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立德”思想及其现代价值
——以《曾国藩家书》为中心

2021-12-06 05:54刘敏璇朱耀斌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家书曾国藩立德

刘敏璇,朱耀斌

(1.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2.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法学院,湖南 娄底 417000)

一、曾国藩“立德”思想的主要内容

(一)“立德”的属性

曾国藩作为儒学大家,在《家书》中写到:“古人称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立德最难,而亦最空。”[1]236认为应该要专注于德行的修养,其它两个方面也就不求而自来。当然,对于曾国藩而言,立德也不仅仅是所谓的“创制垂法”,修炼好自己的德行就足够了的,曾国藩也强调“博施济众”,无论是在军中以儒生领农民还是家书中对于兄弟子女的教育我们都能够得以窥见曾国藩的“施”与“济”。本文以《曾国藩家书》为中心,着重论述曾国藩以家庭为中心的“立德”思想。

(二)“立德”的目标

曾国藩希望兄弟子女达到的道德目标一方面是来自于儒家传统的三纲五常,道德要求;另一方面,则来自于曾氏几百年的耕读家风。因此,曾国藩既希望能够培养出能做到孝悌忠恕的传统圣人人格的人才,同时也更务实地希望教育对象能够克勤克俭,成为劳谦君子。

具体来看,孝悌是人的最自然的感情,也是儒家三纲五常中最为基本的纲常。曾国藩非常注重与弟弟之间的关系,弟弟在年轻时不能静心读书,曾国藩写一两千余字的书信给他,详细地说明留在京城读书的重要性,后又作诗一首示弟。在父亲知晓弟弟之顽劣,想要训诫之时,曾国藩也请求父亲先责备自己教导弟弟的不尽责,再来责备弟弟的年少无知,以此维护兄弟之间的感情。对父母的感恩,对家庭的责任是我们能够对社会感恩,承担责任的第一步,也是我们成就道德人格的情感基础。

敬恕则更加关系到为人之道。曾国藩认为待人敬,则己重;待人恕,则己近乎仁。因此,虽然敬恕是我们的与人相处之道,但也是我们重要的道德目标。不管面对的人什么等级,始终保持敬重的态度也能够收获他人的敬与重。而恕,在曾国藩看来,则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多从自己的角度找问题,仁自然而然就能够从心而出。

勤俭而成劳谦君子也是曾国藩在家书中时时强调的。曾国藩出生在耕读家庭中,在没有中举之前,一直接受的都是勤俭的家风熏陶,这样一种家风家训使得曾国藩能够摆脱清政府的浑浊风气。因此,在教导子女的时候,曾国藩特别注意不让权力与物质条件影响了道德的修养,强调要成为克勤克俭的劳谦君子。

当然,曾国藩在《家书》中提到的的道德目标还有许多,作为在沙场征战的铁血战士,他认为为人要有刚毅、倔强的品质;作为清朝官场上的清流,他认可的为官人格是廉洁奉公,但这些品质与特定的身份有关,在此不多加赘述。

(三)“立德”的途径

1.理想信念教育为先:读书立志

虽然在《曾国藩家书》中关于修身的内容是最为主要的,修身是儒家,尤其是宋儒强调的安身立命的根本。但是在他们看来修身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前提,修身不是最终的目的,而是达到自己理想信念的根本。因此,曾国藩在家书中多次教导兄弟子女要立志。

曾国藩首先明确了立志的重要性。在教弟读书之法时,他强调“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2]26曾国藩的两位弟弟年轻的时候读书没有太多的天赋,在科举考试中连连失败,于读书一途有所气馁。而曾国藩则劝导他们,读书不是单纯为了科举考试上获得好的成绩,不是为了能够加官进爵,光耀门楣。读书要有志,这一个有志显然不是常人读书时所看到的眼前利益,而是更为长远的进德修业之途。因此,曾国藩认为,在我们为学的过程中,树立远大的理想来坚定自己不甘下流的为学取向是非常重要的。另一方面,曾国藩认为读书立志还有助于坚定自己的信念。曾国藩同样是在劝弟为学的时候以己为例“我欲为孔孟,咋日夜孜孜,惟孔孟是学”[1]51,认为人如果能够立志,那么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到,只要有明确而远大的目标,那么就能够不断地朝着这样一个目标走下去,从而能够如圣贤立德立言,或是如豪杰立一番事业。

其次,曾国藩也站在其所处的时代背景下提出了立志的内容。从个人品格追求而言,曾国藩希望能够成为“读书明理之君子”[1]98。这一学而君子的志向,也是儒家经典《论语》的核心所在。儒家所强调的君子人格一方面希望君子能够达到“知,仁,勇”来成就“内圣”,但是如果君子在达时不能够做到兼济天下,那也不能够学为君子。因此,曾国藩在为官之时又对弟言,自己愿“公而忘私,国而忘家”[1]77,而不与当时朝廷上“脂韦唯阿”的不良之风沆瀣一气。这样的志向使曾国藩敢于在当时混乱的官场上向新君进谏,不至于成为时代的俘虏。

