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杰
(天津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87)
当前大多数学者对马克思贫困与反贫困思想的研究,主要是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角度来进行分析,如袁银传指出“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私有制、雇佣劳动制度和资本的积累是无产阶级贫困化的根源”[1];燕连福认为“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经济运行规律的深刻分析,科学揭示了贫困的根本原因在于私有制”[2];周露平认为“马克思不断追问现代贫困的起源、运行与结果的规律问题,将贫困问题放在了私有财产运动之中”[3];孙咏梅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雇佣劳动制度是造成无产阶级贫困的根本原因”[4]。他们大都把问题聚焦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和雇佣劳动制度上,这也是学术界普遍认同的观点。而本文主要从资本主义制度的角度,即从资本主义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方面,对马克思关于无产阶级贫困的原因进行了分析,并且把无产阶级的贫困规律与资本主义的积累规律联系起来,详细地阐述了资本积累是如何导致无产阶级贫困积累的。
根据唯物史观基本原理,虽然资本主义私有制在无产阶级致贫原因中具有根本性和决定性的意义,但也决不能忽视资产阶级上层建筑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马克思是在整体的意义上对无产阶级的贫困问题进行分析和研究的,作为马克思挚友的恩格斯也得出“贫穷是现代社会制度的必然结果”[5]561,工人阶级的悲惨处境“应当到资本主义制度本身中去寻找”[6]368的结论。
通过劫掠和烧杀等非田园诗般的原始积累手段,资本家掌握了大量的货币财富和土地资源,同时使大批的小生产者丧失一切生产和生活资料,成为一无所有不得不靠出卖自身劳动力过活的产业工人,这些都构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起点,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形成奠定基础。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生产资料私有制居于核心地位,决定着生产过程中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产品的分配关系。当工人进入到资本家的工厂开始生产过程以后,他们的劳动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受资本家的支配,生产什么、如何生产都要听从资本家的安排,在剩余价值规律的内在驱使下,资本家不断地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提高工人的劳动强度,最大限度地榨取工人的剩余劳动。资本家还为了节约生产成本,把工人置于十分恶劣的环境下工作,使工人身体遭到极大伤害,工人早死的现象十分普遍。在生产过程结束后,劳动产品也不归直接生产者所有,工人得到的只是资本家付给他们的工资,从表面上来看,通过等价交换的原则,资本家付给工人一定数量的货币,工人把一定时间内劳动力的使用权让渡给资本家,但资本家决不是让工人生产出自身劳动力价值的等价物后就让工人离开工厂,而是让工人超出一定点后继续进行生产劳动,否则资本家就什么也得不到,这个超出一定点的劳动就是工人为资本家提供的无酬劳动,但资本家却把工资说成是工人全部劳动的价格,因此就掩盖了有酬劳动和无酬劳动之间的区别。对于工人无偿生产出来的剩余价值,在个别企业自然归个别资本家所有,如果从整个社会来看则是由资产阶级来共同瓜分,虽然资本家之间也存在着争夺利益的激烈竞争,但在剥削工人方面他们的利益却是一致的,根据等量资本获得等量利润的原则,如果资本家要想获得尽可能多的利润,就必须提高对整个无产阶级的剥削程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工人不仅受个别资本家的剥削,而且还受整个资产阶级的剥削。因此,只要资本主义私有制还存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改变,无产阶级就永远摆脱不了贫困的境地。
马克思曾经指出,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同时也在政治上占据统治地位,资产阶级为了维护在经济上的绝对统治权,必然要借助国家政权的力量来为其提供保障,从表面上来看国家似乎凌驾于各阶级之上,实质上却是统治阶级借以进行阶级统治的有力工具。资产阶级通过手中掌握的国家政权,首先,把现实中的所有制关系转化为所有权关系,使他们在经济上的统治地位合法化,宣布凡是侵犯私人权利、损害私人利益的行为都是违法行为,由于无产阶级不占有任何的生产资料,就决定了他们在政治上没有任何的地位。
其次,资产阶级通过操纵立法和议会,使其成为剥削和压迫工人的手段。在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阶段,要使经济能够得到快速发展,仅凭经济关系的力量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借助国家政权的强制力。为了获得大量可供剥削的劳动力,则颁布了惩治流浪者的法律,这里所说的流浪者实际上就是失地的农民或者破产的小生产者,他们不愿意到资本家的工厂去做工,但又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不得不去大街上游荡或者行乞,而法律却把他们看成是“拒绝劳动的人”“‘自愿的’罪犯”[7]843。为了能够让资本吮吸足够多的剩余劳动,还颁布了延长工作日的劳工法,强制性地延长工人每天的劳动时间。为了“把工资强制地限制在有利于赚钱的界限内”[7]847,法律还规定了工人的最高工资制,支付高于法定工资的人要受到监禁,而接受高工资的人要受到更为严厉的处罚,“但从没来没有规定工资的最低限度”[7]848。
