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开展民族资产阶级统战工作研究
——以1937—1941 年的上海为中心

2022-02-05 20:49王子蕲
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租界资产阶级抗日

李 业 王子蕲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学系, 上海200241)

上海见证着近代中国发展的历程, 开埠通商后帝国主义列强通过不平等条约强行获取的租界, 成为外国侨民在沪的城市自治区域。 1937 年淞沪会战结束后上海华界地区沦陷, 租界地区因日方并未与英、 法、 美三国交战而尚且维持着正常的社会秩序, 成为战乱中的一座 “孤岛”。 在中共中央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的指导下, 中共江苏省委依据“孤岛” 形势变化灵活运用统一战线方针创新统战工作方式, 通过多种形式开展上海地区民族资产阶级的统战工作, 争取抗日爱国力量。 尽管1941 年租界沦陷后党组织及抗日力量不得不实行隐蔽和转移, 但总的来看这四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地区开展民族资产阶级的统战工作是多层次、 多样化、多途径的, 这四年的统战工作适应了抗战大局的需要, 壮大了抗日救亡的力量, 丰富了党在抗日战争时期开展统战工作的内容。

一、 以号召性宣传为上海民族资产阶级指明出路

抗战文化宣传是抗日战争中不可忽视的重要舆论阵地, 上海沦为 “孤岛” 后中共江苏省委把握时机, 巧妙地利用租界合法的方式出版抗日报纸、 期刊杂志等进行抗日救亡宣传, 从舆论方面为上海民族资产阶级指明出路以争取他们对抗日救亡的同情与支持。

淞沪会战结束的当天, 日方就要求租界当局取缔一切反日宣传活动, 并在1937 年10 月创办了中文日报——《新申报》 来进行奴化教育宣传, 企图以此泯灭上海民众的抗日斗志。 中共江苏省委意识到若要在租界中开展抗日救亡运动就必须冲破敌人对整个 “孤岛” 宣传阵地的封锁。 文化工作委员会(简称 “文委”) 在省委的领导下以各界救亡团体的名义出版了半公开期刊 《团结》 周报。 除刊载有关抗日救国的相关内容外, 该报还专门以上海民族资产阶级为对象进行宣传。 首先, 指明在全民族抗战环境下上海民族工商业者应有的认识: 民族资产阶级 “必须永远把握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坚持长期抗战的国策”[1]“每个人心上, 都应该时时存着民族国家已在生死存亡的关头, 每个人肩上都有一份责任”[2]。 团结抗日是全民族的应然性认识, 民族资产阶级也应当在中华民族最危急的时刻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其次, 指明上海民族工商业者的生存与发展依存于整个中华民族的独立与强大, “民族资本的生路, 完全寄托在整个国家民族的生存上”[3],民族工商业者 “要保证自己的利益, 必须先保证民族的利益”[4]“工商业者, 每个人都应该把眼光放远, 把自己的利益和整个民族的利益结合起来看, 整个民族获得解放后, 工商业自有猛烈的发展”[5]。 报刊内容抓住上海民族资产阶级最在意的生存问题予以分析, 这就容易争得民族工商业者对抗日的认同并接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 再次,号召上海民族资产阶级为了自身及全民族的利益团结起来, “抛弃一切成见, 在抗日高于一切的原则下, 更亲密的团结起来”[6]“不要任意开除员工, 以免增加上海的失业工人, 减少自己的力量, 不要延长工时, 减低工资, 加重工人的痛苦, 引起劳资间不必要的纠纷。 更不要轻信日寇密探托派的挑拨,造成劳资间的对立, 分化抗战的力量”[1]。 这样号召性较强的宣传容易与上海民族资产阶级内在的抗日情感相呼应, 使其尽快从战乱状态中恢复过来,在努力生产的同时担负起抗日救亡的责任。

除 《团结》 周报外, 文委还利用洋商报纸免受日方新闻检查的条件, 以洋商为发行人在租界内出版抗日刊物。 1938 年1 月文委以英商名义出版了《每日译报》, 并聘请上海文化、 教育、 金融、 工商、 宗教各界有社会影响力的人士组成董事会以增强刊物的合法性。 《每日译报》 起初的新闻、 评论、报道等内容均来自于外文报刊, 随后刊登内容陆续增加了各地的抗战新闻, 并转载 《新华日报》 《救亡日刊》 上的文章, 逐步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战主张及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 继 《每日译报》 之后, “孤岛” 上还出现了 《导报》 《通报》 《国际夜报》 《神州日报》 《华报》 等, 至 1939 年 4 月, 借挂在洋商旗下的抗日宣传报纸多达 17 种[7], 这些报纸借洋商之口以抗日救国为宗旨广泛宣传全民族抗战, 以增强对民族资产阶级的号召力。

