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侣华,陈丽云(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 201203)
近代以来,帝国主义借着“船坚炮利”打开了中国封闭已久的国门。受着“上帝”指引的传教士们,纷纷涌入中国,企图“拯救”国人的灵魂。传教本身伴随着帝国主义的侵略而来,加之与传统中国文化的大相径庭,不免使得国人产生强烈的排斥心理。于是,便出现了借医传教和医学传教士——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产物。当时的中国,医疗卫生环境落后,许多疾病传统中医难以治疗,为西方教会开辟了一条借医传教的捷径。
教会医院,通过免费施医救治,通过“疗身”企图达到“疗灵”的效果。因此,早期教会在评价第一位美国来华的医学传教士——伯驾(Peter Parker,1804—1888年)时,直言不讳地说:“当西方的大炮轰不开中国门户的横栓时,他以一把手术刀劈开了中国的大门。”在借医传教的过程中,医疗和传教的界限愈加清晰,同教会的初衷越走越远。回看近代以来的历史,“借医传教”的特殊模式,使得教会医院更像是一个近现代文化的传播地。本文将近十年的全国教会医院文献进行研究整理,根据文献研究角度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展望与讨论。
教会医院的出现对中国公共卫生事业的改善不言而喻。第一次鸦片战争后,被迫开放的五个通商口岸:厦门、广州、福州、宁波、上海,同时也是教会医院最早出现的几大城市。当时国内的公共卫生条件相对落后,教会医院本着疗灵的初衷,组织开展卫生讲座,告诉百姓饭前洗手,不吃腐烂的食物,喝干净的水,还针对妇女开展了卫生保健和生产的宣讲等等。有趣的是,1906年创办的上海广慈医院,最初在建设院舍时也对当地的卫生环境做出了一大贡献。教会选取的院址远离市区,周围都是散发恶臭的河浜,坟墓伫立。为了建立广慈医院,这些河浜被填埋,医院一片区域的公共卫生环境得到了大大的改善[1]。到19世纪末,教会医院在这些地区的开办已经初步成熟,公共卫生事业的发展较内陆地区也相对完善。然而,教会“拯救灵魂”的计划,绝不仅限于这些相对发达的地区。
随着《天津条约》的签订,传教士把握机会向相对落后的内陆地区开展布道工作,如河南、山西、陕西、四川、重庆、宁夏、湖北等地。交通闭塞、人口众多,各方面相对落后于沿海几大通商口岸。然而,正是这样的相对落后,公共卫生环境、卫生保健观念、治病就医条件的缺乏,使得借医传教更能借“疗身”达到“疗灵”的目的,教会医院的开办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河南早期的教会医院在本土化及乡村卫生网络的建设中较为典型。河南的教会医院,除了在门诊病房向患者积极宣教卫生健康的生活习惯外,还会到农村进行巡讲,开展公共卫生的讲座,分发宣教手册。在教会医院建立完善后,便会以当地的教会医院为中心,向四周的农村设立卫生站,同时快速培养教会医生,教会医院给予专业培训,定期技术指导等后备支持。这样的乡村医疗网络模式,现在看来依旧非常的高效[2-3]。
1905年创办的山西仁术医院,在后期通过开办卫生展览,吸引百姓前来参观。举办的卫生游行,在1935—1936年间共到访360处,132所学校,267次卫生演讲,听讲人数约3万人,为近1万人种痘[4]。乡村卫生建设模式,先后被十多个省份效仿[5]。
由于公共卫生设施的落后,居住环境、饮水卫生、道路清洁都得不到保障,加之生活习惯和卫生观念的落后,传染病问题在19世纪到20世纪初都是一大难题。据最初来到上海开办医院的传教士回忆,他们用火炉自制蒸馏水,将水煮沸,用棉花过滤,如此反复多次后贮于瓶内,以供腹部手术之用。可见当时想要找到干净的水来进行医疗工作都是如此困难。河南惠民医院,在巡诊时,专门开展传染病防治的讲座。霍乱等传染病期间,教会医院在治疗的同时,进行传染病预防措施的宣传[3]。
