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会杰,靳 华
(河南科技大学 管理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谣言是指具有一定传播范围和时间周期且未被证实其真假性的消息[1]。随着互联网和Web2.0技术的快速发展与广泛应用,公众获取和发布信息更加快捷、实时和高效。由于信息在网络上传播不受时间、地点和空间的限制,其主要扩散途径已从口口相传向以网络为载体进行传播的方向转换。有学者将其定义为:网络谣言是指通过网络媒体(如微博、抖音、微信等)传播,具有一定目的性和虚假性的话语[2]。
在突发疫情背景下,由于防疫的需要,公众足不出户,在封闭的环境里,基于手机移动端的微信、微博、贴吧等社交平台成了人们进行交流的主要选择。公众一旦不能及时从正式渠道获取权威信息,就会在未判断信息真实性的情况下听信网络小道消息,进而以讹传讹,形成网络谣言。如新冠状肺炎疫情期间爆发的“钟南山看望林正斌教授,教授哀求救命”“口罩上喷酒精遇电梯84消毒瞬间死亡”“喝板蓝根和熏醋可以预防新型冠状病毒”等网络谣言,给普通民众的生活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增加了社会管理和疫情防控工作的难度。
有关网络谣言的应对,国外学者多基于模型,针对实际案例进行具体分析,从法律和政府层面给出相应的治理之策[3,4],国内学者则围绕政府、媒介和公众以及相互间的协调与配合展开相应的研究。如王国华等从辟谣时间、辟谣方式、辟谣内容等方面对政府应对方式和效果进行分析,提出应加大造谣者惩罚力度、监测谣言载体、提高网民甄别能力和拓展辟谣通道与方法,以有效地应对网络谣言事件[5]。呼雨等结合不同阶段网络谣言的传播规律, 从政府行动、 网络谣言受众和传播媒介3 个方面进行分析,为政府辟谣提供策略与建议[6]。郭小安基于对固有应对路径的反思,提出的谣言治理策略包括:联动辟谣,发挥网络的自我净化功能;优化科学传播手段,提高公众理性;缓解社会矛盾,扩大制度化的政治参与[7]。兰月新等构建了网络谣言传播主体演化模型,通过数值仿真研究网络谣言传播主体规模、传播主体之间演化关系以及政府辟谣程度等问题,进而基于仿真分析结果给出了政府治理网络谣言的具体措施[8]。尹书涵对网络谣言产生的阶段、特征进行分析,并以新冠疫情期间的事件为研究样本,找出存在的问题,提出网络谣言的治理需要多方共同努力,综合治理,制定法律法规,调动各大媒体做好舆论引导,引导公众提升辨识谣言能力与培养社会责任感[9]。从现有研究成果来看,从某一维度或多个维度的融合开展网络谣言的治理、对网络谣言内在客观规律进行研究均是开展有效应对的内在逻辑。因此,积极研究网络谣言内在的发生与发展规律,了解其中不同主体间的交互模式、把握网络谣言发展周期中不同阶段的专属特征和由其引发的公众情绪变化,进而提出针对性的引导措施与建议,对于构建适合我国国情的重大疫情网络谣言分阶段、差异化应对机制,推动党和政府与公众间的顺畅沟通和良性互动,助力社会和网络空间的治理意义重大。本文基于复杂网络的SEIR传染病模型,系统研究了网络谣言的产生原因和传播规律,并围绕治理中的 “WHEN”“WHO”“HOW”三个核心问题[10],提出了相应的应对方案和引导机制。
网络谣言的传播可以归结为复杂网络上的传播动力学问题,运用传统流行病传播模型的相关理论方法深入研究其传播特性,可以为进一步探究其传播机理并提出有效应对策略提供有效的理论和技术支撑[11]。
