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婷
统编版高中历史教材(以下简称新教材)与旧教材编写体例不同,按照大时序、小专题的结构,先中国史后世界史的通史模式,对接统编版初中教材,但在初中教材的基础上,更加注重分析。
因此,新教材和新课改的到来不仅对中学一线教师是较大的挑战,更是对中学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中学生要像史家一样思考,获得这样的思维品质,才能改变以往死读书的状态,朝着创新方向发展。
一、立足史料研读,培养实证精神
史家向来重视史料,德国有兰克史学,注重对原始史料的沿革考证,中国有傅斯年提出“史学只是史料学”,成为“史料学派”的大家,可见史料是历史学科的标签。史料实证被列为高中历史学科五大核心素养之一,其在新课程标准中的定义为:史料实证是指对获取的史料进行辨析,并运用可信的史料努力重现历史真实的态度和方法。与此相对应的学习目标是:1.知道史料是通向历史认识的桥梁,了解史料的多种类型,掌握搜集史料的途径与方法;2.能够通过对史料的辨析和对史料作者意图的认知,判断史料的真伪和价值,并在此过程中增强实证精神;3.能夠从史料中提取有效信息,作为历史叙述的可靠证据,并据此提出自己的历史认识;4.能够以实证精神对待历史与现实问题。[1]
基于学习目标,引导学生区分历史史实与历史叙述的差异,了解史料的多种类型。教材或史学论著均是对历史的叙述,使过去的史事条理化和系统化。如何使历史叙述更加接近过去的真相,需要多方史料证明。因此,新教材借助大量的史料用于辅助教材的叙述。或有考古实物为证,或有地图、正史、诗词、书信、报刊、日记、论著等文献记载为证,根据每课不同的时段选取不同的史料类型,让学生了解历史学科的科学与严谨,体现于重视实证、“孤证不立”。
以新教材上册第1课《中华文明的起源与早期国家》为例,由于中国古代年代遥远,正史记载或为神话传说,或为历代学者累加,教材多以近些年来的考古挖掘出的实物、遗迹为证据,以现代考古技术为支撑,佐证中华文明历史悠久、多元一体的特点。学习该课时,需引导学生从教材上认识史料的类型有地下史料和地上史料之分,以地下出土文物与纸上文献相互参证,可以补正史之不足、辨纸上文献之真伪,即王国维所谓“二重证据法”。“二重证据法”是学界公认的学术正流,学生通过这一课的学习,可以像史家一样参与研究、关注考古成果,得出正确的历史认识,做到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
古代的纸上文献记载较少,历史研究大多需要靠考古新材料,而近代史距离年代较近,史料繁多,又导致“乱花渐欲迷人眼”。在学习近代史时,需引导学生了解近代史的资料类型庞杂、规模宏大。以新教材上册第19课《辛亥革命》为例,其时间跨度晚清和民国,资料有清史档案、时人论著、报刊、杂志、日记、函札、诗文集、未刊稿、回忆录、口述资料等;由于中国近代涉及大量外交活动,文献还有中文、英文、日文、法文等不同语种的资料。比如要了解清末新政,可以借助军机处档案、官员日记、报刊报道等基础文献,教材展示出《奏定学堂章程》这一官方文献。另如,本课的重点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兴起与发展,教材中展示革命家邹容的《革命军》、孙中山创办的《民报》及题词、林觉民的《与妻书》、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选举会合影、《孙中山全集》等多种史料。通过这些史料,学生真正理解这些仁人志士为何放弃改良、走上革命道路,认识革命取得的成绩及历史局限,感悟革命的曲折、和平的不易。
引导学生理解史料的研读必须置于特定的时空之中。“具有强烈的时间意识,是史家的基本素质。”学者李剑鸣强调“过去的任何一件事或一句话,要得到确切的理解,就必须置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in time and place) 来看待,‘超时空的立论必然远离‘事实的真相。”[2]史料不能与时空相割裂,必须置于特定时空加以解读,在新课程标准中,时空观念也被列为五大核心素养之一,使历史学科真正具有“历史味”。使用史料分析,需引导学生理解,历史学绝不是史料的堆砌和随意拼接,也不是强史料以就我,而是要依照时空顺序,通过比较、辨析不同的史料,加以考订解释,以求接近真相,“从而把握包括精神观念在内的各种形式的史事的发生演化。”此即宋代司马光等人的长编考异之法,也是史学的根本方法。[3]
新教材注重多种史料运用,实际上是在培养中学生“论从史出”的实证精神,凡事不可妄下定论、不可先入为主,应该努力寻求真相,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多年以后,中学生也许早已忘记了具体的历史素材,但却有可能沉淀下严谨的品格和思辨性思维。
二、打破思维惯性,训练批判能力
宋代学者张载主张做学问应“于不疑处有疑”,爱因斯坦认为“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为重要”,现在学术界也常常强调做学问应具有“问题意识”。可见,不管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学科,都强调发挥思维的能动性,敢于质疑,敢于打破常规。这种开动脑筋、善于思考的品德就是美国学者理查德·保罗所提出的批判性思维。他认为“批判性思维是建立在良好判断的基础上,使用恰当的评估标准对事物的真实价值进行判断和思考”[4]。新教材不仅要求教师构建思维性课堂,更要求学生发挥主观能动性、打破思维惰性,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批判能力。
