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老年人生活质量差异问题研究
——基于CFPS跨期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1-12-31 07:03程忠艳
西北人口 2021年1期
关键词:代际养老变量

傅 沂,程忠艳

(中南大学商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一、问题提出

人口老龄化趋势下,老年群体的生活质量成为老龄研究的重要议题。另于2020年大规模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中,约有60%以上的感染者为中老年人,该形势下,有关老年人口的生存健康问题再次受到高度关注。据《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8年末,我国60岁以上老人占总人口的17.9%,老年抚养比为17%,已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养老问题成为急需解决的社会问题,而如何使老年人拥有健康良好的晚年生活,也是当前每个家庭及社会所需面临的现实问题。

生活质量是反映老年人生活状况的最重要指标,通常将其定义为个人在一定生活文化和价值体系下对生活地位的看法、目标和期望。生活满意度水平能较好地反映出老年人对当前生活质量的评价,常作为衡量老年人生活质量的标准。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第一,在总结以往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在分析老年人生活质量影响因素的同时,还对老年人样本进行分组分析和边际效应分析,探究不同老年群体的生活质量差异以及各变量对老年人不同生活质量层次的边际贡献。同时,在核心自变量中引入相对收入、绝对收入、医疗卫生条件、人际关系、心理因素等变量,完善了老年人生活质量的研究,结论更符合当前我国居民养老现状。第二,选取2012、2016及2018年的CFPS跨期追踪数据进行比较,以多层数据排除偶然性回归结果的出现,能更好地解释我国老年人生活质量差异的来源和变化。第三,首次以基尼系数为不平等指标,利用夏普利差异分解方法,得出影响老年人生活质量差异的主控因素及其贡献度。总之,本文有助于深入、全面地解释我国老年人生活质量差异的形成,对未来我国养老方式的转变、养老服务的提升、养老不平等程度的缓解以及养老政策的制定具有一定借鉴意义。

二、文献综述

国内外有不少学者对生活满意度及其相关的生活质量、幸福感等概念展开过研究。如Ferrans(1992)指出生活满意度是个体对生活重要领域体验的认知和判断,可将其视为定义生活质量的重要指标[1],而与Ferrans不同,Campbell(1976)、George(1980)等将生活质量分为生活满意度、自尊、功能健康和社会地位,并进一步将生活质量划分为主观生活质量和客观生活质量,认为生活满意度仅能反映人的主观生活质量水平[2][3]。Shin(2017)等在将幸福感与满意度进行比较后发现:幸福感能比满意度更好地反映生活质量,幸福感代表人的需求、期望、兴趣与品位达到和谐时的持续感受,是一个多维涵义,而满意度仅仅为幸福感中所包含的高兴或快乐的情绪[4]。王阿妮(2019)等则先用满意度来表示老人的主观幸福感,再去衡量老人的生活质量[5]。其他学者如Diener(2011)等将生活满意度视为个人对生活质量的理性评估[6],而Augrist(1996)则认为生活满意度涵盖认知理性和情感感性[7]。总之,尽管目前关于三者的关系及界定尚未形成统一标准[8][9],但可以肯定的是,生活满意度和幸福感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生活质量,并且以生活满意度来衡量生活质量的方式已得到了广泛应用[1][2][10][11]。鉴于此,本文也将以生活满意度作为衡量老年生活质量的标准展开研究。

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影响因素的研究,最初多集中在心理学和社会学领域,初步证明的影响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因素包括心理[12-14]、家庭关系[15][16]、收入水平[17][18]、健康状况[19][20]等,之后,对满意度的研究开始吸引经济学家的注意,经济学家多从收入差距、失业、规制等宏观层面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展开分析[21]。在后来的研究中,各学者在注重探究多个因素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影响的同时,也开始聚焦于某一特定因素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比如,有学者得出年龄是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子[22-24],女性老年人生活满意度更高[25];在婚姻状况中,有配偶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高于无配偶老人[26],且Berg(2006)进一步指出有无配偶对男性老年群体生活满意度的影响更显著[27];健康状况与社会活动是生活满意度的强预测因子[28],二者在影响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因素中占据重要地位,且社会活动主要通过缓解老人的孤独感,提升生活满意度[29];Jung(2010)将个人收入视为生活满意度的最具影响力因素[30],陈彩霞(2000)在分析农村老年群体的满意度时,得出经济独立是决定农村老年人晚年是否幸福的首要条件[31];在中国传统的养老模式下,代际支持会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产生影响,得出的主要结论为:代际支持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有正反两方面的作用[32],代际支持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起到积极作用[33],只有代际间的双向互惠才能显著影响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34]。