教会医院开展的另一项具体的传染病防治工作,便是疫苗接种。教会医院最初借医传教,除了施行简单的外科手术,还给百姓免费种痘。1866年成立的上海同仁医院,起初便积极投身于种痘。教会的教堂建成之后,并没有吸引到听教的人,但通过设立药局,免费给当地百姓种痘预防天花病,使得教务事业得到发展。1881年初,圣公会在上海三地:大场、江湾和三汀沟为496人进行牛痘接种。可见当时国内的医疗卫生环境,对传染病防疫的需求是相当大的。
山西仁术医院巡诊时给当地人种牛痘,注射抗毒素,院内还备有百白破、伤寒、猩红热等传染病的预防接种液[4]。1877年,山东青州的教会医院募集大量基金采购了大量的奎宁丸,免费赠予当地百姓,奎宁丸在当时被当作是一种治疗伤寒的灵药[6]。1932年,在霍乱流行期间,芜湖戈矶山医院为过万人注射霍乱疫苗,收治患者近300人次[7]。
由此可见,通过传染病防疫是教会医院博取国人好感、获得信任的捷径之一,同样也是教会医院对近代中国传染病防疫工作的推进。
1.3.1 引入西医外科学教会医院最初的借医传教,所借之“医”,主要指的就是西医外科学,更确切地说是眼科手术。1835年,伯驾在广州开办新豆栏眼科医局,开创了中国近代西医的先河。借医传教从眼科发迹,不免有其一定的选择性。眼科手术的疗效显著,见效迅速,危险系数小,治疗手段也与传统中医大不相同,综合考量,首先从眼科下手,更容易走进国人内心。1844年,雒魏林(William Lockhart,1811—1896年)在上海创办的第一家教会医院——仁济医院,同样也是从眼科手术开始。开办医院的第一年,医院诊治了5 406人,其中眼科患者就有3 481人,占患者总数的64%之多[8]。西医外科技术的效果,一度让国人惊呼神奇,1907年创办的上海广慈医院,曾为一位将死之人动手术。该人从脚手架上跌落,送来医院时,人们以为他已经死了,然而,在广慈医院进行手术后,竟然奇迹般地康复并重新走路[1]。《广慈医院二五周年纪念册》显示在1931—1932的一年中,广慈医院共诊治患者7 088人,产科注册接生560胎,外科手术计1 124次,其中756次大手术。至少在当时的上海,西医外科手术已经被广泛接纳。
虽然传统中医在外科手术上也有建树,但与建立在人体解剖上的西医外科还是相距甚远,许多疾病,免不了走入中医传统治疗的盲点。因此,近代中国的医疗卫生事业确实亟需西医外科学的引入。随着国人逐渐开始接受西医,教会医院的外科手术也不再局限于眼科疾病。1848年,上海仁济医院开办4年之后,就诊患者中的眼科患者比例就下降了一半,占全年总患者数的36%[8]。1888年,北京潞河医院的手术范围已包括:断肢截肢、包皮环切、放腹水切脓肿、拔牙等等[9]。1920年,全国教会医院中有75所医院有能力进行腹部手术,一年最高手术量达200次[10]。此外,妇产科技术引入,使用无菌术、无痛分娩大大提高了中国产妇的卫生保健水平[11]。
1.3.2 为近代医院的创办打下基础教会医院在近代中国的增长速度相当之快,从第一家教会医院——1835年的广州博济医院开始,各地教会纷纷效仿,仅仅过了31年,全国已有16家教会医院,24家诊所,每年收治患者达到41 218人[12]。1860—1900年间,在中国兴办的教会医院共计约100所。1900年后,在全国各处开枝散叶,数量增加了400多所[13]。截至1937年前,全国各省市教会医院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福建35所,广东28所,江苏28所,山东25所,河北22所,湖北21所,四川21所,湖南16所,浙江15所,辽宁12所,河南10所,安徽10所,江西6所,广西4所,云南4所,吉林3所,贵州2所,黑龙江2所,甘肃1所,新疆1所,陕西1所[14]。这样的速度,在当时中国的整体环境下,反映了社会对医院的需求量,也侧面反映了教会医院的创办模式容易复制。
教会医院的创办涉及多个方面:医院的管理制度,医院的运营,资金的募集,门急诊制度,医护人员的培养进修,就医流程,病房管理制度,等等。教会医院实行的是董事会制度,在规定的任期内,由多位董事共同决议医院的重大事务,院长负责医院的日常管理。医院的主要大权还是由教会所掌管。上海仁济医院早在医院成立的第三年,即1846年,便成立董事会,招募商界多位董事成员,由院长雒魏林担任秘书,每年一次例会,共同商讨医院的下一步发展、资金来源及运行规划。这样的运营模式堪称当时开办教会医院的典范[8]。近代教会医院实行的一些规章制度,在今日的现代化医院中依旧可见其踪影。这些教会医院的出现,为后来医院的创办打下了模板,补充完善了中国近代医疗卫生事业。
