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 陈仕娟 邹秀梅 孙仲文 黄中英
(中山大学肿瘤医院,广东 广州 510000)
专业生活品质(Professional quality of life,Pro-QOL)是指助人行业的工作者在助人行业工作中所获得的生活品质,即在为他人服务的过程当中,对其心理产生的一系列影响,包括同情心满意与同情心疲乏2个方面[1]。助人者在给予受助对象一定的帮助后,获得积极的心理体验,此为同情心满意;助人者在提供援助的过程当中,因共情投入而承受受助对象的痛苦,从而产生沮丧、焦虑、睡眠紊乱和无助等心理困扰,此为同情心疲乏。护士在临床工作中帮助患者恢复健康的同时,既能感受到快乐与满足,也能因共情压力的积累而产生严重的负面情绪[2]。有研究[3]表明,护士同情心满意水平低及疲乏水平高,不仅影响护士的心理健康,更会导致护理事故的增加、服务质量的下降及护士离职率的增加等。目前国内关于护士Pro-QOL的研究尚不够全面,主要集中于现状调查与影响因素研究。本文旨在护士Pro-QOL的相关文献进行综述,以期为今后进一步提高护士Pro-QOL水平提供理论依据。
Pro-QOL的概念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的同情心疲乏,由Chase joinson[4]在1992年研究急诊科护士的职业倦怠时所提出。由于助人工作者心理问题的不断突出,Figley[5]结合研究成果与自身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于1995年将其引入至助人者的心理健康研究领域,并构建了同情心疲乏的2因素结构[倦怠(Burnout,BO)和二次创伤(STS)],又在此基础上研发出用于量性筛查的同情心疲乏自我测试量表(Compassion fatigue self test,CFST)。但由于在分析该量表的结构时发现其具有明显的消极趋向,为保证量表的比较性、描述性与完整度,学者Stamm[6]增加一正性因素及同情心满意,构成三因素模式,随后,Stamm于2005年又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修订研制出Pro-QOL量表。修订后的Pro-QOL量表由有积极影响的同情心满意与具有消极影响的同情心疲乏构成,后者又由BO和STS组成。经过20多年的演变与发展,成为现在同情心满意、BO和STS的三维结构[7]。
Pro-QOL表包括3个分量表,即积极的同情心满足、BO和STS,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8、0.75和0.81。每个分量表包括10个条目,共30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其中第1个、第4个、第15个、第17个和第29个条目为反向计分。每个分量表得分≤22分、23~41分和≥42分别表示对应症状处于低水平、中等水平及高水平。已形成具有良好信效度的护士Pro-QOL-V量表,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并广泛用于多个研究领域。2013年我国学者郑杏等[8]在经过原作者授权下译制并调适中文版护士Pro-QOL量表,形成Pro-QOL量表第 5 版(Professional quality of life scale,version 5)。该中文版量表也分为同情心满意、BO和STS 3 个维度,各包含 10 个条目,共 30 个条目。采用 Likert 5 级计分法,其中,条目 1、4、15、17和29也为反向计分条目。每个维度的得分范围是 0~ 50 分,得分<22 分表示相应维度处于低水平,23~41 分表示处于中等水平,得分≥42 分表示处于高水平。各维度的得分越高表示其相对应的变量的水平越高。该量表中文版各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 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同情满意0.82、BO 0.73和STS 0.76。
