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理学名儒”孙应鳌的交游与黔中王门的建构

2021-12-31 11:13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1期
关键词:阳明心

廖 荣 谦

(贵州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贵州 贵阳 550025)

孙应鳌(1527-1586),字山甫,号淮海,谥文恭,贵州清平(今凯里市炉山镇)人,祖籍江苏如皋。进士出身,历任户、刑二科给事中,江西按察司佥事、参议,陕西提学副使,四川右参政,湖广布政使,郧阳巡抚,大理寺卿,国子监祭酒,南京工部尚书等职。一生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历官北京、江西、陕西、四川和湖广等地,足迹遍布当时的近半个中国。所到之处,内树风教,外振纪纲。任官之余,广交天下学者,大倡阳明心学,著书立说,奖掖后进,故江右王门学者胡直曾将其与耿定向、赵大洲、罗洪先等人并称为“理学名儒”[1]卷15。考察孙应鳌的学术渊源与一生的交游经历,能够窥见其思想发展的历程,及其在黔中王门学派的构建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一、孙应鳌的学术渊源

孙应鳌出身于三代儒学世家,为当地望族。据《孙文恭年谱》记载,曾祖孙瀚,成化十三年举人,官至桂林府同知。祖父孙重,正德五年举人,曾官四川眉州学正、四川绵竹知县,后改学博,迁云南左卫经历。父孙衣,嘉靖十年举人,曾典教犍为,迁云南保山知县,后升云南府同知。母司氏,为训导司恕斋之长女、明初功臣六安侯王志之女裔,时称贤母[2]。三代家学的积淀和良好家风的熏陶,对孙应鳌思想和性格的形成产生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和影响。

应鳌自幼生长在书香门第之中,在祖父孙重和父亲孙衣的精心培育下,从小极为聪慧,年仅九岁在入私塾前即能读书作文。嘉靖十五年,十岁的应鳌入私塾读书,拜郡中名儒周慎轩为师,“日诵千言,正襟危坐,务解大义”[3]181。应鳌随周慎轩从学六年,为日后的学术生涯打下了扎实的儒学基础,师生二人也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嘉靖四十二年,应鳌就任四川右参政前,曾返乡祭拜师墓,并作《祭周慎轩先生文》:“鳌以稚龄,受业门下。优游六年,谬承陶冶。六年之内,一日攸同。训诲开譬,发我颛蒙。学书运笔,横经受旨。督爱思劳,何啻如子。不烦负笈,无俟担囊。略其鄙陋,裁厥简狂。岁晚铅椠,夜深灯火。师也勤劬,心乎在我……”[4]295-296深情地回顾了与蒙师举烛夜读的场景,表达了对老师的感激之情。嘉靖二十年,因周慎轩遘疾,应鳌无奈辍学归家。

次年,应鳌随父亲来到云南保山县。其父孙衣人品高尚正直,淡泊名利,不为权贵所左右,名重乡里。嘉靖三十九年,孙衣丁父忧归乡,服阙后焚牒自隐,不复出仕,“筑舍之右为学易斋,藏图书;筑舍之西隅为南明精舍,植卉木,日盘桓其中。不接一贵势,时约二三宦游之罢归者,相为赓酬。居常急人之难,以孝友重于乡闾,不谈人短长,好览究今古,时时以谦厚道训族姓”。孙衣经学根底深厚,极富文采,尤精易学,孙应鳌曾作《述祖德》诗评价其父道:“吾父缵前服,文采光陆离。讲幄横六经,弦诵环犍为。”[3]207父亲的人品学问,在幼年的应鳌心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应鳌在随父学习的两年中,尽得其父易学真传,为隆庆二年《淮海易谭》四卷的撰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嘉靖二十三年,应鳌由云南返乡准备来年举行的乡试。此年,王阳明入门弟子徐樾以提学副使督学贵州。徐樾少时即从王阳明学习良知之学,与夏言才名相当。继而三次(嘉靖七年、十年、十八年)受学于王艮门下,对王艮之学得之最深。王艮逝世前曾授徐樾以“大成之学”,故黄宗羲《明儒学案》将之列于泰州王门,与颜钧、罗汝芳、何心隐并称为泰州王门“四大金刚”。徐樾在贵州任提学副使期间,率先垂范,以振兴地方文教为己任,摒弃传统夷夏之辨的世俗观念和循规蹈矩的教学方法,亲自登坛讲学,积极传播阳明心学,在教学中“讲明心学,陶镕士类,不屑于课程。尝取夷民子弟衣冠之,训诲谆切,假以色笑。”郭子章评其为:“盖信此理无古今,无夷夏,苟有以兴起之,无不可化而入者,非迂也。”[1]卷39嘉靖二十四年,应鳌在选拔考试中出类拔萃,其才情折服了徐樾,徐樾预测其必定会在来年的乡试大考中夺魁,遂将应鳌收入门下,把自己平日所得阳明、心斋之学传于应鳌,将其接引入阳明心学的殿堂,成为阳明再传弟子。次年,应鳌果然以《礼经》得中乡试第一名。嘉靖二十九年,徐樾升为云南布政使,在平定云南元江府土著那鉴的叛乱中,受诈兵败被溺死元江中,应鳌闻此噩,心中极为悲痛,泣血作《公无渡河哭波石先生》诗以悼念其师。后又在《功冠南荒卷题辞》中首言:“余鳌少尝从波石徐公论学。波石庚戌死难元江,余览虹崖王公《功冠南荒卷》而悲之不忍言。”[4]281事隔多年以后,应鳌仍对徐樾的知遇和提携之恩念念不忘,足见其深厚的师生情谊。

