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百年逻辑研究概览——读《贵州逻辑史论》

2022-01-01 14:32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逻辑学逻辑贵州

沈 琴

(重庆大学 法学院,重庆 400044)

《贵州逻辑史论》一书全面介绍了20世纪初至今贵州对西方逻辑的研究历程。该书结合西方逻辑传入贵州的历史背景、研究现状、研学前景等多方面内容,构建了一个与“西方逻辑在中国”相呼应的“西方逻辑在贵州”研究体系。西方逻辑传入贵州已逾百年,百余年来,科研机构和人才队伍不断发展壮大,科研水平不断提升,科研成果持续增长和创新。《贵州逻辑史论》可谓西方逻辑在贵州的百年历史总结,其中不仅高度概括了贵州研究西方逻辑的历史进程和特征,还总结指出了研究过程中积累的重要经验与收获的深刻启示,对于推动贵州乃至中国的逻辑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一、“西方逻辑在贵州”与“西方逻辑在中国”的研究共性

《贵州逻辑史论》梳理了西方逻辑在贵州传播与发展的辉煌历程和坎坷经历,呈现了“西方逻辑在贵州”与“西方逻辑在中国”传播和发展的某种共性,此共性主要表现为整个传播历程的同步性[1]。

首先,贵州积极追求新学,其对西方逻辑的关注与中国整体对西方逻辑的研究发端于同一历史时期。西方逻辑传入中国始于明朝天启年间,李之藻与葡萄牙传教士傅汎际(Francois Furtado)合译《名理探》,为从译述方面介绍至中国的首部西方逻辑著作,但该书因其繁琐性与神学性并未得到广泛传播。清朝末年,西方逻辑随“西学东渐”的文化热潮再次系统来华,大量西方逻辑著述输入中国,如英国汉学家艾约瑟(Joseph Edkins)翻译的《辩学启蒙》(Primer of logic)(1896年),严复译介的《穆勒名学》(A System of Logic: Ratiocinative and Inductive)(1908年),王国维译介的《辩学》(Elementary Lessons in Logic: Deductive and Inductive)(1908年)等,这些著述对于准确把握西方逻辑的基本概念和专业术语以及构建研究西方逻辑的框架体系,具有开创性意义。此外,严复还开办“名学会”宣讲西方逻辑,表示“名理乃人所赖以通贯众学之具,故须先熟此学”。[2]西方逻辑逐渐受到学术界重视,方在中国正式立足。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清末传入的西方逻辑“使一批中国的前驱人物跳出了封建文化的象牙之塔,开始有了‘世界的眼光’”。[3]而贵州,虽偏居西南一隅,处江湖之远,却反得学问之先。1905年,贵州学者王延直便开始在贵州讲授逻辑学(论理学),随着中国引入西方逻辑的工作发生“从‘译’到‘著’”[1]的转变,王延直的《普通应用论理学》(1917年)应运而生。该书是我国西南地区首部逻辑著作,同时也是我国最早的逻辑著作之一,可见贵州学者紧随中国维新思想潮流,对西方的新思想、新观念、新方法充满热情。《普通应用论理学》一书体系严谨,其中内容丰富且注重历史沿革,逻辑专业术语和理论趋于系统和稳定,代表了西方逻辑系统输入成熟阶段所达到的水平[4]。王延直的逻辑研究与教学可视为贵州研究西方逻辑的开端,为西方逻辑在贵州的传播与发展奠定了思想基础,创建了教育阵地。

