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学习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机制研究

2022-02-08 08:49梁春晓沈红
大学教育科学 2022年1期
关键词:创业意愿

梁春晓 沈红

摘要: 基于全国性大学生调查数据的分析,探讨创业学习影响创业意愿的内部机制,研究发现:我国大学生创业学习的参与度低、创业意愿偏低;创业学习对创业意愿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并且不同创业学习方式的影响效应大小相异;创业学习还能通过增长大学生的机会识别知识和克服新生弱势知识而对创业意愿产生间接影响;创业学习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因学校创业支持的不同而存在差异,当学校创业支持水平越高时创业学习越能通过增长大学生的创业知识来影响其创业意愿,反之则会削弱这种影响。研究结论对于提高大学生創业学习有效性和改善高校创业教育具有借鉴意义。

关键词:创业学习;创业知识;创业意愿;学校创业支持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22)01-0054-10

大学生是社会创新创业的生力军,开展创业教育提高大学生的创新创业意识和创业能力,是现代高等教育的一项重要使命。创业意愿具有行为导向的作用[1],同时也是大学生创业能力指标体系中的重要内容之一。因此,大学生的创业意愿是创业教育研究领域较为关心的一个议题。多数研究表明,创业教育对大学生的创业意愿有显著的积极影响,但是也有研究对此提出质疑,引发争议的主要原因是大部分研究没有区分学生具体参与的不同创业学习类型[2](P479-510)。创业教育需要通过学生的创业学习起作用,而学生在不同学习过程中的参与程度不同其学习收获也会存在差异。所谓创业学习就是获取、积累和应用创业知识的过程,它是个体识别创业机会、形成创业意愿的重要前置影响因素[3](P399-424)。研究发现,创业者与非创业者之间的主要区别不在于人格特质等因素,而是创业者拥有独特的思维方式和认知结构使得他们更善于识别、发现和利用创业机会[4]。因此,探讨大学生如何获取创业知识结构的学习过程才是理解其创业行为意愿的关键。但是目前从创业学习视角进行创业教育的讨论较为欠缺,不利于对大学生创业学习和发展特点的深入把握。

此外,与一般创业者的创业学习相比,大学生的创业学习与高校创业教育联系密切,受学校创业支持的影响较大。高校可以在创业课程、创业师资、创业实践平台、创业文化氛围建设等多方面给予支持,使大学生在学习和实践中提高其创新创业能力,为将来有可能的创业作必要的人力资本准备。由于不同类型和不同层次的高校在办学定位、学科特色等方面存在差异,对创业支持情况也不尽相同,从而影响着大学生创业学习的过程,使不同高校的学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创业意愿。基于此,本研究聚焦创业学习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机制,并探讨学生的创业学习与学校的创业支持之间的交互作用对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以弥补现有研究之不足,以期为完善高校创业教育和破解大学生创业学习困境提供参考。

一、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大学生创业学习与创业意愿的关系

大学生进行创业学习的主要任务是要形成更为专业的创业认知模式。由于创业活动具有很强的实践性,这就需要学生的深度参与和对关键经验的学习[5]。因此,有效的创业学习是体验性学习、观察学习、反思学习和“做中学”等[6-8]。已有研究表明,大学生的创业学习主要有创业教育参与、创业网络互动、创业经验反思和创业实践应用等方式[9](P83-92)。正式的创业课程学习有利于普及创业基础知识,提高大学生的创业意愿水平[10,11]。反思性学习能够强化学习成果,培养大学生的创业思维[7](P449-463)。大学生由于缺乏相关的职场经验,观察、模仿榜样的示范行为是他们进行创业学习的最主要途径,学习的对象包括创业导师、校友创业者、作为演讲嘉宾的成功创业者和专家等。学生通过与他们的对话和互动能够接触到有价值的社会联系,从而增加创业相关经验和获得创业资源,激发其创业动机[12,13]。实践学习是大学生创业的重要“介入机制”,通过创业社团、创业竞赛、创业实习、创业项目等实践活动有助于学生获得创业相关的直接经验,让大学生能够更好地理解理论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并增强他们的创业机会识别能力和社会交往能力,从而提高其创业意愿[14,15]。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大学生创业学习对其创业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二)创业知识的中介作用