由此可见,深厚的家学渊源、少年时代的勤奋好学以及阳明心学的陶冶熏陶,对孙应鳌一生的学术经历和为政生涯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二、孙应鳌的交游经历

嘉靖三十二年,二十七岁的孙应鳌在历经屡次落第、患病、丧祖、亡师之后,在第三次参加会试时,终于以二甲第六十五名的成绩考中进士,廷试入选庶吉士,从上踏上了长达二十四年仕宦之旅。为政之余,孙应鳌广交天下阳明学者,为其学术思想的形成和最终定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纵观其交游经历,可分为以下几个时期。

(一)读书中秘时期(嘉靖三十二年至三十三年)

孙应鳌考中进士后,与同科二十八名进士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继续学习二年,备内阁选用。在此期间,主要结识了徐阶、陈梅山、蒋信、陈珊等人。

因出任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会试的总裁官,为时任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徐阶,按当时的传统,徐阶当为孙应鳌的馆师,二人为师生关系,应鳌曾称“在内廷则吾师存斋先生徐公”[4]225。徐阶非常欣赏应鳌的人品和才华,常以国士目之。散馆之后,徐阶欲留之于史局,因奸相严嵩的阻挠而未果。应鳌在翰林院学习期间,徐阶在京师举办了八次灵济宫会讲,请江右王门聂豹、欧阳德及浙中王门程文德等著名学者轮流主讲,一时轰动朝野,使全国“学徒云集,至千人……为自来未有之盛”[5]618。面对如此宏大的学术盛宴,刚刚考中进士的孙应鳌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的学习机会,大师荟萃的讲会,使其眼界大开,受益匪浅,逐渐确立了终身的学术旨趣。

陈梅山在本科会试中,以工部郎中的身份担任主考官,故孙应鳌以座师事之,并称“自鳌事先生,见先生之学不可窥而发于文,则渊然以长,郁然以光;先生之蕴不可窥而履于身,则皭乎其明,粹乎其良;先生之志不可窥而征于事,则洞以析微,恪以莅职,义以贞利,变以通方。由文知学,由履知蕴,由事知志,谓先生非世殊才乎!”[4]227对陈梅山的学问、品德和志向深表折服。

孙应鳌与楚中王门代表人物蒋信也有非常深厚的交谊,应鳌之学得力于蒋信者居多。蒋信曾于嘉靖十九年至二十二年冬任贵州提学副使,在此期间,孙应鳌尚在私塾从周慎轩学习,后又随父至云南保山县任,所以无缘与蒋信结识。嘉靖二十二年,蒋信即辞官回乡,在桃花冈建精舍授徒讲学,声名大盛。三十二年,孙应鳌在京读书中秘时,因仰慕蒋信的学问,曾专门赴桃冈拜蒋信为师,开始与其交往,“道林先生蒋公嘉靖癸卯督学黔中,鳌未获见也。洎癸丑鳌入仕,往来道武陵境,始见之。见则未尝不造膝移日,虽旋别去,凡谭说之入耳,鼎鼎于心,又未尝忘也”[4]205。三十六年,孙应鳌出补江西按察佥事后不久,祖母宋孺人去世,他归省吊唁,途经武陵时,前往桃冈问学。两年后,再至桃冈,侍奉蒋信三日,与之论学。三个月后,又想前往请教,未至前十日,黔中学子汪若泮持马廷锡书信至,告之蒋信去世的消息。蒋信在临终前曾嘱托二子如川、如止:“我化,柳孟卿侍我久,撰我行;志我者,孙山甫乎!”[4]285蒋信点名要孙应鳌为他写墓志铭,可见对应鳌的器重与二人之间的深厚友谊。应鳌不负老师的嘱托,为之作《正学先生道林蒋公墓志铭》,后又编《道林先生粹言》二卷。应鳌晚年非常怀念当时在桃冈短暂的求学生活,作《桃冈泛舟》诗以为纪念:“幽径贞林步紫苔,回源一舸水云开。临行细记归时路,还许渔郎几度来。”[3]310后又为桃冈学友赋《寄桃冈诸友》诗一首:“爱桃老子今何在,万树桃花手自栽。黄鸟嘤嘤溪水绿,独怜芳蕊为谁开。”[3]312表达了对老师的怀念之情。