此外,相关理论的产生也丰富了老年人生活质量的研究。如在探讨代际因素与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关系时,代际矛盾理论、代际团结理论、个人主义、利他主义能为分析代际变量对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影响提供新的解释[35];社会比较理论能解释相对收入对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影响,Dumludag(2013)指出绝对收入的增加不能显著改善老人的幸福感与满意度,人们倾向与他人进行比较获得满足感,因而这也使得对生活质量的研究开始转向相对收入[36][37];抱负水平理论认为,抱负和成就之间的差距决定了生活质量,对生活期望较高的群体容易表现出不满足,因此会出现高学历老人生活满意度低的情况;另外,生命历程理论、动态老龄化理论与混沌理论能够解释老年群体的差异性[38],角色学老年理论、活动理论、老年经济问题理论等同样也在老年生活质量研究中发挥重要作用。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中有关于老年人生活质量的研究大多围绕某一特定时期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影响因素展开,但针对不同老年群体样本的细化分析以及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差异分析相对缺乏,同时,尽管不少理论的产生可用于老年人生活质量的研究,但我国学者却很少将其应用于这一领域。为弥补这一缺陷,本文使用CFPS三段跨期数据,在研究了最新公开数据样本中老年人生活质量影响因素的同时,还利用多种实证分析方法讨论了不同时期不同老年群体生活质量的差异以及差异来源,并尝试利用相关理论对其进行解释。除此之外,本文也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引入相对收入、绝对收入、医疗卫生条件、人际关系、心理因素等作为影响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变量,这不仅丰富了该领域的研究内容,所得结论也将更有助于推动我国养老事业的发展。

三、数据、变量与模型选择

(一)数据来源

在考虑数据可得性的同时,为了使本文的研究结论更具代表性,特选取中国家庭动态跟踪调查(CFPS)2012、2016、2018年的微观截面数据进行分析。文章选取CFPS数据库中60岁以上的老人为样本主体,在剔除缺失值并对数据做整理后,2012、2016和2018年分别得到有效样本4851份、6593份和6769份。与以往同类调查数据相比,本文采用的CFPS跨期追踪数据能有效减轻横截面数据在因果方面存在的固有缺陷及避免因一次数据调查带来的偶然性[39],同时可更好地反映随时间改变,各因素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情况。

(二)变量设置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对生活满意度的描述来自问题“您对自己当前的生活满意程度打几分?”的回答。CFPS在调查中让受访者按1~5分对自己当前生活状况的满意程度进行打分,1分表示对当前生活状况的满意度为“非常不满意”、2分表示“不满意”、3分表示“一般”、4分表示“满意”、5分表示“非常满意”,分数越高表示老年人对当前生活越满意,生活质量也就越好。

同时,本文根据有关理论及前人的研究经验将核心解释变量分为五类:个体特征变量、代际支持变量、经济状况变量、社会支持与社交关系变量、心理变量。个体特征变量包括年龄、性别、城乡分布、婚姻状况、老人自身学历、配偶学历、健康状况等;代际支持变量包括老人是否照料孙辈、代际间的经济支持以及父母与子女的见面频率;经济状况变量,先对家庭总收入做对数处理,避免数据过大的现象。经济变量除包含全年家庭总收入对数(绝对收入)外,也将老人自评的在本地的经济收入档次视为相对收入水平纳入分析范畴,1~5分别表示从“低层次”到“高层次”的收入级别。社会支持与社会关系变量包含老人是否享有养老保险、是否享有医疗保险,当地医疗卫生条件及人际关系。其中,医疗卫生条件参考个人对看病条件的满意度,对看病条件越满意意味着医疗卫生条件越好;心理变量包括老人的孤独感和对自己未来生活的信心程度。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可以看出生活满意度、相对收入、保险参与率、人际关系、未来生活信心度等变量的均值随时间上升,表明自1978年改革伊始到如今的40年间,经济增长与社保完善带来的红利明显。同时,我国老人也越发缺乏关爱和陪伴,孤独感上升。

(三)模型选择

研究的因变量为生活满意度,属于有序多分类离散变量,因而传统的多元线性回归并不合适。Order-Logit回归模型从概率的角度构建模型,适应于有序离散变量,可对生活质量的影响因素做有效分析。本文设定的基本回归模型如下:

