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狂

2021-12-14 14:52王宏超
青年文摘 2021年15期
关键词:小书黑手党布隆

王宏超

若某人全身心地投入他的藏书中,即可被称为藏书狂。有贪婪的藏书家,甚至死后也要带走他在人间的至爱。17 世纪的英国作家托马斯·布朗在遗嘱中规定棺材入土时要放入埃尔泽菲尔版的《贺拉斯集》。而19 世纪美国作家尤金·菲尔德则称:“我已说服朋友,离开尘世后,要把一些书殉葬,书单就放在客房前方的红木旧书桌左上抽屉里。”

有关“书殉”故事中最悲情的一幕发生在1912 年4 月14 日晚,年仅26 岁的天才藏书家哈里·埃尔金斯·怀德纳遭遇船难,危难之际,他把母亲怀德纳夫人及其女仆送上救生艇,临别时对母亲说:“妈妈,我刚才往口袋里装了那本培根的小书,这本小书会跟随我的!”那本培根的小书是1598 年版的《论说文集》。

随后船就沉没了。那艘船叫泰坦尼克号。后来,怀德纳夫人为了告慰儿子,决定在哈佛大学捐建一座图书馆,这就是今日的哈佛怀德纳图书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大学图书馆。

藏书一旦成狂,就会不择手段。史上不乏偷书贼和为书杀人的罪犯。最厉害的窃书贼非斯蒂芬·卡里·布隆伯格莫属,他曾盗窃了23600 多本书,涉及美国45 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的268 家图书馆。他最终被抓,倒不是因为自己失手,而是同伙的告发。

在法庭上, 关于他是否精神错乱,双方律师有激辩,但最终确认他患有精神病的是一位黑手党老大。这位老大在新闻中看到布隆伯格的事迹,大为惊叹,希望和他联手,偷一些黄金钻石之类。

布隆伯格却说,他不是为了钱而偷书的:“我一本書也不卖,是想收藏的。”这位老大听后斩钉截铁地确认,布隆伯格是真正的疯子。

黑手党老大无法理解一位藏书家有时得到一本书,纯属是为了“拯救”它。德国人本雅明深谙此中奥妙:一个收藏家记忆中最精彩的时刻是拯救一部他从未曾想过更没用憧憬的目光流连过的书,因为他瞥见此书孤零零地遗弃在书市,就买下,赋予它自由。这犹如《天方夜谭》中的王子买到一个美丽的女奴。你看,对一个收藏家,一切书籍的真正自由是在他书架上的某处。

偷书贼亦有不同于其他盗贼的地方,如一位被誉为“业界良心”的雅贼,“偷了一本书后又重新拿另一本抵上,心里认为这两本书是等价的”。这些偷书贼也或者如他们的东方同行孔乙己所认为的那样: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

藏书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罪犯是西班牙人唐·文森特,他为获取珍本而杀害数人,得到了据说是存世孤本的《巴伦西亚法令集》。但在法庭上,控方律师竟然拿出另一个藏在法国的版本,“文森特一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失控。他放声大叫,无法相信:‘我的不是孤本啊!直到被处死那天,他还在喃喃自语,痛惜不已。”那位律师即使不是精通藏书之道的书痴,也一定是位洞悉欲望的心理大师,他要在法庭执行死刑之前,先对文森特实施一次真正的死刑。

脱缰之马,便成“文雅的疯狂”。虽说“文雅”,但毕竟还是“疯狂”。对书的喜爱,还需回归到一种雅致的兴趣,静观把玩,以美的态度视之。

藏书之乐趣无穷,新鲜不断,因人而异,美国藏书家罗森巴哈将之比喻成结交美人:藏书就好比与一位魅力四射又神秘莫测的女郎交往。他不用担心某天会感到餍足,也不可能心生厌倦;也许就在书架的一角,永远藏着全新的经历或意外的发现。

(摘自2021 年3 月9 日《文汇报》,本刊有删节,蝌蚪图)

猜你喜欢
小书黑手党布隆
真嚣张,意黑手党将老大头像印上毒品包装
守门员不在时
“小书怪”来了!
《花乱开》
西西里大主教禁黑手党当“教父”
蝴蝶
蝴蝶
黑手党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