涕泪久之。夫翰墨之宝,固有神护,勒石垂耀,咸所愿焉。淳熙丁酉仲春法孙延庆寺住持比丘惠询谨书。

跋法智付神照法师书(卷五)

右法智法帖,去此二百年矣,读之悚然增敬。数语之间,引学者于内省之地,亦足见古之耆宿用心也。丁酉孟夏住延庆法孙惠询敬书。

按:释惠询(1119—1179),字谋道,自号月堂,俗姓陈,永嘉(今浙江温州)人。八岁出家宝印院,十四岁造延庆,依澄照子先法师,继师圆辩。出住华云,移住奉川,迁净居、普和。乾道五年(1169)主延庆。淳熙六年十月卒,年六十一。圆辩道琛法嗣。事见《释门正统》卷七,《攻媿集》卷一一〇《延庆月堂讲师塔铭》,《法华经显应录》卷下,《佛祖统纪》卷一七。《全宋文》未收其人,今据以补入。据落款知此二文作于淳熙四年(1177)。

(一〇)史浩

保恩院再刊敕文院记跋(卷六)

昔有通法师,负大才识,远自三韩来依中国,求佛法大要,于是尽得天台止观之义。得法弟子四明法智尊者与天竺慈云法师,二子青蓝冰水,能广其师之道,大兴天台一宗,直与智者并驾争驰。一时名士如杨文公、王冀公、曾鲁公相为师友,可谓盛矣。惟法智主明之保恩院,其后锡名为延庆,乃请于朝,永为天台教肆。所被勅文与《保恩院记》,旧有石刻;昨更兵火,扫地不存。今住持觉云连公道行高卓,希踪往轨,力访遗本,得之,俾学徒戒夫再刊诸石。工讫,来丐数语,取信后世。余嘉其能不没前人之迹也,乃遂其请。绍兴丙子二月初吉,真隐居士史浩跋。

按:史浩此跋《全宋文》册二〇〇卷四四一四已收录,不过少此数句——“昔有通法师,负大才识,远自三韩来依中国,求佛法大要,于是尽得天台止观之义。得法弟子。”考《大正藏》本此数句与下文不同段,应是编者移录时以此为上文而误。故今将全文抄录于此。

(一一)释宗晓

书《尊者年谱》后(卷一)

宗晓伏读三朝僧传,十科选佛,西圣之法取材尽矣。而吾祖法智以道供职眇(妙)观,著述洪演,兴起大教。义解为首,造寺、造像,营福次之。生于舌根舍利,灭后俨然,神异有余。遗身之际,虽为杨文公劝请而止,岂以一时固阻,外其道耶?矧复尝然三指以供佛,斯亦舍身之支派也。大哉!往古高僧十法,师其一而四焉,岂与夫事佛徒劳于百载者同日而语乎!

纪通法师著述遗迹(《宝云振祖集》)

天台正传止荆溪禅师为九世祖,然自荆溪后之传者,亦复不绝焉。虽定慧双弘,未可并肩九祖,然截琼枝、析栴檀,则皆行天台之道者也。今宝云通公,实继荆溪之后,复得法智、慈云,分化于江浙,此道遂再振矣。师解行高深,洪通甚力。准《石塔记》,师所著述并逸而不传。然考诸《四明章记》,则尝秉笔《观经疏记》《光明玄赞释》。若余之法义,则法智悉面承,载之于记、钞。其《赞释》一部尚存,但不广传耳。惜哉!师所建院宇已二百二十二年,兵尘之后,古迹扫地而尽。尝讯诸耆宿,知师有藏衣塔一所存景清兴法院,遂访之。果奉安忏殿尊像前,雕布奇巧,饰以浑金,内空外方,高五尺许。此宝宝云旧物,不知何缘留坠彼剎?万一合浦珠还,岂不为山家传持之标帜乎?