其次,西方逻辑在贵州的研究脉络与西方逻辑在整个中国的研究脉络大致相同。20世纪中国对西方逻辑的研究是在争论中进行的。20世纪初,经过“译”和“著”两个阶段的西方传统逻辑在中国得到长足发展,逐渐条理化、体系化,甚至于30年代已趋成熟。此时新生的数理逻辑和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业已传入中国。故30年代后,中国哲学界围绕唯物辩证法和形而上学这两种对立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展开了论战[5],部分学者对辩证法推崇备至,而视形式逻辑为形而上学大加鞭挞。50年代斯大林(Сталин)的《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发表后,部分学者转视辩证法为高等逻辑,形式逻辑为初等逻辑。故这一时期学术界就形式逻辑的对象、性质和作用,客观基础与辩证法的关系,真实性和正确性的关系发生了激烈的争论[1],澄清了形式逻辑的诸多理论误区,进而确立了形式逻辑的独立性与合法性。中国研究逻辑的转折点是1978、1979年召开的两次全国逻辑讨论会,会议正式提出全面推进我国逻辑教学和研究的现代化,终极目标是与国际逻辑教学和研究的水平全面接轨,此后西方逻辑在中国的研究步入新征程。概而言之,西方逻辑在中国经过百余年的论争与研究,已从传统形式逻辑拓展为包含数理逻辑、认知逻辑、道义逻辑、时态逻辑、弗协调逻辑、相干逻辑、哲学逻辑、模态逻辑、归纳逻辑、辩证逻辑等范畴的“西方逻辑”大系统,推动了中国多层次逻辑研究与教学的发展。

贵州对西方逻辑的研究也基于上述时代背景,在50年代中后期毛主席强调“学点逻辑”的倡导下,钱耕森、陈若夫、杨信祥、张怀治、颜怀钧、任吉悌、刘诗钟、王明祥、霍壮茹、于泽滨、刘宗棠[1]等大批学者为贵州的逻辑研究做出传承性贡献,在撰写逻辑专业论文的同时启动逻辑教学。陈若夫正是这一时期开启逻辑教学的带头人,其任贵阳师范学院院长时组织学过逻辑学的年轻助教钱耕森、任吉悌等人合力编著逻辑学教材,并亲自给全校教职工和文科学生授逻辑课。此外,钱耕森也曾给贵州大学与贵阳师范学院的学生以及贵州省军团以上干部和机关干部、铁四局总部的干校讲授逻辑课多年。一言以蔽之,这一时期贵州的逻辑传播与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培养了一批专业的逻辑学教育者,撰写并发表了一批高质量学术论文。60—70年代,贵州学者在逻辑研究上未取得显著成就。但自80年代起,逻辑在贵州传播迅速、研究逐渐深入,时至今日,可谓硕果累累。表现为:其一,实现与国际逻辑学界的深度对话,大批学者获邀参加国际性学术会议,在SCI、SSCI等索引的逻辑学和哲学期刊上发表论文。其二,建设逻辑学教学与科研平台,贵州各高校陆续开设逻辑学课程,并设立逻辑学专业硕士点,2004年贵州大学获批的逻辑学专业硕士学位点和2015年贵州民族大学获批的逻辑与认知交叉学科硕士点为培养年轻一代逻辑学人才搭建了良好的平台;建设了毕节学院(现更名为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的“逻辑与文化研究中心”(2006年)和贵州民族大学的“逻辑、文化与认知研究中心”(2014年);成立了逻辑学会(1987年成为为隶属于哲学学会下的省二级学会,2011年成为独立的省一级学会)、制约逻辑学会(1990年);还打造了多个期刊杂志的逻辑研究专栏。可以说贵州为逻辑学研究搭建了具有国际水准现代化的科研教学平台。依托于这些平台,贵州逻辑科研工作者出版了多部专著,发表了大量论文,获批多项科研课题,还获得多项优秀学术成果奖。

“西方逻辑在贵州”与“西方逻辑在中国”的传播与发展都因历史和现实因素经历过消沉和繁荣时期。从西方逻辑在中国整体的研究历程来看,30年代、50年代、文革十年是困难时期,也是重要历史节点,借助节点前后出现的短暂辉煌时期,学术界厘清了传统形式逻辑的学科定位问题以及逻辑观的多元化发展等问题。从西方逻辑在贵州的研究历程来看,经历了长时的沉寂,50年代后的论争方才复苏逻辑研究传统。最后,改革开放对于逻辑研究是彻底的转折点,中国整体的逻辑研究、贵州地方的逻辑研究都进入新阶段。

