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何形成:现象学视角下对《第二性》的时间性解读

2021-12-28 19:50李蕾蕾杨雪云
陇东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第二性波伏娃时间性

李蕾蕾,杨雪云

(安徽大学 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一、背景与问题

(一)文献中的《第二性》:国内与国外

《第二性》是法国女性主义哲学家西蒙娜·德·波伏娃的伟大著作,该书一出版便在西方学界产生了持续而深远的影响,特别是在女权主义群体中被奉为“西方女性的圣经”。“第二性”实际就是女性,是相对于“第一性”——男性而存在的他者。在该著作中,波伏娃从生理学、心理学、历史唯物主义、神话故事等多种角度对两性差异的分析和两性关系的构想都深刻揭示了一个社会事实:“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1]13即女性受压迫,他者化的附属地位不是由生物基因造成的,而是社会与世俗文明规制出来的。波伏娃最初创作此书的动机仅仅是为了记录自己的生活与感受,但在资料的收集过程中,对妇女群体情况越是了解,就越是让她无法再只关注自身而忽视整个女性群体。女性地位象征着文明发展的程度,“女性解放的程度是社会解放程度的天然标尺,在这个意义上说,女性的历史性的失败不仅是女性的失败,也是男性的失败。”[2]4《第二性》这本书的贡献不仅有理论上的研究视角的创新,从女性的生命历程视角来寻找问题根源;还在于该书中具体的生活经验能够让广大女性读者感同身受,认清自己的生存状况,直接影响了女权主义运动的进程。

以往有不少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理论视角和研究框架对波伏娃的《第二性》进行过精彩的解读;国内学者对该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第一,文学领域对《第二性》中的女性主义思想的评价[3];第二,哲学和社会学视角剖析文中的“他者”“女性气质”等概念[4];第三,从马克思主义理论视角解读波伏娃女性主义思想的进步性与局限性等[5]。西方学者因其得天独厚的语言优势能够更早地接触这部作品而去研究波伏娃的思想,如Claudia Card在其著作中论述了胡塞尔、萨特、海德格尔和梅洛庞蒂等对波伏娃的影响[6];西方学者对女性“他者”“内在性”的处境研究与国内学者相比更倾向于去探索造成这种处境的本源性问题:如Catharine A.MacKinnon就从马克思女性观视角下去讨论女性被压迫的根本原因,具体可见于《A Feminist Critique of Max and Engles》[7]。

(二)问题的提出

纵横对比,国内外研究对《第二性》的解读层出不穷,但从现象学的视角对《第二性》的剖析还尚未见过相关著述,基于此,本文拟从现象学视角出发,对《第二性》的时间性进行主导解读,从而更好地诠释波伏娃书中的经典名句“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波伏娃对女性的这一判断具有重要意义,她将性别视为一种获得过程的时间主张,时间是其在《第二性Ⅱ》所探讨的中心主题,因此,在这本书中会看到性别不是先定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一系列的不断更新、变化的行动才得以可能。同样对性别研究有着丰富论述的朱迪斯·巴特勒也认同这一观点,并提出“必须将性别理解为接受或实现可能性的一种方式,一种解释身体,赋予其文化形式的过程。”[8]换言之,做一个女人就是要成为一个女人,这不是默认固定的本体论地位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成为一个女人是一个积极的过程,性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获得的。据此,“形成”对人类存在的现象学理解不是静态的或者给定的,而是一个开放的、持续的过程[9]。

从第二卷的目录来看,波伏娃分析了女性在不同生命阶段的身体经验,因此她了解女人的成长轨迹是在等待中度过,女人的一生都被封闭在男人塑造、支配的世界里,她们一直被动地存在,女性的“第二性”在历史的环境中缓慢形成,但是,“今日,斗争采取另一种面貌,女人想摆脱囚牢……竭力显现在超越性的光芒中。”[10]584也就是说,波伏娃不会把“女人”视为一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成为过去,而是将其视为一名活着的女人,她揭示了一个人的成长经历如何构成了一个有性别的人。首先,这表明性别与时间性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因而挑战了传统现象学对时间的解释,认为它是一种恒定的、给定的人类生存结构;其次,它也能更具体地显示时间的特定体验是如何成为性客体的潜在结构,这丰富了女性主义现象学与时间的关系的处理方式,通过这种方式,女人们开始着手处理与生活世界所形成的特定关系。她处理的方式就是“依据男人的定义来行动、思考和看待自己。”[11]她认同她生活的世界整体而言是男性的,正是男人塑造、支配和统治它,;于她而言,她可以理解自己是低一等的、从属的,她的命运就是尊敬与服从。