基于复杂网络的谣言传播模型一般将模型中涉及个体抽象为S(易感状态)、I(传播状态)和R(免疫状态)3类[12-16],分别表征未接触谣言的个体、接触谣言并立即传播谣言的个体、接触谣言但无兴趣传播谣言的个体。除此之外,还存在一种特殊的个体,这些个体在接触到谣言话题时,受性格、教育背景、法律意识等因素的影响,并不立即传播,而处于一种犹豫的状态,称之为潜伏状态[11](用E表示)。本文以此为理论基础,提出了具有一般接触率的SEIR谣言传播模型。该模型涉及个体被抽象为4类,每一类都处于上述4个状态之一,分别为:易感人群S(t)、潜伏人群E(t)、传播人群I(t)、免疫人群R(t)。其中,S(t)表示t时刻未接触谣言但在接触谣言后会以一定概率传播谣言的网民比例;E(t)表示t时刻已接触谣言但无法判断其真假选择暂不传播谣言的网民比例;I(t)表示t时刻接触并传播谣言的网民比例;R(t)表示t时刻已接触谣言但无兴趣传播谣言的网民比例。假设在任意时刻t,S(t)、E(t)、I(t)、R(t)是连续可微函数,且S(t)+E(t)+I(t)+R(t)=1。故S(t)、E(t)、I(t)、R(t)间的转换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S(t)、E(t)、I(t)、R(t)关系转换图
其中,A是指网民接触到网络谣言的平均概率,α是易感人群接触谣言后转变为潜伏人群的概率;β是易感人群接触谣言后转变为传播人群的概率;μ是潜伏人群随着谣言发酵转变为传播人群的概率;γ称为醒悟率,即传播人群在接收到更多信息后转变为免疫人群的概率。
依据动力学平均场理论,建立如下具有一般接触率的突发事件网络谣言传播模型方程组:
通过对公式1进行分析,可以得到以下三点性质:
(1)当t→∞时,谣言易感人群S(t)和谣言免疫人群R(t)逐渐趋向于1,分别代表了有人从未听过某一谣言和所有网民都不再传播某一谣言,这与现实情况相符。
(2)当dE(t)/dt=0时,谣言潜伏人群所占比例达到最大,即:
E(t)=C(N)S(t)I(t)/
(公式2)
(3)当dI(t)/dt=0时,谣言传播人群所占比例达到最大,即:
I(t)=E(t)+C(N)S(t)/
(公式3)
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公众居家隔离期间网络谣言的生命周期较短,谣言从开始传播到最终消退时间跨度一般是3天左右。同时考虑到发酵时间点的差异,模型的演化周期被设置为40小时,并根据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17],将模型的其他初始值设置如下:A=0.4,S(0)=0.99,E(0)=0,I(0)=0,R(0)=0.01,α=0.4,β=0.5,μ=0.6,γ=0.2。通过MATLAB软件进行仿真,得到S(t)、E(t)、I(t)、R(t)随着时间的演化趋势,如图2所示。根据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谣言发展阶段理论,谣言的生命周期被划分为生成期、扩散期和消解期三个阶段[18,19]。基于该谣言传播的阶段划分理论,将网络谣言从生成到传播的前3小时设定为生成期,3~13小时为扩散期,13-40小时为消解期。
图2 初始参数值的变化趋势图
本文以图2为基准,修改其中某一参数的取值,观察S(t)、E(t)、I(t)、R(t)变化趋势。在如下基于仿真结果(图形)分析的过程中,实线为模型的初始状态,虚线为调整某一参数后仿真得出的不同群体的变化趋势,这一趋势与实际中对谣言采取必要应对措施后所产生的影响相对应。
(1)假定提高易感人群接触谣言后转变为免疫人群的比例。由公式1知,可以通过增加α和β的取值予以实现。将α+β的值从0.9调整为0.6后对模型进行仿真,结果如图3所示。由于易感人群向其他三类群体随机发生转换的转化率之和为1,并且当前可调控的参数(α、β)仅对易感人群向潜伏人群和传播人群转换有直接影响,由潜伏人群向免疫人群的转化率γ只能被动变化,故此次对比的有效曲线为谣言易感人群和谣言免疫人群。不难发现,如果在谣言传播之初就采取有效措施甄别出谣言真假,则可以大大缩短谣言在网络中的传播时间,免疫人群的比例也能迅速达到数值1。因此,提升网民的谣言辨别能力或者在谣言初期进行辟谣,提前告知网民事件的真实情况,可有效消减谣言的影响力、缩短谣言传播的时间。
