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清,王 维
(西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 兰州 730070)
文廷式 (1856—1904), 字道希 (亦作道羲、道溪),号云阁(一作芸阁),又号罗霄山人、芗德,晚年号纯常子,江西萍乡(今萍乡市)人。文廷式是晚清著名词人,一生著述颇丰,词集有《云起轩词钞》《云起轩词手稿》。 今人汪叔子编有《文廷式集(增订本)》,汇辑文廷式的奏议、文录、笔记、书简、日记、诗词等,在《文廷式集·词录》中收词164 首。
关于文廷式词的风格, 学者多认为其宗法苏轼和辛弃疾。 叶恭绰在《手批东坡词》中认为,“近人惟文道希学士,差能学苏”。 龙榆生认为,“世有豪杰之词,文廷式足以当之矣”[1]。 近代词学家汪辟疆认为,文廷式“学士以文章气节,负一时清望,长短句得苏辛之遗”[2]。 严迪昌在《清词史》中认为,“文廷式在清末以奋发凌厉之笔势, 为一代清人词的结局回荡振起了一阵湍飞的冲浪,力扫枯寂,其功甚伟,其风格正是近于稼轩一体”[3]。但也有学者认为,文廷式词不拘一格,兼收并蓄,博采各家之长,自成一体, 骕胡先说:“《云起轩词》,意气飙发,笔力横恣,诚可上拟苏、辛,俯视龙洲。 秾其令词 丽婉约,则又直入《花间》之室。盖其风骨遒上,并世罕睹,故不从时贤之后,局促于南宋诸家范围之内,诚如所谓美矣善矣。”[4]刘梦芙指出,文廷式词有苏轼、辛弃疾的气势雄放,意境宏阔,但他也不排斥苏轼、辛弃疾以外各家的优点,而是取精用宏、融会贯通、发展创新,“小令取法温、韦、冯、晏,长调借鉴少游、耆卿、清真、白石, 秾或 艳工致,或俊逸明畅,或清空峭拔,不拘一格,丰繁多采”[5]。
事实上,综观《云起轩词》,虽然时有豪宕俊迈之音, 但是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哀愁和凄怨萦绕在字里行间。 1929 年,陈寅恪读文廷式《读〈韦端己集〉》后,题诗“无端端己费题笺,此意追思一泫然。隔世相怜弥惆怅, 平生多恨自缠绵……”[6]“平生多恨自缠绵”一语用在文廷式身上,非常确切。
本文通过对《文廷式集(增订本)》中的《词录》所收词的悲情意象进行统计, 发现在文廷式的164 首词中,127 首词出现伤感与哀怨的意象,占文廷式词的77%。 这些词或悲壮、或悲凉、或悲愤、或悲凄,令人时时处处感受作者深沉的忧伤与惆怅。 词中频繁出现的意象大都凄寒悲凉,语调伤感哀怨。 在这127首词中,带有春、愁、伤、秋四类悲情意象的词尤为典型,集中体现文廷式词的悲情:伤春之苦、愁思之凄、伤时之痛、悲秋之凉。
伤春词是文廷式悲情词中占比最多的一类,春字在其词作中共出现74 次,分布在40 余首词中。文廷式自幼接受儒家思想教育,心系天下志在救世,然而忠臣被弃难有作为, 当内心的苦闷和痛苦无法宣泄时,便以景抒情,借助传统伤春主题将自己在特定环境下的感受抒发出来,以求得心灵的慰藉与解脱。文廷式的伤春词从内容上大致可分为春思、春愁、春恨。
吹玉笛,过江干。 十分春思已阑珊。 (《桂殿秋》)
惆怅黄莺抵死催, 春思浓如酒。 (《卜算子·新柳》)
莺啼春思苦。 (《三姝媚》)
春知未,青芜满地,易惹天涯思? (《点绛唇》)[7]
春光明媚、莺歌燕舞等富含生机的意象,在文廷式心底郁结的无尽愁思影响下, 映射着伤感忧郁的色调。“浓如酒”的春思,隐隐在他心间发酵、喷涌,和着苦涩的味道,渐渐酿成一腔愁怨。 “青芜满地”,在文廷式心中却是“一春愁思”“春恨吟难妥”。
缥眇眉痕忆远山,一春愁思不成闲。 (《浣溪沙·拟唐人》之七)
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 (《祝英台近》)
啼莺唤起罗衾梦,柳丝无力春愁重。 (《菩萨蛮》之二)
文园病也,更堪触、伤春情绪。(《长亭怨慢·和素君韵寄远》)
春人婀娜,春恨吟难妥。 (《清平乐》)
春也莺飞,秋也螀啼苦。 (《蝶恋花》之三)[7]