陈珊,字鸣仲,一字近衡,铜仁府(今贵州铜仁县)人,原籍江西庐陵人。以岁贡中嘉靖十九年庚子科举人,三十二年癸丑科会试名列三甲第一百六十四名。因忤逆首辅严嵩,由行人官山东兖州府同知。曾书座右铭:“士大夫能以居乡之心居官,天下必无冤民;能以居官之心居乡,天下必无请托。”[3]169可见其高尚的情操。陈珊与孙应鳌为同科进士,同时被选为庶吉士,读书中秘,又都不肯俯首逢迎首辅严嵩而受到打压排挤,相同的遭遇加上同年和同乡的关系,二人之间的感情自然非常贴近。陈珊被谪官时,在真定题诗中曾有“忧时颇恨成名晚”之句,孙应鳌见而伤之,为之赋诗开解:“朗诵河舟赋,怜君忧世心。成名良以晚,兴谤一何深。威风摧长翮,宾鸿滞好音。冶田言笑在,怀想泪沾襟。”[6]卷3为好友的怀才不遇感到悲愤,怀想当年同在中秘读书的情景,不禁泪流满面。后又为陈珊作了《赠近衡》《祝近衡六秩八首》《巡坝上简鸣仲》及《送陈守默奉使归省序》等诗文,均收录于《学孔精舍诗钞》和《督学文集》中。陈珊去世后,应鳌亲自为其作墓志铭:“厥赋伉隆,厥才显触。厥节茏苁,以殢其躬。仕官不逢,业传五经。子挺八英,文撷犀菁。”[3]169“八英”即陈珊有八子,其中一子中进士,三子为举人,四子以明经贡,后孙辈及曾孙辈中各有二名举人,故《黔诗纪略》称:“明时贵州父子甲第,普安蒋氏宗鲁、思孝,清平李氏佑、大晋,普定梅氏月、惟和与鸣仲、扬产四家而已。”[3]170应鳌在墓志铭中对好友的学问后继有人深表欣慰。

除陈珊外,与孙应鳌同科的进士还有邵缨泉、卢去冈、罗贯溪、郭麓池、王少潜(潭州人)、张烈文(名师范,字符焕,别号晴湖,云南蒙化府人)等人。他们均于中式后第二年即被授职外任,孙应鳌与他们惜别后作文以记之,如《送侍御邵缨泉之南台序》《送卢云冈擢长芦运司同知序》《送郭麓池令孝感序》《奉贺王植庵寿文》《送张晴湖任嘉兴大尹序》等,均收入《督学文集》卷二中。

(二)初入仕途时期(嘉靖三十四年至三十五年)

散馆后,徐阶本欲留孙应鳌于史局工作,但由于严嵩的阻挠而未果,无奈只能改任户科给事中一职,第二年又改任刑科右给事中。在京城两年的任职期间,主要结识了靳学颜和游行野二人。

靳学颜,字子愚,人称两城先生。自少以文章著名海内,任官以清廉著称,尤擅理财。孙应鳌对其学问和为官之道仰慕已久,称:“公起家齐鲁间,齐鲁士于文学固天性,公尤称杰,特可雄今古。其所为学,皆本诸身心,非世儒仿佛者。”二人在嘉靖三十四年相交于京邸,志趣相投,“相得甚欢”。随后,孙应鳌按察江西、督学陕西,此二处均为靳学颜曾经任职之地,“余分察江以西,又见吉安人颂说公不啻若南阳人,誉问愈益流显;暨余至陕,则身承公所为教者,目睹公所为政者,诚倾心事之矣”[4]225。靳学颜清廉的为官之道对初入官场的孙应鳌影响很大。嘉靖二十九年二月,靳学颜由江西吉安府知府升任陕西按察司副使,掌管学政[7]卷357。由于政绩突出,三十七年被擢升为陕西左布政使。嘉靖四十年,孙应鳌任陕西提学副使时,正值靳学颜三年任满,即将赴京述职另任,应鳌为之设宴饯别,并作《别靳两城》诗以赠:“旅舍京华笑相属,九年再聚秦川曲。秦川桃李尽成蹊,满目惭予重品题。殷勤送君出关路,关东云日关西树。三纪声名讵足多,左丞嘉绩更谁过。衮衣赤舄风流在,青云尤层鹏之海。君今行矣音尘乖,出门异乡何时偕?忧来思君令人老,把君诗赋如鸿宝。结客古今岂必多,对君怀抱非草草。”[6]卷2诗中“九年”当作“六年”,因自嘉靖三十四年二人相交于京邸,六年后刚为嘉靖四十年,此年孙应鳌任陕西提学副使,二人重聚于秦川。如按诗中“九年再聚”,当为嘉靖四十三年,此年孙应鳌已由陕西提学副使晋升为四川右参政的第二年,两人无法于秦川再聚。