表1 描述性统计

其中,Yi为第i个受访者的生活满意度,εi为随机扰动项,包括所有未被包括到模型中但会影响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因素。

四、实证分析

(一)不同群体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差异

为直观地看到不同老年群体的生活满意度差异,表2~表3对2018年不同老年群体的生活满意度状况进行了统计检验(t检验分析与方差分析)。结果显示:除城乡分布、教育程度变量外,不同特征老年群体的生活满意度存在显著差异。其中,年龄及健康状况不同的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最高,而不同性别、不同婚姻状况老人间的生活满意度差异相对较小。该统计方法可大致反映出不同群体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差异,若想得到更为切实的信息,需进一步对样本数据进行回归分析。

(二)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分析

1.横截面数据分析

利用Order-Logit模型,分析最新公开样本数据2018年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表4中,回归(1)考察了个体特征对老年生活满意度的影响,(2)在回归(1)的基础上纳入了代际支持变量,(3)在(2)的基础上纳入了经济收入变量,(4)则在(3)的基础上纳入了社会支持与社会关系变量以及心理变量,四个模型的P 值均显著,模型整体显著性较好。由于模型分析所采用的哑变量较多,因而需验证变量间是否存在多重共线性,通过VIF 检验表明4次回归均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可作为分析依据。

回归(1)中,年龄、性别、婚姻、城乡分布、健康状况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有显著影响,而老人自身教育程度及其配偶教育程度的影响却不显著。这可能的解释为:2018 年我国老年人自身学历均值为1.047,其配偶学历均值为1.097,双方均接近于文盲和半文盲水平,这可能会使老人的生活方式以及所从事的工作对学历要求不高或与学历相关性较弱,从而出现教育变量对老人生活满意度不显著的情况。从OR值来看,高龄老人对生活感到满意的可能性比低龄老人高57.1%,骆为祥等(2011)指出不同年龄标志着不同的生理机能状况、生命周期阶段与心智成熟程度,高龄时期老人的心智成熟、经验老到,由此容易生发出经历世事的满足感,而低龄老人相应面临更多生活的困扰,易产生不满情绪[23]。此外,女性老人的生活满意度高于男性,无配偶老人的生活满意度低于有配偶的老人,这是因为有配偶能够显著降低老人抑郁的发生,对老人的生活起到积极作用[40]。相对比城市老人,农村老人的生活满意度更高,这是因为随我国农村养老保障政策的不断完善,农村老人的生活水平提高,另结合社会比较理论,人们通常会选择和自己相似的人评比[41],居住在农村的老人会和当地人群而非城市人群作比较,因而农村老人自评满意度可能会高于城市。健康会促进老人生活满意度的提升,与年轻人相比,老人的各项机能加速衰退,健康对老人生活质量的重要性符合健康发展的自然变化规律。

表2 不同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城乡分布的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差异

表3 不同学历、不同配偶学历、不同健康状况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差异

表4 我国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2018年横截面数据)

续表

回归(2)在(1)的基础上引入了代际支持变量。(2)的回归结果显示:老人对孙辈的照料、父母对子女的经济支持对老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不显著,这可能与我国老人仍存的“为子女提供帮助”理所当然的传统观念有关,传统观念的存在使以上代际变量无法影响老人生活质量。与子女经常见面、可获得子女经济帮助的老人生活满意度更高,本文认为子女与老人之间存有“代际团结”关系,子女的支持传递着对老人的孝道和关爱,使老人感到更有面子、更自豪,同时与子女见面频率较高的老人往往和子女生活在一起,这类老人能帮助子女照料家务,也会对自己产生更多价值认同感。代际团结能使子女与父母间单纯的“赡养”或“啃老”关系变为“互相温暖”的亲情关系,使子女与老人的相处更加和谐,老人的生活满意度相应更高。

引入经济变量,得到回归(3)。回归(3)显示:相对收入水平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具有显著正向作用,这验证了Cheung(2016)及Schalembier(2019)的结论[42][43],Vohs et al(2006)曾指出相对收入水平较高的老人在对他人进行定位时,能从中获得更多自豪感,相应生活质量评价就会上升[44]。此外,在对样本数据进行整理时发现,不少实际收入为中等的老人却对自身收入等级评价较高,从而其对生活满意度的打分也较高,这进一步表明相对收入水平与老年人生活满意度之间存在关联。回归(3)中还显示:家庭收入对老人生活满意度影响不显著,这说明当下家庭收入不是老年人生活所需的主要经济来源,老人更愿意依靠自己的经济实力去享受生活。