从以上词句可以看出, 文廷式以虚化的女子身份诉说缠绵悱恻的伤春思绪。这些伤春词有写景、有抒情, 然而在愁与思的郁结中一切春景都笼罩着浓浓的伤感。 尽管莺啼燕舞,但从“惆怅黄莺抵死催”“莺啼春思苦”“春也莺飞,秋也啼苦”这些词句中,丝毫看不到清明盎然的春意,看到的是主人公心中“浓如酒”的春思和愁苦。 “情不死春蚕自茧”“惆怅黄莺抵死催,春思浓如酒”中的“死”字,“春人婀娜,春恨吟难妥”中的“恨”字,“春也莺飞,秋也啼苦”“莺啼春思苦”中的“苦”字,极其传神地道出了词人心中的苦痛和伤感。 文廷式推尊词体, 取法苏轼的 “以诗为词”,又继承常州词派重寄托的余绪,通过伤春词呈露自己的心声,“写其胸臆,则率尔而作”[7]。
翦鲛绡,传燕语。黯黯碧云暮。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 园林红紫千千,放教狼藉,休但怨、连番风雨。
谢桥路,十载重约钿车,惊心旧游误。玉佩尘生,此恨奈何许! 倚楼极目天涯,天涯尽处,算只有濛濛飞絮。[7]
这首《祝英台近》写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 当时,《马关条约》即将签订,词人准备请假出都[7]。 “黯黯碧云暮”一句既写当时风云惨淡的政治形势,又表现词人压抑与惆怅的情绪。“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将对衰弱国势的忧患寄托在无尽的春愁中。“园林红紫千千,放教狼藉,休但怨、连番风雨”中的“放教”“休但怨”表明园林一片狼藉的状况并非遭到自然的摧残,而是为人所致,将矛头直指甲午战争中的主和派。“倚楼极目天涯,天涯尽处, 濛濛算只有 飞絮”,写自己不愿面对暮春的景象,但极目远望,只有无根的柳絮飘飞在空中,与“黯黯碧云暮”形成照应,表现词人对国家昏暗现状、渺茫前途的担忧。全词以春景开篇,在一片愁苦的氛围中展开,伤感越来越重,至“此恨奈何许”时词人心中的无奈与幽闷达到极致。转而“极目天涯”是对自己心情的一种疏解,然而像“只有濛濛飞絮”一样无边愁绪始终挥之不去。
在文廷式词中,与伤春主题并列的是愁思。愁字在文廷式词中共出现52 次,分布在45 首词中。这些词语调低沉哀怨,抒写作者内心极浓极深的愁思,如以下这些词句。
一片闲愁无处著,空里游丝,直任风飘泊。 (《蝶恋花》之三)
草绿裙腰山染黛,闲恨闲愁侬不解。(《天仙子》)
欲赋闲愁愁万绪,寒衾卧听萧萧雨。 (《蝶恋花》之三)
蓦地闲愁千万叠,似絮如丝,尽向心头结。 (《蝶恋花》)
有些词则借相思之情写离愁,如《摸鱼子》中的离愁。
离愁万缕。正清晓江潭,淡云笼月,黯黯碧空去。(《摸鱼子》)[7]
更多的则是直写心中的愁思,意象悲凄,忧思郁结,或饱含深情,或清寒孤峭,而且审音度律,集中体现文廷式悲凄哀怨的心态和多愁善感的气质, 如以下词句。
梦回愁听莺声颤。 几日浮生偏聚散。 (《蝶恋花》之二)
落花飞絮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 (《水龙吟》)
雁声孤馆醉醒时,一场愁绪思量遍。 (《踏莎行·为人题照》)
归梦不知天近远,清愁乍满江南北。问此际愁为何人,眉峰蹙。 (《满江红》)
愁生无定,应是有生愁处。 (《长亭怨慢·和素君韵寄远》)
冰奁愁展,今夜月明如镜。断肠枫落也,吴江冷。(《感皇恩·中秋》)
宜城放客多愁思,写不尽琴三叠。 (《疏影·秦淮有所赠》)
银汉西流月色阴,碧梧叶落玉阶深。一灯愁对夜沉沉。 (《浣溪沙》)[7]
文廷式曾用“宜城放客多愁思”来概括他的性格气质,寄托他的无奈与惆怅。 漂泊的生活,遥远的理想,都化作无限的愁思,难以写尽。 在他的词作中常常出现“愁极”“愁绝”,将心中的哀愁抒写到极致,凄寒悲切,动人心魄,如以下词句。
高鬟愁极,更烦筝响料理。 (《念奴娇·题壁》)
愁极夜如年,静看炉上烟。 (《菩萨蛮》之一)
万山明月,照我孤舟正愁绝。 若待无愁,除是湘江更不流。 (《减字木兰花·郴江舟中》)
云间雁,月明孤影,愁绝楚天长。(《满庭芳·儗秦少游》)[7]