游行野,湖南衡山县人。嘉靖三十五年,两人始交于北京,是年应鳌任刑科右给事中。次年出任江西,二人从此分别。三年后,应鳌任满回京述职,途经衡山,顺道看望时任衡山县令的叔父孙褒,孙褒与赋闲在家的游行野过从甚密。孙应鳌到达衡山时,正值游行野寿辰,孙褒命应鳌作《贺衡州郡公游行野诞辰叙》:“余尝览睹公为人,能而不伐,巽而不颇,是所以能端也;执理御物,密察中通,是所以能明也;学道爱人,是所以能仁也;节以立己,不因以成名,经以履正,不因以危俗,是所以能沉且毅、清且廉也;读书考古,探究益力,濯淖污泥之中,逍遥尘垢之外,是所以能文雅博物也。余得公之素履于久要,叔父得公之仪则于治理。”[4]234文中表达了对友人的相思之情,并对游行野的学问道德予以高度肯定。

(三)出补江西时期(嘉靖三十六年至三十九年)

嘉靖三十六年,孙应鳌因事忤逆权相严嵩,不为所用,出补江西按察佥事,次年迁江西参议。在江西任职的四年中,与浙中王门王宗沐,江右王门罗洪先、胡直以及明“后七子”之一的吴国伦等人交往甚密。

应鳌任江西按察佥事时,王宗沐任江西督学使,二人始交于九江。次年,应鳌迁江西参议,王宗沐改任江西布政使。二人过往甚密,政暇之余,经常在一起赏菊,交流种菊之法和学习心得,应鳌曾作《菊记》一文以记其事。二人在江西任上共事达四年之久,后孙应鳌升任陕西提学副使,王宗沐作《赠淮海孙公序》:“嘉靖辛酉,予僚淮海孙公受命督学关中。公挺生南服,明悟绝人。其所为词赋,直追古作者,而经术博诣,尤有师承。至于禔身秉道,绳墨崭然,真足以为诸生之师者。夫关中之士之才,得人倡之,固已能自见于兼长,而况其遗韵流溯非一朝夕。然则公之所倡,将有进于经术者。士不通于性命,则经术口耳,而词赋几俳矣。”[8]卷5王宗沐对应鳌的经术词赋造诣予以高度评价的同时,也对他寄予了厚望。王宗沐曾两任陕西提学副使一职,对关中一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深谙当时重经术词赋而轻学术的弊病,所以他秉承以性命之学为本,视经术词赋为末业的王学传统,希望应鳌在提学副使任上“进士子于性命”之学,勉励其传布阳明心学,造福一方学子。应鳌也作了《赠别王敬所三所》以为酬答。后来二人应该还有往来,在《督学文集》中有应鳌所作《坐敬所乐寿亭》和《坐朋来亭怀王敬所次韵二首》等诗。

孙应鳌在江西任职期间,罗洪先或四处讲学,或以病谢客,屏居止止所中,故应鳌无缘而谒问学,二人的交往仅限于书信往来。应鳌学有所疑就向罗洪先请教,罗洪先曾回复有《答孙淮海少参》一书[9]176。罗洪先时有新作即寄与应鳌,互相讨论。应鳌在《念庵公寄示近作》一诗中记道:“一函天上至,瑶草寄幽襟。古洞石莲发,遥知相对吟。道高名并重,心隐迹俱深。三叹应忘味,非徒识雅音。”[6]卷3受罗洪先主静思想的影响,应鳌曾两次辞官归里,授徒讲学,虽曾三次被授以国子监祭酒、刑部右侍郎和南京工部尚书等高官,均被应鳌婉言谢绝,以致给人落下“屡起不仕,无人臣礼”的口实。

孙应鳌与胡直为莫逆之交。嘉靖三十六年,应鳌出任江西,胡直任湖广佥事,二人相识于江西,五年后又一起任官于四川,经常在一起讨论心学,相知甚笃。应鳌曾在《衡庐诗稿后叙》中谈到:“往者,余两官江西,得缔交庐山子,已又数会芷厓兰水之间,今复同官于蜀。”[4]212十年的相互交往,使二人志同道合,情同手足。此次重聚于四川,使得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耿定向都感到羡慕和慰藉,分别致书表示祝贺。二人在心学的殿堂里尽情遨游,相得益彰。嘉靖四十五年,胡直为应鳌《督学文集》所作的序中道:“道原于一,而散见于至不一,是故以至不一求至一,固不可得,以至一而拒至不一,尤不可得……予不能知一,而幸友于淮海孙子。方予与孙子足未相数,言未相洽,骎骎乎合矣。已而足相数也,言相洽也,不知孙子之为予,予之为孙子也。”[10]卷8“至一”即整体,“至不一”即部分,二者相当于宋代以来一直争论不休的“理一”与“分殊”的关系。应鳌在《淮海易谭》中批判了程朱理学中将格物穷理分裂开来的做法,认为无论是先理一后分殊,还是先分殊后理一的做法,都是将易学体用分割为二,违背了易学的初衷[9]139。胡直的“以一体为宗”的思想就是受应鳌的启发而形成发展起来的。