中共江苏省委把握时机巧妙地利用租界合法的方式出版抗日报纸、 期刊杂志进行抗日文化宣传,不定期发行抗日期刊、 丛刊以及出版 《西行漫记》《鲁迅全集》 等革命进步读物, 以此激发上海民族资产阶级的抗日斗志, 号召他们为争取全民族的解放和独立而奋斗。

二、 以联谊性活动增进中共与上海民族资产阶级的联系

中共江苏省委在中共中央统战方针的指导下主动又严谨地同上海工商实业界社会名流相联系, 通过以聚餐会为主的联谊性活动近距离地与民族资产阶级人士进行交流与接触, 以争取他们对抗日救亡的支持。 上层聚餐会的公开名义是社会名流联络感情、 交流信息、 研讨问题的联谊会, 实际上是党开展上层统战工作、 扩大政治影响、 推动爱国活动的重要基地。

聚餐会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是地下党积极开展统战工作的结果。 中共江苏省委与八路军驻沪办事处相配合, 从而在 “孤岛” 上海争取了一大批民族资产阶级人士于统战联盟中。 “八办” 负责人刘少文通过拜会、 聚会的方式与工商界爱国人士进行联系, 同他们分析上海的形势并介绍党的抗日主张, 并通过他们广泛地联络各界抗日人士以增强抗战力量, 地下党也通过各职业系统党委组织的联谊会、 文化团体的活动对上层工商界人士施以影响。 随着统战工作的开展, 由各界社会名流发起举办的各种星期聚餐会应运而生, 如工商界 “星五”聚餐会, 文化界 “星三” 聚餐会, “八办” 负责人刘少文和各界救亡协会党团直接主持以协调各界救亡团体与社会各界关系的 “星四” 聚餐会, 等等。聚餐会成员的知名度较高, 有一定社会地位, 对各界上层人士有一定号召力。 先后加入 “星四” 聚餐会的成员有租界工部局华人教育处处长陈鹤琴、 宁绍保险公司总经理胡咏骐、 新华银行副总经理孙瑞璜、 世界书局总经理陆高谊、 工部局华委李文杰等二十余人参加 “星二” 聚餐会的工商金融界成员有王志莘、 吴承禧、 胡咏骐、 孙瑞璜、 萧宗俊、 陈巳生等。 聚餐会不设理事, 没有固定会址, 每周聚餐一次, 由会员轮流担任主席, 每次聚会均有中心议题, 并组织专题发言人, 参加者各抒己见、 自由发言。 刘少文经常以 “八办” 代表的公开身份出席聚会, 在会上介绍时局变化、 抗战形势, 通报党的方针政策, 解答与会者的疑惑, 未公开党员身份的党团负责人在聚会中则以普通职工身份相附和, 减少公开党员活动的阻力, 这样的形式有效地增进了中共与上层工商界人士间的相互了解。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 聚餐会成为中共与工商界人士商议抗日对策的重要活动阵地, 中共江苏省委有关抗日救亡的决策常常在 “星四” 聚餐会上提议, 征求意见, 再扩大到 “星二” 聚餐会上进行可行性分析, 通过后落实具体任务。 聚餐会成员利用其自身的社会地位与关系支持、 参与抗日救亡活动, 在 “孤岛” 上海的抗日救亡、 节约救难、 支援新四军等活动中起了重要推动作用。 上层工商界人士通过聚餐会增强了对中共统战方针及抗日胜利前途的认同。 久而久之, 一部分亲身感受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确性的工商界人士提出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