按:《书〈尊者年谱〉后》一文乃是宗晓写在《尊者年谱》之后的一段赞叹文字,可单独成文,故今辑出,拟题为《书〈尊者年谱〉后》。

《纪通法师著述遗迹》见收于《宝云振祖集》,其编于《草庵纪通法师舍利事》之后,易让人误解为乃草庵道因法师之作。考宝云寺乃太平兴国六年(981)乞额,七年获赐额“宝云”,[9]191据文中“师所建院宇已二百二十二年”来推算,则此文当作于公元1103或1104年,也就是嘉泰二年或三年。道因法师生年不详,考其卒于乾道三年(1167),时代明显不合。又据宗晓《宝云振祖集序》乃作于“嘉泰癸亥仲春清旦”,即嘉泰三年,则知此文应该是宗晓所作,时间约在嘉泰三年仲春之前。《佛祖统纪》卷八志磐引用《宝云振祖集》,谓:“晓石芝曰:‘《石塔记》谓师著述逸而不传,然考诸四明章记,则尝秉笔为《观经疏记》《光明玄赞释》矣。盖四明秉承其义,用之于记钞诸文,非为无传。《赞释》一部尚存,但不广行耳。’”[9]191所引即今《纪通法师著述遗迹》中部分文字,宗晓曾住四明石芝寺,故所编诸书皆题署“四明石芝沙门宗晓”,故志磐称其为晓石芝。这是此文为宗晓所作之旁证。

(一二)作者不明

纪神照法师悟“经王”颂(卷六)

师讳本如,昔在延庆法智轮下。一日上方丈请益“经王”之旨,法智曰:“尔为我作三年监院,我却向汝道。”神照依言,果三年办事,持上谘问。忽被法智大喝一声,师豁然开悟。有颂曰:“处处逢归路,时时复故乡。本来成现事,何必待思量。”师既得道,即法嗣四明。自后开法台城东掖山,为白莲之鼻祖矣。

四明门人霅川净觉法师(卷六)

师讳仁岳,霅川人也。在妙龄时,闻法智大兴台教于四明,于是负笈而来。将渡水月桥,遂掷笠于采莲径中,云:“吾所学不就,不复过此桥。”法智异之,待念尤厚,即与方丈东舍居焉。师虽白昼,而杜诸窗牖,藉膏兰以偶寻绎,以故屋壁栋梁皆如墨也。至于乡邦书来,未始启读,悉投之帐阁中。一日为众分卫,坐舟檝间,方舒足,豁达自得,若在空,然舟樯为之损折。既居之有岁,而与师针钵相投,筌蹄尽举。每有疑,则撷大屧、阅大钥而上请益,见者弱之。时钱唐有庆昭法师开《光明玄义》,略去观心之文;师辅四明,撰《问疑》征之。四明著《妙宗》,润公撰《指瑕》非之,师作《抉膜》以解焉。四明建《消伏三用》,润亦《签疑》鄙之,师作《止疑》以止之。四明撰《指要》,谈别理随缘,或者构难,师作《十门析难》以辨之。师后与广智辨观心、观佛,求决于四明;四明以约心观佛,据乎心性,观彼依正,双收二家。师闻之且不悦也。既而四明开张身量大义,师作《十谏》以谏之。四明不获已,作《解谤》解焉。一家户牖,既成龃龉,师逐(遂)拂衣还西浙。又上四明《雪谤》,著《三身寿量义三千》等书,其道遂与四明偕不同矣。余尝闻诸永嘉曰:“圆顿教,勿人情,有疑不决直须争。不是山僧骋人我,修行恐落断常坑。”四明、霅川之论,其殆是矣。后贤当更审之。

妙悟法师辅四明作评谤书(卷六)