二人在四川相聚的时间不到两年,胡直即以身体不适卸任归家,应鳌为之作《送庐山胡正甫序》,二人相约数年后共同结庐探学,共证所得。不料此次分别后,二人再无缘相见,只有书信来往,互道相思之苦。自嘉靖三十六年初识,至万历十二年应鳌去世,二人交往时间长达二十八年之久。万历二十七年,胡直弟子郭子章巡抚贵州,临行前,胡直对他说:“宇内讲明正学,楚有黄安耿公,蜀有内江赵公,黔有清平孙公,吾豫章有南城罗公,皆贤人也。”[1]卷17将好友与耿定向、赵大洲、罗洪先相提并论,评价不可谓不高。

应鳌与明“后七子”之一的吴国伦的结识应始于京城,嘉靖三十四年,吴国伦为兵科给事中,应鳌为户科给事中,二人为同僚。同年,吴国伦因得罪严嵩而被贬为江西按察司知事,两年后,应鳌也因同样的原因被贬为江西按察佥事,相同的遭遇使二人再次相晤于江西九江,感慨之余,应鳌作《九江晤吴明卿》记其事:“南楚龙头士,西清凤阁臣。一为天路别,三见柳条春。官远应怀主,途危幸爱身。近闻襟抱好,知尔出风尘。”[6]卷3后应鳌调任陕西提学副使,吴国伦调任河南归德知县,二人从此分道扬镳。隆庆六年,吴国伦任贵州提学副使,此时应鳌正辞官家居,吴国伦专门从贵阳前往清平会见老友,却无缘会面。不几日,再次前往又不得见,无奈之下,只得作《凤山之约》以表遗憾之情。时过不久,吴国伦三顾茅庐,终于得以在山甫书院与好友相见。分别十年后得以重逢于贵州,二人异常兴奋,应鳌曾作《喜接明卿》诗记其事。此外,从吴国伦所作《又与孙山甫中丞道故诗》《又道山甫书院因赠》等诗可知,吴国伦在黔三年任职期间,还多次往清平与应鳌相见,二人一起谈诗论道,互相提携。应鳌曾为国伦所编《西征杂序》作序,称“今明卿公直道守节,冠冕一世,秉正卫善,赞毁无所挠骫,权贵衔忌罔能踣踬。光煜俊伟之业蒸蒸日起,郁然为海内儒宗。不但以文辞称雄,回视子厚所自立,奚啻倍蓰什伯。”[4]299对吴国伦作了高度评价,称其为“海内儒宗”,甚至赞其文辞较唐代柳宗元都要胜过百倍,赞赏之情溢于言表。万历二年,吴国伦改任南京参政,二人从此别过,但彼此书信来往不断。二人一有新作,立即寄与对方共赏。吴国伦曾作《报孙山甫中丞书》,对一些鄙薄之人“不解妙悟”,误以应鳌“近以诗文为戒,偶一挥洒”之谬予以驳斥,称应鳌诗“词旨温逸,殆非鄙薄所能承”[6]附录。应鳌亦作《答川楼二首》予以回应。一年后,应鳌升任国子监祭酒,不久即以病引告卸任,后屡征不起。吴国伦作《怀孙祭酒山甫诗》,对好友在学术和政事方面取得的成绩引以为傲,同时也为其过早辞官而感到遗憾。

(四)督学关中时期(嘉靖四十年至四十二年)

嘉靖四十年,孙应鳌迁任陕西提学副使,督学关中期间,主要与泰州王门耿定向、江右王门邹守益父子以及温纯、乔世宁等人交往。

应鳌曾与耿定向讨论为师之道,认为荀子的“四师”之学,虽为“大醇之音”,却“似矣而未尽者”。针对当时社会上对于师道的衡量标准出现了偏颇,将“勤力较阅、品评不爽”作为师道的最高标准,其次是“猎名词华、驰誉经学”,在科举制度一意崇尚经学的风气影响下,只要符合此二条标准,即被认为是达到为师的资格和要求。孙应鳌却另辟蹊径,认为“故者,当如孟子‘言性之故’之故;新者,当如《大传》‘日新盛德’之新。凡天地万物之实体,灿然具陈,是则所谓故也;凡天地万物之真机昭然不息,是则所谓新也。”以所得阳明心学来理解孔子“温故知新”之义,并将孔子“温故知新”作为“万世师道之准,师道之极则”[4]278。他在突破以往传统学者将所闻所得作为“温故知新”的解释范式后,从道德的维度,独创性地用阳明心学将其解释为人心中的生机生生不息,天地万物合为一体,认为教师教学的重心不仅仅是传输知识,更重要的应在于塑造学生的德行,即“仁德”,教师应在发挥人性所具有的属于天命的良知良能中起到更大的作用。