在对女性情况的描述接近尾声时,波伏娃又为我们提供了女性与时间之间的关系的另一个重要主张。她写道,女人“抗议这一生漫长的等待,这是她自己的生命,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整个生存就是等待。”[10]455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形成”的时间概念被引入了波伏娃对女性的描述并在她的描述中不断丰富这一概念,但是该如何去思考“女人形成”的时间性?从哪些方面去思考这样的时间性呢?是否还存在其他的方式来思考如何通过波伏娃的“成为女人的过程就是等待的过程”这一观点来理解时间性与“女人”之间的关系?“女人”在与时间的相处中是坐以待毙还是有所反抗?这都是接下来本文通过追溯波伏娃的《第二性》拟探究的问题。

二、“女人形成”的时间性

(一)性别与身体的形成

“性别的形成”意味着命运的注定,波伏娃提出的“女人是后天形成”的这一命题更像是在问“女人是如何变成‘他者’的”。她认为生物学、精神分析学和历史唯物主义观点都没有对女人为何会陷入“他者”的位置给予充分的解释,继而她补充道:“决定女性气质的中介是整个文明。”[10]9这一论述体现了两个方面的重要意义:一是否定了生理基础决定女人命运;二是男性气质、女性气质都是性别习得的结果。“将性(Sex)与性别(Gender)区分开,来表明性别是逐渐获得身份的一个方面。”[2]4性是生物学概念,而性别则是文化的定义。此外,波伏娃还想要描绘的是“女人怎样学会适应她的生存状况的,她是怎样感受的,她封闭在什么样的天地里,她被允许逃避哪些约束……”[10]5这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性别描述,即“选择和文化适应”。因而性是天生的,性别不是天生的,性别是一种时间现象,只要获得性别和文化,就会破坏性与性别之间的任何因果关系。因此,我们看到性别“在时间上并不是离散的,因为性别并不是在某个时间点产生而后被固定化的。”[8]35

对于波伏娃来说,“女人是后天形成的”这一说法意味着性别是一种在时间上构成的身份;性别主体是通过“程式化的重复行为”或通过“重新演绎和体验社会已经建立的一整套含义。”[8]49也就是说,女人从出生到死去,她们的行为方式与语言表达都在其生存世界里面已经被世俗规定好了,她们根据社会期待去花费时间学习、模仿和内化这一套规范,而后才成为了“她们”而不是“他们”。

因此,性别既是一系列规范的沉淀,又以物质形式呈现,而后性别主体又不断重复实践这套规范,从而构建出性别气质。在这两种情况下,时间都是关键因素。在第一种情况下,规范的沉淀和物质形式的呈现是随着时间而逐渐产生;在第二种情况下,构建性别气质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性别主体重复着性别角色行为。换而言之,重复是性别的建设性或表演性维度,既可以维持又可以扰乱性别主体的稳定性。

既然谈到了性别,就不得不引入性别的物质承担者——身体这一术语。在《第二性》中,波伏娃对身体与时间关系的分析逻辑是“从身体的诞生开始——身体在世界中与其他身体一起经历的方式——描述“女性”和“女性气质”作为一个生命的肉体的意义风格”。从这个角度出发,波伏娃旨在思考作为身体主体的女人每天忙着照顾家庭、打扮自己,无暇去审视自己的处境,去完善自己的精神,她该如何在与生活世界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实现自我?不难看出,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论述身体的时候,她把女人的身体看作是麻烦的,她们需要经历月经、怀孕、分娩、哺乳、绝经等生理现象,这些经历不仅会影响女性的日常情绪,甚至会带来生命的危险,而男性则不需要经历这些。身体的不便使得女人们分身乏术,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追求超越身体、实现自我价值,而男人追求意义不受身体制约。当她们发现依附男人、服从男人可以不用去折腾身体,轻松地不劳而获时,惰性就产生了,她们逆来顺受,满足现状,不再对推翻现状提出多余的要求。但实际上,男人以其他的手段让女人无时无刻更加折腾自己的身体。

