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涛
(长沙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76)
2021 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指出,要坚持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把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作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项重大任务。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没有农业农村现代化,就没有整个国家现代化”。中央农村工作会议进一步指出,“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明确了农村未来发展的目标和方向。这反映出在国家未来发展格局中,农村农业层面的现代化建设将成为新的推进点。
改革开放以来,城市现代化快速发展,对城市周边地区形成了强大的吸引力,大量的农村人口向城市聚集。农村“空心化”现象逐步展现并形成区域化、严重化甚至不可逆的趋势。关于农村“空心化”问题,2013 年12 月23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提到:“我到农村调研,在很多村子看到的多是老年人和小孩,年轻人不多,青壮年男性更是寥寥无几。留在农村的是‘三八六一九九部队’。出去的不愿回乡干农业,留下的不安心搞农业,再过十年、二十年,谁来种地?”这说明,农村长期“空心化”的状况不仅制约了农村进一步发展,还可能严重影响中国未来的粮食安全。因此,如何有效解决农村“空心化”问题将成为未来全面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重中之重。
目前,国内学者在农村“空心化”内涵的界定方面有不同角度的理解,但没有达成共识。
郑万军和王文彬(2015)[1]从人力资本的视角,指出农村“空心化”根本源自于农村人口“空心化”,是农村建设主体和乡村治理主体的缺失与弱化。
徐勇(2000)[2]从人口流动的视角出发,认为城乡之间人口的单向流动造成农村有流动无发展的趋势,造成乡村发展的“空心化”。
王东强等(2014)[3]从人类学的角度出发,将农村人口“空心化”定义为在城镇化过程中,由于城镇农村人口的聚集,随之引起的农村人口数量减少,进而导致农村出现土地抛荒、劳动力流失,以及基层组织涣散等一系列问题的现象。
周雨卓等(2021)[4]认为,农村的“空心化”是城镇化发展进程中农村劳动力人口不断外流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效应,是农村地区普遍存在的一种社会问题。
虽然农村“空心化”这一概念没有统一,但是国内学者将农村“空心化”的表现形式集中在农村人口大量流失这一点,可谓是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即农村“空心化”的本质是农村人口的“空心化”。结合相关研究成果,本研究将农村“空心化”定义为社会现代化发展转型过程中,出现大量农村人口脱离原有的社会关系走进城市构建新型社会关系的趋势,农村地区因人口大量流失导致原有社会生产遭到破坏,后继发展乏力,从而产生一系列农村治理难题的现象。
据2010 年和2019 年《中国城乡建设统计年鉴》可知,我国自然村数量由2010 年的2 729 820 个减少到2019 年的2 513 024 个,平均每年约有2.2 万个自然村消失。村落消失背后是农村原有人口的大量迁移,10 年间中国农村人口数量由67 113 万人减少到了55 162 万人,农村地区常住人口逐年下降。迁移至城市的大多数为农村主要的劳动力,而留在农村的大多数是没有外出务工能力的老年人以及他们的子女。农村年龄结构失衡,农村“空巢”老人的规模也在逐年扩大。
农村人口大量迁移,导致原房屋大量空置,以及在村庄新的位置盖建新房而原来旧有住房依然保留的状况开始增多。农村房屋空置的原因比较多样,一般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一是由于所在城市的房价过高,外出务工人员在完成一定的财富积累后返乡修建新房,之后继续外出工作。
二是由于近年来房地产发展,导致地价的攀升,农民将自己闲置的住房留下作为未来的财富投资。
三是一部分农村人口迁移到城市定居之后,原来的住宅被闲置。