从学问和辈份上说,江右王门邹守益应是应鳌的前辈,故应鳌对其推崇备至。在其《四书近语》中曾多次引用东廓之说,如:“邹东廓曰:‘童冠咏归之乐,日至月至者也;箪瓢陋巷之乐,三月不违者也;曲肱饮水之乐,纯一不已者也。由日至月至而守之,则可以三月不违;由三月不违而化之,则可以纯一不已。’若以放荡形骸、留连山水为曾氏之乐,则喟然之与不亦轻乎!”[11]223可见,邹守益对于曾点童冠咏归之乐和颜回箪瓢陋巷之乐的理解,应鳌是非常赞同和向往的。可惜邹守益在应鳌三十六岁时就去世了,故无缘向其当面请教。但应鳌与邹守益之子颖泉交往颇深。二人虽未曾谋面,但相同的志趣使他们二人相知相重,互相勉励,经常保持着较为频繁的书信往来。

应鳌在任职陕西期间,实意作人,身先为范,为陕西的教育事业和人才培养尽心尽职。他在西安创建正学书院并亲任主讲,培养的著名弟子有温纯、李发等人。温纯官至尚书,时称名臣,李发官至青州府同知,政声斐著,与当时应鳌的教育之功是分不开的。

除主讲正学书院外,应鳌还周历平凉各地,考试儒生。路经耀州时,关中名士乔世宁于尊经阁宴请应鳌,相与论学。嘉靖四十一年,乔世宁去世,应其子因羽、因阜之请,应鳌为其作《乔三石公墓志铭》和《三石祭文》。

(五)参政蜀中时期(嘉靖四十二年至四十六年)

嘉靖四十二年,孙应鳌晋升为四川右参政。次年,移镇剑南,访南充任瀚。

任瀚文章才名冠于海内,与唐荆川、陈束、王慎中、赵时春、熊过、李开先、吕高并称为“嘉靖八才子”,又与杨升庵、赵贞吉、熊南沙合称为“蜀中四大家”。嘉靖十八年,年仅四十岁的任瀚因不满朝廷时弊,厌倦官场生涯而毅然辞官归家。应鳌久慕其才品,至是始得面谒问学,并出示其南游以后所作诸体诗五百余首,请任瀚为其作序,任瀚欣然应允。在序中,任瀚将应鳌与南朝著名诗人鲍照、谢灵运,明朝诗人李梦阳、何仲默、张含、高子业、顾华玉等埒相观,评价甚高,足以体现出任瀚对应鳌才学的高度欣赏。同时,任瀚以长老的姿态提醒应鳌切不可锋芒毕露,投机取巧,“淮海固欲为圣贤君子者,其神明内蕰,思若悬河,吾惧其或尝试于大巧也,故以是节之”[12]卷245。体现出了一个长者对后学者的极力提携和谆谆教诲之意。

三、孙应鳌对黔中王门学派的建构

孙应鳌在黔中王门学派建构中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矢志不渝地践履阳明心学;二是积极参与学术共同体的建构。

(一)矢志不渝地践履阳明心学

孙应鳌自从被徐樾接引入阳明心学的殿堂以来,无论是为学,还是为政,无不严格遵循王阳明“良知”本旨,积极践履阳明心学。

在为学方面,除上述与耿定向论为师之道、与胡直论理一分殊以外,应鳌以心学为本的为学道路还体现在对《易经》的解释上。其《淮海易谭》在继承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独辟蹊径,用以心学释《易》和以《易》证心学的方法,形成了其独特的一以贯之的易学体系。他在《淮海易谭自序》中说:“《易》者何也?以著天地万物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理妙予人心,故《易》著天地万物之理以明心也。”[11]10与别的易学派别不同,孙应鳌认为,易之理即天地万物之理,而天地万物之理即存在于人心之中,所以易理即人心,《周易》即存心明理之书。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其为:“是书谓天地万物,在在皆有易理,在乎人心之能明。故其说虽以离数谈理为非,又以程子不取卦变为未合,而实则借《易》以讲学,纵横曼衍,于《易》义若离若合,务主于自畅其说而止,非若诸儒之传惟主于释经者也。自说卦乾坤六子以下即置而不言,盖以八卦取象之类无可假借发挥耳。其宗旨可知矣。”[13]56孙应鳌一改前人研究《周易》的目的主要在于释经的传统,而是凭借《周易》来阐释阳明心学。他认为,即理即人心,八个经卦的卦鐩以及六十四卦的排列,都可以假借发挥以阐释心学。以此为原则,他解释了六十四卦爻辞以及《象》《彖》《文言》《系辞》四传,为学路向已经由经学转向理学,建立起了贵州心学派的易学体系。