参加过 “星二” “星四” “星五” “九人核心” 聚餐会的宁绍保险公司总经理胡咏骐就通过申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九一八事变后, 胡咏骐积极参加救国会组织的抗日救亡运动, 八一三会战爆发后, 他配合保险业地下党员发动保险业职工开展抗日活动, “他的行动在同业上中层人士中起了很好的倡导作用, 大大方便了党在保险业职员中群众工作的开展”[8]149。 此外, 他还常常为抗日救亡活动出钱出力, 对抗日人员及其家属的生活给予帮助, 在中共江苏省委书记刘晓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时, 胡咏骐曾安排其在宁绍保险公司任职以使其拥有合法身份的掩护, 在刘晓去往重庆时又给其宁绍商轮公司职员的掩护身份, 使其能在沿途得到照顾。 在中共江苏省委宣传部长沙文汉的引导下, 胡咏骐积极学习并研读 《资本论》 及党的抗日文件, 不断提高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 他表示: “只要是党的事业需要, 随时准备抛弃自己在上海的社会地位和家庭生活, 到解放区参加战斗, 流血牺牲, 在所不惜。”[8]1501938 年, 他向沙文汉提出了入党申请, 1939 年初经中共中央特别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之后, 胡咏骐以上层社会人士的身份作掩护, 更加自觉地团结其周围的上层人士加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 并积极从事着抗日救亡活动。 中共借助聚餐会能够以直接影响民族资产阶级等社会上层人士的方式宣传党的统战方针, 争取他们合作抗日, 扩大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以聚餐会为主的联谊活动看似和党的统战工作相关度不大, 但在 “孤岛” 上海的特殊形势下这也不失为一种党团结民族资产阶级的工作方式, 同时这部分与党亲近的人往往又能够利用其自身的社会地位和关系来掩护和推动抗日救亡运动的顺利开展。

三、 利用合法性社团获取上海民族资产阶级的支持

在八一三淞沪会战期间涌现出了一批抗日救亡团体, 这些团体多以行业为依托分布在各行各业中, 淞沪会战结束后中共江苏省委在开展统一战线工作中继续发挥这些团体的作用, 逐步使其取得合法性地位并成为中共领导下的具有统一战线色彩的组织, 进而通过这些合法性社团来影响上海民族资产阶级加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孤岛” 时期中共统战工作的开展必须符合租界法律、 习惯及社会风俗的要求, 存在于各行业内的团体只有向租界当局登记、 备案、 接受租界的检查, 取得合法性地位, 从而转变为合法性社团才能活跃于租界中。 就中共上海地下党领导下的合法性社团——益友社而言, 该社通过聘任工商界代表人士担任理事的方式来争取上海民族资产阶级对社团抗日救亡活动的掩护与支持。 益友社成员以分布在各行业中的店职员为主体, 他们的文化素养较高,易于接受进步思想, 社会联系广泛, 中高级店职员还能起到沟通工商界上层人士的桥梁作用。 益友社在租界内积极 “开展上层统一战线, 以公开化、 社会化、 群众化的工作, 争取团体的合法存在, 并寓教育于文化娱乐之中, 提高职工觉悟, 逐步把各行各业的商店职工群众团结在党的周围”[9], 它以联谊感情、 增进技能、 丰富业余生活等内容为宗旨,按照 “寓教于学、 寓教于乐” 的方针在文化教育及文体娱乐活动中加入抗日反汉奸的内容, 在满足不同行业店职员切身需求的同时逐步成为中共发展抗日力量的阵地。

为促进统战工作的开展, 在 “职委” 的领导下益友社多次进行征募活动, 广泛吸收社友, 利用中高级店职员与行业上层工商界人士相联系的条件,在换届改选、 征求会员时聘请同业公会中有影响力的代表人物担任理事或名誉理事, 如海味业的葛维庵, 百货业的张文魁, 新药业的许晓初, 花纱业的唐子良, 呢绒业的葛杰臣, 西服业的江海, 大中华火柴公司徐致一, 五金业的张莲舫、 徐梦华, 工部局华人教育处处长陈鹤琴, 中国红十字会秘书长蒋君毅等人均被聘任为益友社理事。 因他们在同业中拥有较高的地位和声誉, 不但能在筹募益友社的活动资金上起到作用, 还能通过他们的地位与关系扩大社团影响, 减少益友社组织抗日救亡活动的阻力。