二、“西方逻辑在贵州”的研究特性

西方逻辑在贵州的传播与研究以西方逻辑在中国的传播为基础和背景,因此必然呈现出整体上的一致性。同时贵州的逻辑研究作为学术史上的个案,也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和特点。《贵州逻辑史论》一书便从多个维度系统梳理了贵州的逻辑研究与发展情况。贵州对逻辑研究的专门贡献主要体现如下:

第一,贵州籍学者对现代逻辑传入中国后作出的独创性研究。主要包括:蔡曙山运用现代逻辑方法构造了与卢卡西维兹不同的亚里士多德三段论形式系统AS[6];熊明辉提出了一个由论证类型新理论、论证分析新理论和论证评价新理论构成的论证理论新框架[1];杨武金对弗协调逻辑的理论特征、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做了深入探讨,并从中外古代论述中寻找弗协调思想的源头,还开辟了从弗协调逻辑的观点看待悖论问题的新路径[1]。上述学者提出的理论体系对于中国的逻辑研究可谓具有开创性意义,他们的研究中已经出现关注自然语言的倾向,对于拓宽逻辑学研究领域影响深远。除了逻辑科研方面的创新,贵州籍学者在逻辑教学方面也颇有建树,如袁正校根据现代逻辑的传入及研究现状,探索出一条既以现代逻辑为主又保留传统逻辑精华来改革教学内容和课程体系的思路[1],对全国的逻辑教学都产生广泛影响。

第二,制约逻辑研究与制约逻辑研究基地的建设。《贵州逻辑史论》认为制约逻辑在贵州的传播与研究是逻辑科学发展中的一个特殊现象[1]。林邦瑾于1968年首创制约逻辑,其运用数理逻辑严格精密的演算技巧,构造了一个能确切体现传统形式逻辑主导思想的制约逻辑系统。在沈有鼎、沈秉元、王浩等学者的鉴定和助推下,林邦瑾及其制约逻辑系统走向国内外逻辑学界。80年代初,制约逻辑传入贵州,林邦瑾在贵阳出版社出版了《制约逻辑》一书,并在贵州成立了全国首家制约逻辑学会。基于此,制约逻辑理论体系直接影响了贵州的逻辑研究领域,21世纪之前,贵州学者便在制约逻辑领域发表了数十篇高水平论文,出版了多部专著。此外,贵州学者林邦瑾、龚启荣、罗昭良等数十人还受邀参加“国际逻辑学、方法论与科学哲学大会”“世界泛逻辑大会”“国际数理逻辑研讨会”“世界哲学代表大会”“国际符号学大会”等国际性学术研讨会。可以说,80年代后贵州的制约逻辑研究一枝独秀,甚至成为引领中国制约逻辑研究与发展的理论指南。

第三,认知逻辑研究。《贵州逻辑史论》认为蔡曙山对认知逻辑研究的贡献是开创性的[1]。20世纪70年代,探究人脑或心智工作机制的前沿性学科即认知科学兴起,引起世界范围内科学家的广泛关注。基于认知科学的多领域、跨学科研究性质,认知科学与逻辑学的交叉研究得以可能。蔡曙山将哲学、心理学、语言学、人类学、计算机科学和神经科学六个学科支撑的认知科学学科框架映射到现代逻辑背景中,主张以哲学逻辑(philosophicallogic)、心理逻辑(mentallogic)、语言逻辑(logic of/and language)、人工智能的逻辑(logics in AI)、文化与进化的逻辑(logical in culture and evolution)、神经系统的逻辑(logic in neuro-sustem)六个主要学科构成认知逻辑(cognitive logic)[7]的系统结构。认知逻辑六角形学科框架是目前认知科学与逻辑学交叉研究中的前沿理论,它是我国在认知科学领域研究的一大突破,同时为逻辑学的发展带来了新启示、提供了更多新方向。

