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集中度、外源融资与企业创新

热比亚·吐尔逊，杜兴歌，邵秀云

(新疆财经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乌鲁木齐 830012)

一、引言

创新对国家与企业的发展非常重要。我国作为不断发展进步的发展中国家之一，国际环境的动态性和复杂性是制约我国发展的重要因素，其中国际贸易和技术领域中的难题更是国家和企业发展所要面临的重要问题与挑战。发达国家掌握着先进的技术与手段，其在很久之前就对我国进行了技术封锁，2018年、2019年更是中断了对中通通讯和华为公司的关键零部件供应，中兴通讯和华为事件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大疆诠释了“技术为王，独立自主”的真正含义，从零件到底层代码，每一环都是自己的核心技术，哪怕别人不提供一丝技术或零部件，大疆照样可以自主生产，大疆让我们认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智造”，因此创新的重要性应该引起更加广泛的重视。

在当前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下，企业的创新能力逐渐成为企业发展不可或缺的能力之一(Rajapathirana和Hui，2018)[1]。随着21世纪所谓数字经济的兴起，具有较强创新能力的企业将在市场上占据更高的主导地位，并能够获得更高的超额收益(Beckmann等，2016)[2]。近些年，随着“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局面的到来，创新进一步促进了经济发展，且企业发展的关键是创新。为了提高企业的创新能力，企业需要不断的进行创新投入。现如今，我国的创新投入进入快速增长时期。然而，中国仍然落后于美国、德国、芬兰等世界主要研发国家。因此，企业如何进行创新成为企业本身以及学术界难以忽视的问题，学者们主要探讨了企业规模(邹国平等，2015)[3]、政府支持(张彩江和陈璐，2016)[4]和融资约束(Aghion等，2010)[5]等因素对企业的创新的影响，然而很少有研究探讨供应链管理及其结构特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从上述企业实践中我们可以发现企业创新意愿到创新成功的所有阶段与企业上下游供应链伙伴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今，纵向一体化的商业模式已经逐步被供应链所取代，供应链成为商业组织的新模式，且市场上的竞争已不再是单个企业之间的竞争，而是供应链之间的竞争(Farahani等，2014)[6]。供应链管理及其结构特征有助于企业获得竞争优势，帮助企业获取关键资源和信息(Hofmann，2010)[7]。供应链集中度作为反应供应链结构特征的重要指标之一，体现了企业与其供应链上合作伙伴的关系密切程度。在对供应链集中度的研究上，相关研究发现，企业的资本成本(Dhaliwal等，2016)[8]、银行贷款(Campello和Gao，2017)[9]、商业信用融资(Schwieterman等，2018)[10]和营运绩效(Patatoukas，2012)[11]等多方面都会受到供应链集中度的影响。从企业创新的角度研究供应链集中度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重要的话题，但是相关研究较少，并且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吴祖光等，2017)[12]。创新是企业获得并保持竞争优势的关键，因此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有什么影响值得我们进行探究。

除此之外，企业创新也会受到融资约束的限制(余明桂等，2019)[13]，企业创新离不开大量资金的支持与流通，资金对企业创新非常重要(马光荣等，2014)[14]。企业一方面可以通过其内部生产经营活动获得的利益来获取资金，另一方面也可以从企业的外部环境中获取资金，然而仅仅依靠内源融资已不可能满足现代企业不断发展创新的要求，因此很多企业通过不同的外部融资方式来获得更多的资金，从而保证企业创新顺利进行。但是在现实中，有些企业能获得良好的资金，有些企业却难以获得足够的资金，这一现象说明企业所拥有的资源是具有差异的。供应链集中度是企业与其供应链上的合作伙伴建立起来的一种社会资本，“高集中”是指企业与一小部分或少数供应商和客户进行战略协作，因此企业的供应链集中度越高，意味着企业与其供应商和客户的协作优势越大，从而有助于企业获取资金，进而对其创新产生影响(文旭倩和叶勇，2020)[15]。鉴于此，基于交易成本理论和资源依赖理论，试图探讨以下几个问题：(1)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2)不同的外源融资方式在供应链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发挥了什么作用；(3)外源融资方式的不同导致其在供应链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发挥的作用有什么不同。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企业创新通过提高其组织结构和管理能力，提高了企业的生产效率，有助于企业获得竞争优势和保持更高水平的绩效。但是，企业创新要想顺利进行，离不开信息以及资源的获取。如今，企业的供应链管理与其结构特征有助于企业获得竞争优势，帮助企业获取信息和关键资源(Hofmann，2010)[7]。随着创新成为全球供应链的主要链接生产方式，供应链上参与者之间通过利益共享、合作创新等活动，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日益紧密。供应链集中度反映了企业与供应链上其他企业的合作与协同程度，供应链上参与者之间进行长期的、多频次的沟通互动以及参与整体性活动，增加了供应链整体的协作绩效(Chen和Paulraj，2004)[16]，提高了企业效率，促进了企业创新。