文廷式在创作上受常州词派重比兴的影响,表面上看他的愁思词大多为 秾艳柔靡之作, 实际上体现清词“以词记史”的传统。 他在《云起轩词钞序》中说:“词者,远继《风》《骚》,近沿乐府,岂小道欤?”[8]明确词具有与诗相同反映现实的功能。 《云起轩词》中有许多以时事为题,因时事感发而作的词。 1894 年甲午战败,1895 年《马关条约》签订,文廷式因上言而遭祸,乞假南归。 1894 年之后,文廷式创作大量的“词史”之作[7]。 1897 年他作《翠楼吟》词,自注云:“岁暮江湖,百忧如捣,感时抚己,写之以声。”[9]集中概括甲午年(1894)之后词人的心态。因此,文廷式词中的愁思虽然多假托女子之闺情, 实则是自己 “百忧如捣”心态的反映。
明月孤影,肠断愁绝。文廷式的愁永远印在孤独的底色上,他的孤独是先觉者的孤独,是不被理解的孤独,这种孤独随着时间的流逝、生命的老去而愈显悲凉。虽然晚年的文廷式潜心佛学,但是心中的忧患与哀愁永远无法化解。 因为现实的残酷与时代的纷乱已经让忧郁溶进了他的骨髓, 所以他无力摆脱现实,只能带着沉重的忧郁直到生命的尽头。
文廷式生逢西方列强侵略,清政府腐败,国家内忧外患,社会剧烈动荡,时代的突变使文廷式产生强烈的救亡之心。 文廷式想凭借一己之力解除国家危机的人生理想不但无法实现, 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反被当局强力打压, 因此文廷式内心的伤痛是彻骨的痛。这种伤痛是伤于时光流逝壮志难酬的伤时之痛,也是伤于心系民瘼却无力济世的伤世之痛, 更是自己怀才见嫉、忠而被黜的伤心之痛。词人在幽闷中将伤痛发之于笔墨,拨动读者的心弦,使人产生持久的感动。
人世几回伤岁暮? 春也莺飞,秋也螀啼苦。 (《蝶恋花》之二)
文园病也,更堪触、伤春情绪。(《长亭怨慢·和素君韵寄远》)
李强开始周密计划。光轮椅就准备了三种,可充气的、实心轮胎的和简易好折叠的。想到母亲腿不好只能坐便,在外上厕所可能不方便,他还准备了便携式的坐便椅。
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 重迭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蝶恋花》之一)
谁知中女更多才,铜驼别有伤心处?(《踏莎行》)
南朝一段伤心事,楚怨思公子。 (《虞美人·题李香君小像》)
凄诉鹍弦, 豪斟玉斝,黛掩伤心色。 (《念奴娇》)
抱幽恨,恨谁诉? 同湖山几点伤心处,看微微残照,萧萧秋雨。 (《金缕曲·盆荷》)
前路烟波浩渺,行行远、触绪堪伤。(《满庭芳·儗秦少游》)
凄凉石城遗曲,更堪枨触我,无限伤喟。 (《齐天乐·题高氏瓮芳录》)[7]
文廷式的伤时之痛有三层内涵:第一,伤于时运乖舛、命途不济,自己毕生的学问和报国之心无处施展;第二,伤于时剧的艰危,眼看江山人民惨遭蹂躏,朝廷却奸臣当道、昏庸无能;第三,伤于时光的易逝,自己鬓发已白,功业未成空度日。生命无处安放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文人最深的悲哀,这种悲哀背后的孤独与凄凉无处诉说、无人能理解,只能诉诸笔墨自我慰藉。细读文廷式的词,发现词人的伤心不是一般的感物伤怀, 而是目睹山河破碎却无能为力的至极伤心,很多词句至今读来仍催人泪下。
凄凉茂草褰衣处,尽江河日暮,泪下连丝。 (《高阳台·和半塘乙盦韵却寄》
年光逝水。问汉上铜仙,几回清泪?(《齐天乐·题高氏瓮芳录》)
莽莽旧山河,谁向新亭泪点多? (《南乡子·病中戏笔》)[7]
钱仲联在《近百年词坛点将录》中说:“芸阁学人而志在改革政治,宏图不遂,忧愤以殁,其词遂得楚骚遗意……”[10]钱仲联认为, 文廷式词有 “楚骚遗意”,这是因为文廷式见诸笔端的悲情与屈原作品中的伤感与凄楚有一定相似。当时国家内忧外患,生民流离失所, 甲午战争给中华民族带来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 《马关条约》签订后,文廷式上书直言不可从,遂被革职,永不叙用。回乡以后,他致力于煤业开采、铁路建设和教育事业,忍辱负重,为国出力。相比屈原的以死抗争, 文廷式坚忍的意志和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显示出更加博大的胸怀和更为深沉的使命感,他的“江山满目泪沾衣”较之屈原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有着更加深沉和动人的力量。 悲情所至天地动容,伤心至极泪尽血泣,乞假南归的那年四月,文廷式写下“无情潮水声呜咽。 夜夜鹃啼血……”[7]
