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阅读时代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区域分布态势研究——基于空间计量模型的实证分析

王志刚，李阳冉（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管理学院）

空间自相关是指同一个变量在不同空间位置上的相关性,是对空间单元属性值聚集程度的度量，全局空间自相关指数（Global Moran's I）能够反映空间邻接或邻近的区域单元属性值的相似程度［1］。本文搜集了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有关公共图书馆建设情况的官方数据，通过全局Moran's I对我国公共图书馆的全局分布进行研究，旨在系统全面、准确客观地呈现其时空演变特征，以期较为准确地测算出相邻区域公共文化服务机构的内外辐射力和建设发展水平，同时识别不同区域之间存在的建设弊端，为我国公共图书馆事业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参考。

1 国内外相关研究

国内对于公共图书馆建设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评估方法创新［2］、建设策略与问题治理［3］、基层乡镇图书馆建设［4］、知识服务优化［5］、技术支持［6］与资源整合［7］等方面。国外研究重点则集中在个案研究，热衷于寻找公共图书馆建设与运营中的突出问题。Robertson等［8］通过2010—2016年英国儿童公共图书馆的指标变化首次验证了儿童图书馆服务的空心化现象；Shorabeh等［9］以伊朗德黑兰图书馆为例，通过地理信息系统和多属性决策解决了公共图书馆选址问题；Igarashi等［10］对东京Koto区图书馆和爱知县Tahara City图书馆的流通数据进行了比较，研究如何在有限的预算范围内准确地掌握公民的需求。

笔者发现，国内外学者的研究文献既有相似之处又存在明显差异。相似之处在于，国内外学者大多围绕公共图书馆建设中的技术创新、服务优化、治理措施、价值评估、数字资源整合等展开探讨，但对于如何通过空间计量模型发现公共图书馆建设中存在的区域差异并推断出其根源较少涉及。不同之处在于，国内学者更加注重公共图书馆建设对本区域产生的社会效能，国外学者则更关注经济价值、用户体验、服务优化等方面。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从空间计量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空间自相关是事物和现象在空间上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的固有属性。一般情况下，事物之间距离间隔越近，空间相关性就越紧密。全局Moran's I是目前常用的空间自相关分析方法之一，在给定一组变量及相关属性的情况下，通过计算全局Moran's I、z得分和p值可以确定该组变量在空间上的相关性以及相关程度。

笔者通过对我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含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台湾省）的公共图书馆机构数、藏书量、藏书人均占有量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发现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情况在各省（区、市）的分布上存在显著差异。

2.1 全局空间自相关及其散点图

本文通过全局Moran's I和Moran散点图对公共图书馆藏书量、人均藏书占有量的全局以及局部分布特征进行分析。全局Moran's I的计算公式如下

式（1）中，Wij代表空间权重值。根据后相邻的矩阵关系，判断区域i和区域j是否有共同的边界或顶点：若相邻，则Wij=1；若不相邻，则Wij=0。xi、xj分别代表i、j区域的特定观察值。表示其平均值。计算全局Moran's I的z得分能够观测变量空间自相关的显著性水平，其计算公式为

式（2）中，I代表样本数据的全局Moran's I，E（I）是其期望值，VAR（I）是样本数据的方差。I的取值介于-1—1，I＞0表示正自相关，I＜0表示负自相关，I接近0表明空间分布不存在空间自相关。将观测值与其空间滞后画成散点图，则为Moran散点图，I就是该散点图回归线的斜率。通过Moran散点图可以考察整个空间序列的集聚情况，也能够发现局部空间关联结构，及时找出空间异常值，考察局部结果的稳健性。

2.2 数据选取与变量处理

本文选取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含港澳台地区）2010—2020年的公共图书馆机构数、藏书量、藏书人均占有量为综合指标的代表（见表1、表2）。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目前我国公共图书馆的设立依据是行政区划，行政区划的稳定性是公共图书馆机构数量变化不大的根源，故空间相关性不显著，因此不作为主要依赖指标。

表1 2010—2020年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量省域分布全局空间自相关系数及其检验

表2 2010—2020年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人均占有量省域分布全局空间自相关系数及其检验

3 省域公共图书馆建设情况的空间分析

总体来看，2010—2020年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整体呈稳步上升趋势，机构数量、藏书量和人均藏书占有量都得到了一定提升（见图1），但藏书量和人均藏书占有量在空间分布上存在着显著差异。本文运用全局Moran's I以及Moran散点图分析各省域公共图书馆藏书量与人均藏书占有量的全局空间自相关水平以及局部空间的演变特征。

图1 2010—2020年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情况走势

3.1 全局Moran's I呈现及其检验

全局Moran's I可以反映我国省域公共图书馆的空间集聚情况。从表1、表2中的数据可以看出，2010—2020年，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量、人均藏书占有量的省域分布全局空间自相关的Moran's I均为正值，且呈扩大趋势。同时，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量、人均藏书占有量的省域分布全局空间自相关的P值保持在1%左右，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数据分布呈现显著的正向空间自相关，即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在空间分布上具有知识溢出效应。2010—2020年，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数据的全局Moran's I不断增加，空间差异逐步缩小，随着空间分布位置的聚合，知识溢出效应日益明显，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数据分布的整体相关性在不断增强。总而言之，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数据分布表现出了显著的空间依赖性。