庄伯超等(2015)[17]将供应链集中度区分了不同的维度，主要包括两种维度：一种是供应商集中度，另一种是客户集中度，分别体现了供应链上企业的供应商和客户的集散程度(Lanier等，2010)[18]。因此，本研究主要从供应链集中度的两个维度，即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来探讨其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1.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供应商是企业在供应链中的重要合作伙伴，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企业的生存和发展，因为供应商为企业提供原材料和服务(Kalwani和Narayandas，1995)[19]，原材料和服务的性价比对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有直接影响，关系着其能否顺利进行。供应商一直被视为重要的创新来源(王玮等，2015；郑月龙等，2017)[20-21]供应商集中度体现了企业与其供应商的集散程度(Lanier等，2010)[18]，对创新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从交易成本角度来说，在供应链管理中，拥有高供应商集中度的企业，意味着它们与少数的高品质供应商交易降低了企业的寻找成本；同时也可以保证企业间的有效信息沟通，降低了库存的管理成本，提高了库存效率。因此，高供应商集中度降低了企业交易费用，加速了企业资金周转，为企业创新提供了资金支撑。第二，从社会资本角度来说，企业的高供应商集中度可以看作是一种关系资本。Dhaliwal等(2016)[8]认为企业有强烈的动机与其供应商建立长期关系，企业的供应商集中度越高，企业与供应商的关系就越密切，企业与供应商在信息共享和生产合作方面的距离就越近，企业从接到订单到将货物交付给客户的时间就越短(Yize，2019)[22]。因此，高供应商集中度带来了供应商与企业合作的加强，有助于减少信息不对称，加强彼此之间的信任，同时有利于进行知识共享，甚至带来供应链协同创新效应。

综上，企业与有限数量的高质量的供应商建立关系，及时交流，降低了企业的交易成本，为企业创新提供了资金支撑。同时，企业的高供应商集中度促使供应商与企业合作加强，减少了信息不对称，有利于企业长期稳定的发展，增强了企业的合作与创新意识。因此，企业的供应商集中度促进了企业创新。由此，我们提出以下假设：

H1a：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有正向影响。

2.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与供应商集中度类似，企业的客户集中度也会影响企业创新。企业进行创新的主要目的是满足客户需求，客户作为企业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企业的高客户集中度使企业与客户之间的相互依赖性增强，同时企业与客户之间的信息共享能够为企业提供产品和技术的需求信息、竞争对手的情况以及经验等信息(徐虹等，2016)[23]，因此客户对推动企业创新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客户集中度如何影响企业创新，其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从交易成本角度来说，企业的客户集中度越高，意味着企业与其客户的关系越密切，Ak和Patatoukas(2016)[24]研究发现企业与其客户之间的密切关系有助于企业提高应收账款回收率和管理效率，减少管理、销售等费用，降低交易成本。Patatoukas(2012)[11]仅使用营业利润率为正的供应商样本，展示了客户集中度与供应商财务结果之间的积极关联，认为客户群更集中的供应商可以实现更高的盈利能力。因此，高客户集中度降低了企业的交易成本，并增强了其获取和应用知识的程度，提高了效率与盈利能力，提升了企业绩效。第二，从社会资本角度来说，客户集中度是一种企业与客户之间基于信任建立起来的社会资本，投资者认为这种信任是供应链资源整合的积极信号。作为一种无形资产，信任会使得主要客户基于增加供应链战略协作考虑，不会选择机会主义行为。同时，企业与客户之间的信任与合作关系，有助于增强客户参与企业创新活动的积极性，企业可以根据客户的现实需求进行有针对性的创新，降低了创新成本与创新失败的风险，提高了企业的创新性。第三，从资源依赖角度来说，客户集中度高的供应商更可能追求与客户之间的相互依赖和合作。高客户集中度加强了产业链的结合，提高了产业链效率，同时促进了信息共享(Li等，2016)[25-26]。信息共享促进了双方业务的融合与合作，与客户的信息共享使企业能够更好地获取市场信息，预测市场需求，这有助于企业快速响应客户需求(Yize，2019)[22]，同时客户的信息溢出对于企业的创新活动具有促进作用(chu等，2019)[27]。