良好的思维能力需要学生日积月累的努力。引导学生分析历史事件首先要有逻辑,这种逻辑体现在观点之前要有事实、事实与事实之间不能割裂。引导学生认真分析新教材的结构,思考单元、课题、子目之间的逻辑,思考辅栏与正文之间的关系,主动发现教材编写者的逻辑以及这种逻辑如何将历史叙述得更加条理、系统。
引导学生主动思考、敢于质疑,关于教材的结论和教师的讲解,要多问几个“为什么”。比如,学习新教材上册第16课《两次鸦片战争》时,引导学生思考:为什么鸦片战争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如何理解“近代”一词?结合课后的“问题探究”,清政府拒绝修约的合理性在哪里?在两次鸦片战争之间的将近二十年,中国为何没有抓住机遇?新教材的编写吸取了更多的学术成果,鼓励学生发散思维、积极参与探究和思考,以史家的眼光来审视、批判、反思,这不仅能够深层次学习,还有助于打破惯性思维、提高思维的水平。
引导学会全面客观评价历史,成为“公正的思考者”,要有理性、同情心、奉献精神,并跳出自我为中心的框架。[5]由于受知识、立场、时代等影响,人的认识会有局限性,但坚持唯物史观和科学的研究方法,才能透过纷杂的历史表象,认识历史的本质。新教材上、下册容纳了中西古今的主干知识,力求更加全面地反映人类文明的发展、演变、交融,从语言的叙述上,尽量减少贴标签、脸谱化,这就启发学生分析历史人物时,应结合时空背景、充分占有史料,认识到人物思想、尤其是重要历史人物思想的复杂性;在分析重大事件时,切不可以后人之见揣度前事,而应该用谦逊的思维回到历史现场,分析事件背后的深层因果关系,揭示历史的复杂面相。
中学生不在于掌握了多少历史知识,而应该是在学习知识的过程中训练自己的批判性思维、改变不良的思维习惯,这将在以后的人生中大有裨益。
三、具备全球眼光,突出中国视角
21世纪以来,国内外形势发生巨大的变化,中国与世界的联系日益紧密,这就要求新时代的中学生对历史的学习不是埋头故纸堆,而应与现实联系,做一个具有全球眼光的人。从学术理论而言,“全球史”是史学研究的一个范式,它是对以往欧美学界“欧洲中心论”、“冲击—回应”模式、“中国中心观”取向的回应和反思,也是美国中国学研究范式的变迁。[6]新教材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吸收学术界近来的研究成果,丰富和深化了教材内容,力求构建一个更具科学性、创新性和完整性的历史学科体系。从选材的内容来看,新教材不是突出中西方二元对立的历史,而是增加了古代世界的帝国、中古以来非洲、美洲、亚洲的文明发展,以“全球视野”眼光,展示人类文明的多元发展,从而更好地揭示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以新教材下册第三单元为例,单元标题是“走向整体的世界”,这就区别于旧版必修二第二单元“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形成和发展”的说法;第6课“全球航路的开辟”,区别于以往“开辟新航路”的表述,增加其他航线开辟的知识;第7课“全球联系的初步建立与世界格局的演变”,致力于展现新航路开辟后人口迁移与物种交换、商品的世界性流动。从单元标题、课题到每个子目,均体现“全球视野”,这就需要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拓展视野、具备全球眼光。
引导学生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全球视野”是目前学术研究的热点视角,但应简要了解历史研究的理论变迁,知道每一种理论的产生和发展均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和学术渊源,因而各有局限性,这样方能应对相关领域的考察。比如2012年全國新课标文综历史卷第41题,要求学生结合材料和所学知识,评析美国学者费正清提出的“冲击—反应”模式。如果学生了解近代史研究的一些范式和理论,对这道题的分析将会应对自如。另如2019年全国Ⅰ卷第42题,要求学生评析钱穆《国史大纲》撰写的四个信念(任意一点或整体)。如果学生在学习中注重积累,了解《国史大纲》的写作背景,就能够辩证地分析和评价相关问题。
当然,中学历史的功能主要是培养尊重历史、铭记历史、热爱中国的人。教师要引导学生在历史学习中了解中国近百年来竭力追逐西方、将西方文明移植中国,应知道“中国有着和西方完全不同的历史、传统、文化、社会生活、语言符号。从根本上讲,中国的确需要另一种话语系统来讲述,来表达”[7]。随着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不断加强,中学生不仅要培养优秀的思维品质和研究能力,更要了解悠久的中华文明,弘扬传统文化的精华,努力朝着创新性人才的方向发展。
【注释】
[1]教育部:《普通高中历史课程标准(2020年修订版)》,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年,第6页。
[2]李剑鸣:《历史学家的修养与技艺》,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年,第114—152页。
[3]桑兵等:《近代中国的知识与制度转型》,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23页。
[4][5][美]理查德·保罗、琳达·艾尔德:《批判性思维工具》, 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5年,第6、11页。
[6]杨华:《近四十年来美国中国学理论、范式与方法对国内史学研究的影响》,《史学理论研究》2019年第2期,第60—71页。
[7]王学典:《把中国“中国化”——人文社会科学的转型之路》,《中华读书报》2016年第9期,第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