再次,为了防止无产阶级力量的不断壮大,以免威胁到资产阶级的统治地位,还颁布了禁止工人结社的法令,剥夺工人结社的权力,把工人联合起来反抗资本家的行为说成是“对自由和人权宣言的侵犯”[7]851,一旦工人联合起来采取共同的行动,资产阶级就会利用国家暴力去镇压。就像马克思所说的那样,在资产阶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里,国家政权维护的只是占有者阶级的利益,并通过这种占有去剥削和压迫他人的权力,因此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也是无产阶级贫困的一个重要原因。
资产阶级对工人进行经济剥削的同时也加紧对工人进行思想统治,一方面在社会上极力宣传他们的思想观念,另一方面使工人愚化成为他们赚钱的工具。在资产阶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工人只是具有自我意识的生产工具,而不是作为能动的精神生产主体,除了被迫进行物质生产劳动以外,不存在任何的精神生产活动,而资产阶级作为物质生产资料的占有者,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在社会上到处宣扬他们的“金钱利益至上”,以及所谓的“自由”“平等”观念,而这些其实就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关系的产物”[8]48,“自由”是资本随意剥削工人的自由,“平等”也只是金钱主导下的平等,对于没有任何财产的工人来说“自由”“平等”都是虚假的说辞。马克思还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弥漫着严重的拜物教思想,虽然商品是由人生产出来的,表现为人的劳动的社会性质,但却被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7]89。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拜物教形式也由最初的商品拜物教,逐渐发展为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最后资本似乎成了主宰社会的力量,资本通过剥削劳动力进行的增殖,也被当作资本本身具有的增殖特性,在表面上看好像是物具有神秘的力量在统治着人,但实际上是人在统治着人,物的关系掩盖了人的关系,掩盖资本家对工人的统治和剥削关系,这是资产阶级用来进行阶级统治和维护阶级利益的思想工具。此外,马克思还用大量篇幅描述了“资本主义剥削所造成的精神摧残”[7]460,虽然法律规定童工必须接受一定的教育后才能被雇佣进行生产劳动,但这遭到了工厂主们强烈的反对,他们用各种手段回避这个法令,例如让儿童只是“被关在叫做学校的地方的四壁之内”[7]460,目的只是为了让雇主得到所谓的上学证明,学校老师有的几乎都不会写字,上课也只是讲些宗教迷信思想。当工厂生产紧张的时候,儿童们就立即被抛到工厂,当生产活动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又被塞进这些所谓的学校,这就“人为地造成了智力的荒废”[7]460,所以资产阶级的思想统治也是无产阶级贫困的重要原因,造成无产阶级精神上的贫困。
马克思不仅科学地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无产阶级贫困产生的原因,还从动态的角度,从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过程分析了无产阶级贫困的积累和加剧,明确指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的积累就是贫困的积累、“资本的积累就是无产阶级的增加”[7]709。
在剩余价值规律的内在驱使和市场自由竞争的外部压力下,资本家总是想方设法去提高劳动生产率,使自己生产商品的个别劳动时间低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从而使自己商品的个别价值低于它的社会价值,此时资本家若以社会价值对生产的商品进行出售,就会获得其中的差额也就是超额剩余价值,而提高劳动生产率最好的方法就是采用机器来进行生产,这在预付总资本中表现为不变资本不断增多,而可变资本则相对减少,也就是资本的有机构成在不断地提高。机器的使用虽然给资本家带来更多的利润,但却丝毫没有减轻工人的劳动负担。
首先,机器的广泛使用造成大批工人失业。资本主义分工的发展使工人的劳动片面化,使其“只具有操纵局部工具的特定技能”[7]495,可是工具一旦由机器来进行操纵,劳动力就变成多余的了,机器“成了工人本身的竞争者”[7]495,一部分工人不得不成为“过剩人口”,他们失业后就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其次,机器的使用给工人的身心造成极大损害,机器的特点就是可以不停地进行运转,但机器又不像工人那样能够创造剩余价值,而资本家又不能让机器有片刻的闲置,否则对资本家来说就是损失,因此这就成了延长工人工作日的手段,另外资本家还不断地提高机器的转速、增加单个工人看管的机器数量,这就使工人在服从机器连续、划一运动的同时,还必须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这“极度地损害了神经系统,同时它又压抑肌肉的多方面运动”[7]486-487,甚至已经达到对劳动力本身破坏的地步。
再次,个别企业率先采用新技术会引起其他企业也这样做,一旦先进技术在本行业内部普及起来以后,原先个别企业的超额剩余价值也就不存在了,当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扩展到生产必要生活资料的部门,那么工人必要生活资料的价值也就降低了,从而也就间接地使工人的工资降低,使劳动力商品变得比原来更加便宜。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机器的使用决不是减轻工人劳动的手段,而是替资本家剥削劳动力的工具,随着机器的广泛使用以及机器体系的出现,工人阶级的贫困状况必然会越来越严重。
