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中的对立统一规律论析

杨 笛

（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50）

一、发生逻辑：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必然存在同一性与斗争性的交织

对立统一规律指出，任何事物都存在着既同一又斗争的关系。列宁曾说过：“对立面的统一（一致、同一、均势）是有条件的、暂时的、易逝的、相对的。相互排斥的斗争则是绝对的，正如发展、运动是绝对的一样。”［1］同一性受事物发展的特定条件约束，斗争性是打破原有条件限制、创造事物发展新条件、推动事物向前发展的关键因素。任何事物发展均离不开同一性与斗争性交互作用。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中同一性和斗争性相互交织是党历史经验和现实境遇的必然结果。

（一）历史经验证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必然蕴含着同一性与斗争性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工人阶级先锋队性质要求与非无产阶级成分占比大之间的矛盾，促使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时提出“思想建党”的话语诉求。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全党工作重心由城市转向农村，为壮大革命队伍，党被迫吸纳农民、小资产者等非无产阶级成分加入，思想建党在此背景下提出。革命语境中，毛泽东指出建设“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2］这一目标，强调锻造先进性和纯洁性是党员净化思想，进而自我革新的着力导向。以反对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为主要内容的延安整风运动进一步对“思想建党”的话语诉求进行实践。整饬学风、党风、文风提升了广大党员干部和普通党员的思想觉悟，党内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等主观主义形式受到批判，推动共产党人自觉抵御腐朽落后文化，增强政治免疫力。

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执政能力建设要求与执政意识缺失之间的矛盾，推动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时增添“加强执政能力建设”的话语内容。新中国成立后，党的历史方位发生变化，由局部执政走向全国执政，党所面临的工作任务与环境也发生了根本变化。执政能力建设要求同执政意识缺失之间的矛盾在新历史条件下显现。针对党内时弊，自我革命话语围绕加强执政能力建设的话语核心，指出巩固执政地位，关键在于维护人民权力。毛泽东指出：“对于胜利了的人民，这如同布帛菽粟一样地不可以须臾离开的东西。”［3］对此，必须反对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中共八大党章总纲中明确规定“中国共产党已经是执政的党，因此特别应该注意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并且用极大的努力在每一个党组织中，在每一个国家机关和经济组织中，同脱离群众，脱离实际生活的官僚主义现象进行斗争。”［4］密切联系群众、反对贪污腐败成为自我革命话语新关键词。

改革开放新时期，拨乱反正要求与错误思想束缚之间的矛盾，催促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时加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话语内核。“左”的错误思潮影响和“两个凡是”的思想束缚成为新历史阶段上自我革命话语建构的主要阻碍。在此语境下，党的自我革命话语提出解放思想的口号。十二大党章明确规定“党的思想路线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5］通过解放思想，正确改革同生产力迅速发展不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从思想、作风、纪律、组织等方面全面整党，“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党性党风教育、先进性教育、“三个代表”等一系列新概念纳入自我革命话语体系中。

（二）现实环境要求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必须把握住同一性与斗争性

第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国际环境要求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于“变局”中开“新局”。“变局”源于各国综合国力的此消彼长，“新局”来自新科技革命带来的种种发展机遇。当前，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单边主义、保护主义、霸权主义仍在蔓延。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加快了国际格局变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逐渐深入人心。面对复杂变化的发展环境，固守陈旧话语体系已难以反映新时代变化、应对新时代挑战、表达出新时代党的建设理论诉求。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必须把握住新条件下的同一性与斗争性，推动话语与时俱进。

第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的国内环境要求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于“应然”中求“实然”。“实然”源于自我革命话语的当前存在状态，“应然”来自自我革命话语体系的更高层次要求。当前，我国发展环境深刻复杂，世情、国情、党情不同往日，但在我国发展重要节点上，特权意识、官僚意气、家长心态、圈子文化等腐化思想在某些党员内心萌动，“特别是高级干部中极少数人政治野心膨胀、权欲熏心，搞阳奉阴违、结党营私、团团伙伙、拉帮结派、谋取权位等政治阴谋活动。”［6］过时的革命话语体系已经不能正确反映迅猛发展变化的国内形势。“过去先进不等于现在先进，现在先进不等于永远先进。”［7］处在新的发展阶段，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要进行更新，同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交织共进，刀刃向内，用“打虎”“拍蝇”“猎狐”等新表述，不断推进自我革命话语达到“应然”层面，又在更高“实然”层面推进话语革新。这个过程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

二、框架原则：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内在遵循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

（一）遵循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的普遍性原则

中国共产党打造自我革命话语体系，站稳马克思主义立场，以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坚定理想信念，坚守马克思主义话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到底是因为马克思主义行！”［8］回顾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作为思想理论武器的马克思主义，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时期始终发挥着方向引领的重要作用，是经受得住实践检验的真理性认识。