应鳌还将平日所学自觉运用到为政实践当中。嘉靖三十六年,年仅31岁的应鳌初任江西按察司佥事。因嘉靖帝迷恋长生不老之道,无暇顾及朝政,致使大权旁落,奸相严嵩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全国民众怨声载道,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江西民众也群起响应。孙应鳌将所学运用于地方治理之中,以儒家仁义之道为治道之本,尽心抚治,使得所辖郡县安然无事,任事之初即表现出超群的治理能力。后九江有三百人被误认为贼党而被捕,应鳌为之奔走呼号,设法为其开释,终于使得他们免于刑罚之苦。

嘉靖四十年至四十二年,应鳌在督学关中期间,实意作人,身先为范。曾创建正学书院并亲任主讲,教导士子为学由经义出发,“以天地万物一体为仁,而其功严于慎独,妙于默识,融于勿忘、勿助之间。综之,为成此仁于身,使世之学士知诚意慎独为己,知几集义,养气主静,定性无两轨辙,即由之从经义出,而委身县官,不知有我,安知有人?”[3]187通过“慎独”“默识”功夫,以达于天地万物一体之仁,最后落实于为官之用,教学内容有体有用,教学步骤循序渐进,在当地引起极大的轰动,“一时关中博士弟子事先生如山斗,乃阐明道妙,提示默识本旨,即世世可师承矣”[3]188。又作《谕官师诸生檄文》(又称《教秦绪言》),以崇制、订学、论心、立志、破迷、修行、规让、饬礼、励勤、戒速、博理、讲治、进业、惇友、养蒙、严范等十六条,勉励诸学官弟子。此文堪称一份非常详尽的书院学规,其目的在于“由之上下督劝,诚孚罔弗茂有嘉绪。在诸生,是为教学相长;在各官,是为法纪相成”[11]320。后应各学官所请,将此文镌刻于石,至今尚立于西安碑林。

(二)积极参与学术共同体的建构

明代中叶,随着程朱理学的逐渐僵化,王阳明创立的良知学说异军突起,众多弟子为阐释和弘扬阳明心学,在各地兴建书院讲学,使全国范围内形成了以阳明心学为中心的学术共同体。王阳明去世后,整个心学体系逐渐分化,产生了不同的流派,黄宗羲《明儒学案》将其分为七个地域性学术共同体。孙应鳌通过与这些不同流派的学者交游,吸收各派的学术精华,取长补短,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同时也扩大了自己在学术界的影响。辞官归乡后,与黔中同道中人马廷锡、蒋见岳及李渭等人共同探讨王学,并在家乡兴建书院,授徒讲学,将阳明心学传播至贵州的穷乡僻壤,使得贵州历史上的第一个学术共同体——黔中王门最终形成。

马廷锡,字朝宠,号心庵,贵州宣慰司人。应鳌与马廷锡曾同在桃冈蒋信门下求学,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嘉靖三十八年蒋信去世时,二人同赴桃冈吊唁,此后马廷锡回贵阳继续讲学,应鳌则四处为官,中间有十年时间无缘相见,但两人的感情却仍然非常深挚。应鳌曾有诗怀念廷锡:“万桃冈上共歌游,十载离心绕故邱。得意烟霞今税贺,有时风雨独登楼。东西南北知音少,泉石沙汀卜地幽。折尽梅花难寄与,停云落月两悠悠。”通过回忆两人在桃冈求学时的情景,抒发了对旧友的思念之情。隆庆三年,应鳌因座师徐阶罢职受到牵连,遭蜚语诬陷,首次以病辞官归里。当时马廷锡正应邀在贵阳主讲阳明书院,二人得以经常相互往来,深入切磋心学,并结为性命之交。万历五年,应鳌再次辞官乡居,整日优游于林泉山寺之间,静坐其中,过着十分悠闲的隐居生活。马廷锡得闻后,对应鳌表达了欲赴清平与其同隐的心愿,应鳌曾作《闻心庵欲来同隐》诗记其事:“白头愿得一心人,万岁为期属所亲。对榻平分孤月影,杖藜偕赏四时春。功门啸罢能同调,彭泽归来不厌贫。漫道渔矶烟水阔,玄亭风物更清真。”[3]287诗中表达了与马廷锡志同道合、安贫乐道的志趣。

蒋见岳与应鳌为同乡里人,名世魁,字道陵。自少即能吟诗作文,才华俊逸,以诗名享誉于当时。他坚信凭自己的才学定能在科举场上有所建树,不料却十举而不中。除诗学外,见岳还潜心理学,最初与应鳌、蒋廷锡等人一道赴桃冈拜蒋信为师,知万物一体为圣门宗旨。后又拜谒湛若水,登峋嵝、罗浮诸山,俯睇六合,襟抱洞开。嘉靖四十年,应鳌在赴任陕西提学副使前,曾归觐清平,在家乡有过短暂的停留,此年正值见岳最后一次参加乡试落榜。二人见面后,见岳出示其诗集《下第稿》,应鳌见“其思结,其情苦,其格律壮而悲”,不禁发出“见岳子昔固有闻于道,岂应厄穷遂戚戚于此”的感慨[4]207,为好友的不幸遭遇而鸣不平。二人相与谈论至夜半始别去。后应鳌将诗集带至任上,为加评语后付梓刊刻,并将诗集易名为《初志稿》。后见岳应岁荐,授同州训导。几年后,辞官归乡玩《易》治书,借宅以居,冬夏一褐,绝无病容。隆庆三年,应鳌归乡后,与见岳一起优游山水,吟诗论学,应鳌《学孔精舍诗钞》中有相当数量的诗文记二人交往盛况。

