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海燕 邱怡婕 翁家俊 万家意 李婷 李颖 杨和淦 杨宜花(南昌医学院 南昌 330004)
中风是由于阴阳失调、气血逆乱,上犯于脑所引起的以突然昏仆、不省人事、半身不遂、口舌喎斜、言语不利、偏身麻木为主要表现的一类病症[1],起病急骤,病变迅速,变证多端,容易出现各种危重证候,属于中医学“薄厥”“风痱”“喑痱”等范畴,中医对该病诊治具有较为完备的理论体系和诊疗经验[2-5]。王肯堂(1549—1613),明代医学宗师,自幼遵父之命攻习子业,兼习医道,精研医理,医术高超。在中风诊治方面,王氏辨证详明,治法多样,组方严谨,用药精当,兹笔者通过剖析王肯堂治疗中风病证的方药,挖掘并整理其中病证诊治特色及学术思想,以期指导临床实践。
1.1 资料来源全部资料来源于《王肯堂医学全书》[6]中有关中风的治疗方药,处方剂型包括汤、散、丸剂等。
1.2 数据处理
1.2.1 纳入和排除标准(1)纳入标准:①选择《王肯堂医学全书》中主治中风病证的方剂,其中收入书籍包括《证治准绳·杂病》《证治准绳·类方》《证治准绳·女科》《医镜》《医辨》《灵兰要览》《胤产全书》等;②纳入方剂必须含有明确的药物组成。(2)排除标准:①不符合纳入标准者;②方名不同而组成相同的重复方剂予以剔除,如《证治准绳·女科》中的“补遗全生虎骨散”与《证治准绳·类方》中的“虎骨散”组成相同,而方名相同而组成不同者按不同方剂累计,如《证治准绳·女科》与《证治准绳·类方》中的“防风散”;③方剂中含有2015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7]和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十三五”规划教材《中药学》[8]及《中药大辞典》[9]均不收录或资料不全的药物(如剔除含有干茄根、石楠藤、土蜂儿等药的方剂)。
1.2.2 数据规范化录入中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为标准,并参考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十三五”规划教材《中药学》及《中药大辞典》进行药名规范,同种药物不以地域、炮制方法、别称区分,均记录为同种药物,如“当归身”“当归尾”改为“当归”,“芎䓖”改为“川芎”,“官桂”“桂心”改为“肉桂”等,但性味功效差异较大者,仍按不同药物记录,如“生地黄”与“熟地黄”;仅计基本方药,不计临证加减药物;合用方剂算作一方;为使数据更具典型性,去除对性味的修饰词,如微寒、微甘等统一为寒、甘。
1.3 数据统计与分析为保证数据的真实性及可靠性,本研究数据由双人分布录入Microsoft Excel 2010,交由第三方进行审核校对,最终建立王肯堂辨证中风病证方药数据库,并对数据中的药物使用频次、功效类别、性味归经等进行统计分析。关联规则分析,使用IBM SPSS Modeler 18.0软件的Apriori算法对药物进行关联分析,设置最小支持度19 %、最小置信度70 %、提升度>1,从而得到王肯堂辨治中风的常用药对和药组[10]。聚类分析,使用SPSS Statistics 22.0对统计频数较高的药物进行系统聚类,变量之间的相似性测度选用Pearson相关系数,从而得出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的临证组方用药规律[11]。
2.1 高频常用药物统计《王肯堂医学全书》共计收录王肯堂医书14种,含有治疗中风的方剂145首,根据纳入及排除标准进行筛选,符合条件的方剂共134首,涵盖208味药,用药频次共计1 348次。其中高频药物(频次≥17次)共19味,累计使用频次597次。在19味高频药物中,使用最多的是防风60次(44.78 %),其次使用甘草59次(44.03 %)、使用当归50次(37.31 %),其余药物使用次数少于50次。见表1。
表1 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的高频常用药统计(频次≥17次)
2.2 中药功效频次统计全国高等中医院校“十三五”规划教材《中药学》将中药功效共分为21类,按照各类药物使用频数(某类药物在中风疾病方剂中出现的次数总和)和频率(某类药物出现频数占所有药物出现频数总和的百分比)高低排序。研究结果显示,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用药分类总频次为1 348次,其中使用频次最多的五项依次是补虚药287次(21.29 %)、解表药233次(17.28 %)、清热药113次(8.38 %)、祛风湿药107次(7.94 %)、活血化瘀药94次(6.97 %),累计使用频率达61.86 %。见表2。