1.3.3 借医传教的衍生物——书籍翻译、学术团体和学术期刊随着医院的开办,借医传教的开始,在这些教会印刷馆内诞生了许多重要的西医学理论著作,奠定了近代我国西医学的学术理论基础,其中就包括合信的“医书五种”。合信是最早在中国翻译西医书籍的医学传教士,他的著作包括《博物新编》(1849年)、《全体新论》(1851年)、《西医略论》(1857年)、《妇婴新说》(1857年)和《内科新说》(1858年)。除了上海,全国各地的医学传教士:嘉约翰(John Glasgow Kerr,1824—1901年),编译了《内科全书》《病症名目》《西药名目》等34种医书;傅兰雅(John Fryer,1839—1928年)译有《化学卫生论》《西药大成》《内科理法》等113种书;德贞(John Dudgeon,1837—1901年)译有《全体通考》《西医举隅》《英国官药方》等。这些西医书籍不仅将西医学带入中国,更将近代科学一并带入中国。
1886年,由医学传教士组织创办的中华博医会在上海成立了。广州博济医院院长嘉约翰(John Glasgow Kerr)为第一任会长,上海同仁医院院长文恒理(Henry William Boone,1839—1910年)为副会长。该组织在1932年,同1915年成立的中华医学会合并,至今仍是中国最权威的医学组织之一。中华博医会的成立,也促使了一批学术组织的效仿和涌现。
1887年,《博医会报》在上海刊行。最初,集传教、医学于一身,至1907年转为纯学术期刊,1932年与《中华医学杂志》合并,作为学术期刊,至今也是国内学术界首屈一指的刊物。
教会医院不仅将西医学带入中国,更是建立起一套系统的西医教育体制,培养出一批优秀的中国医生,为中国近代医学发展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马雅格说:“目前各教会医院所亟需的,是有良好训练和功效的华医生,此辈医生,无论数目多寡,只能在中国的医药学校内栽培出来,所以是第一件最紧要的事”[14]。最早的西医教育起源于1866年,嘉约翰在广州博济医院下设的博济医校。之后,其他地区的教会医院陆续开展了自己的医学教育,培养本土的教会医生。
1866年创办的上海同仁医院,开启了上海西医教育的先河。同仁医院的第二任院长文恒理于1880年赴任,只身来到上海,一心在上海建立起一所医学院校。积极投身于医院管理和医学教育的建设中。同年10月文恒理便开办了共计9人的医学培训班,可以说这就是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的雏形。1896年,圣约翰书院改组,成立医学科,大学部得到美国圣公会布道部的确认。文恒理出任圣约翰书院医学部(以同仁医院医科为基础)主任兼教授。授课方式从最初翻译成中文的教材改为直接采用英文教学,保持与世界医学同步,学制为4年。1936年,《北华捷报》报道了同仁医院70周年会上,院长威尔逊(J.M.Wilson)的发言:“同仁医院作为圣约翰大学的教学医院,培养出的医学人才在全中国的医院里工作,同仁医院不仅服务了上海的卫生事业,更对整个中国的卫生事业做出了贡献。”
医学教育的教师大都由教会医院的医生担任,同时医学生们在教会医院进行临床实习。这样的医学教育模式,在当今医科大学中都能看到。当时教会医院所开展的医学教育已然相当先进。据统计,20世纪初,全国教会医学院校已有323所[13]。从教会医院的医学教育体系中,走出了一大批中国本土的西医人才,他们成为了近代中国医学界的先驱人物,在各个医学领域成为了学科带头人,这样的医学人才数不胜数。
护理学,同样也是随着传教士来华,借医传教而流入中国的一门学科。说到中国近代护理,便会提到1884年第一位来华的美国护士——麦克奇尼(Elisabeth M.Mckechnie),她被誉为“中国近代护理的先驱”,将护理理念带到了中国,在开展护理工作的同时,开办护士培训班,培养本土护理人才。
西医将护理与医疗紧紧联系在一起,在借医传教的过程中,护士同样承担和医生一样的重任,尤其在初期。医学传教士在实践过程中发现,护士往往能承担医疗中很大一部分工作。嘉约翰曾说:“训练中国本土的医生和护士也比传教士直接在医院、诊所或是患者的床边照顾患者更有意义。”