3.1国外现状 国外学者较早开展对护士Pro-QOL的研究,目前国外文献涉及多个地区的多个不同专业,包括ICU护士、肿瘤科护士、儿科护士、急诊科护士、社区护士和临终关怀护士等[9]。美国Flarity等[10]研究提示,由于法医护士的工作特殊性,其充满高案件量、高社会压力和照顾幸存者的情感需求等挑战,导致该群体普遍存在高水平的同情心疲乏现状。对其实行多层面教育干预方案后,护士同情心疲乏满意度显著提升,此项目也可成为改善护士Pro-QOL的潜在路径。Kristaps等[11]对拉脱维亚500名护士的现状调查表明,护士Pro-QOL现状较为良好,其中同情心满意处于高水平,BO与STS处于低水平,此结果与Kelly等[12]对美国急诊科护士的研究成果一致。Yilmaz等[13]对土耳其肿瘤科护士研究发现,在抗肿瘤治疗的过程中,护士长期接触各类化疗药物与放射操作,并长期目睹患者与家属在治疗过程中的痛苦,易导致其被负面情绪困扰,STS程度高。同情心满意水平高的护士不仅能有效缓解自身的心理压力,更能增进与患者的情感交流,促进患者的康复。Barr[14]探讨澳大利亚NICU护士的Pro-QOL现状水平发现,NICU护士的Pro-QOL水平偏低。可能由于NICU普遍实施无陪护理管理模式,NICU护士不仅需要熟练的照护能力,更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且需为患者提供情绪支持,多重压力较大,导致其同情心满意水平低。
3.2国内现状 国内对护士Pro-QOL的研究起步较晚,且涉及科室较少,研究尚不够成熟。与国外常模相比,我国同情心满意处于低高度水平的护士较多,BO处于中高度水平的护士占比大。其中,马金宏等[15]调查发现,临床一线护士Pro-QOL处于中等水平,说明我国临床护士专业生活品质状况亟待改善,依旧有进步的空间。儿科护士Pro-QOL处于中等水平,同情心满意水平中、高度占比居多。养老机构安宁疗护护士Pro-QOL水平较低,其中,中高度BO发生率高达92.56%且中高度STS发生率为68%,而高度同情心满意度发生率占比低[16]。可能与安宁疗户为全人照顾模式,工作负担重,长期处于悲伤及沉重的情绪投影中,且多数患者存在有中度认知障碍,照护过程中,缺乏交流,护士难以感受自身被需要与自身成就感有关。马宁[17]对肿瘤科护士的研究发现,我国肿瘤科护士Pro-QOL现状更为严重。其原因主要为ICU护士与肿瘤科护士长期处于高强度、高压力和高要求的工作环境中,工作疲惫感严重;加上我国ICU护士数量缺乏,无法满足群众日益增长的心理健康需求,工作量与心理社会压力均大于国外护士,导致同情心满意水平较低。蒲虹宇[18]对规培护士的调查研究显示,护士Pro-QOL现状较差,其原因可能在于护士缺乏稳定的环境,轮科次数较多,且大多数为年轻群体,心理成熟度低;患者对规培护士进行相关护理操作的接受程度不高,没有足够经验去中和患者所带来的负面情感,导致职业BO水平较高。
4.1内部因素
4.1.1年龄与职龄 (1)年龄:马改荣等[19]调查显示,<30岁的护士同情心满意水平最高,31~35岁护士同情心满意水平最低。这可能与年轻护士的职业期待值高有关,年轻护士对工作充满热情与期待,体力与精力充沛,且其护理的患者病情相对较轻,预后更为良好,从工作中获取的满足感较高。Emma等[20]对127名社区护士的研究结果也显示,年长护士虽能提供丰富的临床经验和护理知识,但患者长期持续的治疗、各类并发症的多发和工作压力的持续积累,会更早促使年长护士专业生活质量的下降,促使年长护士向退休过渡。(2)职龄:李华芳[21]对精神科护士的研究调查发现,职龄<10年的护士职业BO现象严重,但此结果与Panagiotis等[22]的研究成果相反。原因主要为科室性质不同,精神科患者病情极不稳定且复杂多变,更易发生暴力性行为与意外事件,护士积极情感体验低。由于护理工作的特殊性,随着职龄的增加,每天重复相同工作,体验相同情感,护士职业BO更易被忽视。护士具备良好的自我心理调适能力能有效地降低BO与STS发生率和危险度,其中最佳的策略为提高护士自身心理弹性[23]。心理弹性对护士身心疲惫具有良好的防备作用,心理弹性越强,更能规划与处理好工作的压力与突发事件。自身工作满意度越优,护士Pro-QOL越优。