表2 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用药分类
2.3 药物脏腑归经统计药物归经是以藏象、经络理论为基础进行划分,每味中药可归属多条经脉,统计208味中药归经使用总频次为3 629次,使用频率位于前三的经络依次为脾经占18.44 %(669次),肝经占17.50 %(635次),肺经占14.22 %(516次),其余中药归经使用频率皆小于14 %。见图1。
图1 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的中药脏腑十二经归类统计
2.4 中药药性统计中药按药性可分为寒、热、温、凉、平5类,每一味中药对应一种药性。统计134味药的用药总频次为1 348次。其中温性药使用频率最高,占47.55 %(641次),其次寒性药使用占22.26 %(300次),平性药使用占19.58 %(264次),热性药使用占7.42 %(100次),最少的是凉性药,占3.19 %(43次)。见图2。
图2 中药药性归类统计
2.5 中药药味统计中药按药味可分为辛、甘、苦、咸、酸、涩、淡7种,每一种中药可对应多种药味,统计134味药药味总频次2 150次,其中辛味药使用频率最高,占34.42 %(740次),其次是甘味药占29.86 %(642次),苦味药占26.33 %(566次),酸味药占3.86 %(83次),淡味药占2.56 %(55次),咸味药占2.28 %(49次),涩味药最少,占0.70%(15次)。见图3。
图3 中药药味归类统计
2.6 高频药物关联分析运用IBM SPSS Modeler 18.0对19味高频药物进行Apriori算法,设置最低条件支持度(S)19 %、最小规则置信度(C)70 %、最大前项数4、提升度(L)大于1.0,结果共纳入9条两项、13条三项、2条四项关联药物。通过不断提升支持度对所得药对或药组进行网络组合简化,可更为清晰直观展示药物之间的关联强弱,当设置支持度≥30 %时,展现出核心药物组合“当归-川芎-防风”。见表3-4及图4。
图4 药物之间关联网络展示
表3 高频药物二项关联规则分析结果
表4 高频药物三、四项关联规则分析结果
2.7 高频药物聚类分析运用SPSS Statistics 22.0对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使用频数≥17次的19味药物进行系统聚类。结果显示,选取19味高频药物进行聚类分析,得到4组多味药物聚合组,分别是C1:补血活血药(川芎、当归、白芍、甘草)+温中散寒药(肉桂、麻黄、细辛)+祛风胜湿清热药(防风、羌活、独活、黄芩);C2:益气健脾药(白术、人参、茯苓、黄芪);C3:燥湿化痰药(半夏、天南星);C4:息风开窍药(天麻、麝香)。见图5。
图5 高频药物聚类分析树状图
3.1 以虚为本,补益脾土《素问·评热病论》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王肯堂亦有云:“夫中风者,虚风中于人……人体虚者则中之,当时虽不即发,停在肌肤,后或重伤于风,前后重沓,因体虚而发。”人之正气不足,卫外不固而感受外邪,外邪客于经络,然正气与邪气相争,真元日渐耗亡,后邪入于腑,最后气血消尽,经脉空虚,外邪侵入脏腑,则性命危矣,由表及里,由轻到重,故王氏曰:“虽由外风之中,实因内气之虚。”结合用药分类统计,用药频率最高的为补虚药(21.29 %)。内气之虚,首当责之于脾胃,图1数据统计显示,王氏辨治中风病证使用归脾经药物频率最高,占18.44 %,与补虚药多归脾经相一致。《证治准绳·杂病》云:“盖胃主中焦,为水谷之海。胃气和,则升降出纳之气行,水谷各从其道而输泄也。”水谷入于胃,气血生化有赖于脾之运化,气血充盛,则经脉通畅,营卫调和。脾胃亏虚运化失司,升降出入失常,水谷精微不能吸收,气血无法生化以濡养全身,水液代谢失调,聚而成痰,以致痰浊阻络,或土虚而木乘,皆可引发中风。故王氏常用白术、茯苓、黄芪等甘温之剂培补中焦,半夏、天南星等苦温之剂燥湿化痰,与药物性味统计结果相一致:甘味(30 %)、苦味(26 %)、温性(48 %)。现代研究表明,肠道与脑通过神经、内分泌、免疫、肠道微生物等方面密切相关,指出胃肠道对脑具有调节作用,脑的病变同样可影响胃肠道功能[12]。