马克思指出不管生产过程的社会形式如何,生产过程必须要连续不断地进行下去,这是人类生存和发展最基本的前提,但资本主义社会有其自身特殊的运动规律,生产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社会成员的生产和生活需要,而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攫取工人无偿创造出来的剩余价值。起初资本家把这些剩余价值全部充当个人的消费基金,使生产过程在原有规模的基础上单纯地重复进行,但资本主义再生产的特点是规模扩大的再生产,也就是资本家把剩余价值不全用作个人消费,而是把其中的一部分转化为资本积累起来,用来购买所追加的生产资料和劳动力商品,使生产在原有规模的基础上不断地持续扩大,经过扩大再生产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过程,积累在资本家手中的资本越来越多,资本积累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已经大大超过最初投入生产的资本,相比后来追加的所有资本的量而言,最初投入生产过程的资本仅表现为“一个近于消失的量”[7]678,现在是工人用他们自己生产出来的资本来替资本家剥削他们自己,为资本家不断地生产出统治自己的力量。此外我们还应该知道资本主义的扩大再生产,不是要求简单铺摊子式的发展,而是要进行内涵式的扩大再生产,生产资料和劳动力不会同比例地增加,新追加的资本同自己的量比起来会越来越少地吸引劳动力,而原来的旧资本也会越来越多地排斥以前所雇佣的劳动力,这是资本家使用先进生产技术、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必然结果,生产过程是要提高工人的劳动强度,用较少量工人去推动更多的生产资料。同时,大资本还具有较强的竞争力,能够打败并吞并社会上的小资本,使资本得到一定程度的集中;拥有大量资本还可以缩短资本在各个环节的流通时间,在同样长的时间内可以增加资本的流通次数,为资本家剥削更多的剩余价值创造便利条件,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家积累得越多,他就越能更多地积累”[7]673,反过来这些积累的资本又成为进一步剥削工人的条件。可见,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不仅能生产出更多的产品,还使得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得到进一步加强,即资本家对工人阶级的那种剥削和统治关系得到加强。
在马克思当时所处的时代,资本主义正处于自由竞争阶段,资本一方面无限制地发展生产力,不断进行规模扩大的再生产,使社会充斥着大量的商品;另一方面却竭力剥削和压榨工人,吮吸工人无偿提供的剩余劳动,并把劳动力商品的价值降到最低。对于这些数量庞大的商品,工人没有能力去消费,结果就是资本家的商品卖不出去,商品资本无法转化为货币资本,资本家的预付资本没有得到补偿,社会再生产过程无法正常进行,从而出现生产过剩、导致经济危机的爆发,生产过剩不是绝对过剩而是相对过剩,是相对于工人总是处于贫困状态、无力消费这些数量庞大的商品的过剩。经济危机对工人最大的危害就是使工人大批失业,他们没有任何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只能依靠出卖自身劳动力来获得工资,只有工资才是他们唯一的生活资料来源,但在经济危机期间生产过剩、工厂倒闭,他们被迫离开工厂流落街头,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等待他们的只有饥饿和死亡。在危机过后经济开始复苏,然后进入到繁荣阶段,对工人来说这是最好的阶段,因为资本为了剩余价值必须吮吸劳动力,而只有活的劳动力才能提供剩余价值,但是在最好的阶段工人也不能像原来那样能够全部进入工厂,由此就形成了资本主义社会特殊的人口规律,形成了一支随时可供资本剥削的相对过剩人口,这里的过剩是相对于资本增殖需要而言,资本是不缺乏可供剥削的劳动力资源的。为了维持自身的生存,工人之间出现了为争夺就业岗位的激烈竞争,结果造成一部分人过度劳动而另一部分人却无事可做,经济危机经常还会把一些中间阶级抛到无产阶级的队伍中,从而使他们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工人之间的竞争对资本家最有利,因为这能够不断地压低工人的工资,使工人的工资降到劳动力价值以下。经济繁荣的阶段总是非常短暂的,紧接着又是滞胀和危机,这种现象在资本主义社会不可避免地周期性发生着,给工人造成的危害程度越来越深,无产阶级的贫困状况越来越严重。
马克思对资产阶级统治下无产阶级的贫困状况进行全面分析后指出,无产阶级要摆脱贫困就必须采取革命的手段彻底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建立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产生发展过程进行深入研究后,也曾客观地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进步性,它推翻了封建专制制度并推动了社会生产力向前发展,但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不断发展,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端也暴露无遗,突出表现就是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爆发,这既严重阻碍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又给广大工人群众带来深重的灾难。对此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社会有其特殊的矛盾运动规律,资本主义进行生产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获取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为了获取其中的交换价值并使原有价值不断地进行增殖,资本主义的这种生产以不断扩大的规模进行着,使整个社会充斥着大量的商品堆积,由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存在,这些劳动产品不归直接生产者所有,而是归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即资本家所有,工人得到的只是资本家付给他们的工资,这些工资甚至不能维持工人最低的生存所需。