4.1.2婚姻状况与性别 婚姻状况与性别是引起护士Pro-QOL差异的重要人口学特征之一。(1)婚姻状况:我国学者张玉曼等[24]对ICU护士的横断面调查发现,已婚护士比未婚护士同情心疲乏水平更高。可能与未婚护士来自于家庭的牵绊较少,受家庭影响小,工作投入水平更高有关,已婚护士不仅要面对繁忙的工作,更要应付来自于家庭生活的问题,工作与家庭生活存在有较强冲突,加重了职业BO与STS的危害程度。(2)性别:国外研究[25]表明,男护士的同情心疲乏水平比女护士更高,Pro-QOL水平低于女护士。原因考虑为男护士大多分配于急诊、手术室和ICU等高风险、高压力及重任务科室,工作环境更为紧张,心理应激度更高。加之目前男护士数量极少,仅占比1.8%,更不被传统观念所认同,工作与生活的双重压力导致男护士职业BO水平更高。这与Yong-Shian等[26]研究成果相反,分析原因可能为男护士自我调节与抗压能力更强,能从保护性的缓冲机制中获益更多,具有较强的心理抗压能力,更能从容的面对职业风险。护理管理者应当增强统筹护理团队的能力,加强人性化的管理,建立同情心疲乏的护理支持系统;可采取将弹性排班与自我排班相结合,更多给予护士自由空间,使护士更好协调家庭和工作矛盾,充分发挥性别优势;积极运用正念工作坊干预,引导深入的自我同情及宽恕,将自我同情积极融入到日常生活中,提高同情心满意水平。
4.1.3学历与职称 (1)学历:李华芳[21]对精神科护士的研究发现,护士的同情心满意水平会随着学历的提升而增高,高学历的护士接受高等教育时间更长,研究水平越高,能积极采纳并引进先进的护理理念与有效的护理方法,帮助患者缓解躯体上的疼痛与精神上的压力,同时,患者的积极康复转换过来,增强了护士的满足感与自豪感。(2)职称:Virendra[27]研究发现,初级和中级职称的护士其BO水平明显高于高级职称护士。原因分析为高级职称的护士工作经验充足且一般从事临床护理的管理工作,与患者接触次数少,且无需长期暴露于无助、痛苦和焦虑等消极情感环境当中,护士Pro-QOL水平较高。面对现今护士学历层次结构不合理和护理资源不协调的现状,护士应当加强自身继续教育程度,保证自身工作的胜任力,提高自身职业发展空间;同时,积极运用多层面教育干预,安排互助讲座、个人练习、小组讨论、快速放松技巧和体验被引导的想象放松训练等,助力护士Pro-QOL水平的提升。
4.1.4自身职业价值观 高娟[28]研究表明,专注、乐观及奉献等积极的职业价值观念对同情心满意有正向预测作用,且护士Pro-QOL对工作投入有正向预测性。职业认同度越高的护士,更能认同自身角色与护理行业神圣的价值观,认识到自身对患者的积极影响,同情心满意水平越高,更愿意提高其工作投入,从而也提升了整体护理质量。心理授权作为认同自身角色的一种心理内在激励机制,对护士Pro-QOL具有正向预测作用,当护士感到的授权水平越高,其自尊心越高,所感受到的工作压力越小,从而职业BO水平越低[29]。自我实现是指个体为实现自我价值和人生目标的内在成长,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最高需求,护士自我实现水平越高,更易具有包容心与责任心,其身体健康、心理健康、道德健康和社会功能健康结合的越好,更易从工作中获取满足感与优越感。郑东升等[30]调查结果显示,认为自身不能胜任工作的护士比能胜任工作的护士同情心满意程度高。因此,护士应当在护理管理者的指导下,树立自身积极的职业价值观念,明确自身准确定位,合理规划职业生涯,争取更多的晋升、培训和进修等机会,提高自身成就感;积极运用冥想练习,提前准备平静、放松与自信的练习环境,加以冥想练习与简短呼吸锻炼增强积极情绪,减轻压力,促进护士Pro-QOL的提升。
4.2外部因素
4.2.1患者因素 国内外研究[31-32]表明,护患关系状况不容乐观,患者的疾病类型及严重程度等会对护士Pro-QOL带来一定的影响。积极情绪方面,Joana等[33]研究发现,护士具有积极的自我导向情绪,在协助患者治疗的同时,能有意识地抵制从患者身上所感受的负面情绪,这有助于产生来自关心他人的积极体验,增强护士同情心满意水平。消极情绪方面,诸多患者在临床治疗过程中易出现烦躁情绪,且易将烦躁情绪转移到护士身上,甚至出现医院暴力现象,特别是侮辱、辱骂、强迫和威胁等恶性心理暴力,会严重影响护士工作积极性与热情,从而导致护士同情心疲乏水平增高。