然霅川背四明,自立一家,最后上《雪谤》,以雪身量增、减二谤之愆。当是时,四明晚景逼于有疾,令门人读之太息也。既而四明归寂,此书不复答。霅川时住灵芝,而绐之曰:“只因难杀四明师,谁向灵芝敢开口?”此语由来口播,毕竟四明此道何若?曰:若论一家身量,三双六句,大节确乎不拔,已见《妙宗》。料简《解谤》一书,其《雪谤》之来,愈彰转计之失耳。虽然,彼或有诸文义,续有妙悟法师《评谤书》而辨析之。妙悟尝住秀州胜果,解行高妙,大有灵异,具见吕益柔所作《塔记》。师即雷峰广慈之法子,四明之嫡孙尔。尔时霅川声驾未易酬对,而师辄陈述之,可见矣。书之略曰:“希最谨修书,拜于崇福讲主:虽居咫尺,请问尤疎;但切翘勤,莫遑利见。近睹盛制《雪谤书》所谓‘救生、法二身,雪增、减两谤者’也,此书一往可观,再研有失。《解谤》虽已焕然,《雪谤》犹自冰执。今据吾祖之格言,以评阇梨之误说”等。然此一书虽有传写之本,而未尝刊刻。凡曰义学,欲了山家此道建立终始者,当悉披寻之。

按:对照《教行录》体例,若是宗晓所作文字,后多署名,若是选录,一般亦标明出处,此处所录自《纪神照法师悟“经王”颂》以下,皆无署名。《纪神照法师悟“经王”颂》《四明门人霅川净觉法师》《妙悟法师辅四明作评谤书》三则之前所收之文为节自晁补之《仁王经序》之片段,其后为《〈草庵教苑遗事〉纪法智讲贯》,考此三则所记内容及行文笔法,颇类道因《〈草庵教苑遗事〉纪法智讲贯》,或是宗晓编撰之时疏忽而未标出处,然亦难以断定,故以作者不明存之于此。

又,《全宋诗》册三卷一五三据元袁桷《延祐四明志》辑得本如《呈法智大师》,曰:“处处逢头路,头头是故乡。本来成现事,何必更思量。”与《纪神照法师悟“经王”颂》所录相较,则显然《教行录》早出而且文字更合理,《延祐四明志》所载前两句中“头”字已显重复。

四明法师禀学宝云尊者(《宝云振祖集》)

吾祖法智兴起大教,始者二十岁参学宝云法师。登门方三日,座元谓之曰:“法界自有次第,若当寻之。”师曰:“何谓法界?”座曰:“大总相法门,圆融无碍者是也。”师曰:“既圆融无碍,何有次第?”座无对。居一月,自讲《心经》,人皆骇听。及二年,厥父偶梦师跪于通公之前,通执瓶水注其口。自是一家教观顿然超悟。因代通讲授。仅数载,洎通之灭,又自梦穿通之首,擐于左臂而行。自谓二梦初表受习流通,次表操持种智。自后迁住乾符四载,方赴南湖之请也。

慈云忏主禀学宝云住持(《宝云振祖集》)

慈云法师,台之宁海人也。脱素于东掖山,洎为僧,即入国清,普贤像前烬指,誓学天台圣教。徐负笈趍于宝云,道中忽梦一僧,自言“吾是文殊和尚。”及至礼通之足,偶自省:“所梦之僧即师也。”因尔服膺受道。值通归寂,乃返天台。淳化改元,师年二十八,众请住宝云,凡十二载,讲四大部经。咸平五年,复还东山。晚迁天竺,大阐法化,栖遁终焉。师居宝云,灵迹有四:

一、师于宝云讲经次,一旦忽有施氏胎驴趋伏座下,讲罢而去。自尔而至者凡四十日,产而乃已。驴果有人之意而能听法,不亦异乎哉?

二、师在宝云尝建净土会,著书曰《誓生西方记》,作《念佛三昧诗》,其叙曰:“念佛三昧,践圣之妙道。凡揭厉于法流者,何莫由斯矣。昔远公化寻阳群贤,皆为念佛三昧诗,远为序。皇宋丙申,遵式会四明高尚之宾百余人,春冬二仲一日一夜,萃宝云讲堂,想无量觉行汉魏,经壬寅,既废,适台之东山。惜无述焉,乃拟晋贤作诗,寄题于石,垂于后世也。”

三、师住宝云,自幸得观音幽赞,命匠造旃檀大悲像。像成,工有误折手执杨枝,师惊且恐,即自接之,不施胶漆而泯合如故。即撰一十四愿文,其略曰:己亥咸平二年四月,四明沙门遵式刻像,惧晦于后世,手题记云。沈净月,刻相貌。章净修等,须像财物。像成,立于大法堂,召僧百人,奉行经法而证之。