创业知识能够创造价值并带来竞争优势,是一种重要的创业资源。创业学习的客体就是创业知识[3](P399-424),参加创业教育或培训、创业实践、先前经验、社会网络等都有助于增加大学生的创业知识储备[11-13]。识别创业机会是形成创业意愿和开展创业活动的前提[16](P373-397)。在创业初始阶段,最关键的是先要获取有关机会识别和克服新生弱势的知识。但是由于不同人的创业学习经历不同,他们所具备的创业知识结构存在差异,使得不同人对创业机会的识别和利用不同,并影响着人们创业意愿的强度[17]。换句话说,个体创业学习的非对称性决定了他们所拥有的创业知识的差异,进而影响其创业机会识别和创业意愿。可见,创业知识在创业学习与创业意愿中处于中心位置[16](P373-397)。大学生在参加各类创业学习与实践过程中增加了其创业知识储备,有利于激发其创业意愿。因此,笔者提出假设:

假设2:创业知识在大学生创业学习与创业意愿之间起中介作用。

(三)学校创业支持的调节作用

学校创业支持就是指学生在大学中可以选择的,在不同教学、研究和课外活动中进行创业学习的空间[18]。大学既能为学生提供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创业学习机会(如创业课程、讲座、社团和竞赛等),还能提供发展的网络资源(如志同道合的同辈人、创业导师、校友创业者、潜在的客户/供应商等)以及必要的物质基础(如大学科技园、创业孵化中心等)。在以往研究中,研究者通常使用学生感知的对学校的创业课程、创业氛围、创业师资等方面的满意度来衡量学校的创业支持水平[19](P269-288)。学校创业支持是大学生创业学习的重要环境因素,它是大学生创业能力发展的关键驱动力,对大学生的创业意愿有积极影响[20,21]。早期的一项国际比较研究显示,学校环境因素对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比个性特质的影响更加显著,不同学校学生的创业意愿的差异主要是由学校环境差异引起的,当学生感知到学校创业支持水平越高就会越倾向于选择创业[19](P269-288)。随后有研究进一步发现,学校创业支持能调节创业活动与创业意愿间的关系,并通过影响创业态度、创业知识等对学生的创业行为和创业意愿产生间接影响[21-23]。支持性的学校环境能够强化创业学习的效果,更有利于学生获取、理解和掌握创业知识,激发其创业意愿;反之,如果学校创业支持不足,学生参加各类创业学习的收益也有限,对创业意愿的影响有限。基于此,本文进一步提出假设:

假设3:学校创业支持正向调节大学生创业学习对创业知识的作用,并且随着学校创业支持水平的提升,创业学习通过增长学生的创业知识对其创业意愿的影响就越大。

综上所述,本文建立了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模型(见图1),以探讨大学生创业学习对其创业意愿的影响机制。

二、数据、变量及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基于华中科技大学沈红教授团队的 “全国本科生能力测评”(NACC2016)调查中“大四毕业生”样本的基础数据[24],对其中愿意接受调查且留下了电话号码的2 113名学生补充发放调查问卷,以短信的形式发送问卷链接,询问了他们在校期间创业学习的相关情况。最终回收问卷639份,有效样本434份。其中,男生251人,占57.8%,女生183人,占42.2%;城镇籍大学生182人,占41.9%,农村籍大学生252人,占58.1%;来自“双一流”建设高校大学生151人,占34.8%,非“双一流”建设高校大学生283人,占65.2%。

(二)变量及测量说明

创业意愿。本文参考了Linan和Chen的创业意愿量表[25],采用五点计分法,所有项目得分相加后的总分越大,表明个体创业意愿越强烈。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信度系数为0.941。