进一步将社会支持与社交关系变量、心理变量引入模型,得到回归(4)。在社会支持和社会关系变量中,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并不显著,这与我国城乡养老制度、医疗制度的改革有关,经改革2018年我国老年人养老保险与医疗保险覆盖率分别高达64.8%和93.5%,这使得保险给老人带来的效用相对弱于其他因素,比较而言,老人更加注重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另外,老人在退休之后,逐渐远离社会,良好的人际关系可使老人的生活更加丰富乐观,从而生活满意度也会更高。心理变量中,孤独感会降低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而若老人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其生活质量会更好。

2.追踪数据分析

我们使用2016年与2012年的追踪数据对上文的研究结论进行检验,同时分析不同因素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影响的变化。追踪数据变量与表4仍保持一致,(5)和(6)分别为2016、2012年的回归结果。

表5 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追踪数据分析)

续表

分析结果显示:就个体特征而言,2016年我国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使户籍为城市的老年人生活满意度更高,而2012年我国城乡差距相对较小,城乡因素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并不显著。同时,回归(5)还显示学历越高的老年人其生活满意度反而低,这主要是由于在2016年样本中低学历老人的总体生活满意度评价高于初中或以上学历老人,结合抱负水平理论,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老人对生活质量和层次的要求也越高,易对生活表现出不满。

在代际关系变量中,2012 年的回归结果表明见面频率的增加能提升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而2016年中见面频率、照料孙辈等隔代变量对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产生了负面效应。这可能的解释为:代际间往往在价值观念、行为方式等方面存在矛盾,在2016年样本中,多数老人在与子女一起生活以及照料孙辈时,可能会因生活、育儿等观念的不同发生矛盾,从而降低老人生活满意度。另外,瞿小敏(2015)指出老年人在与子女相处的过程中会表现出利他性,因此为子女提供经济帮助能提高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45],这一观点也在回归(6)中得到了验证。

经济收入变量中,(5)与(6)的回归结果均表明家庭收入对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有显著促进作用,这说明过去几年里我国老年人对家庭的经济依赖性相对较高。社会支持变量中,2016年里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对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在2012年两变量的影响并不显著。这可能的解释为:在统计学意义上,2012年我国老年人养老保险的覆盖率非常低,这会造成变量在回归时不具有显著性意义;另外,2016年为我国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普及的过渡时期,该年度我国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的覆盖率较2012年有大幅提高,这使得保险参与所带来的红利可显著提高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在心理因素变量中,(5)和(6)的回归结果均表明孤独感会降低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未来生活信心度的增加则对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有促进作用。

综合2012、2016、2018 年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不同年份中,我国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影响因素发生了变化。首先,相对于其他年份,2018年中我国城市老人的生活满意度低于农村,家庭收入、学历水平、是否照料孙辈等变量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不再显著。另外,在三期回归分析中,相对收入水平、医疗卫生条件、人际关系以及心理变量均对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有较为明显的影响,这充分说明即使考虑时间变化,经济、医疗、社交、心理都是老年人持续重视和关注的要素。

3.异质性分析

不同的老年群体存在背景、需求、能动性差异,因此有必要对老年群体进行异质性分析。结合之前的回归结果及我国老年人特点,对2018年样本做年龄、性别和城乡分组回归。

表6 不同群体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

续表

表6中显示:城乡差异中,子女的经济支持能显著提高城市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但该变量对农村老人无影响,王萍(2019)指出农村老人在年迈时单方面接受子女的经济帮助会产生更多负疚感,从而不利于其生活满意度的良好发展[46]。其次,城市老人更渴望子女的情感支持,而农村老人更看重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经济改革后,我国城乡在医疗卫生服务方面的不平等程度更大,这使得农村老人更加渴望良好的医疗条件与医疗平等。性别分组中,子女的经济支持对母亲生活满意度具有正向影响,而情感慰藉则显著改善父亲的生活满意度,且已婚男性生活满意度更高。分年龄回归中,有配偶、身体健康的低龄老人生活满意度更高,代际间的经济与精神支持能显著提升低龄老人的生活满意度,相对收入水平、人际关系以及心理因素对高龄、低龄老人均有显著影响。