在童年时期,社会(父权制社会)向她灌输“为了讨人喜欢,就必须竭力令人喜欢”[10]23的思想,因此她们必须接受与洋娃娃为伴、穿上昂贵但是累赘的裙子、梳理妩媚但很费时间的长发;在成长为少女以后,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女为悦己者容”,花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去打扮自己,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譬如中国古代的“缠足”和现代社会的“整容”;在结了婚组建家庭以后,为了不让女人出门工作,社会高颂家务的赞歌,从此女人被各种琐碎的家务缠得足不出户……以上都在表明身体是一种有力的象征形式,“性别形成”的时间性都在身体上得到具体展示。

以上列举了女人身体的时间性变化,旨在强调身体是可变的,是证明“身体的持续行动与变化形成了性别”[11]而做的铺垫,在父权制社会中,男人早已经制定好了“适合”女性生存的一套方式,也是女人自己选择了这套方式,并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适应了这种社会文化,融合自己所生存的世界。那么,波伏娃是如何构想时间性与女性之间的关系,这会是我们如何正确理解“女人”的切入点吗?“女人”又是如何经历一段特定的时间经历呢?这都是下文拟解决的问题。

(二)内在性的形成

波伏娃在书中描述女性的“他者”地位时,引入了黑格尔的内在性和超越性的概念。“超越性”描述的是个体能够自由地运用手段去使自己能够在世界行动的一种能力,超越性即自由;“内在性”是指不停重复某种对社会没有影响力的行为[12]。男人在外面探索世界,创造财富,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时刻想着超越,;而女性困囿于社会既定的习俗和观念,逐渐形成了内在性的思维:女人依附男人活着才是轻松的道路。她想借此书来揭露男人的不怀好意,唤醒女性群体清楚认识自己卑劣处境的意识。内在性并不是女人所独有的,超越性也不是只属于男人,他们不建立在两性的基础上,“实际上所有的生存者都既是内在的,也是超越的”[13]。如此来看,内在性和超越性与时间性一样也是指人类存在的一般结构。

在《第二性》中,波伏娃运用内在性和超越性来构建人类的时间性,尽管强调男性和女性同时具有内在性和超越性,但也承认这种结构由于性别差异而不同。在其看来,时间会构成性别主体的主观经验世界,并构建一个人在世界中的存在。更具体地说,性别是在时间结构中逐渐形成的,女人的内在性特征也是在时间的积淀中构建的,她们通过接受自己的内在性来证明自己存在,“沉溺在内在性中”[10]441,这又使得女性消极的内在性的性别特征更加根深蒂固,这种周期性的表现构成了女性作为一种特定的性别存在。这种结构让波伏娃很是感到悲伤,一个女人的“整个生存是等待,因为她被封闭在内在性和偶然性的范围[10]455”。等待意味着她存在的价值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她等待着赞美、等待着爱情降临、等待着丈夫的归来,等待着男人的给养……。

为了理解一个女人如何以这种独特的方式体现时间,波伏娃论述了女人成长轨迹中的三大重要关键时期,并且这三个时期与三种重大的成长事件相吻合:少女时代、异性恋启蒙阶段和婚姻阶段。每个阶段都是与过去的彻底断裂,而这些断裂都在不断巩固女性“他者”处境。这些断裂的时间将一个女人吞并到男人的世界中,在男人的世界,她们像玩物一般被男人对待,向木偶一样被男人牵制。

从波伏娃对少女时代的描述开始:“脱离她童年的过去……现在只是为了她的过渡……”[10]103无论她们如何伪装与否认,身体的发育变化使她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性别,如若不接受自己的女性身份,她就无法“长大成人”。与童年形成对比的是,女孩们的时间视域与男孩们的时间视域一样,是一个开放结构,将过去与现在无缝衔接在一起,此时这个女孩不再只是个孩子,而是在她过去的超越结构和未来的内在结构时间内。时间的转变标志着一种重要的冲突:一方面,她最开始声称自己是主体,不是“他者”,是积极主动的,是自由自在的;另一方面,她的性取向和社会压力迫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所处的世界里是被动的。因此,等待是时间转换,是“他者化”的基础,并切断了女孩对自由的追求。