创业学习。本文采用自编的大学生创业学习问卷,包括创业教育参与、创业网络互动、创业经验反思和创业实践应用等四个维度共19个题项[9](P83-92)。采用五点计分法,考察大学生参与创业学习活动的频率,所有项目得分相加后的总分越大表明大学生创业学习参与度越高。在本研究中,创业学习问卷总体信度系数为0.957,各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均大于0.8;各维度的平均方差抽取量(AVE)均大于标准值0.5、组合信度均大于标准值0.6,表明该问卷的信度和效度佳。

创业知识。本文参考了陈文婷对创业知识的测量,包括识别机会的知识和克服新生弱势的知识共7题[26]。采用五点计分法,各题项得分相加后的总分越大表示大学生具备的创业知识越多。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信度系数为0.953。

学校创业支持。本文采用Frank等的学校创业支持量表进行测量[19](P269-288),采用五点计分法,各题项得分相加后的总分越大表示大学生对于学校创业支持的满意度越高。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信度系数为0.911。

控制变量。已有研究表明,创业意愿受个体人格特质因素的影响,尤其是越具有创造性人格的大学生其创业意愿越高[27]。因此,本研究将大学生的创造性人格变量进行了控制。调查中采用了国际上应用最为广泛的《威廉斯创造力倾向量表》对大学生的创造性人格进行测量,得分越高表示越具有创造性人格。本研究中创造性人格量表的信度系数为0.851,效标效度为0.412,绝大部分项目的载荷在0.4以上(显示会聚效度良好),简约适配指数大于0.5(表示结构效度良好),满足研究需要。此外,由于样本来自于不同家庭和不同学校,家庭背景和学校背景也会对大学生的创业意愿产生影响,本文还将性别(0-男生、1-女生)、户籍(0-非农、1-农村)、父母职业(0-非创业者、1-创业者)、家庭经济水平(0-低于平均、1-平均水平、2-高于平均)、学校层次(0-非“双一流”建设高校、1-“双一流”建设高校)等变量作为控制变量。

(三)研究方法

本研究按照温忠麟等建议的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步骤[28],首先采用SPSS Process中的Model4(即简单中介模型),在控制了学生的家庭背景、学校背景和创造性人格等变量的情况下分析创业学习各维度对创业意愿的影响,以及创业知识在创业学习与创业意愿间的中介作用。接着,我们采用SPSS Process中的Model7检验学校创业支持对以上创业知识中介模型的调节效应。最后,本研究进一步考察在学校创业支持的不同水平条件下,创业学习各维度通过创业知识影响创业意愿的差异。

三、分析结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本研究的主要变量均采用自我报告数据,可能存在同源偏差问题,对此我们在施测过程中运用了打乱量表顺序、匿名填写等方法予以控制。此外,我们采用单因子验证性因子分析对所有量表自评项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显示,单因子模型的卡方自由度比x2/df=17.719,AGFI=0.315,GFI=0.408,CFI=0.524,RMSEA=0.197,模型拟合效果很差,表明不存在严重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二)大学生创业学习与创业意愿的基本情况