秋字在文廷式词中出现39 处, 分布在34 首词中,常与愁字联用,营造凄美萧瑟的意境。 从内容上看,文廷式的悲秋词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使用秋草、秋雨、秋江等意象,描写秋色的悲凉、清寒,衬托作者内心的寂寥、凄凉,如以下词句。
秋草黄迷前日渡,夕阳红入隔江山。人生何事马蹄间? (《浣溪沙·畏路风波不自难》)
同湖山几点伤心处, 看微微残照, 萧萧秋雨。(《金缕曲·盆荷》)
岸苇平潮,渚莲销粉,暮云作尽秋色。(《庆宫春·泊金陵城下作》)
断桥秋色浅,落叶重门掩。 别久费思量,锦衾知夜长。 (《菩萨蛮》之四)
石床自扫松阴冷,卧想秋江。 几许清狂。 潘鬓年来也自霜。 (《采桑子·记西湖旧游》)
平芜楚甸,漠漠清霜染。不省题糕,也少悲秋伴。(《点绛唇·丙申九日》)
午枕怯轻寒,天末惊新雁。 瑟瑟疏花为报秋,烘出斜阳茜。 (《卜算子·题雁来红图卷》)[7]
另一类,描写秋心,借秋的迟暮来抒发内心对时间易逝的感叹。
敛秋心,白云岩,黄槲岘。 瑟瑟湘波远,动吟思、楚歌声怨。 (《夜游宫》)
若使他生真个有,拼却今生,情与秋俱瘦。 (《蝶恋花》之一)
病起秋深,云烟一倍清孱。 (《高阳台·西湖》)
听秦淮落叶,浑不尽、暮秋声。(《木兰花慢·寄上元王木斋》)[7]
秋心象征作者内心的悲观与绝望,人到暮年,壮志未酬,如今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老去,早年的豪情和理想再也无法实现,悲凉的秋思永远挥之不去。
灵鹊填河,惊乌绕树,秋来一样心期。(《高阳台·和半塘乙盦韵却寄》)
谁料关情,心比秋潭洁。 (《蝶恋花》)
落日幽州,凭高望处,秋思何限。 (《永遇乐·秋草》)[7]
秋的意象在文廷式词中频频出现, 无论是写景还是寄情,皆反映文廷式忧郁伤感的心态,体现他以悲情为主的创作风格。 文廷式伤春之词呈现的是悲凄,悲秋之词呈现的是悲壮,《永遇乐·秋草》表现最为经典。
落日幽州,凭高望处,秋思何限。候雁哀鸣,惊麇昼窜,一片飞蓬卷。西风万里,逾沙越漠,先到斡难河畔。 但苍然、平原目极,玉关消息初断。
千秋祇有,明妃冢上,长是青青未染。闻道胡儿,祁连每过,泪落笳声怨。风霜顿改,关河犹昔,汗马功名今贱。 惊心是、南山射虎,岁华易晚。[7]
整首词气势奔放,熔秋思、秋景、悲情于一体。作者将众多悲情意象熔铸在词中浑然一体, 既有杜甫诗沉郁顿挫的悲慨,又有辛弃疾词雄郁豪宕的气势。词中还大量运用典故,化用前人诗句,“明妃冢上,长是青青未染”化用杜甫《咏怀古迹》“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南山射虎,岁华易晚”化用辛弃疾《八声甘州》“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 落托封侯事,岁晚田间。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永遇乐·秋草》既有空间上的宏阔高远,又有时间上的俯仰古今,笔调沉酣郁勃、雄浑悲壮,淋漓尽致地诠释辛弃疾“以文为词”和“以词论史”的词学观。 龙榆生在《重校集评云起轩词》中说:“东坡词清雄超旷,廷式词则苍劲兀傲,且命意深沉之处,有过东坡。 稼轩词豪宕而兼沉郁,文廷式词悲壮郁怒处颇似之,然因其晚年处境远较稼轩为艰难,故词境之悲凉,较稼轩尤甚。 ”[11]。
文廷式一生处在近代中国的至暗时刻, 亲历太平天国起义、甲午战争、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华等一系列重大事件。 文廷式志在救亡, 早年醉心洋务,后又积极参与维新变法,力图改革,然而他没有意识到腐朽的封建制度才是造成中华民族深重灾难的根本原因,他的一生注定是悲剧。文廷式一生满腔幽愤、愁思郁结,词作始终被悲情所笼罩,但浓郁的悲情并不影响其词作艺术成就动人心魄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