综上，企业的客户集中度能够提高企业的应收账款回收率和管理效率，降低企业的交易成本。同时，企业的客户集中度使企业与客户之间的关系变得日益紧密，增加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加强了彼此之间的相互依赖与合作，促进了供应链整合与信息共享，这些因素都会增强企业的创新意识，加大创新投入。因此，企业的客户集中度促进了企业创新。由此，我们提出以下假设：

H1b：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有正向影响。

(二)外源融资的类型及其中介作用

融资通常指通过契约或合同一方向另一方进行资金转移的信用活动。李汇东等(2013)[28]认为融资结构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内源融资，另一种是外源融资，其中外源融资又包括债务融资和股权融资。Myers和Mailuf(1984)[29]首次提出了融资优序，优序融资理论是指当企业需要资金时，先从企业内部获取资金，然后再从企业外部获取资金。然而，企业的生产、经营和发展离不开大量资金的支持与流通，单纯的依靠内源融资已不可能满足现代企业不断发展的要求，外源融资已经成为企业必不可少的一条融资渠道(张杰等，2012)[30]。

供应链管理使供应链上各主体之间的关系变得日益紧密，提高了企业绩效(Patatoukas，2012)[11]，影响了企业创新(Bellamy等，2014)[31]，同时供应链管理在企业融资活动中的重要作用也日渐凸显。资金投入为企业在发展过程中的生产经营、创新等活动提供了保障，企业的融资活动对企业创新具有重要的影响(文旭倩和叶勇，2020)[15]。基于此，本研究从债务融资和股权融资这两个角度来分析外源融资在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中发挥的中介作用。

1.债务融资的中介作用

债务融资是重要的资本来源之一，尤其是在市场经济不发达的国家。Allen等(2005)[32]发现中国上市公司对股票市场的依赖程度较低，而更多地依赖于债务市场。企业的供应链集中度对债务融资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从银行借款角度来说，刘小玄和周晓艳(2011)[33]提出“在金融市场改革尚未完全的情形下，信贷需求方往往只能被动接受银行的选择，而供给方银行，在与企业的关系中，通常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给不给贷款、给多少贷款，只有银行才能决定”。因此，在信贷市场供求双方地位不平等的条件下，企业的债务融资能力是债务契约中更为重要的部分，反映了银行的选择偏好。随着供应链关系逐渐成为企业重要的社会资本，企业可以利用这种社会资本缓解银行信贷决策和银行贷款中涉及到的信息不对称(Campello和Gao，2017)[9]，改善银行对企业的评价方式，有助于帮助企业通过银行获得更多的资金。除此之外，有研究发现供应商集中度能够降低企业的外部融资约束，帮助企业获取更多的银行贷款(王迪等，2016；李振东和马超，2019；王永青等，2019)[34-36]。同时，Xue等(2018)[37]研究发现客户集中度会产生识别企业信息的溢出效应，这种溢出效应会向银行发出企业业绩稳定、违约风险低的信号，减少了银企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降低了融资约束，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银行贷款。第二，从商业信用角度来说，相对于银行信贷融资而言，商业信用融资是一种企业与其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之间基于诚信而建立起来的关系型信贷，频繁的交易使二者之间的信息沟通更加顺畅，信息不透明度降低，获得商业信用程度较高的企业，能够产生较高的经营收益和融资收益，从而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Huang等，2011)[38]。孙兰兰等(2017)[39]研究发现，企业与供应商之间的相互信任会进一步强化企业与其供应商之间的关系，企业的高供应商集中度会促进其获取商业信用融资。安素霞和刘来会(2020)[40]同样发现，密切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更有利于企业获取商业信用融资。Fabbri和 Klapper(2016)[41]基于中国数据研究发现，企业的供应商销售占比越大，更倾向于向企业提供越多的商业信用，信用期限也越长。同时，Matthew等(2018)[10]研究发现企业的客户集中度与信用评级呈正相关关系，吴娜和于博(2017)[42]以体恤效应为媒介，证明了客户集中度的提升会激励买方在更大程度上发挥“体恤效应”，降低商业信用渠道下对企业的信贷侵占，即客户集中度可以增加企业的商业信用融资。徐晨阳和王满(2017)[43]也发现了客户集中度与债务期限结构显著正相关, 即客户集中度高的公司会更多地选择长期债务融资。因此，企业的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获取债务融资具有正向的推动作用。