因此,在一方面是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张的趋势,在另一方面却是劳动群众的消费不足,从而出现社会生产过剩、商品积压、企业倒闭、信用崩溃,最终导致经济危机的发生,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必然结果,这里的生产过剩并不是绝对的过剩,广大劳动者有对商品的实际需要,但是对它们却没有支付能力,而资本家则可凭借掌握的生产资料,迫使工人无偿为其生产剩余价值,并不断进行资本积累用于扩大再生产,“好像只有社会的绝对的消费能力才是生产力发展的界限”[9]548,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经济危机就不可以避免地发生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成为生产力发展的严重障碍,因此不得不埋葬一部分生产力才能缓解危机,但资本又一刻也不能停止生产,否则就不能实现“生产剩余价值或赚钱”[7]714的目的,于是就造成生产与危机的恶性循环。从资本主义积累的历史趋势来看,当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达到再也不能相容的地步,资本主义的命运也就不可避免地终结了,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运动规律,是资本主义社会对自身的否定,在矛盾运动中使自己走向灭亡。
虽然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存在着自我否定的因素,但像其他任何剥削阶级社会一样,决不会自动退出社会历史舞台,而是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在资本主义发展早期阶段,出现过工人反抗资本家的斗争,他们捣坏机器、烧毁工厂,要求提高工人工资、改善工作环境,但由于斗争的自发性和分散性,结果都被资产阶级的暴力所镇压。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推进以及工厂制度的建立,工人阶级的队伍不断发展壮大起来,工人内部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也越来越强,曾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工人起义,他们不仅要求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还要求普选权实行人民宪章,这说明工人阶级已经开始觉醒,有计划地组织起来反对资产阶级的统治,虽然当时工人阶级在政治上还不成熟,再加上统治阶级对工人的疯狂报复,这些起义先后都遭遇到了失败,但在世界工人运动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标志着工人阶级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历史舞台。马克思对工人运动的评价很高,指出工人阶级已经意识到他们自身所处的地位以及所遭受的不公平的对待,正在从自在阶级转为自为阶级、从经济斗争转为政治斗争。对于工人起义失败的原因,马克思指出不但要有革命的实践,还要有科学的理论作指导,工人必须清楚地认识到使他们遭受贫困的根源,必须要有明确的斗争对象和斗争策略。同时,马克思还对当时社会上的错误思想进行了深刻批判,有的思想家认为只要工人在头脑中消除了雇佣劳动的想法、征服了资本的范畴,那么工人就在社会现实中克服了所遭遇的各种不幸,对此马克思指出“思想本身根本不能实现什么东西”[6]320,纯粹的思辨活动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6]11,而无产阶级就是改造旧社会的物质力量。一些社会改革家看到了工人运动给资本主义社会带来的威胁,企图用社会改良的方法调和阶级矛盾,使工人阶级放弃进行阶级斗争的想法,马克思指出这是对工人十足的欺骗,是想把阶级冲突控制在资本主义制度的范围内,使广大劳动者被雇佣的地位永恒化,为资本榨取剩余价值不断提供资源。工人阶级不能对资产阶级抱有任何幻想,只有进行现实的运动、采取革命的手段,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马克思对无产阶级贫困问题进行分析与研究,不仅是为了揭示资本主义制度剥削人和压迫人的本质,以及把劳苦大众从资本主义制度下解放出来,其最终目的是要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马克思提到无产阶级通过革命夺取政权后,要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实行社会公有制,把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都集中在国家手中,并利用一切生产工具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因为生产力的发展是满足人们生活“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6]538,否则“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6]538,在极端贫困下人们又陷入争夺生活必需品的斗争中,一切旧的社会关系就会重新出现,所以要想彻底摆脱贫困还必须有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因此马克思强调无产阶级在夺取政权以后,必须“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8]52。马克思指出在推翻资本主义私有制以后,要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这里的个人所有制不是要恢复资本主义以前的那种个人私有制,比如小农的私有制或者是小生产者的私有制,而是实行公有制,个人作为社会中的一分子共同地占有和使用生产资料,作为劳动结果的劳动产品也就由全体社会成员共享,劳动再也不表现为被迫的强制性的劳动而是自由自觉的劳动,不会像以前那样人们在劳动中感觉到自己是非人的存在、感觉到“劳动就是牺牲自己的生活”[6]715。
马克思还指出在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后,不可能一下子就进入到共产主义社会,中间需要一个过渡阶段,而这个过渡阶段就是共产主义的不发达阶段,在这个阶段还带有旧社会的痕迹,因此实行的是按劳分配,在真正进入到共产主义以后,劳动就不再是谋生的手段而是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人们在劳动中真正感受到人的本质的充分确证,这些都是以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作为条件的,所以必须要彻底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彻底推翻腐朽的资本主义制度,使社会生产力得到解放并得到充分的发展。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科技的发展和机器的使用也不再是延长劳动时间、提高劳动强度、剥削剩余价值的手段,而是节约人们从事社会劳动所需时间的重要方式,使人们有足够的空闲来充分发展他们的个性,使自身的体力和智力都得到全面的发展。