本调查中大学生创业学习的总分均值为44.24分,平均每道题的得分为2.33分,表明大学生创业学习的参与度较低。对比创业学习各维度的情况发现(详见表1),大学生对创业教育的参与度相对来说是最高的(M=11.75),其次是创业网络互动(M=10.37),而创业实践应用的参与度(M=10.59)和创业经验反思的参与度(M=10.37)最低,说明目前大学生创业学习过程中以参加学校的创业教育活動为多,但是学生的反思性学习和创业实践比较缺乏。梅伟惠的研究也认为,我国高校创业教育过程中的主要问题是大学生缺乏有效的创业反思和创业实践[8](P117-122)。另外,大学生创业意愿的总分均值为8.85分,平均每道题的得分为2.21分,总体上处于中等偏低的水平。吴立爽的调查认为大学生的创业意愿处于中等偏高的水平[29],是由于他的调查对象是杭州地区高校的大学生,杭州地处中国经济最发达的长江三角洲地区,是全国创新创业的高地,在创业氛围、创业环境上具有优势,因此该地区大学生的创业意愿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但总的来看,我国大学生的创业学习参与度和创业意愿都偏低,未来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根据表1还可以发现,大学生创业学习的各维度如创业教育参与、创业网络互动、创业经验反思、创业实践应用都与创业知识、创业意愿等相互之间显著正向相关,学校创业支持也与创业知识、创业意愿之间正向相关。从性别看,男生的创业知识得分均值高于女生,且创业意愿也高于女生,反映了创业领域的“男性主宰”现象。从城乡背景看,农村籍大学生的创业意愿高于城镇籍大学生。从父母职业看,父母是创业者的大学生的创业意愿显著高于父母不是创业者的大学生。从学校层次看,非“双一流”建设高校的大学生参与创业教育、创业经验反思和创业实践活动的频率显著高于“双一流”建设高校的大学生,并且非“双一流”建设高校大学生对学校创业支持的满意度和创业意愿水平也高于“双一流”建设高校的大学生。这与朱红等、时昱等的研究结论相似,他们研究发现,越是普通高校的大学生参与创业教育和创业实践的就越多,并且创业意愿也越高[30,31],主要原因是普通高校的大学生在劳动力市场上面临着更大的就业竞争压力,更有动机参与创业教育与创业实践。此外,大学生的创造性人格与创业学习各维度正向相关、与大学生的创业意愿也正向相关,表明越是具有创造性的大学生参与创业学习活动越多、创业意愿越高。

(三)创业学习对创业意愿的影响

首先探讨创业学习各维度对创业意愿的总影响效应。表2中模型1、模型2、模型3和模型4结果显示,创业教育参与对创业意愿的回归系数为0.42(p<0.001)、创业网络互动对创业意愿的回归系数为0.36(p<0.001)、创业经验反思对创业意愿的回归系数为0.49(p<0.001)、创业实践应用对创业意愿的回归系数为0.44(p<0.001),结果表明创业学习各维度对创业意愿均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支持了假设1。其中创业经验反思和创业实践应用对创业意愿的影响最大,其次是创业教育参与的影响,创业网络互动的影响相对最小。

接着,我们来探讨创业知识在创业学习与创业意愿间的中介作用。由表2中模型5、模型6、模型7、模型8的结果可知,创业教育参与对创业知识的正向作用显著(β=0.67,p<0.001)、创业网络互动对创业知识的正向作用显著(β=0.62,p<0.001)、创业经验反思对创业知识的正向作用显著(β=0.61,p<0.001)、创业实践应用对创业知识的正向作用显著(β=0.67,p<0.001)。以上结果表明,创业学习各维度均对创业知识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并且创业实践和创业教育参与对大学生获取创业知识的影响最大,其次是创业网络互动的影响,创业经验反思的影响相对最小。

加入中介变量“创业知识”后(见表3中模型9、模型10、模型11和模型12),创业教育参与对创业意愿的影响系数由原来的0.42(p<0.001)减少到0.19(p<0.01),且创业知识对创业意愿的正向作用也显著(β=0.35,p<0.001),表明“创业知识”部分中介了创业教育参与对创业意愿的影响;创业网络互动对创业意愿的影响系数由原来的0.36(p<0.001)减少到0.12(p<0.05),且创业知识对创业意愿的正向作用显著(β=0.40,p<0.001),说明“创业知识”部分中介了创业网络互动对创业意愿的影响;创业经验反思对创业意愿的影响系数由原来的0.49(p<0.001)减少到0.32(p<0.001),且創业知识对创业意愿的正向作用显著(β=0.27,p<0.001),说明“创业知识”部分中介了创业经验反思对创业意愿的影响;创业实践应用对创业意愿的影响系数由原来的0.44(p<0.001)减少到0.22(p<0.001),且创业知识对创业意愿的正向影响达到显著水平(β=0.32,p<0.001),说明“创业知识”部分中介了创业实践应用对创业意愿的影响。上述研究结果表明,大学生参与创业学习活动可以通过增长其创业知识进而影响其创业意愿,即创业知识在创业学习与大学生的创业意愿间起中介作用,假设2得到支持。