自2017 年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以来,国家加大了对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力度,乡村公路建设、公共垃圾处理、农村基础教育、医疗条件以及日常休闲场所兴建,提高了乡村的公共服务质量。但是,由于大量务工人员长期居住在外地,公共设施长期闲置,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资源浪费。近年来,村镇经济出现了类似“候鸟”的发展迹象,即每年春节前后乡镇的经济较之往常有很大程度的提升,而当春节过后乡镇整体经济又会出现回落的现象。这是因为春节前后外出务工人员大量返乡的同时,也带动了当地的消费能力。春节过后随着务工人员的返工,乡镇消费人口又回到了之前的规模。可以说乡村经济发展受乡镇主体消费人口“候鸟”式流动的影响较大。同样,当地的基础设施也在这段时间才能得到充分利用。基础设施利用率不高的重要原因在于建设初期没有考虑到农村一般生活人口的需要,建设规模远远超出当下农村地区的生活需要,造成“供大于求”的现象。
除此之外,有些地方虽然大力建设了乡村的基础设施,但是由于乡镇经济不活跃,导致后期出现基础设施缺少必要的维护资金问题。
乡村发展滞后,“空心化”是世界各国快速城镇化、工业化发展过程中的普遍现象[5]。这显示出世界各国在工业化背景下城市化发展的普遍规律,但是我国城市化由于自身的因素而具有特殊性。在城市化进程的初期,由于城市发展所需资源还处在较低水平,城乡之间差距其实并不大。我国从1978 年开启农村改革到1980 年这两年间,城乡收入之比保持在1∶1 左右。然而随着城市化加快,城市发展需要越来越多的社会资源,就对周边地区形成了集聚效应,周边地区的人力资源尤其是广大农村的青壮劳动力资源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市。其中,大量人口参与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发展。但是,这一时期由于政策的遗留问题,忽视了农村的发展,导致农村人力、物质资源持续向城市输出,而没有分享到城市化所带来的红利。长期人力和生产资源的单向流出,造成了农村“空心化”的结果。所以,在当前国家推进全面乡村振兴战略的发展格局下,农村“空心化”一方面是城市化进程中所必然产生的结果,这也是客观规律,另一方面也是农村具体经济、制度、发展观念等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
最近十几年间,农民种植、收获农作物的各个环节成本逐年增加,但与之对应的农作物交易价格却增长缓慢,导致农民通过经营农业的收入逐年减少。目前,我国农业生产主要是以家庭为单位模式进行,农作物生产周期长、投入大、产出少,应对自然风险的能力薄弱,单纯通过农业产出很难维持家庭的生活需要。城市由于工业化、市场化而产生了大量工作机会,急需大量人口参与。
另外,在城市中从事工业生产的收入远高于农业收入,城乡间的经济收入差距对广大农村地区的劳动力人口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因此,大量农村人口选择进城务工,农村人口相应减少,进而导致农村人口“空心化”。
1958 年,我国实施户籍制度造成城乡二元对立的局面,城乡之间的人口流动长期处于被限制的状态。这一制度的出现有一定的历史原因。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发展初期,面对外部西方国家的经济技术封锁和国内经济落后的严峻现实,当时的领导人从国家生存角度出发,要求中国在短时间内建成基本的产业体系,最终确定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工业模式。当时,我国工业发展只能“借助于国家政权的力量,建立起高度集中的国家计划经济体系,动员并利用全社会各种资源,依靠农业提供原始积累,提供工业生产所需的粮食和工业原料,推行优先发展工业特别是重工业的经济发展战略”[6]。因为发展所需的生产材料严重匮乏,农业生产成为发展工业的原材料来源,同时为保障工业化的发展,国家又先后出台了土地制度,城乡之间享有的发展资源和福利待遇差距逐步扩大。这些政策的实施本是国家特殊发展阶段的举措,但多年来没有得到有效解决。城市中的流动农村人口在教育、医疗、住房以及其他福利方面受到户籍的限制,例如农村务工人员子女由于户籍的限制无法在城市完成完整的教育年限,最后只能返回乡村。城乡之间长期存在的户籍壁垒与收入差距,大大提高了农村务工人员家庭的生活和上升成本,农村地区人口素质得不到有效提升,不利于农村地区持续健康发展。此外,农村留下的大多数是老年人、妇女和儿童,这带来的不仅是农村大量土地无人耕种的问题,还有大量留守人员尤其是留守儿童的教育、心理问题,这些都无形中增加了我国社会未来的治理成本。
我国农村由于人口外流导致的“空心化”现象愈发严重,从事农业生产的主体从原来的青壮年变为现在留守在农村的老年人和少数妇女。有学者在中国10 多个省份调查发现,农村老龄化程度均在30%以上,从事农业的劳动力平均年龄为56 岁,年龄最高者为84 岁[7]。农业生产劳动力不足,劳动主体能力不足,造成农业生产力低下,原有的田地大量撂荒,国家虽然通过严格的政策确保“18 亿亩耕地红线”,但是大量田地无人耕种,难以确保足量的粮食生产。