3.2 时空演变特征分析

本文以2014年、2016年、2018年、2020年公共图书馆藏书量和人均藏书占有量数据为依据，将量化指标分为5个层级，进行数据分析后发现如下特点。

首先，在公共图书馆藏书量方面，数据年份内，我国31个（未包括台湾省，香港和澳门特别行政区的数据）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公共图书馆藏书量在南北、东西两个方向上的分布呈现明显差异，东西方向上呈阶梯递减分布，西北部明显弱于东南部。东北部以环渤海区域为辐射点向四周扩散，藏书主要集中分布在北京、天津、辽宁和山东；东南沿海区域以长三角和珠三角为两大辐射点；湖北、湖南和四川呈现一定程度的弱集聚，其余区域公共图书馆藏书数量均较低。

其次，在公共图书人均藏书占有量方面，数据年份内整体呈上升趋势。但在空间分布上，我国省域在东南-西北方向上呈阶梯递减态势。往年人均藏书占有量还是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但自2014年后，以内蒙古为代表的西北部地区发力明显，这充分说明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西部地区的公共图书馆建设情况得到了明显改善。以上海为代表的东南沿海地区始终呈高增长集聚特征,这一现象说明一个地区的公共图书馆建设与经济文化发展水平密不可分。

为了分析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情况的动态变化特征，笔者绘制了数据空间分布Moran散点图（见表3、表4）。

表3 部分年份公共图书馆藏书量省域分布全局Moran散点图变化

表4 部分年份公共图书馆藏书人均占有量省域分布全局Moran散点图变化

HH型为第一象限，即“高高聚集”，表示区域自身和周边地区的藏书量都较高，区域空间差异较小，存在较强的空间正相关，能够对周边地区藏书量的提升具有带动作用。由表3可知，在数据年份内，山东、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始终处于该集聚区域，存在明显的空间溢出特征。LH型为第二象限，即“低高聚集”，表示区域内公共图书馆的藏书量较低，而周边地区较高，二者的空间差异程度较大，存在较强的空间负相关，异质性突出。处于该象限的主要省（区、市）有河北、安徽、湖南、江西、广西、海南等。LL型为第三象限，即“低低聚集”，代表该地区和周边地区的公共图书馆藏书量都较低，二者在空间上的异质性程度较低，存在较强的空间正相关。研究年份内，属于LL型的省（区、市）最多。HL型为第四象限，即“高低聚集”，代表区域自身公共图书馆藏书量较高，周边地区较低，分布在该象限的点在空间上差异程度较大，存在较明显的空间负相关性，存在极化效应，处于该象限的主要省（区、市）有辽宁、四川、湖北、广东。

从表4可以看出，公共图书馆人均藏书占有量在数据年份内的空间集聚效应更加突出，2/3以上的省（区、市）集中在了第三象限，说明我国公共图书馆整体建设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中西部地区与东部地区还存在一定的差距，如何有效发挥一线城市的区域拉动作用、如何将精准扶持政策落到实处将会成为下一阶段亟待解决的问题。

从研究年份的变化情况来看，当前我国各省（区、市）公共图书馆的建设情况与区域自身经济发展水平、经费投入、政策和人才培养等因素息息相关，尤其是中西部基层图书馆建设仍然处于初级阶段，图书馆馆藏资源在公共服务体系中难以实现效益最大化，图书馆专业管理人才匮乏，特色馆藏资源较少，这些都阻碍了公共图书馆的良性发展。

4 结论与建议

4.1 主要结论

根据全局Moran's I以及Moran散点图，笔者发现我国公共图书馆建设存在空间分布上的集聚和极化效应，各省（区、市）藏书资源分布不均，中西部地区人均藏书占有量普遍偏低。我国公共图书馆藏书量和人均藏书占有量存在明显的南北、东西差异，以江浙沪为代表的长江流域较其他区域而言各项指数均更高，东西方向从东到西呈阶梯状递减。

首先，以上海为代表的东部沿海地区对周边区域有一定的溢出效应。溢出效应，是指一个组织在进行某项活动时，不仅会产生活动所预期的效果，而且会对组织之外的人或社会产生影响［11］。知识溢出的概念最早是由Mac.Dougall提出：知识溢出是知识扩散的形式之一,通过不断的知识积累提高了整个社会的资本生产率,使得知识、资本、劳动力等投入要素具有递增收益,从而促进长期稳定的经济增长［12］。具体在公共图书馆建设中，知识溢出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地带动了周边地区的文化发展和阅读水平，但也加剧了各地区之间信息获取、社会文化服务等方面的“知识鸿沟”和认知差异。从全国空间布局上看，公共图书资源长期集中分布在少数区域经济发展水平较高或文化产业密集的省（区、市），而且这种愈加显著的集中趋势加剧了边缘区域公共资源和文化建设资源分配不均的局面，使得周围省（区、市）公共图书馆的藏书量和人均藏书占有量与核心区域实力悬殊，呈高低包围、低高包围之势，如河北、安徽、江西等省份。