一方面, 上海民族资产阶级代表人物的支持和参与增加了社团的知名度与影响力, 在他们的出面疏通下大部分社团能够取得公共租界或法租界当局的登记立案, 确立社团的公开合法地位, 增强社团的号召力, 如银行业联合会在第三届理事会选举时请到了新华银行副总经理、 “星二” “星四” 聚餐会的积极参加者孙瑞璜担任理事会主席。 1938 年6月, 租界当局以银联的立案许可证为1936 年10 月国民党上海社会局颁发而未向工部局登记为由通令银行业联合会停闭会所, 在理事会主席孙瑞璜的解释交涉以及银、 钱两业同业公会的联名担保下才获得了工部局的团体登记执照。 上海民族工商业人士对社团的承认与赞助也极大地促进了社团的发展,如上海五金业有职工晚间不准走出店门的规定,这极不方便店职员间的联系与活动。 当益友社聘请五金同业公会理事长张莲舫担任名誉理事、 教育委员会主席及益友补习学校校董后, 他随即以五金同业公会名义捐助2 000 元作为五金店员参加补习学校读书的学费[10]1064, 冲破了原有店职员夜晚不准出门的店规。 另一方面, 在中共江苏省委统战工作的影响下, 之前对社团持回避态度不愿意与之相联系的一些民族资产阶级人士逐渐转变了态度,尽管有些经营民族工商业的经理、 老板、 工厂主进入社团担任上层领导职务只是想提高自己在同业中的地位, 并不愿意插手具体事务, 但这恰恰为党组织成员掌握社团的领导权提供了机会, “当他们来社活动时, 我们热忱接待, 表示尊重, 出头露面的事让给他们, 实际工作仍由我们做”[11]。 因此,上海民族资产阶级人士因参加这些合法性社团增强了影响力, 反过来这些社团也因民族工商业人士参与其中而获得了掩护条件, 在这些人士的疏通下,社团能够顺利地向租界工部局办理登记手续, 每周末举办的联欢晚会也都登记备案, 若遇到涉及抗日救亡题材的演出节目及召开的时事讲座也往往能与前来巡查的工部局警务处人员加以协调搪塞过去。可以说, 通过聘任民族资产阶级人士担任社团理事的方式团结他们参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中共在租界环境下对统战方针的灵活运用。

总的来说, “孤岛” 时期职委领导下的11 个职业联谊性社团将全市金融、 保险、 市政机关及商业系统近5 万名店职员组织了起来, 约占全市店职员总数的六分之一[10]1064。 以联谊性活动为主要内容的合法性社团打破了狭隘的部门间小圈子, 以喜闻乐见的文化娱乐活动将广大店职员发动起来, 通过聘请上层代表人士担任理事的方式来团结民族工商业界人士支持抗日救亡运动, 形成了 “上层掩护基层、 基层支持上层、 中层联系上下” 互相促进的统一战线局面。

四、 缓和上海民族工商业中的劳资矛盾

劳资矛盾是中共开展上海民族资产阶级统战工作中不能忽视的问题, 民族工商业者与工人阶级间始终存在着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 二者间的矛盾能在抗日的总目标下有所缓解但却不能根本解决。 因此, 中共要团结民族资产阶级共同抗日就必须缓和上海民族工商业中的劳资矛盾, 调节好这二者在统战联盟中的关系。

上海沦为 “孤岛” 后, 中国共产党从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出发号召工人阶级全力开展抗日斗争,要求工人与民族资产阶级 “同舟共济、 共渡难关”,尽快帮助工商业者恢复生产及医治战争创伤。 对于厂方为降低成本而对工人工资大打折扣及战争造成的通货膨胀等加重人们生活困难的情况, 工人阶级为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忍受着艰苦的生活而为恢复民族工商业生产加班加点, 他们每日的工作时间普遍在12 小时以上, 并且大幅度缩减甚至停止经济斗争, 1938 年全年的罢工斗争只有34 次。 至1939 年初, “孤岛” 上的民族工商业已完全恢复到战前规模, 经济的繁荣让工商业经营者获利丰厚,部分资本家盈利屡创新高。 然而, 民族工商业者在生产恢复后并没有对工人生活予以补助, 反而对工人们合理的经济要求置之不理。 工人的收入不足以维持全家生活所需, 低收入与高物价间的差额导致工人的生活状况日益恶化, 工商业内的劳资关系日益紧张, 中共江苏省委注意到这一情况后迅速转变工作重心, 在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原则下调整工人罢工的形式, 组织工人采取写信、 磋商、 谈判、 怠工等软性斗争方式开展经济斗争[12], 缓和上海民族工商业中的劳资矛盾, 促进劳资双方在抗日救亡的共同目标下予以团结。