3.2 风火为标,清肝益肺《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暴强直,皆属于风。”然风亦有内风与外风之别,外感方面,风虽从外来,但亦由内虚,邪才得以乘虚而入,内风乃身中阳气变动,中风之风乃内虚暗风,五志过极、年老体衰、房劳过度、失血过多等因素均可导致内虚形成暗风[13]。故元·王履《医经溯涸集》中曰:“因于风者,真中风也,因于气,因于湿者,类中风而非中风也。”[14]《证治准绳·女科》曰:“中风诸症,总属于风。”结合高频常用药物统计,王氏诊治中风常用防风、羌活、麻黄等药物祛风解表,天麻、麝香等药物息风开窍。故认为诊疗中风应辨证论治,若邪中于血脉,当以祛风解表,若邪中于脏,当以息风化痰开窍。《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有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王肯堂亦有云:“诸风掉眩,支痛强直筋缩,为厥阴风木之气……风主动,善行数变,木旺生火,风木属阳,多为兼化,且阳明燥金主于紧敛缩劲,风木为病,反见燥金之化……故木极似金。”肝为风木之脏,主动主升,风主动,善行数变,木旺生火,风火相生,则肝木过盛,反见肺金之化,出现强直筋缩,同时,肝木过亢,则反侮于肺,肺主外风,宣发肃降,而肝气过亢使肺金肃降不及,且风能胜湿而为燥,肺喜润恶燥,肝木太过则加重中风病势。图1数据统计显示,王氏辨治中风使用肝、肺二经的药物的频率分别为17.50 %和14.22 %,仅次于脾经。此外,《证治准绳·女科》中有云:“中风有瘫痪者,非谓肝木之风内中,亦非六淫风邪外袭,良由五志过极,心火炽盛,肾水虚衰,不能制之。”《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曰:“诸逆冲上,皆属于火。”情志过极,使心火暴盛,肝阳暴亢,风火相煽,水不制火,肺金既摧,无以克木,引发中风。王氏认为初治之药,不寒而温,不降而升,甚者从治也,后则应降心火以平肝木。结合药物性味统计,王氏辨治中风病证使用辛味药(34 %)、温性药(48 %)最多,寒性药(22 %)仅次于温性药。由此可见,王氏辨治中风病证以风火为标,清肝益肺。
3.3 组方精当,用药灵巧关联规则分析显示,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川芎-当归”“当归-川芎-防风”中药组合支持度最高,正如《医宗金鉴》所云:“当归、川芎为血分之主药,性温而味甘辛,以温能和血,甘能补血,辛能散血,古人俱必以当归君川芎……然施之于气郁血凝,无不奏效,故用以佐当归而收血病之功,使瘀去新生,血各有所归也。”[15]当归养血活血,川芎血中之气药,以达瘀去新生,补而不滞之功。现代药理研究发现,川芎、当归萃取液对急性阻断大脑中动脉所致脑缺血造成大鼠行为障碍具有明显的缓解治疗作用,对大脑中动脉阻断后缺血造成的脑部病理损伤具有保护、减轻作用[16]。防风祛风解表,与川芎、当归合用共奏标本兼治之功。聚类分析显示,C1药物组合以补益药(当归、川芎、白芍、甘草)和解表祛风药(麻黄、细辛、防风、羌活)为主,提示该类主要用于中风属气血亏虚兼有外邪者;C2为益气健脾组合,取白术、人参、茯苓为四君子汤组合,再加黄芪补气健脾,提示该类主要用于中风属脾胃虚弱者;C3为燥湿化痰组合(半夏、天南星),半夏、天南星皆有治痰之功,天南星可治经络之痰,半夏可治脾胃之痰,提示该类主要用于中风属风痰阻络者;C4为息风开窍组合(天麻、麝香),天麻有“主一切中风,风痰”之效与麝香相合,共奏平肝熄风、开窍通络之功效,提示该类主要用于中风属肝风内动者。由此可知,王氏辨治中风病证的治则治法和组方思路多以祛风补益、益气健脾为主,同时佐以息风开窍、燥湿化痰等药物辨治中风病证。
通过对《王肯堂医学全书》中关于王肯堂辨治中风病证的方药进行数据分析和整理,本课题组认为:王肯堂辨治中风多选用如脾、肝、肺经药物,如当归、白术、人参等甘温补虚之品,以培补中焦、扶正祛邪,同时灵活配伍防风、麻黄、羌活等药物辛温行散、祛风散邪、行气宽中;治法治则和组方思路多以养血补气、解表祛邪、燥湿化痰为主,“当归-川芎-防风”为王肯堂治疗中风病证的核心组合,其辨治中风病证的处方用药规律及学术思想对指导临床具有重要意义,但本研究尚存在不足,对王肯堂治疗中风病证的证型与方药、药量与药效、药物炮制方法与功效等关系未进行合理的设计研究,有待课题组进一步扩展研究思路与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