马克思通过对无产阶级贫困问题进行全面分析,深刻地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剥削人和压迫人的本质,论证了资本主义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的历史必然性,为无产阶级彻底摆脱贫困指明了正确的道路,这对于我们当今社会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方面,对于我们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新变化具有重要意义。同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事物一样,资本主义社会也是不断运动变化的。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随着资本主义国家内部工人阶级力量的不断壮大,以及他们为争取自身利益所进行的斗争,对资产阶级的统治构成了严重威胁,资产阶级为了维护自身的阶级统治和阶级利益,采取了一些缓和阶级矛盾和劳资矛盾的措施,例如提高工人的工资水平、改善工人的生活状况、扩大公民的权力、实施全民化的社会福利等,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劳动者的需要,缓和了阶级矛盾,但这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的本质发生了任何改变,因为生产资料仍然是资本主义私有制,国家政权仍然掌握在少数资产阶级手中,就像马克思所说“吃穿好一些,待遇高一些,特有财产多一些,不会消除奴隶的从属关系和对他们的剥削,同样,也不会消除雇佣工人的从属关系和对他们的剥削”[7]714。也有观点指出,随着当今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在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许多无人工厂,完全由自动化机器来进行生产,在那里不存在对工人的剥削关系。从表面上看确实没有工人进行直接生产,但生产这些高端设备却耗费了大量人力,耗费了数倍于简单劳动的复杂劳动,马克思曾指出机器只能转移价值而不能创造价值、剩余价值只能由活的劳动力来创造,资本主义国家无人工厂的出现并没有消除对工人的剥削。总的来说,只要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还存在,资本主义的雇佣劳动制度还在运行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根本性质就不会发生改变,资本主义制度的剥削性和压迫性也就不会改变,我们必须要认清这一点。
另一方面,对于我国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启示。第一,要始终站稳人民立场。与资产阶级维护少数人利益的立场不同,马克思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的立场上,为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的利益做辩护。“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10]19,人民立场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根本政治立场,扎实推动共同富裕要始终站稳人民立场、坚持人民至上,想人民之所想、行人民之所嘱,紧紧抓住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着力解决好人民群众急难愁盼的问题,逐步缩小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分配差距,促进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和均质化,使现代化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第二,“分配制度是促进共同富裕的基础性制度”[10]46-47,要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马克思曾经明确指出生产决定分配,有什么样的生产方式就有什么样的分配方式。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实行的是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决定了我国的分配方式是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这是我国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体现。既然是“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就要切实保障劳动者的劳动权益、依法保护劳动者的劳动所得,“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10]47,鼓励劳动者通过自己的勤劳来致富。既然“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就要“完善按要素分配政策制度”[10]47,提高土地、技术、管理、数据等要素的流动性,使其充分参与到社会的分配中,以此来增加群众的要素收入。第三,要依法规范和引导我国资本健康发展。资本具有逐利性,如果不加以规范和约束,会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危害,比如会导致社会贫富分化等,因此要为资本设立“红绿灯”,“完善资本行为制度规则”[11],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同时又要深化对现阶段我国各类资本及其作用的认识,正确处理不同形态资本之间的关系,“发挥其作为重要生产要素的积极作用”“使之始终服从和服务于人民和国家利益”[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