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为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提出鲜明的实践要求。如同马克思所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9］实践观点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首要观点。从实践中认识与发展真理，使得马克思主义能够成为真理性理论体系，塑造出实践品格。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科学论证了实践观，强调实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唯一标准。这要求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成效需在实践中加以检验。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过程便是从实践到认识，再从认识到实践循环往复、螺旋式上升的过程。自我革命话语必须遵循认识论，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话语体系。

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为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提供科学的方法论指导。正如恩格斯所言：“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滚瓜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10］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质。不断应对新变化、回应新挑战，使得马克思主义能够成为开放的理论体系，不断散发出真理光芒。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深刻阐释了事物运动、变化、发展的内在机理，指出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根本源泉与动力。这表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与时俱进发展离不开内部“立—破—立”的矛盾运动。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过程便是话语内部矛盾运动过程。自我革命话语必须依据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在不断变化地条件中调试话语内容，面对新情况、讲出新内容、表达新思想，构建科学话语雏形。

（二）扎根当代中国实际是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的特殊性原则

中国共产党打造自我革命话语体系，着眼于当代中国社会革命，汲取优秀传统文化的养分，以厚重的文化底蕴和发展的眼光，推进当代中国话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走自己的路，是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立足点，更是党百年奋斗得出的历史结论。”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不仅要守正优秀传统，更要把握现实社会，遵循中国实际的特殊原则。

一方面，扎根当代中国社会革命，以发展的眼光和现实国情，推进革命性话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把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场伟大社会革命进行好，我们党必须勇于进行自我革命，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11］第一，社会革命在不同历史发展阶段表现出不同特性，推动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内涵不断丰富。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强调“牺牲个人，努力革命，阶级斗争，服从组织”为自我革命话语的关键词，到社会转型期突出“敢闯敢试，敢为人先”的话语宗旨，再到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时期提出“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内在话语目标，围绕社会革命展开是党在不同历史阶段自我革命话语内容的立脚点。第二，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更新，引领当代中国社会革命纵深发展。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题下，自我革命话语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刀刃向内的勇气和决心。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进的历史起点上，推动中国共产党发挥自身革命因素，在党的思想、制度、组织等层面实现全方位升跃。

另一方面，汲取优秀传统文化的养分，以厚重的文化底蕴涵养共产党人深厚的革命斗争精神，突出中华民族话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5000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形而上”和“形而下”两个层面，潜移默化塑造着国人品德性格，影响其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在“形而上”层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含诸子学、文学、史学等多学派的理性价值观念。从“形而下”层面，优秀传统文化中理想信念将共产党人内心高度情感认同外化于行，在实践中勇于担当、主动作为，促使先进性和纯洁性政治理想落地生根，为自我革命话语发挥“形而上”与“形而下”两种话语功效提供文化积淀。

三、提升路径：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准确把握抓住主要矛盾的方法

（一）坚持理论研究与理论普及相统一，增强话语解释力

话语解释力，指的是在把握话语内在规律、明晰话语学理意蕴基础上，凝练话语核心理念，推进其大众传播的有效程度。当前，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理论研究不深入、传播内容不通俗等问题。在理论研究与理论普及相统一中增强话语解释力是提升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效力的学理支撑。

第一，创新话语理论内涵，深入推进理论研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随着社会经济水平的发展，话语表达的多样性是必然趋势。这就意味着要根据不同时代的具体条件，不断创新话语内涵。首先，要进行全面研究，多层次构建话语。将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置于宏观、中观、微观等不同层面，在三者联系中探寻话语生成规律。其次，要加强基础性研究，把握话语构建方向。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构建需根植于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研究各阶段下语义表达、话语内容等基础性问题。在对基本问题深入研究后，关注新旧话语内在联系，推动旧革命话语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最后，要依托话语实践，发挥话语理论效力。实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唯一标准。在实践中加强理论武装，应用自我革命话语，彰显其指导实践的鲜明特质。

第二，拓展话语传播手段，全面提高普及程度。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作为一种政治话语，带有一定程度的抽象性和深奥性，易与人民群众产生疏离感。问题关键在于如何实现政治话语与日常话语的有机统一。因此，应在确保话语主流价值导向下，拓展话语传播手段，推进理论话语的大众化表达。首先，要利用现代媒介，迎合受众兴趣点。借助电影、电视、广播等传播媒体，将自我革命话语融入到优秀精神文艺作品中，以鲜活视觉场景传递话语核心价值。其次，要开展理论宣讲，丰富话语表达方式。在各高校、科研院所组建自我革命话语研究理论宣讲团，让专家学者走进企业、社区、中小学，摒弃官话、空话、套话，以图文并茂的宣讲课件和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向人民群众解释话语内涵，使广大群众能够听得懂、记得住、用得上。