这种冲突在一种与过去断裂的新事件中得到解决:异性恋启蒙。在童年时期,女孩认为自己与男孩没有差别,后来是家庭与社会让她抛弃了这样的想法;少女时期很多人告诉她她未来的爱情是属于男人的,异性恋从而开始了。她等待着她的爱情到来,用世俗的定义来勾勒出自己的理想型,她努力按照男生普遍欣赏的女性形象装饰自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女性对男性怀有爱恋和性期待的时候,她就已经深陷在内在性中,她享受作为性猎物的存在。“作为女人去恋爱的女人”,时间“只会让她更加深刻地成为女人。”[10]528

对于波伏娃来说,婚姻阶段的女人并没有摆脱时间对她们的控制,反而控制的手段更加复杂和具体了。正是这种具体化将生活时间作为一个开放的结构转变为一个封闭的结构。对于波伏娃来说,已婚女人“多少与她的过去决裂”,因此“合并到丈夫的天地中”[10]204。这种断裂与之前的断裂之间的区别在于,现在是一个女人以一种非常具体的方式存在于一个特定的男人身上。这种对女性相对存在的认识,确保并且加深了女性作为一种时间的不确定状态存在于当下,当她成为丈夫宇宙的一部分时,她就成了她过去和未来的陌生人,并不得不融入进了他的时代。事实上正如波伏娃自己所说,一个已婚女人“迷失在一个没有明确的名称称呼她的世界”[1]487。如果一个女人对自己的过去不再审视与总结,对未来也没有畅想和计划,那么她就会陷入当下的困境。波伏娃也谈到,陷入困境的特殊体验就是,女人的存在是等待的。沉浸在自己当下所处生活的女人,表现出一种时间上的静止或被动状态。少女时期,女人等待着她存在的时间的正当性;换言之,一个女人得通过她的丈夫来满足过去的期待和替代未来的生活。他们“为她们设定好目标、规划好道路……他们超越现在,开拓未来。”[14]因此,虽然时间的断裂对于成为一个女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她们创造了被动的现状,但是对波伏娃来说,女人的时间是一种封闭的、僵硬、冰冷的体验,是毫无生命力可言的!

重要的是,对当下的限制是波伏娃理解一个女人被降格为内在存在的方式之一,因为“当下是永恒的、无用的、无望的”,女人与时间的关系是多余的,生活“每一天……又像是前一天”,时间“似乎是在不去任何地方的圈子里走来走去”[1]475,644。这种重复使女性与时间的关系变得匮乏,因为女性习惯于将自己置于永恒的存在之中。在使时间的冗余成为习惯性的过程中,在一次又一次活在当下的过程中,女性失去了对超越的自作主张,失去了一种过去和现在都倾向于自己未来的自由关系。

于是,女人的形成就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做一些繁冗无意义的事情去消耗时间。波伏娃认为主观性是通过具体的时间和具体方式产生的,一个女人对其在每一阶段的多余体验造就了她自己。因此,一个人的生活时间如何其实决定了那个人的性别化;换句话说,长成一个女人不仅仅是一种时间实现的形式,而是一种时间形式的实现,即时间是通过性别主观性而呈现的。

波伏娃对女人作为被动存在的三个事件的描述只关注多数“女人”的一种时间性,因此并不是对每个女人的时间生活经历进行描述;她还提到,一个僵硬的、封闭的时间性是女人作为相对存在的组成部分。这表明女人是通过时间性作为相对存在而被接受的。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有些女人比其他女人更容易受到这种存在带来的伤害,而有些女性会抵制这种存在,有些甚至会征服这样的存在。对波伏娃而言关键的是,时间是男女差异得以存在和扩大的核心。从此观点来看,性别主观性和性别差异性不仅是时间上的现象,而且是作为时间的生活经验而存在的。

此外,就性别主观性的实现和存在的时间性而言,波伏娃就此认为时间性也是性别化的,她展示了性别是如何介入人类普遍的内在和超越的时间性的。这并不是说女人是内在性的,男人是超越性的,而是说人的时间性的一般结构与社会、历史对社会个体的评价纠缠在一起。

因此,对《第二性》中时间性的探讨表明,时间性是性别化的,是性别构成方式的一部分。现象学认为,性别这一历史和社会现象的特殊性决定了生活时间的普遍性,一种充满活力的时间体验,一种摆脱过去和现在束缚开辟未来的时间体验,这不是女人能够享受到的,因为没有条件允许她们这样做。很显然,时间性是性别化的,也体现了性别差异,那么时间是给女人带来了哪些束缚,具体表现在哪里呢?