第四,比较逻辑研究。贵州有逻辑比较研究的传统,王延直所著《普通应用论理学》即被视为贵州开展逻辑比较研究的肇端。21世纪,贵州的逻辑比较研究进行了一项创造性的尝试,即建构比较逻辑的理论体系[8]。张学立基于比较逻辑研究的历史和现状,正式提出构建比较逻辑学学科体系[1]。并从比较逻辑学与逻辑史的和而不同、比较逻辑在比较中凸显“汇通”、比较逻辑的理论基础等方面论证了比较逻辑成为独立学科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张学立不仅完成了比较逻辑学学科体系的建构,还明确了学科定义、学科特征、学科发展阶段,初步提出了学科方法论。概而言之,比较逻辑学学科体系的建构符合学科交叉的发展趋势。改革开放以来,贵州逻辑学工作者整体致力于深化传统逻辑研究、拓展现代逻辑研究,除了在前述体系较大的制约逻辑、认知逻辑和比较逻辑领域研究成绩斐然,在计算机与人工智能逻辑、语言逻辑、逻辑哲学、应用逻辑、模糊逻辑、多值逻辑、逻辑史、因明学等领域也取得重要成果,在此不一一细述。

第五,逻辑教学与学科建设。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74年颁布七个基础学科,其中逻辑学位居首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我国逻辑学教育却处于相对边缘化的困境,逻辑学的学习意识不强,普及程度不高,与国外逻辑学教育尚存在一定差距。基于此,贵州学者一直在推进逻辑教学改革和学科建设工作,探寻更科学的逻辑教学方式。贵州坚持逻辑通识教育和逻辑专业教育的并向发展,面对我国逻辑通识教育的困境,原毕节学院(现更名为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身先士卒探索逻辑通识教育实践,从建设教学团队、转变教学理念、支持逻辑学重点学科建设、打造逻辑学精品课程体系等[1]方面开展教育工作,成为贵州高校逻辑学通识教育的重要个案,带动了贵州其他高校逻辑通识教育工作的顺利开展。在逻辑专业教育层面,则以贵州大学和贵州民族大学为主,贵州大学2004年便获批逻辑学专业硕士点,成为培养逻辑学专业人才的重要依托。贵州民族大学2015年成立了民族文化与认知科学学院,同年“逻辑与认知”交叉学科硕士点获批,2016年又打造了重点学科“民族文化与认知科学”,这一系列教学部署对于培养综合性、高层次的专业人才具有重要意义。目前贵州的逻辑教学、科研和学科建设特色鲜明、成果颇丰,为我国逻辑教学和学科建设工作做出了重要贡献。

三、结语

《贵州逻辑史论》一书对20世纪初至今百余年来西方逻辑在贵州的传播与发展进行了全方位、多维度的分析和总结。以翔实的史料系统而全面地阐明西方逻辑在贵州发展的规律特征和实现路径,最后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贵州逻辑研究的四大发展方向,即注重逻辑与自然科学结合、逻辑与认知科学结合、逻辑与民族文化结合、逻辑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1]。可以说该书的出版对于推进贵州逻辑研究和逻辑教学意义重大。《贵州逻辑史论》的出版也成为我国首部地方逻辑史专著,亦为首部专题研究贵州逻辑史的专著,既是当代中国逻辑研究的重要学术成果,也为今后中国的逻辑研究提供诸多借鉴,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猜你喜欢
逻辑学逻辑贵州
The Mission of Wisdom:A Reflection on What Philosophy Is and What Philosophy Can Do
刑事印证证明准确达成的逻辑反思
逻辑
浅析《逻辑学》的教学方法
创新的逻辑
“齐”心“鲁”力,助力“多彩”贵州
贵州,有多美
解读“万马如龙出贵州”
《简单的逻辑学》
女人买买买的神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