4.边际效应分析

基于Order-Logit 回归,对2018年的样本数据做边际分析,以进一步得出各解释变量对老年人生活质量的边际效应。从个体特征来看,个体特征为高龄、女性、有配偶的老人其生活满意度为“非常满意”的概率将分别提高0.1113、0.533、0.035,健康水平的增强能使老人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提高0.0496,而若老人来自城市,其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会下降0.0354。代际变量与经济变量中,子女的经济以及情感支持可使老人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提升0.0244和0.0144,当老人的相对收入水平增加时,其生活满意度为“非常满意”的概率会增加0.1189。其他变量中,孤独程度的加深可使老人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显著降低0.0494,医疗卫生条件、人际关系的改善以及未来生活信心度的增加可使老人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分别提高0.0554、0.1117、0.3336,且未来生活信心度对“非常满意”的边际效应最高。

表7 个体特征变量的边际效应分析

表8 代际变量、经济变量的边际效应分析

表9 社会关系与社会支持变量、心理因素变量的边际效应分析

(三)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差异分解

本文采用的差异分解方法为夏普利值分解法。夏普利值分解法最早由Shorrocks(1999)提出,其以合作博弈论为基础,用于衡量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差距[47]。夏普利值分解法的大致框架为:在得出某一特定时期的决定函数后,对其中某一自变量X取均值,之后将X的均值与其他变量的实际值纳入决定函数,得出该条件下的因变量水平,并计算出因变量的不平等指数a;此后,再将所有变量的实际值纳入决定函数,得出实际水平下因变量的不平等指数b,则a与b的差值即为X对因变量差距的贡献。夏普利值分解法能准确反映自变量对因变量差异的贡献程度,得到了广泛应用。

综合以上分析,借助夏普利值分解方法,选定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城乡分布、健康状况、相对收入水平、医疗卫生条件、人际关系、代际支持、心理因素等变量做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分解,文中利用stata15软件,采用收入差距领域普遍使用的基尼系数为不平等指标,得出各解释变量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度。在进行分析之前,需对被解释变量做一些处理,借鉴Van Doorslaer(2003)的方法,对有序离散被解释变量进行缩放,使缩放后的变量值位于[0,1]区间内,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变量缩放能有效减轻由于离散变量值过大带来的误差[48],使计算结果更加准确。

表10 老年生活满意度的夏普利分解

图1 2012、2016、2018年不同因素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度

表10中,以基尼系数衡量的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分别为 0.1098、0.0501、0.0785,表明我国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差异水平随时间扩大,同时,从三个时期各因素贡献额的变化来看,2018 年相对收入、心理因素、人际关系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额最高,医疗条件与健康状况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额先上升后下降,而见面频率、年龄、性别等变量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额先下降后上升。整体来看,在三个时期中,相对收入水平仍是扩大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的最主要因素,仅次于相对收入水平,未来生活信心度、人际关系、孤独感以及医疗卫生条件对扩大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也有较高的贡献度,这意味着老人更加注重自己的相对收入层次,同时老人也更加希望拥有健康的心理状态、良好的社交关系和更有保障的医疗条件。另相对于排名前几位的变量,性别、城乡分布等个人特征变量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度随时间下降,不难发现,这与我国男女地位的日渐平等以及新型城镇化政策的实施息息相关。此外,父母与子女间的经济互惠虽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有影响,但该变量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度却不高,可能的原因为:一是我国代际间的经济互惠比例不平衡,且已有证据表明只有代际间的双向互惠才能显著改善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43][44],因此会发生单向经济支持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贡献不高的情况;二是我国老年人的能动性逐渐增强,对子女的依赖减轻,这使得代际关系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的影响降低。

五、结论及政策建议

(一)结论

在对不同群体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进行分析时,发现与不同性别、不同婚姻状况的老人相比,年龄及健康状况不同的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最高。同时,经回归发现:不同时期,各变量对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方向和程度存在差异,且除了个体特征以及代际因素外,相对收入水平、医疗卫生条件、人际关系、心理因素等变量也对老年人生活质量有显著影响。

不同分组下的老年人生活质量存在差异。城乡差异中,年龄、婚姻等只对城市老人的生活满意度产生影响,且城市老人更渴望子女的精神支持,农村老人受医疗卫生条件的影响更大,而心理因素对二者均有影响。就性别来说,子女的经济支持对母亲生活满意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情感慰藉则能促进父亲生活满意度的提升,心理因素对二者的影响均显著。对于年龄,高龄男性老人对生活满意的发生高于女性,婚姻状况、子女的经济与情感支持对低龄老人生活满意度作用显著,但对高龄老人无影响,且高龄老人受健康水平的影响更大。边际效应结果显示:个体特征中,年龄变量对生活满意度为“非常满意”的边际贡献最高,女性、有配偶、健康的老人感到“不满意”和感到“一般”的概率会下降,而若老人来自农村,其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会上升0.0354。代际变量与经济变量中,见面频率的增加能使老人感到“非常满意”的概率提升0.0144,相对收入对“非常满意”的正向效应以及对“不满意”的负向效应最高。其他变量中,未来生活信心度的增加对“非常满意”的正向效应最大,人际关系变量次之,而医疗卫生条件和孤独感则分别对“非常满意”变量产生正向和负向效应。