李渭,字湜之,号同野,思南府城内人,嘉靖十三年举人。历官四川华阳县知县、安徽和州知州、广州高州府同知,后升应天府南户部郎,出任广东韶州府知府,晋升为广东提学副使,官至云南左参政。万历六年,李渭告老还乡,在家乡为仁堂、点易洞开坛讲学,使阳明心学得以传播至黔东北土家族地区。相同的学术追求,使得李渭、马廷锡、孙应鳌三人经常往来论学,相互品题,共同提高,最终成为黔中王门三大代表人物,清代学者谢圣纶《滇黔志略》称:“李同野、孙淮海、马内江三先生皆崛起黔南,毅然以斯道为己任,青螺先生所谓‘可以不愧龙场’也。三先生躬行实践,体道入微,卓然为后学典型,非但振拔超群,为全黔一时山斗也。”[14]281他们不仅传承了阳明心学思想,还不断地在理论上创新,形成了自己的学术体系,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发展了阳明心学,并将自身的所学所得推向全国学术舞台,为黔中王门学派的最终定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学术共同体的构建中,应鳌除了潜心研究阳明心学的理论体系外,还通过授徒讲学的方式积极传播阳明心学,不断扩大学术共同体的范围。孙应鳌一生中曾两度归乡讲学,第一次是隆庆三年,第二次是万历五年。

隆庆三年,应鳌回乡后,在清平故居附近修建平旦草堂,一边勤奋读书,一边授徒讲学,在《四书近语自序》道:“余既以病废家居,得日与吾党二三子讲明孔氏之学,随所论析。”[11]164后因从学者日众,非平旦草堂所能容纳,于是又在清平境内伟拔山麓修建学孔书院。胡直曾在《学孔书院记》中称“远近问学者履盈户”,可知当时应鳌在清平讲学之盛况。此次归乡时间只有短短四年时间,万历元年又起官佥都御史,再抚郧阳。

万历五年,孙应鳌在国子监祭酒任上以病辞官,回乡创建学孔精舍讲学,一直延续至万历十二年去世止。在此期间,其所授学生中有史可查的有邵元善、王炯、孙世祯、清平“三甫”等人。

邵元善,字台山,普安州人。其父邵华谱为正德十一年举人,元善兄弟四人除长兄元吉外,其余三人均获乡举,其弟元哲为嘉靖三十四年进士,邵氏一门为普安显族。元善中嘉靖二十二年举人,乡举前曾赴清平拜孙应鳌为师,并于嘉靖四十五年将应鳌的诗文汇集成帙,题名为《督学文集》。

王炯,字闇斋,因病辞官家居二十年,淡泊无欲,虽年长于应鳌,但因服膺其学问,曾拜其为师,学习阳明心学,每日习静于高真观。应鳌对王炯非常器重,曾说:“闇斋清高正直,方劲廉节,负人世卓绝之行,含宇宙太冲之气,世俗不撄其心,万物不扰其虑。”[3]146

孙世祯为应鳌同乡同族里人。嘉靖二十五年,世祯父孙继武与应鳌同年中举,两家关系非常亲密。世祯自幼跟随应鳌学习,万历元年中举后更加致力于阳明心学的研究,每有心得即就正于应鳌,在众弟子中,其学术得益于应鳌最多。

应鳌在清平的弟子还有王念祖、王从祖、王习祖三兄弟。因念祖字修甫,从祖字义甫,习祖字绍甫,故时称“清平三甫”。应鳌曾赠王念祖文道:“孝德以处家庭,友德以处宗族,恭德以处乡里,信德以处朋友,俭德以处士民。”[3]211勉励其以五德修身治学。

综观孙应鳌一生的交游经历和学思历程,大致可以看作明代学人交游的一个缩影,正是在与名儒硕学的广泛接触和交往的过程中,不断吸收其思想精华并融会贯通,才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想理论体系,并促成了地域学术共同体——黔中王门学派的最终形成。其在学术上的成就与在创建黔中王门过程中的贡献,可用清代贵州学人莫友芝的评价作一中允的总结:“先生之学,以求仁为宗,以尽人合天为求仁之始终,而其致功扼要在诚意慎独。平生难进易退,任事敢言,不以依违徇人,亦不以激烈取异物为顺应,沛然有余,海内群以名臣大儒推之。”“先生以儒术经世,为贵州以来人物冠”[3]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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