三、时间的束缚:他者化和受压迫

根据以上的论述,在此有必要将性别视为时间,特别是要理解“女人是后天形成的”这句话中所体现的形成与被动形成的关系。下面将以现象学视角从女性身体行为和性暴力等方面来思考这种性别时间性的存在后果。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突显出,波伏娃女性主义时间性现象学的一个重要性是体现在它开始将时间性作为女人“他者化”的基本结构来思考。

在波伏娃的叙述中,过去的断裂与现在的生活经历都需要注意,因为它们都带有伤害与暴力。她运用了很多例子解释了这一点,并且描述了女人的生存状态和时间转换。她在书中向我们讲述了女孩们的情色活动和性行为被视为是恶毒的;讨论了年轻女孩童年所受过的伤害与羞辱;以及已婚妇女在婚姻过程中所受到的虐待……女人经历的这些时间被认为是暴力的,这表明它们威胁甚至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存在。但波伏娃认为更重要的是,女性被灌输了一种陷入男性包围的思想并且自身已经沉沦在这种思想当中,这样的状态会削弱女性建立自己世界的能力,她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去改变现状,一直以来的处世准则并未教她如何运用男性逻辑。

无论是在西方国家还是在中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一直存在着“女性典型的身体特征风格”[15],即存在着一套社会标准去衡量什么是“真正的女人”,这样看来女性是被束缚在条条框框内的,超出条条框框就不符合世俗定义的女性审美标准,那么就不是合格的女性。从这个观点来看,女人每时每刻都置于被监视之下,一旦出现“出格”的行为,就会有相应的惩罚等着她们,体力上的悬殊迫使她们得时刻听话,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们如果选择反抗,后面的处境会变得更加糟糕。因而她们的性别体验是特殊的体验,在这种体验中女人将自己的身体视为可被侵犯的物体,可供异性凝视与使用,甚至糟蹋[16]。

普遍存在的各种强奸、威胁和家暴等暴力事件威胁着那些处在“男尊女卑”父权制文化中的女孩和妇女们。从女孩到妇女的成长过程中,在获得变得女性化的身体习惯时,女人们在这样的“威胁文化”中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体是危险的、从属的、脆弱的,因此,她需要有自己容身之处的空间。那么,将女人束缚在一个被限制和处于时时监视的地方就是必要的,她有限的空间体验是为了防止身体受到伤害。

一个女人是如何度过时间的,也是其“他者化”和“受压迫”的组成部分。当一个女人在等待中度过时间,她就是被动的存在,她需要深深地依赖着他人才能度过自己存在于世的时间,逐渐地,她对待自己的方式就如同男人对待自己一样,更有甚者,她接受了这种对待方式。在性别歧视社会中,女人学会通过与时空的特定关系来活出自己,这种关系在身体中已被揭露。

四、结语

波伏娃对时间的描述表明,女人与时间的关系决定着女人在世界上的身体气质和行动方式。无论是具有社会属性的性别,还是性别的物质承担者——身体,两者都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慢慢规训成男人喜欢的样子。在与过去割裂以前,女人的容身之处就是男人创造的约束和限制她的世界,这种压迫使女人丧失自信,无法创造自己的世界。在一个父权制社会的文化氛围中,男性是积极的、标准的和正当的,具有超越性的,而女性则是消极的、反常的和不正当的,是内在性的,女人想要生存就得遵循男人制定的女性生存法则去行动[17];因此,波伏娃帮助我们理解了虽然时间对女人而言是一种伤害,但是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特定的时间性又保护了女性的身体,也就正如上文所提到的女性有限的空间体验是为了防止身体受到伤害。从这个意义上说,波伏娃对女性作为被动存在的具体描述揭示了时间性是如何产生和构造女性的“他者化”的。《第二性》中描述的女人伴随着受限制的时间深刻地构造和实现了“他者化”,由此造成了性别从属。

《第二性》中的“女人”和“时间性”是受限制的时间性,即一种被动的存在,深刻地构造了性别从属的经验。这一点对长期存在的女性主义现象学理论作出了贡献,并将其扩展为时间性。它对性别与时间性之间的关系的观点,强调了需要思考时间对性别塑造的必要性。因此,当我们关注时间性如何成为波伏娃“女人是后天形成”的核心概念时,可以将《第二性》作为时间性的女权主义现象学的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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