商务印书馆作为民营文化企业在八一三事变中损失惨重, 战争结束后印书馆逐渐恢复生产, 但职工工资仍为在战时停工期间所发工资, 即战前工资的40%左右。 1939 年初物价陡增, 米价每石增长五元左右, 工人工资仍为战前工资的四成, 收支间的不平衡致使工人生活较之前更加艰苦。 工人增加工资的要求通过党支部传达到 “工委” 后, “工委”指示党支部可以按照领导生活斗争的策略开展合法斗争。 党支部成员发动总管理处和发行所互助会的组长组成了联席会出面领导这次总怠工以保证斗争的合法化, 并决定在八九月间学校即将开学、 教科书销售进入旺季时开展斗争。 8 月22 日, 河南路上的商务印书馆发行所职工开门上班后不售书营业, 实行怠工, 并在店内贴出怠工说明书, 表示生活所迫不得已实施怠工, 以要求加薪来取得购书者及社会的谅解与同情。 随后, 威海路的 《词源》 增订处全体编辑和职工也采取怠工行动, 石路 (今福建中路)、 九江路的各厂工人也加入了怠工行列。怠工初期资方的态度强硬声称工人若不复工, 第二天起扣发工资, 但随着怠工人数的增多再加上正值书刊销售旺季, 资方考虑到僵持下去其损失会越来越大最终同意采取按职工家属人口的多少给予米贴的变相加薪方式。 尽管组长联席会内对这种加薪方式存在不同意见, 但 “工委” 考虑到斗争已经坚持近半月且馆方也做出了让步, 在团结民族资产阶级共同抗日的任务下应当接受该加薪方式以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 于是厂内党支部通过组长联席会议说服工人接受这一加薪方法, 斗争取得了胜利。

商务印书馆所体现的上海民族工商业内的怠工斗争一方面反映了 “孤岛” 时期民族工商业复苏、资方盈利丰厚与物价膨胀、 工人生活困苦之间的劳资矛盾; 另一方面, 怠工、 谈判、 停业等斗争方式又体现出工人阶级在党的领导下能够以抗日救亡大局为重, 在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同时采取和缓的软性斗争方式来解决劳资矛盾保障自身权益。 继商务印书馆后阜丰面粉厂、 中国银行、 南京路大百货公司等也先后发生了以怠工、 磋商、 谈判等形式来提高职工生活条件、 改善劳资关系的软性斗争。 尽管在有些斗争中被迫采取了罢工的方式,但在罢工过程中党组织积极引导工人和资方进行说理斗争, 尽量采取克制态度避免武装冲突。 总的来看, 这时期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的指导下, 为改善工人阶级生活条件的斗争多以抗日团结大局为重而采取谈判、 说理、 怠工等软性、 合法的方式协商解决, 迫不得已采取罢工的形式也以冷静、 克制的态度相协调, 并在斗争取得胜利后适可而止, 注意维护民族资产阶级的正常生产活动。

中国共产党从民族大义出发要求工人阶级与民族资产阶级同舟共济, 号召工人努力生产经营帮助工商业者医治战争创伤, 而当工人生活难以为继不得已奋起斗争时, 中国共产党则领导工人采取协商、 谈判、 怠工等和缓的方式来开展生活斗争, 并在斗争中注意保障民族资产阶级的权益, 增强共同抗日的力量。

五、 隐退上海民族资产阶级进步力量

1938年10 月随着战线延长、 战局扩大、 战争转向长期化, 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日方迫于国内财政经济的压力调整了侵华战略, 实行以政治诱降为主、 军事打击为辅的方针, 加紧策划 “以华制华”、 离间国共合作。 同时, 日方加大了对上海的侵略活动, 成立伪上海特别市政府配合日军特务机关向租界渗透, 并向发表抗日言论的报社投掷炸弹, 威吓爱国进步人士。 在 “归还” 租界、 “撤废” 治外法权的诱使下, 汪精卫潜回上海筹建汪伪政权, 采取暗杀、 绑架、 暴力威吓等手段破坏和压制租界内的抗日救亡活动。 汪伪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在日本特务机关的支持下秘密组建了一支 “租界突击队”, 旨在为日本夺取租界时提供特别行动[13]。

面对日方的强劲攻势, 租界当局希望以满足日方共享租界行政权和压制抗日活动的要求来换取与日方关系的缓和, 然而日本总领事多次向租界照会, 要求租界采取有效措施停止租界内的抗日动员活动、 禁止悬挂中国国旗、 禁止报刊登载抗日动员活动、 禁止发行反日报刊, 并以租界当局管控抗日活动不力为名要求改组上海租界工部局。 1939 年夏, 租界在日方的步步紧逼下将包括 《每日译报》在内涉及抗日言论的洋商华文报停刊, 取缔租界内政治团体, 租界内的抗日救亡活动也被视为非法。可以说, “孤岛” 时期的后两年里租界内抗日救亡活动的非法性以及日方与汪伪集团对租界的蚕食性加剧了中共开展上海民族资产阶级统战工作的困难性。 除此之外, 中共江苏省委还要注意保护与党联系密切、 抗日态度明显的民族资产阶级进步人士。