在不完善的资本市场中，企业创新活动的融资约束可能是制约创新项目难以进行的重要原因之一，有学者研究发现企业的融资约束会抑制企业的创新(余明桂等，2019；Silva和Carreira，2012；Maskus等，2012)[13, 44-45]，但这又反过来证明了企业融资会促进企业创新。Nanda和Nicholas(2014)[46]提供了证据，证明银行融资是创新型企业资本的工具性来源。Robb和Robinson(2014)[47]发现外部银行融资是创业资本的重要来源，即使对于那些可能从事创新且没有任何有形或无形担保品的高潜力初创企业也是如此。同时，Mann(2018)[48]指出，债务融资在创新企业中很常见，放款人通常是银行，但也可能是风险债务或其他非银行放款人，在他的样本中，更强的债权与企业更大的创新相关。

综上，企业的供应链集中度缓解了企业与银行以及供应链上其他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降低了信息不透明度，提高了企业的收益，从而使企业获得更多的债务融资。企业获得了更多的债务融资，就会对创新项目投入更多的资金，促进了企业创新。由此，我们提出以下假设：

H2：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通过债务融资的中介作用实现。

H2a：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通过债务融资的中介作用实现。

H2b：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通过债务融资的中介作用实现。

2.股权融资的中介作用

股权融资是指企业通过增资的方式从而引入新股东的一种融资方式，企业股东出售部分企业所有权给投资者，从而获取资金。股权融资成本对企业选择通过股权融资的方式来获取资金有着重要的影响，国内外有学者发现企业的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会增加其股权融资成本(Dhaliwal等，2016；Campello和Gao，2017；周冬华和王晶，2017；单文涛和赵秀云，2018)[8-9, 49-50]，但是也有学者通过研究得到了相反的结论，黄晓波等(2015)[51]对在上海和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制造业企业进行了实证分析，发现提高客户集中度可以促进经营业绩，同时降低经营风险，从而带来积极的资本市场反应。陈峻等(2015)[52]研究发现在企业所处的环境不确定性较低时，企业的客户集中度与其权益资本成本显著负相关，即企业的客户集中度越高，越有利于企业进行股权融资。同时，企业与其供应商之间稳定的关系向资本市场传递了供应链有效整合、经营状况良好、企业风险较低的信号，进而降低了企业的股权资本成本。因此，在我国的市场环境中，企业的高供应链集中度能够降低企业风险，提高企业效率，有利于促进供应链上的资源整合，同时向市场传递了企业经营状况良好的积极信号，从而降低企业的权益资本成本，使企业获得更多的股权融资。