1882年,上海同仁医院的文恒理在医院内设立护士培训学校,培养中国护士。这是中国护士培训的最早记录。文恒理认为,应该建立培养西医的护士体系,医院、诊所和病房的许多工作需要护士来完成,护士的工作是高尚的,是受人尊重的。1909年,同仁医院开设的护士培训正式定为护士学校。1909年,英国浸礼会在山东青州的教会医院,护士培高娜(L.M.Paiconer)开启了护理教育学[6]。1911年,潮汕揭阳真理医院,创办了护士学校[15]。1916年,陕西西安广仁医院,开办护士学校[16]。1917年,山西仁术医院,创办了山西第一所护士学校[4],1920年已经按照中华护士会的规章制度立案注册,设立四年学制的护理课程。建国以前共办学20期,培养数百位本土护理人才。1918年,湖州福音医院创办了附属的护士学校[10]。1920年左右,河南在北伐战争的影响下,教会医院大量需要医护人员。河南的教会医院于是大力开办护士学校,当时,由教会开办并且具有规模的护士学校就有7所[14]。1921年,上海西门妇孺医院在中国护理协会注册了一所护士学校,名为协和高级护士学校,先后毕业了200多位学生,大多工作在医院护理工作第一线。该校学生更是在抗战期间,组成救护队,照顾难民所里的妇女[11]。
近代以前,中国并没有“护士”一说。中国传统的医疗护理场所,往往以家庭为单位[17]。护理工作多由家中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妇女完成,没有护士这一概念。这与教会医院护理工作全权由专业专职的护士完成非常不同。护理工作在传教士刚到中国时,开展得也并不顺利,最初招收的护士学校也多为男护士,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中国女性开始接受护士培训。护士这一职业通过一代传教士的努力,俨然成为了一份有身份地位的职业。通过开办护理学院,组织护理学术协会,创办护理学学术期刊,将培养护理人才模式系统化、专业化、持续化。这些观念的转变,也见证了传统中国妇女从封建思想中解放、走出家庭、步入社会、接受教育、承担工作、得到尊重的几个过程。
中国长期受道、儒、法、墨等传统文化的影响,当以近代解剖学为基础的西方医学被国人广泛接纳后,他们的传统观念也随之改变。除了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封建社会的迷信色彩在近代依旧凸显。传教士最初来华时,都会对当时中国百姓的封建迷信活动有些许无奈。据圣公会传教士记载,有一位妇女在庙宇里听信江湖郎中,坊间传言,喝下神像座下渗出的仙水,以求得子嗣。事后教会人员调查发现,这一仙水,只是从神像下一根连通隔壁户井水的竹管里流出的,令人啼笑皆非。在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他们信封巫师、巫婆,患病后,通常都会请他们来家里进行占卜、诵经、请神送鬼[18]。国人对西医的初见,也颇有浓重的迷信色彩,说洋医借免费施医赠药吃人肉挖人眼炼丹药。改变这些传统迷信思想,是教会借医传教中的必经之坎。1895年四川阆中的一所教会医院,在选择医院院址的过程中,主教大胆买下百姓口中经常闹鬼的“凶宅”建立医院,一为改“凶宅”为“宝地”,二为改变当时国人深重的封建迷信[19]。
另外,传统观念里医护场所的转变也是受教会医院的影响。中国传统的医护场所,往往以家庭为单位,护理工作也都是由不专业的家庭成员来完成,这与教会医院所倡导的大相径庭[17]。教会医院引导的医疗模式,患者的诊断、治疗、护理都是在医院中进行,医护场所是以病房为单位。这样的转变无论对于医生、患者还是病患家属都是一种优化。1895年《申报》刊登了一篇《述客言中国宜广设医院》客观阐述了这种转变的六大益处:“医院之设有六利也:有易于沾染之症病者住院,家人可免再病,一利也;住院之后,俾医者朝夕施治,体察病情,易于奏效,二利也;贫者省延医服药之费,能安心住院,三利也;且起居较便于家,房屋较于家为洁,病者所宜,四利也;家人不致忙乱,仍可营生,病者得以静养,五利也;如疯人及诸恶病,另设别院,俾皆得所愈,则固妙否,亦可终其天年,六利也。”[20]