鉴于上海环境的日益恶化, 中共中央指示江苏省委, “必须认识现在党的组织还不是日本统治下的地下党, 主要的是依靠租界为掩护, 必须彻底打破依靠租界的心理, 一切工作布置要以日本占领租界的统治下, 更大的进攻下, 使党还能继续存在下去……”[10]1023。 据此, 中共江苏省委决定收缩工作面, 减少大规模、 公开的抗日宣传及义卖募捐运动, 利用新的合法条件从以租界合法为主转变到以利用日伪合法为主, 渐次隐退上海民族资产阶级进步力量。 考虑到租界当局的影响力日渐消退、 租界沦陷后将被日伪直接统治的情况, 省委指示各团体、 党团抓紧租界尚未沦陷的有限时机调整各团体理事会成员, 逐步隐退依靠与租界当局的关系而为党的抗日救亡活动提供便利的民族工商业人士, 并对孙瑞璜等抗日态度明显的进步人士加以保护, 增强对租界突发事件的警惕性。 此外, 中共与民族资产阶级代表人士间相互沟通与联系的联谊活动也相应减少, 由星期聚餐会变为 “月下聚餐会”, 每月一次借聚餐会座谈形势、 交流情况, 讲解党的路线方针政策, 了解抗战局势。 与此同时, 转变分布在各行业内合法性团体的工作方式, 不再发动公开的抗日活动, 而以公益性团体的名义备案登记, 并邀请一批与汪伪有一定社会联系、 为人较为正派的上层人士担任团体名誉职务。 如益友社聘请与日方有联系的李思浩担任名誉理事, 聘请与日伪方面有关系、 但未任伪职的国药业同业公会主席、 徐重道国药号经理胡士高担任理事长[14], 从而使社团能够在他们的掩护下继续存在, 必要时请他们出面与日伪周旋。 中共江苏省委对民族资产阶级进步力量的隐退是出于环境变化而做出的适应性保护, 更是为持久抗战的胜利而做出的策略性调整。

在租界环境恶化之际, 中共江苏省委适应形势变化积极调整工作方式, 逐步隐退曾活跃于抗日救亡活动中的上海民族资产阶级爱国进步人士, 或转移他们去往香港、 大后方根据地, 或为他们创造良好的社会掩护条件予以保护, 为保存抗日力量做好充足的准备。

结语

“统一战线是党的事业取得胜利的重要法宝”[15]。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倡导建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是全民族抗战胜利的重要保障, 争取与联合各阶级力量实现全民族共同抗战是中共开展统战工作的重要内容。 1937 年11 月至1941 年12月是上海人民坚守一方与敌作最后抗争的四年, 也是中共江苏省委由重建组织到广泛开展工作并取得成效的四年。 这四年虽在十四年抗战中所占时间较短但意义重大, 这四年上海党的领导机构——中共江苏省委在 “孤岛” 时期秘密恢复而使上海人民的抗日救亡运动有了坚强领导核心, 这四年中共江苏省委对上海民族资产阶级开展统战工作并发展了大批抗日救亡力量, 这四年上海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以各种方式与敌抗争有效支援了全国的抗战事业。

以史为鉴, 才能更好地面向未来。 争取各阶级力量共同抗战是统一战线在抗日战争时期的具体内容, 团结全国各族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努力奋斗是统一战线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具体内容。 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到爱国统一战线尽管在不同时期统一战线的具体内容有所差异, 但它始终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不断夺取新胜利的重要法宝。 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际、 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进程中乃至实现中国梦的征途中我们必须重视发挥爱国统一战线的作用, 在新时代做好统战工作 “必须掌握规律、 坚持原则、讲究方法, 最根本的是要坚持党的领导”[16], 在党的领导下把握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 不断创新统战工作的方式方法, 建立亲清新型政商关系, 鼓励支持、 引导非公有制经济的健康发展, 努力构建科学的大统战工作格局, 最大限度地调动一切积极因素, 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共同目标下凝聚人心、 汇聚力量, 形成强大合力, 画出最大同心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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