Engelberger(1980)[53]提到，资金支持是创新的关键要素之一，这说明了资金在创新活动中的重要性，稳定的资金来源对企业创新尤为重要(马光荣等，2014)[14]。与债务融资类似，股权融资也被企业看作为其创新项目提供资金的重要融资方式。Acharya和Xu(2017)表明了公共股权市场在创新融资中的重要性。Kortum和Lerner(2000)指出，接受风险资本融资的美国制造业企业更具创新性。同时，Brown等(2009)与Brown和Petersen(2009)发现，在美国，外部股权融资与年轻企业研发支出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54-57]。综上，企业的供应链集中度促进了供应链整合，降低了企业的经营风险，提高了企业的经营业绩，同时向外界传递了企业的这些积极信号，降低了企业的股权融资成本，使企业获得更多的股权融资。企业获得了更多的股权融资，就会对创新项目投入更多的资金，企业的创新也就有了保障。由此，我们提出以下假设：

H3：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通过股权融资的中介作用实现。

H3a：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通过股权融资的中介作用实现。

H3b：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通过股权融资的中介作用实现。

基于以上研究假设，本研究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模型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选择2013年-2018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在上述研究对象的基础上，再对样本按照以下程序进行处理：(1)剔除研究期间“ST”股样本企业；(2)剔除金融、保险类样本企业；(3)剔除数据缺失的样本企业。经过以上程序的处理，我们最终得到2302家企业共6724个样本观测值，数据主要来自于CSMAR和RESST数据库。为了避免内生性问题，对部分变量进行滞后一期的处理，同时为了降低异常值对结果的影响，对所有的连续变量进行了1%和99%水平的Winsorize缩尾处理，数据处理主要是Stata15.0。

(二)变量设置与测量

因变量：企业创新(Innovation)。对创新的研究采用相对值来衡量，这样可以更加真实的反映出企业的创新情况，由于资金对企业创新尤为重要(马光荣等，2014)[14]，企业的营业收入是企业获取资金的主要来源，因此借鉴Zhong等(2020)[58]的做法，采用t期研发投入与(t-1期)主营业务收入的占比作为衡量企业创新的指标。

自变量：供应链集中度。从供应商和客户两个方面考察供应链集中度。借鉴陈峻等(2015)[52]的做法，用企业与主要供应商和客户的交易占比来衡量，即用前5名供应商采购比例之和来衡量企业与其供应商之间的供应商集中度(SC)，用前5名客户销售比例之和衡量企业与其客户之间的客户集中度(CC)。

中介变量：外源融资。从债务融资(Debt)和股权融资(Equity)两个方面考察外源融资。主要从资金流的角度衡量企业的外源融资，因此，采用企业的长期借款、短期借款与应收账款之和衡量企业的债务融资，采用股本与资本公积之和衡量企业的股权融资。同时，为了避免企业规模的影响，用企业的总资产进行规模化处理。

控制变量。借鉴以往相关文献，对可能影响企业外源融资和企业创新的变量进行了控制，包括企业规模(Size)、企业年龄(Age)、盈利能力(Roa)、资产负债率(Lev)以及股权集中度(Top1)。除此之外，还控制了年份(Year)和行业(Industry)。

变量选择及详细说明见表 1。

表1 变量定义及说明

(三)模型设定

为了检验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设立模型(1)和模型(2)，分别检验假设H1a和H1b。为了检验外源融资在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中发挥的中介作用，设立模型(3)(4)(5)和(6)，检验假设H2a和H2b，即检验债务融资在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中发挥的中介作用，同时构建模型(7)(8)(9)和(10)，检验假设H3a和H3b，即检验股权融资在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中发挥的中介作用，模型设定如下。

Innovation=a0+a1SC+a2Size+a3Age+a4Roa+a5Lev+a6Top1+∑Year+∑Industry+ε1,

(1)

Innovation=b0+b1CC+b2Size+b3Age+b4Roa+b5Lev+b6Top1+∑Year+∑Industry+ε2,

(2)

Debt=c0+c1SC+c2Size+c3Age+c4Roa+c5Lev+c6Top1+∑Year+∑Industry+ε3,

(3)

Debt= d0+d1CC+d2Size+d3Age+d4Roa+d5Lev+d6Top1+∑Year+∑Industry+ε4,

(4)