四、咸平三年,四明大旱,郡人资以祈雨。法师用请观音三昧,冥约:“三日不雨,当自焚。”如期果大霈。郡守苏为异而敬之,即题石为记。

按:《四明法师禀学宝云尊者》一文乃纂钞赵汴《故宋明州延庆寺法智大师行业碑》、则全《四明法智尊者实录》、遵式《〈指要钞〉序》三文而成;《慈云忏主禀学宝云住持》一文为后来成书的《释门正统》及《佛祖统纪》所采用,成为遵式传记的重要材料来源。此二文或为宗晓所作,然今资料缺乏,亦难以考订。

三、关于《史太师请莹讲师住宝云疏》一文的归属及其他

李文泽先生在《浅议〈全宋文〉编纂的得与失》一文中谈到了文章归属的问题,[10]并举了不少例子,《全宋文》在这方面做得应该是非常严谨的。但由于成于众手,百密一疏,有时还是难免出现遗留文章的归属没有解决的问题。

《宝云振祖集》中收录的《史太师请莹讲师住宝云疏》一文就是这样。《全宋文》编者从《宝云振祖集》辑出,录于史浩名下,见《全宋文》册二〇〇卷四四二〇页一五七,而《全宋文》册二四一卷五三八九页二二一又收有此文,作者为释宝昙。

史浩有文集《鄮峰真隐漫录》,五十卷,为其门人周铸所编,此文未见收集中,《四库全书总目》谓“集为门弟子编排,所言当必有据”,[7]1367颇有道理。考此文作者当为宝昙,昙有《橘洲文集》十卷,今卷七至卷十存,此文原在卷九,今《全宋文》理为四卷,今收于卷五三八九,题为《请莹讲师住宝云疏》。宝昙素为史浩所重,此疏当是宝昙为史浩代笔,故不应辑入史浩名下。

另外,《全宋文》册二〇〇卷四四一七收录了史浩的《明州宝云四祖师赞》五篇赞文。不过《全宋文》在标明这五篇赞文出处时亦有疏误,误写为《宝云振古集》,而实是出自《宝云振祖集》。虽是一字之误,亦不可不慎。

卞文从《教行录》中辑得骆偃《宋故明州延庆法智大师真赞》一文,而《全宋文》《宋代人物传记资料索引》皆未收骆偃其人。今笔者在阅读天台宗山外派诗僧孤山智圆的《闲居编》时,发现智圆与骆偃有交游,《闲居编》卷四七有《赠骆偃》诗一首,称其“才高淹下位”,并将其与汉代的贾谊、扬雄相比。[11]936又有《与骆偃节判书》,称骆偃乃“长儒林、老文学者”,同时包融佛老,当时与卢叔微齐名,有“卢骆”之称,故求骆偃为其所作《注四十二章经》作序。[11]896《与骆偃节判书》又见《佛祖统纪》卷五〇,题作《与骆御史书》,而骆偃作《宋故明州延庆法智大师真赞》时,题衔乃是“节度判官朝奉郎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云骑尉”,据以上可以推知,骆偃自智圆请其为作序时已为节度判官兼监察御史,考智圆卒于乾兴元年(1022)二月,而法智知礼乃卒于天圣六年(1028),则骆偃为知礼所作真赞当在此后。由此亦可知,骆偃一直沉沦下僚。今根据卞文所考及智圆诗文,试着将骆偃的小传草拟如下:骆偃,或为会稽(今浙江绍兴)人,进士及第,乾兴元年(1022)至天圣六年(1028)间为节度判官朝奉郎试大理司直兼监察御史云骑尉。素喜佛老,当时与吴叔微齐名。又有能文之声,曾应孤山智圆法师之请,为作《注四十二章经序》;后又为四明知礼法师作真赞。

猜你喜欢
宋文四明天台
汉江河口区四明滩段四明上护岸坍岸修复技术
《全宋文》補遺四十五篇
在天台(组诗)
天台植物
天台植物
天台
劳鬼大驾
宁波“四明大药房”述论
续幽梦影
丈夫的私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