(四)学校创业支持的调节作用

根据研究假设还需要考察在学校创业支持的不同水平条件下,创业知识在创业学习与创业意愿间的中介作用是否存在差异。

表3中模型13、模型14、模型15和模型16的结果显示,同样控制了性别、户籍、父母职业、家庭收入、学校层次和创造性人格等变量后,在方程中加入调节变量“学校创业支持”,“创业教育参与”与“学校创业支持”的乘积项系数显著(β=0.10,p<0.05),方程的R2和F改变显著,表明学校创业支持正向调节了创业教育参与对创业知识的影响,并且学校创业支持每提高一个单位,大学生通过参加创业教育获得的创业知识就会增加0.10个单位;创业网络互动与学校创业支持的乘积项系数没有达到显著水平(β=0.07,p>0.05),表明学校创业支持在创业网络互动与创业知识之间不存在显著的调节作用;创业经验反思与学校创业支持的交互作用显著(β=0.13,p<0.01),方程的R2和F改变显著,表明学校创业支持正向调节了创业经验反思对创业知识的影响,并且学校创业支持每增加一个单位,学生通过创业经验反思获得的创业知识就会增加0.13个单位;创业实践应用与学校创业环境支持的乘积项系数没有达到显著水平(β=0.08,p>0.05),表明学校创业支持在创业实践应用与创业知识之间不存在显著的调节作用。上述结果表明,学校创业支持能够强化创业学习对创业知识的影响,并且当学校创业支持水平越高时,大学生通过参加创业教育和创业经验反思所获得的创业知识就越多,但是学校创业支持在创业网络互动和创业实践对学生创业知识的影响中作用不明显。

进一步探讨在学校创业支持的不同水平条件下,创业学习对创业意愿的间接影响是否存在差异。将学校创业支持得分按照均值加一个标准差、均值、均值减一个标准差,形成了学校创业支持水平的低、中、高三种情况。

由表4可知,在学校创业支持的低、中、高三种不同水平条件下,创业知识在创业教育参与与创业意愿间中介效应的差异显著(95%的置信区间为[0.01,0.09],不包含0值),并且间接效应值呈逐渐递增趋势,说明随着学校创业支持水平的提高,创业教育参与越有可能通过增长大学生的创业知识来增强其创业意愿;创业知识在创业网络互动与创业意愿间的中介作用不存在显著差异(95%的置信区间为[-0.02,0.08],包含了0值),即该被调节的中介模型不成立;创业知识在创业经验与创业意愿间的中介效应差异显著(95%的置信区间为[0.02,0.07],不包含0值),并且间接效应值呈逐渐递增趋势,说明随着学校创业支持水平的提高,创业经验反思越有可能通过增长大学生的创业知识来增强其创业意愿;创业知识在创业实践应用与创业意愿间的中介作用不存在显著差异(95%的置信区间为[-0.01,0.07],包含了0值),该被调节的中介模型不成立。由上述结果可知,创业学习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在不同的学校创业支持水平下存在着差异,并且当学校创业支持水平越高时创业教育参与和创业经验反思通过增长学生的创业知识进而对其创业意愿的影响越大,假设3得到部分支持。

四、讨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已有研究建立了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模型,探讨了创业学习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路径及该路径的院校差异,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创业学习如何影响大学生的创业意愿,以及在何种院校条件下该影响更加显著的问题。