目前,我国粮食供求处于大致平衡的状态,但是如果农村“空心化”的现状得不到有效缓解,未来10~20 年,当下从事农业生产的主力将逐渐退出劳动生产领域,同时随着城市人口不断增加,我国粮食供求之间的平衡将被打破,工业化所需的原材料成本将大幅度增加。未来,我国不仅将面临粮食安全的严重威胁,现代化发展进程也将受到很大的制约。2021 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为农村“空心化”问题提供了有效可行的解决路径。
2018 年9 月21 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十九届中共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强调:“要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强化常住人口基本公共服务,维护进城落户农民的土地承包权、宅基地使用权、集体收益分配权,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原有的户籍制度造成城乡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所享受的福利之间存在巨大差距。深化户籍制度改革,保障城乡人员在教育、医疗、社会基本保障等领域享有同等权利。例如,在农民子女教育方面,原有的政策将其与户籍绑定在一起,农村子女在城市无法享有所在城市的教育资源,中途只能离开父母返回农村由家中的老人代为照顾。而农村的教育状况比较落后,这不仅造成农村子女严重的心理问题,也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农村未来的发展。
深化土地制度改革,健全土地流转制度。原有的制度措施有一定的时代局限性,无法适应当下快速发展的工业化需求。从进城务工人员角度来看,由于所从事工作的不稳定性,社会保障体制缺失,农村所留下的土地被他们视为维持生活的最后保障。由于原有土地制度的限制,农村大量土地无法得到有效利用,造成严重的土地荒芜现象。深化土地制度改革,要充分考虑农民的利益诉求。通过制度改革创新,可以促进农民向市民的转化,释放农村土地资源,为农业规模化、机械化发展奠定基础。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不管城市怎么发展,我国仍会有大量农民留在农村,农业基础地位仍需要打牢夯实,这对保证国家粮食安全具有重要意义”。农业基础地位是否牢固,取决于农村生产力是否得到有效提升。农村“空心化”的直接表现是,拥有知识和技术的主体大量流失,其背后的驱动力主要在于经济因素。所以,要想使农业有大发展,农村有大变化,国家粮食安全得到坚实保障,就必须实现农业人才现代化和农村经济产业化、体系化[8]。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实现工业化成为国家发展建设的重心。大量社会资源都用在城市的发展建设上,忽略了农村的基础设施建设。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现阶段,城乡差距大最直观的是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差距大。农业农村优先发展,要体现在公共资源配置上。推动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升级,逐步建立健全全民覆盖、普惠共享、城乡一体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加强完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是解决农村“空心化”的重要措施。把农村建设成为生态宜居的新农村可以吸引一部分城市居民的养老、旅游等,在增加农村收入的前提下也可缓解农村“空心化”的问题。这就需要政府对农村发展进行科学规划,多渠道筹措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并不断规划完善农村交通、教育、医疗、公共活动区域的建设。
同时,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下,加强乡村基层的治理,建设作风良好、人民满意的基层政治生态,改善农村的精神风貌,充分发挥农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9]。
农村“空心化”问题是伴随城市化进程而产生的必然现象,但由于我国相关制度和政策改革领域滞后,导致后续问题出现。“空心化”问题实质上是发展问题,自然要在发展中解决。在新时期,应统筹城乡一体化发展,逐步消减城乡之间的福利差距,进行户籍土地制度改革,促进城乡人口正常有序流动,同时培养一批知农村、懂农业、聚民心且具有现代化理念的专才、干才,补充农村基层管理人员的不足,扎扎实实做好农业、农村、农民工作,为国家粮食生产总体稳定和现代化发展大局提供充足的物质保障。解决农村“空心化”问题需要整个社会合力,城乡之间形成相互补充、相互促进的良性发展关系,避免出现单向输出的差序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