夏普利分解结果显示:随时间推移,我国老年人生活质量的差异程度在扩大,且相对收入、人际关系、心理因素等变量对老年人生活质量差异的贡献度出现突升,而老人主要个体特征对其生活质量差异的贡献度在下降。其次,个体特征变量对老年生活满意度差异的贡献度远远小于相对收入、人际关系、心理因素、医疗卫生条件等变量,这表明我国老人在经济、社交、个人情绪与医疗服务层面有更多需求。另外,当下代际变量对扩大我国老年人生活质量差异的贡献率总和不足2.1%,反映出当前我国老年人自主性和主动性增强,能够主动安排晚年生活,有了更多的经济独立与生活独立空间。

(二)政策建议

分析老年人生活质量及其差异的影响因素有助于我们有针对性地提升养老服务,且具体可通过以下几种方式来改善老人的生活质量:

首先,应为不同群体的老人提供差异性养老服务。2020年我国将全面进入小康社会,届时将更加强调社会服务的公平性、全面性,因而为促进养老公平,对于不同的老年群体,养老服务的供给应区别开来。比如相对低龄老人,高龄女性老人更重视健康及人际关系,有配偶以及配偶受过教育的老人生活质量更好。因而在提供养老服务时,可建立老年分类管理机制,给予高龄及高龄女性老人更多的关爱和帮助,同时注重将医疗机构、老年文化活动交流中心引进社区,以为老人提供更多的医疗资源与社会交往机会,另还可设立老年大学项目,鼓励社区退休教师发挥余热,丰富老人的基本知识素养。相对比城市老人,收入水平与医疗卫生条件对农村老人生活质量的影响较大,因而要优先发展农村老人的看病、照护等服务,给予农村低收入老人更多的看病、照护优惠,推广养老保险与农村医疗保险的结合,让农村老人愿意主动去医院治病,政府在为农村老人提供养老服务时要关心老人的经济承受能力与基本保障,对城市老人则要在完善基础性服务的基础上发展满足老年人多层次需要的养老服务。男性老人更加渴望子女的情感支持,尤其是男性孤寡老人更加需要子女陪伴,因而在养老服务供给过程中应将代际因素考虑进去,多增加男性老人与子女间的互动机会,同时可利用互联网技术建立代际间的智能化交流渠道。最后,养老服务归根结底为居家养老的外化补充,养老服务供给要符合传统、伦理、家庭及个人思想观念与需求。

再者,应从扩大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的主要因素入手来提高养老质量,促进养老公平。相对收入水平为扩大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差异的最主要因素,而相对收入水平会受到收入不平等程度与老人总体生活条件的影响[45],因而政府需建立更为公正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与退休制度以降低养老服务获取差距和保障低收入老年群体的晚年生活,同时,政府也应尽快建立养老服务兜底制度,通过为贫困、失偶、独居、残疾、文盲等老人提供更广泛的社会保障以改善弱势、低收入老年群体的总体生活条件。另外,心理因素、医疗卫生条件、人际关系对扩大老年人生活质量差异也有较多贡献,因而在提供养老服务时,也要着重考虑为老人提供专业的心理疏导服务和医疗照护服务,同时,子女还可鼓励老人走出家门参与老年社会活动,通过参与社会活动来培养良好的人际关系,让老人重新融入社会,获取自我认同感。

最后,可发展以“医养结合”为核心的养老地产项目,养老地产是以养老、养生为主题,以地产为载体,以养老化设计为标准的地产项目[49],医养结合式养老地产能为老人提供专业的养老服务和医疗看护,可以很好地解决老人的照护问题以及老年病、突发病的治疗问题,能系统性地保障老人的健康和生活需求。同时,还可考虑将养老地产项目引进社区,对社区进行适老化改造,社区养老能为代际间的双向互惠提供便利条件,在保证老人养老需要的同时使子女与老人的关系更为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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