图3 α+β=0.6时的变化趋势图
(2)假定抑制潜伏人群向传播人群的转化过程。由公式1、公式3知,可以通过减少β的取值予以实现。将β从0.5调整为0.4后对模型进行仿真,结果如图4所示。可知,在保持其他参数不变的情况下,如果降低易感人群到传播人群的转化率(β),尽管谣言的生命周期没有发生较大变化,但谣言传播到易感人群中后,传播人群的增长速率始终低于免疫人群的增长速率。除此之外,传播人群的峰值也发生了质的下降,免疫人群比例快速增长。可以得出,在谣言扩散期相关部门或媒体等如果采取必要的应对措施,即使不能有效缩短谣言传播周期,但也能达到有效降低谣言在网络中的蔓延程度、稳定社会秩序的效果。
图4 β=0.4时变化趋势图
(3)假定提高传播人群向免疫人群转化率。如图5所示,是将γ从0.2调整为0.4后对模型进行仿真得到的结果。由不同状态群体的变化趋势可知,如果增加传播人群向免疫人群的转化率,谣言的传播广度会显著降低,传播人群的比例也会提前达到峰值。同时,免疫人群的增长速率将进一步加快,更多个体将提前进入免疫状态。可知,无论是在谣言的生成期还是扩散期,及时地发布真实信息都能有效地抑制谣言传播。
图5 ϒ=0.4时变化趋势图
根据网络谣言传播者的数量与谣言传播速度呈正相关这一理论[20],可将谣言传播速度直线式增长的时间点视为谣言开始进入传播扩散期的节点。通过知微事见平台上疫情期间网络谣言传播进程的可视化归纳,选取五条歪曲事实类谣言对上述仿真分析进行实证检验,谣言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五条歪曲事实类谣言信息总结
(1)谣言Ⅰ在生成期和扩散期未加以干预,直至消解期才由相关部门发布辟谣信息,但收效甚微,这与基于模型初始值设置进行仿真的结果相符。
(2)谣言Ⅱ、Ⅲ均为扩散前期即发布辟谣信息,谣言Ⅳ为扩散期中后期进行辟谣,将这三条谣言传播速率达到峰值所需时间与谣言Ⅰ相比,平均每条谣言到达传播速率峰值的时间较谣言Ⅰ减少约2小时,符合仿真分析(2)的结果分析“如果在谣言扩散期相关部门或媒体等主体采取必要的应对措施,即使不能有效缩短其生命周期,但也能达到有效降低谣言在网络中的蔓延程度、稳定社会秩序的效果”。
(3)将谣言Ⅱ、Ⅲ、Ⅳ的持续时间与谣言Ⅰ进行比较,谣言Ⅱ、Ⅲ、Ⅳ的生命周期明显缩短,符合仿真分析(3)得出的结论。
(4)谣言Ⅴ从谣言开始生成到官方及时发布辟谣信息,发酵期仅有2小时,即在谣言生成期网民就及时收到真实信息,以致事件在未全面发酵的情况下绝大多数网民已进入免疫状态,谣言的生命周期显著缩短,与仿真分析(1)、(3)的结论相符。
谣言生成期几乎全部网民都属于谣言易感人群,根据仿真分析(1)的结论:通过提高谣言易感人群到谣言免疫人群的转化率,可缩短谣言传播生命周期。有关部门在谣言生成期可以通过提升网民对谣言的抗辩能力和加快谣言预警机制建设两个方面来着手应对。
1.提升网民的科学素养,增强对谣言的辨别能力。任何谣言的传播都需要人的参与,网络谣言从流入到引起网民的广泛传播,网民错误的抗辩能力在其中占领了举足轻重的分量。因此,在日常生活中,需要注重以科技界、权威科学家、媒体工作者等多元社会主体参与的“互联网+科普”模式来提升网民的科学素养,使网民在接收到无法分辨的信息后,第一反应是去有信服力的官方媒体进行求证,而非盲目地散布信息;在突发疫情背景下的谣言爆发前期,医务工作者和相关政府部门应联合主流媒体提供可靠的信息平台或官方账号供网民进行信息的辨别,从而有效抑制网络谣言前期的传播。此外,也需要培养网民的批判性思维,在突发事件中保持对信息的警惕性,即使有图有真相抑或某某专家称等各种貌似很真实的言论,也要首先对信息的真实性进行判定。