其次，我国半数以上省（区、市）存在人均藏书占有量匮乏且公共图书馆发展进程缓慢的现象。近年来，我国各地区的公共图书馆在国家大力推广的公共数字文化工程建设的政策引导下取得了一些进步，但中西部地区的公共图书馆仍以传统的书屋、阅读室为主，成立的机构数虽然比一些发达地区多，但整体的公共服务水平偏低，如乡镇地区多以公众电子阅读室为主，缺少现代化的图书管理终端设备，即使有也普遍受限于管理员的专业水平，应用程度很低，日常管理仍以人工为主。

再次，从全国范围来看，我国西部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普遍较为落后，且地区差异显著，东西部思想观念和人均受教育水平的差距更是造成了东部地区的流动借阅、新购藏量、网站访问量和借书证等指标都远远高于西部地区。在资源利用方面，中西部地区馆藏资源的针对性不强，且缺乏对当地特色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致使当地群众的参与度不高，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馆藏资源的闲置浪费。在资金投入方面，西部地区的基层图书馆虽然有一些财政政策的支持，但投入的资金还远远不能满足公共图书馆的采购需求。在人才队伍建设方面，缺乏考评机制和现代化的图书管理理念，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亟待建立。总而言之，当前我国中西部地区公共图书馆的建设还处于初级阶段，建立现代化、数字化和全方位的公共图书馆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4.2 对策建议

1966年，美国城市和区域规划学家John Friedmann提出“核心-边缘”理论，任何区域都由一个或若干个核心区与边缘区所组成。核心区可以是由一个城市或城市群及其周围地区组成，核心区居中，其他区域居于核心的外围地带。核心区是发展变化的根源，它能够产生或吸收创新，主导着边缘区及整个地域的发展方向。当核心区在形成过程中达到能够维持自我发展所需的规模时，集聚效应显著，吸引着资金和人才聚集。根据我国公共图书馆的空间分布特征，应从四种维度创设新型公共图书馆。

第一，应逐渐拓宽广度，加强数据流通与资源共享。通过图书馆联盟建设实现强强联合或优势互补，促成不同区域馆之间的图书资源共享；不断优化线上图书服务平台，开展数字化服务，共谋公共图书馆事业的协同创新发展；将不同区域公共图书馆的数字资源进行整合并实施统一管理，建设科学合理的数字化服务规则和资源管理制度，让数字资源价值得到最大发挥。

第二，不断提升高度，优化机构服务功能，提高用户参与度。在信息为王的时代，应打破馆际之间的信息壁垒，在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同时，加快推进图书馆文献信息资源共享服务，尤其是在竞争日趋激烈的文献信息供给市场环境中，要想获得更广阔的市场空间，就必须将用户的需求放在首位，而要充分满足用户个性化需求和使用体验，就要不断优化机构自身服务功能，全方位提升机构精细化管理水平和优质高效的服务水准，为用户创造舒适、良好的阅读环境。同时，整合新媒体资源，加强宣传推广力度，设立社交互动专区，提升用户的参与度和使用黏性。线下注重提升服务体验，线上注重宣传互动，汇聚线上用户流量反哺线下实体，最终形成一个良性的阅读文化生态。

第三，不断强化力度，增强预算管理，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在政策上，公共图书馆预算纳入当地政府财政预算，应及时、足额拨付预算。图书馆应不断优化自身经费收入和服务支出结构，在保证机构顺利运营的同时，缩减不必要的日常开支，避免造成资源浪费。中西部地区基层图书馆还应该积极布局市场运营业务，利用当地文化特色资源，创造出富有经济价值的文化旅游产品。另外，应引入竞争机制，图书馆与市场对接,寻求社会组织的资助,健全基层移动图书馆的特色资源数据库并使其发挥经济价值［13］。

第四，应该挖掘深度，重视人才培养，深挖特色馆藏资源和本地文化资源。在人才方面，应注重培养多学科交叉的复合型人才。一方面，要建立科学合理的人员综合考评机制，充分调动工作人员学习和工作积极性；另一方面，应定期开展专业培训，不断学习先进的图书档案管理经验和信息管理技术水平，提高工作人员的综合业务素质。尤其是西部地区的基层图书管理人员，在业务水平和管理理念方面亟待提升。在资源开发利用上，应让江浙沪等实力较强区域的优质馆藏资源与周围区域共享，例如，开通馆际互借通道、建立移动图书馆等。此外，东部发达地区应充分利用知识溢出效应，在区域范围内形成知识流动市场，增强公共图书馆的机构创新能力，提升智力资本创新质量；而西部地区则应将重点放在当地特色文化旅游资源方面，打造多元化且具有区域特色的公共文化服务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