若护士长期处于负性情绪下,会逐渐磨退护士自身的同情心,护士Pro-QOL状况更易下降。另一方面,邓伟等[34]对ICU护士的调查研究发现,护士在成功帮助患者恢复健康的同时,依旧存在有竭尽全力救治仍无法挽救患者生命的情况发生,导致护士工作成就感下降,无法获取心理上的满足,同情心满意水平低。提示医院护理管理层需重点关注复杂紧张的护患关系对临床护士产生的消极影响,进而对护理质量产生的负面效应;应当深入现场调查,强化人文关怀,实行更多科学且有效的管理方法,营造良好的护患氛围,切实做好日常的心理预防与心理援助活动,促进护士将创伤经历转化为创伤后成长,助力护士Pro-QOL质量的提升。
4.2.2环境因素 目前国内就环境因素对护士Pro-QOL的影响研究成果较少。Nicolas等[35]通过对欧洲296名肿瘤科护士研究发现,肿瘤科护士长期暴露于化学药物的工作环境下,加之压抑的工作氛围,会逐渐促使护士丧失同情心和共情能力,这严重影响到肿瘤科护士的身心健康,同情心满意水平较低。Lin等[36]对中国台湾的急诊科护士调查研究显示,过度拥挤与紧急情况频发的工作环境等消极压力因素,将导致急诊科护士之间的疏离感不断增加,同时关系更为紧张,自我价值更不被认可,从而导致急诊科护士Pro-QOL降低。金朝辉等[37]研究发现,护士Pro-QOL与工作压力呈负相关。工作压力对护士Pro-QOL带来的负面作用不容小觑,临床一线护士不仅面对着各类病情复杂多变的患者,加上医院的相关培训和各种考核,护士承受工作压力大。但护士在面对超重的工作压力时,往往缺乏准确而高效的应对策略,诸多因素的累加,导致护士对职业的认同度与投入程度大幅度降低,护士获益感下降,从而护士Pro-QOL降低。营造和谐而又积极的工作环境有助于建立良好的护患、医护和护护合作关系,提高护士幸福感;护理管理工作者要深入了解不良环境带来的负面效应,对于个别特殊科室,从物质与精神双层面适当提高护士福利待遇,增强其满足感;组织轻松、愉快且丰富的业余生活,增强同伴支持,不断促进护士Pro-QOL的提升。有研究[38]表明,由美国国防部制定的提供韧性移动应用程序干预项目可改善护士Pro-QOL,但其运用主体存在局限性,建议可尝试将原主体为军队服务的医护人员扩大至普通医疗单位医护人员,以降低临床护士消极的同情心疲乏风险。
4.2.3社会支持 社会支持系统包括家庭、同事、领导和组织等组成的各级支持系统。张玉曼等[24]调查结果显示,社会支持与同情心满意呈正相关。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能有效地降低护士同情心疲乏的程度,以更好的状态面对工作的压力与困难,改善护士Pro-QOL状况。Yi-Chien等[25]调查显示,同情心疲乏与家庭成员之间存在明显的相关性,和谐向上的家庭人际关系能在工作之余更好的缓解工作疲劳感和紧张感,有效缓解同情心疲乏的程度。Hunsakeret等[39]研究发现,积极又赞赏的领导方式会减少BO的风险,而冷漠又不积极的领导方式,则会增加BO的风险。马改荣等[18]对护士长领导行为的调查结果显示,护士长领导行为中的PM型领导对护士Pro-QOL具有积极影响,PM型领导更易使得护士在工作中找到职业成就与情感维系的平衡点,从内心产生对组织的信任感,同情心满意程度提高。组织支持感是指个体感受到组织是否重视其贡献,关心其幸福的态度感受,分为工具性支持和情感性支持。具有良好组织支持感的护士更能促使医院组织加强人文环境与硬件设施的建设,增强护士对组织的依赖感与责任感,提高工作的积极性与护士留职意向,增强护士Pro-QOL质量[40]。因此,要大力加强临床护士社会支持系统的构建,实施以护士自身为主导的干预项目,提供亲切的环境以利于其增强自身对社会知识的利用度,以低成本花费获得充足积极效应;同时,结合个体差异,增加不同来源的社会支持,促进社会Pro-QOL的提高。
随着人们对护士Pro-QOL的不断了解,国内学者已经出现从现状研究和影响因素分析转向对护士同情心疲乏的预防与干预研究。因此,针对我国护士Pro-QOL的现状,应以国内外最新成果为基础,制定有特色、针对性和操作性强的干预措施,降低同情心疲乏程度,提高同情心满意水平,助力护士Pro-QOL质量的稳步提升,有助于护士身心健康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