2.政府部门加强对谣言的预警。网络谣言一旦形成,不可避免会进入公众视野、引起公众热议。疫情期间谣言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扩散,政府有关部门的网络谣言预警机制不够健全是主要原因之一。由于缺乏健全的预警机制,网络谣言一旦进入其广泛传播的扩散期,政府有关部门此时的干预与应对将处于劣势状态,不仅公众会对有关部门发布的辟谣信息产生怀疑心态,而且在网络谣言肆虐的背景下也无法保证公众能够及时收到辟谣信息,处理谣言的复杂度大大增加。网络谣言预警机制的建立需要有对以往各种相关或相似案例的研究,总结不同类型网络谣言的发展趋势并对其给社会造成的影响等级进行划分,有针对性地制定判断谣言类型的指标和应急方案,确保在检测到谣言存在后有现实可行的应对方案。
根据仿真分析(2)(3)的结论,在扩散阶段对潜伏人群向传播人群的转换加以控制,提高传播人群到免疫人群的转化率,可有效应对谣言进一步传播。具体包括:
1.主流媒体及时求证真伪,引导舆论走向。日常生活中某条热议事件的传播往往源于主流媒体报道在突发疫情背景下,主流媒体的报道和文章转载对网民来说有较大的权威性,因其传播的广泛性对谣言的破除也会有更好的效果。据统计,新冠疫情中有专业媒体不够严谨的报道成为谣言内容生产的信源,2.9%的样本谣言假称来源为新闻报道[21]。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应是每位媒体从业人员不可或缺的品质,在谣言扩散阶段,主流媒体应坚持职业底线,及时去伪,报道真实信息,引导社会舆论,遏制谣言更深程度的扩散,为政府部门在疫情期间对社会稳定的治理提供有力支撑。
2.权威部门主动出击,发布辟谣信息。在谣言广泛传播后的辟谣,不仅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而且会给民众亡羊补牢的错觉。因此,有关部门需要主动出击,抢占舆论的主导权,将更加真实可靠的信息传播给网民,保障公众对社会治理信息的知情权和监督权。同时,所发布的信息也要注意涉事人员的隐私处理,不能全盘托出,要与相关部门进行协商,注重口径一致。若各部门辟谣信息相互补充,很大程度上会被质疑信息的真实性。除此,不仅要谨慎对待发布的信息,也要防止公布的信息石沉大海,时刻关注信息发布后舆论的导向,与大众所注重的点保持一致。
当多数网民处于谣言免疫人群时,谣言消解期也随之到来,在此期间有关部门需仔细研究相关法律法规的不足之处,完善立法,严厉打击违法犯罪分子,避免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类似谣言。
相应法律法规的完善不仅能使违法犯罪分子收敛自身的言行,也能专业有效地阻止其他个体向违反社会秩序的方向转换,为以后类似事件的发生提供良好的法律体系。完善特殊时期对造谣者的处罚法律,制定网络传播的行为规范,加强疫情时期网络信息传播和谣言制造的监督。政府与互联网行业相互交流合作,利用网络尽量找出谣言源头,对造谣个体或团队按照现有法律加以处罚,利用公安部门发声的渠道公布造谣者受到的刑事处罚,以此警示社会不法分子,便会减少其利用突发事件给公众带来紧张情绪的行动,为疫情期间社会稳定提供法律保障。
本文以新冠肺炎疫情为背景,基于网络谣言的动力学特征,构建了具有一般接触率的SEIR谣言传播模型,通过控制变量法对模型进行仿真分析和试验验证,探究并总结了网络谣言内在的发生与发展规律、不同参与主体间的交互模式以及网络谣言发展周期中不同阶段的专属特征和由其引发的公众情绪变化,并结合分析结果和存在的问题提出了针对网络谣言的应对机制,不仅为后续发生类似事件如何治理网络谣言提供参考,也可为正常社会环境下网络谣言治理提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