Innovation=e0+e1Debt+e2SC+e3Size+e4Age+e5Roa+e6Lev+e7Top1+∑Year+∑Industry+ε5,

(5)

Innovation=f0+f1Debt+f2CC +f3Size+f4Age+f5Roa+f6Lev+f7Top1+∑Year+∑Industry+ε6,

(6)

Equity=g0+g1SC+g2Size+g3Age+g4Roa+g5Lev+g6Top1+∑Year+∑Industry+ε7,

(7)

Equity=h0+h1CC+h2Size+h3Age+h4Roa+h5Lev+h6Top1+∑Year+∑Industry+ε8,

(8)

Innovation=i0+i1Equity+i2SC +i3Size+i4Age+i5Roa+i6Lev+i7Top1+∑Year+∑Industry+ε9,

(9)

Innovation=j0+j1Equity+j2CC +j3Size+j4Age+j5Roa+j6Lev+j7Top1+∑Year+∑Industry+ε10.

(10)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从表中可以看出，企业的创新投入比例最大值为0.321，最小值为0.0001，平均值为0.054，说明我国上市公司对于创新的投入差异较大。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的最大值分别为0.888、0.932，最小值分别为0.052、0.022，说明企业与其供应商和客户的关系也存在较大差异。债务融资和股权融资均值分别为0.264、0.391，差别不大，但是它们的最大值分别为0.681、0.927，最小值分别为0.005、0.057，说明企业对外源融资方式的选择存在较大差异。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相关性分析

采取Pearson相关系数检验，对主要变量之间的相关性进行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供应商集中度、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的系数分明为0.018、0.066，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初步证明了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的正相关关系。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的绝对值都在0.7以下，初步证明了本研究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同时，计算各个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结果显示，各个变量的VIF值都小于10，因此，进一步证明了本研究不存在多种共线性问题。

表3 Pearson相关系数

(三)回归分析结果

1.供应链集中度与企业创新

采用逐步回归的方法衡量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M0仅考虑了控制变量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结果表明，企业规模、企业年龄、企业的盈利能力、资产负债率以及股权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作用显著。M1和M2分别在M0的基础上考察了企业的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结果表明，企业的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其系数为0.0001，p≤0.01；企业的客户集中度也对企业创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其系数为0.0002，p≤0.01。H1a和H1b得到验证，即企业的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有正向影响。

表4 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回归结果

2.债务融资的中介作用

对于债务融资中介作用的检验，采取Sobel检验进行分析，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M3和M5检验了债务融资在供应商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p>0.05，因此债务融资在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中的中介作用不显著，H2a没有得到验证。M4和M6检验了债务融资在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p<0.05，因此债务融资在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H2b得到验证。

表5 债务融资的中介作用检验结果

3.股权融资的中介作用

对于股权融资中介作用的检验，采取Sobel检验进行分析，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模型M7和模型M9检验了股权融资在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正向影响中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p<0.05，因此股权融资在供应商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H3a得到验证。模型M8和模型M10检验了股权融资在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正向影响中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p<0.05，因此股权融资在客户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H3b得到验证。

表6 股权融资的中介作用检验结果

4.双重差分检验

中美贸易争端一直不断，由美国单方面挑起的一系列贸易摩擦给中美贸易关系蒙上了浓重的阴影，贸易大战似乎一触即发，中美两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贸易摩擦期。2018年，美国政府不顾中方劝阻，执意发动贸易战，掀起了又一轮的中美贸易争端。因此，为缓解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研究基于中美贸易摩擦事件进行双重差分检验。本研究将供应链集中度大于样本中位数的界定为高供应链集中度，反之则为低供应链集中度。以中美贸易摩擦作为时点，将拥有高供应链集中度的企业作为处理组，设置 Treat=1，并将拥有低供应链集中度的企业作为控制组，设置 Treat=0。 选取中美贸易摩擦前后的样本数据作为测试数据，将中美贸易摩擦之前的样本设置Post=0，中美贸易摩擦的样本设置 Post=1。