近代中国仍受封建思想约束,女性地位低下,中国妇女可以说是来华传教士们重点“疗灵”的对象。据统计,近代中国产妇的死亡率高达17.6%[11]。这些从当时传教士一系列反缠足运动,专门举办女性健康宣讲,教会医院开设女医部,进而开设妇孺医院,培养女性医护人才等方面,都可以得到印证。
有学者就杭州广济医院的女患者为视角,独特地讲述了女性就医问题转变的社会背景。传统封建社会里,女性不允许抛头露面,中上阶层的女性活动场所大都局限于家中,而下底层社会的女性则是碍于生活所迫,在恪守妇道一切以夫为首、以家为重的情况下出入社会。男女授受不亲的固有思维,让生病的女性得不到专业的男性医生医治,所谓的女性医护人员,在当时也只是些未受过专业培训的“三姑六婆”。然而,女性患者却是大量存在且社会地位低下,患病得不到有效医治,这也是为什么讽刺地出现了中国第一位赴教会医院就诊的患者是一位穷困的妇女[21]。1882年创办的北京潞河医院,专门为妇女建立诊所,7年后的1889年,共有1 513位女患者前来就诊[9]。西安广仁医院,在1898年创立初期,面临许多妇女拒绝被男医生医治,然而仅在2年后,医院就将原有的16张男性病床,改为16张男病床,16张女病床[16]。
1884年开办的上海西门妇孺医院,是上海第一家专为妇女儿童开办的专科医院。当年10月25日,西门妇孺医院的女医生成功地为一位卵巢囊肿患者切除重达33磅的肿瘤。然而,这位医生的壮举,却在报道的插图中被描绘成一位装扮华丽的贵族妇女,丝毫看不出医生的影子,可见最初国人对这所妇孺医院的怀疑和抗拒。但国人的观念在转变,该医院第一年就诊患者共4 000人,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诊人数就翻了四倍。在上海西门妇孺医院医院创办25周年之时,有500多名妇女和200多位婴儿到场庆祝,并佩戴医院的纪念徽章[11]。传统观念的转变可能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然而质的飞跃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教会医院的出现,女性就医问题的变迁,侧面反映了一段近代中国女性解放史。第一,迈出的一大步就是让男性医生看病。第二,教会医院开始出现专门的女医部,再到出现独立开办妇孺医院。第三,教会医院开办的医学院、护士学校,开始招收女性学生,她们也能在毕业后赴医院、诊所正式参与医护工作。教会医院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女性的意识觉醒,男女地位应该平等,女性一样可以受教育、工作,得到社会认可。
有学者在讨论借医传教的本意时,将它定义为一种“文化侵略”,西医伴随帝国主义的侵略而来,尤其“疗灵”的初衷,不可否认它的政治色彩与宗教色彩。然而,在实践的过程中,这些医学传教士们本于初心,更多地承担了作为医生的职责和使命。今日,中国医学的发展,有这些来华的医学传教士们功不可没的一笔。
现有的关于中国教会医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上述几方面观点中。笔者认为,依旧存在很多值得研究和挖掘的资料。首先,由于教会医院的创办几乎全是外国人所为,他们也肩负着向自身教会汇报医学布道的成果,因此大多资料文献都是多国外语文献,由于语言的限制,大量在外文献还处于待研究阶段。
其次,在现有的研究中,缺乏关于在教会医院发展中,对于植根中国几千年的中医学的影响。西医融入中国时,甚至一度出现过废除中医的提案。虽然最终废除中医是一定失败的,但是这一系列中医西医从冲突、对立到结合、融会贯通的过程中,对中医产生的革命性的影响和变化,这方面的研究探讨是缺乏的。包括西医、教会医院、西医院校的出现,是如何推进中医药自发性改革的,这些都值得去探讨研究。
近代建立的这些教会医院,如今几乎都成为了当地最好的医院之一。其中的原因,远不止历史悠久而已,教会医院开始的初衷,引入的医疗模式,打破了传统观念,对于整个社会文化的影响,包括教会医院在本土化、世俗化、专业化的过程中的自我改革,都成就了中国今天的医疗体系。深入研究这些教会医院便会发现,它们便是近代中国医疗体系改革发展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