(一)主要结论与讨论

一是创业学习对大学生的创业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但是不同的创业学习方式对创业意愿的影响效应大小相异。其中,创业经验反思和创业实践应用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最大,其次是创业教育参与和创业网络互动的影响。因为创业活动具有很强的实践性,经验学习、反思性学习和实践学习是更符合创业活动特性的学习方式,大学生通过创业实践能够获得创业相关的直接经验,并且在经验基础上的反思性学习能帮助他们对创业本质的理解更加深刻,对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就更大。而创业教育在我国目前主要是由课内的创业理论知识学习和课外的创业社团或竞赛活动组成,学生收获的主要是创业相关的理论知识或间接经验,对其创业意愿的促进作用相对较小。可见,要提高大学生创业学习的有效性,除了进行必要的创业理论知识学习之外,更应该重视创业经验反思和实践性学习。但总体而言,我国大学生的创业学习参与度偏低,并且以参与正式的创业教育的学习形式为主,而对创业意愿影响更大的创业经验反思和创业实践应用的参与度却更低,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大学生创业能力不足、创业意愿偏低的原因。

二是创业学习能够通过增长大学生的创业知识对其创业意愿产生间接影响。一方面,创业学习影响创业知识。由于创业活动具有较高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人们要获得能够胜任创业的能力或知识就需要不断地学习。学生在学习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学习收获就越多、学习效果就越好。因此,大学生参与的创业学习活动越多越有利于获得创业知识、增强创业意愿。在本研究中,创业实践应用对创业知识的获取影响最大,创业教育参与和创业网络互动的影响其次,创业经验反思的影响最小。这是因为创业知识具有实践性和复杂性的特点,其中包含了大量难以进行结构化编码的隐性知识,必须通过个体在实践和社会互动中去体验和感悟才能真正理解和掌握。而通过课堂灌输创业相关的抽象概念或符号意义等学习方式,学生所能获得的理解有限。另一方面,创业知识影响创业意愿。创业知识是重要的创业认知因素,决定了创业者的认知模式和思维方式,而个体拥有的创业知识和经验越多就越能使人對机会保持警觉性,也就越有可能选择创业[2](P479-510)。只有当创业学习活动能够帮助学生形成专业的创业认知模式时,学生才能具备识别、开发和利用机会的能力,才越有可能激发其创业意愿。大学生要改变认知模式就必须对创业经验深度参与和学习。但是我国高校创业教育主要受政府行政管控制度逻辑的推动,缺乏发展的内驱动力[32],创业教育尚未纳入高等教育日常教学体系之中,师生参与不足,创业教育只是作为大学生在专业教育之外的一种“业余”学习经历,与学生的专业学习相互脱节,并且创业理论学习与创业实践环节相互割裂,学生的创业学习体验是零碎的,缺乏深度和专业性,由此获取的创业知识和经验也是有限。

三是创业学习对大学生创业意愿的影响存在院校差异,并且当学生感知的学校创业支持水平越高,创业学习越能够通过增加大学生的创业知识来影响其创业意愿。学生感知的学校创业支持水平越高,意味着学生对于学校的创业课程、师资、氛围和扶持政策等越满意,学生参与各类创业学习活动就越多,并且能够从中获取的创业知识就越多,从而越有利于增强其创业意愿。反之,学校创业支持水平越低则表示学生缺乏有效的创业学习空间,那么大学生通过参与创业学习获取的创业知识就有限,对其创业意愿的影响就会被削弱。此外本研究发现,学校创业支持主要调节了“创业教育参与”和“创业经验反思”通过创业知识对创业意愿产生的间接影响,而对“创业网络互动”和“创业实践应用”两种学习方式的这种影响的调节作用并不显著。这说明我国高校创业支持在促进大学生通过与网络成员(创业者、创业导师等)的对话学习和创业实践学习等方面的有效性不足。可能的原因在于:一方面大学生接触的社会创业群体有限,他们本身通过网络关系进行创业学习的能力有限;另一方面,学校在提供专业的创业师资方面的支持也不足。目前我国高校的创业教育师资队伍以学校的行政教辅人员兼职为主,专业教师参与的少,学校与企业界尚未形成完善的协同育人机制,创业师资的数量短缺、专业性较低、结构不稳定[33]。研究结果表明,学生与企业家、专业人士等的互动不足,学生参与真实的创业项目实践的体验较为缺乏等,制约着我国大学生的创业学习和发展。