（二）坚持党员践行与公民建言相补充，提高话语公信力

话语公信力，指的是在话语宣传过程中，受众受话语感召，内心所产生的对话语的认可和满意程度。“我们党面临的执政环境是复杂的，影响党的先进性、弱化党的纯洁性的因素也是复杂的，党内存在的思想不纯、组织不纯、作风不纯等突出问题尚未得到根本解决。”这意味着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在实际中并未完全发挥出效果。从党员践行与公民建言相补充中提高话语公信力是提升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效力的实践手段。

第一，发挥党员模范作用，积极践行话语要义。部分党员缺乏学习自我革命话语的主动意识，在实际工作中慵懒散奢，导致民众对其失去信任，难以信服自我革命话语体系。因此，提升话语公信力，必须要求作为话语言说对象的党员以身作则，积极践行话语精神。第一，要主动阅读理论书籍，努力做到真学真懂。党员要将学习自我革命话语作为政治自觉，将阅读与思考相结合，撰写读书笔记，参加读书研讨会，在阅读与研讨中提升党性修养。第二，要积极参与主题实践活动，努力做到真用真信。将书本理论与社会实践结合起来，结合五四运动、建党百年、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等重大历史事件、纪念日举行实践活动。推进党员在实践中将话语力量内化为自身精神力量，进一步增强政治定力，端正工作态度。

第二，提升民众政治素养，认真听取理性诉求。从评价主体而言，话语公信力的提升同民众自身政治素养紧密相关。伴随互联网发展，个人言论责任成本降低，个别民众在责任感缺失情况下发表言论，无端攻击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形成不良导向，致使话语陷入负面舆论之中。第一，要培养公民的政治认同。通过在中小学、社区、企事业单位发放关于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的理论宣传画报、理论普及读物等宣传材料，让民众了解认识到党进行自我革命的勇气与决心。第二，要培养公民的理性精神。不轻易被网络舆论带偏，培养理性思维和理性思考能力，理性表达合理诉求。第三，要培养公民的法治意识。一方面，公民要自觉遵守法律法规，不发布具有煽动性的反社会言论；另一方面，公民要主动进行舆论监督，积极举报扰乱社会秩序者。第四，要培养公民的公共参与。主动搭建公民公共参与平台，让公民能够表达理性诉求。合理采纳民主意见，进一步补充完善自我革命话语，增强公民参与热情，提高公民参与政治生活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三）坚持凸显特色与兼收并蓄相结合，扩大话语国际影响力

第一，打造高水平外宣旗舰媒体，准确阐释话语特色。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存在着高水平翻译人才缺乏、话语传播渠道和内容单一等问题，导致话语在国际场域内无法得到准确阐释。这要求自我革命话语建构，首先要培养翻译人才，提高话语对外传播水平。一方面，要加强翻译人才意识形态能力建设。针对部分翻译人才政治意识淡薄，必须着力培养其树立政治理想，来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阐释好中国特色。另一方面，需注重提升翻译人才的专业素养，以较高专业水准，加强对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内容的宣传阐释，帮助国外民众认识到中国共产党的精神力量。其次，要拓展传播渠道，加强话语对外宣传阵地建设。发挥新兴媒体作用，积极建设对外宣传网站。最后，丰富宣传内容，提高话语对外传播质量。从党的政治、思想、组织、纪律、作风等多方面深入阐释自我革命话语，力求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话语体系。

第二，构建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积极完善话语体系。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易受制于西方政党话语的逻辑怪圈，被西方政客所误读、误解，导致话语在国际场域内无法得到有效传播。这要求自我革命话语建构，首先，要正视话语差异，寻找我国政党话语与世界的联系。承认国与国之间在政党制度、意识形态等方面的差异，在话语中融通共同利益交汇点，融合中外概念、判断等语言表达方式，以开放创新语言表达拉近中国同国际社会的距离。其次，要搭建对话平台，谋求不同意识形态之间对话与合作的可能。在各国际组织、国际论坛等平台，从利益共同点出发，借机传递出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的理念与价值。最后，要合理吸收借鉴，推进话语发展。中国共产党打造自我革命话语体系，必须着眼世界，以海纳百川的视野和胸怀吸收不同思想合理内核，锻造先进性话语。合理吸收西方政党话语中迎合群众诉求、反映群众利益、形成长效制度性机制等内容。

对立统一规律中同一性与斗争性、普遍性与特殊性、抓住主要矛盾等主要内容是具有耦合联动关系的有机整体。挖掘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建构中对立统一规律，有助于推动自我革命话语在“立—破—立”的过程中构筑完善理论内容，不断更新理论体系。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下，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话语需要及时更新置换话语表达，自觉构筑同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相适应的话语新形态，为党和国家发展提供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