表7报告了双重差分模型回归结果，其中列(1)为供应商集中度的双重差分回归结果，Treat×Post 的估计系数在 5%水平下显著为正；列(2)为客户集中度的双重差分回归结果，Treat×Post 的估计系数在 10%水平下显著为正。因此，基于中美贸易摩擦的双重差分模型结果仍然支持供应链集中度正向影响企业创新这一假设。

表7 供应链集中度与企业创新(双重差分模型)

五、研究结论与讨论

为了理解供应链集中度、外源融资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本研究基于交易成本理论和资源依赖理论构建了理论框架，包括了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直接作用，以及外源融资在供应链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的中介作用。我们通过沪深A股2302家上市公司的二手数据验证了假设。研究结论和启示如下。

(一)研究结论

第一，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直接作用显著。具体而言，企业的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都对企业创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创新促进了我国经济持续增长，同时提升了国家和企业的经济实力，但是我国创新仍然存在大而不强、多而不优的问题。因此，我国企业应当及时获取信息与资源，从而促进企业创新。随着供应链逐步取代纵向一体化成为商业组织的新模式，企业可以从供应链中获取关键信息与资源，有助于企业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效率，对企业创新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二，供应链集中度可以通过债务融资对企业创新产生积极影响。其中，债务融资在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资金是企业创新的关键要素之一，然而信息不对称会使企业的融资效果受到影响(Song 和Wang，2013)[59]，而在供应链中，企业与其供应链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可看作是一种信号，能够增强借贷双方之间的了解，使企业获得更多的资金，从而促进企业创新。此外，本研究还发现，债务融资在供应商集中度对企业创新正向影响中的中介作用不显著。第三，供应链集中度可以通过股权融资对企业创新产生积极影响。具体而言，股权融资在供应商集中度和客户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中都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这是因为一方面企业与其供应链上合作伙伴的紧密关系促进了企业业绩，降低了风险与不确定性，带来了积极的资本市场反应(黄晓波等，2015)[51]。另一方面，企业与其上下游合作伙伴之间稳定的关系向资本市场传递了供应链有效整合、经营状况良好、企业风险较低的信号，进而降低了企业的股权资本成本。这两个方面能够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资金，从而促进其创新。

(二)实践启示

第一，供应链集中有助于企业创新投入的提升，因此，企业应重视与供应商、客户建立长期、稳定、相互信任的合作关系。一方面，与供应商充分交流生产材料、生产流程、生产技术、库存以及物流等信息，减少彼此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另一方面，从客户需求出发，明确企业创新的方向，更好地满足客户对产品的需求，从而增强企业业绩、提升企业竞争力。

第二，企业创新具有风险大、周期长和不确定性高等特点，因此企业创新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融资约束已经成为制约我国企业研发投入的关键。因此，我国应加快推进要素市场改革，逐步放开利率和资本项目管制，减少政府对银行信贷决策的干预，大力支持商业银行开展金融业务，努力保障企业的研发融资需求。同时，企业应重视对外源融资有效、合理地运用，帮助企业与供应商、客户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外，提高企业绩效、增强竞争力，同时加强管理，降低企业风险。

(三)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研究运用二手数据探索供应链集中度、外源融资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但在研究过程中由于主客观条件的限制，还存在一些不足。首先，本研究的数据是二手数据，其存在着变量衡量指标的选择偏差问题。比如对企业创新的测量，在测量的时候采用企业的研发投入与营业收入的比例作为衡量企业创新的指标。这种测度方式受公开数据的限制，且创新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无法更加准确的测量企业创新的维度，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通过测量其他指标来进行更加全面准确的研究，使研究结论更加详细具体。其次，在研究外源融资的中介作用时，仅将外源融资分为两个维度：债务融资和股权融资。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将外源融资划分为更为具体的几个维度，分别探索它们在供应链集中度与企业创新之间发挥的作用，丰富研究结论，同时为了保证数据差异性与一致性，可以增加样本容量。最后，本研究探索的是供应链的结构特征之一——供应链集中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以及其内在影响机制，未来的研究可以探索其他供应链的结构特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增加供应链领域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