本研究尚存在不足之处有待今后研究中进一步完善。一是由于大学生在校期间参与创业学习的人数较少,并且补充调查研究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程度的样本流失,本研究追踪到的样本数量有限,后续研究中可以进一步扩大样本数量,提高样本的代表性,以检验本研究相关结论的普遍适用性。二是本研究侧重讨论创业学习对创业意愿的影响机制,但是从创业意愿到创业行为还有一定距离,未来需要对真正在创业的大学生进行考察,或者通过纵向调查数据探讨大学生由创业学习到增强创业意愿到具体实施创业行为的过程,以期获得更为完整的研究结论。

(二)对策建议

基于以上分析,大学生的创业意愿既与其创业学习经历有关,又受外部环境特别是学校环境的影响,是在个体与环境互动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我国大学生的创业学习存在着参与度偏低、学习方式较为单一、学习有效性不足等问题限制了大学生创业活动。高校创业教育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加以改善:

第一,要尊重学生的学习主体地位,激发其创业学习的兴趣。创业教育的有效实施应当以学生主体性的激发为前提,只有学生积极主动地去参与、去领悟,创业知识学习才会是有成效的,否则创业教育就可能走向形式主义,背离人才培养之初衷。我国创新创业教育起步较晚,加之受传统应试教育之弊端的影响,大学生普遍缺乏创新创业的意识,创业学习的内在动力不足。对此,应当将创新创业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之中,在基础教育阶段开展相应的创新创业启蒙教育,使学生尽早树立创新创业意识,敢于且乐于创新创业;要研究和了解新时代大学生的学习和发展需求,教学活动应与学生的社会生活经验相结合,只有将学习建立在解决实际问题的基础上,方能激发学生的探究欲望;要帮助学生认识到创业学习在提高自身综合素质、更好地适应社会和实现生涯发展中的重要意义,重视培养学生的创业学习兴趣,从而将学习转化为学生的自觉行动,主动参与课内和课外等多样的认知实践活动,努力开发自身的创新创业潜能。

第二,要加强创业教育教学改革,提高创业学习的有效性。大学生创业学习的根本任务是要改变其认知模式以形成专业的创业思维,而传统的基于学科分化的、注重理论知识灌输的教育模式难以适应这样的学习要求。创业教育的教师需要在教育教学目标、内容、结构和方法等方面进行全局性的改革。对此,高校要将学生创新创业能力的培养纳入学校人才培养的总目标体系中,并反映在人才评价和考核指标体系之中;创业课程内容的设计应围绕着学生对创业知识的理解和应用能力进行,开展基于创业任务情境的学习;要重建专业学习基础上的创业学习,将创业教育的理念和课程嵌入到专业教育过程中,并且加强系统性的课堂教学与创业实践体验之间的内在联系,提高大学生创业学习的系统化和专业化;要探索体验式的创业学习机制,增进师生之间通过对话学习、情境学习和合作学习等方式使学生学会观察、学会思考、学会实践,推进创业知识向创业能力的转化。

第三,要继续加大高校创业教育支持力度,特别是加强创业师资和创业实践平台支持。支持性的学校环境能够提高大学生创业学习的效率和学习效果,加强高校的创业教育支持力度有着积极意义。目前我国高校创业教育支持的有效性不足,特别是在创业师资和实践平台等方面的欠缺制约着大学生的创业学习。对此,高校要加快组建数量充足、专业性强、结构合理的创业师资队伍,通过培训、到企业挂职锻炼、开展创业理论和案例研究等方式增强教师的创新创业教育能力,提升对学生的指导能力;有条件的高校可以通过加强创业学学科建设,激励专业教师投入创业教育教学之中;要加强产学合作协同育人工作,增加大学生与创业者、专家等接触和学习的机会,扩大学生参与创业实习实践的平台;不同高校要有意识地结合学校发展定位和学科发展特色,开展具有校本特色的创新创业教育来吸引教师和学生的共同参与,通过构建完善的创新创业教育生态系统,使学生处于创新创业的文化氛围中,可以随时、有效地进行创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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