最后,曾国藩的理想信念教育具有经世性。理想信念教育容易流于空洞的价值灌输,从而缺乏感召力与现实指导意义,而曾国藩受其思想的哲学基础影响,在进行理想信念教育时也关注到时代的要求与需要。曾国藩在把握成圣成德这一总的方向的同时,也注重树立实现最终理想的阶段目标。他强调立志,也要求君子要能够做出一定的业绩,能够为社会做出贡献,在修炼德行,保持品行的时候也要注重能力的培养。因此,曾国藩没有局限于儒家所说的“君子不器” 这一要求,针对时代的要求,他也鼓励子女接触自己感兴趣的西方关于“器”的学说,从而能够针对时代的需求,贡献更大的力量。

曾国藩把确立理想,坚定信念置于立德教育的首要位置。同时不忽视实现理想信念的能力的培养。理想信念的确立,关乎人成长的方向,是能否成为对社会有用之才的关键,经世思想又对此进行了补充,使被教育者注重培养自己的能力,避免眼高手低,这两者可以在立德的实践中相互配合。

2.道德人格确立为本:修身养性

中国传统社会是道德社会,自汉代通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确立为至尊地位之后,人才的选拔制度也从世卿世禄制变为以孝廉等道德德目为考察标准的察举制,此后虽然有更为公平的科举制度,但是对于官员的道德考察仍然是考核重点。因此,曾国藩在培养人才的时候,也是将道德人格的确立作为最根本的任务,并且结合自己的治学经历与人生体验,确定了着重培养的道德德目。儒家经典《大学》中有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2]5,曾国藩也是将修身作为教育子女的根本,通过具体的修身方法来使自己符合道德要求,成就君子人格。曾国藩经常在家书中分享自己的修身之法,并且根据子女有所缺失的地方,因材施教,对其修己之方提出建议。

(1)修身有法:有恒无惰,结交贤友

确立了德目之后,如何通过修身之法来使自己形成德行,儒家提供的方法就是修身。《大学》中有八目,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这几个环节来达到修身。朱熹通过编撰《四书》,将格物致知的方法确立为理学的修身之要。心学的集大成者王阳明则认为知不在物中,而在自己的心中,更为重视诚意正心。曾国藩在《家书》中所提到的修身之法则更加的务实,注重因材施教。曾国藩的弟弟读书难以坚持,始终没有成就,曾国藩告诫他可以通过自立课程,达“日日不断之功”[1]25,无论去往何处,都要坚持自己自立的课程,通过坚持来有所成就。曾国藩自立德业课程颇多,比如主敬,静坐,读史,谨言等等。实际上,有恒也是无惰的要求,无恒往往是惰懒发作的后果。曾国藩在《家书》中针对儿子在修身上的不足,强调“早起也,有恒也,重也,三者皆尔之要务。”[1]40要求他从有恒无惰这几个方面来使自己专心,戒骄戒躁,专注于修身成德。

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结交贤友也是修身的重要之法,通过贤友的言行举止来反省自己的不足,往往比圈地自是要更为有效。曾国藩在《家书》中提到“一生之成败,皆关乎朋友之贤否”[1]36,认为朋友之贤,能够映射己之贤,强调在与友交往的时候“不贪财,不失信,不自是”[1]60,以己之贤得人敬重。故君子“无友不如己者”[3]129,君子注重所结交的朋友的人格修养。

(2)养性有道:不忮不求,豁达冲融

曾国藩在同治三年攻破南京之后,立刻着手解散湘军,将湘军的水军编成朝廷军队,放弃了军权。虽然同年曾国藩也获得了太子太保、一等侯爵等奖赏,但是曾国藩也清楚在除去太平天国以后,由慈禧操纵的清政府对自己颇有忌惮,此时,曾国藩更加重视如何修心养性,明哲保身。在《家书》中,曾国藩提到“不敢为天下先”的道家思想,“降龙伏虎”的佛家思想,将佛道的思想也融入到了立德树人的思想中,注重被教育者性情的培养。

曾国藩养性思想受到儒释道三种理论学说的影响。这一思想的基础是儒家的中庸之学,曾国藩在写给家弟的书信中提到:“进来见得天地之道……太柔则靡,太刚则折”[1]191,认为应该要处世中庸,不能够偏向极端。同时他又结合道家与佛家的思想进行补充,认为做事情不能够为了求得名声,要有“不敢为天下先”的觉悟。同时他认为佛家所强调的“降龙伏虎”也就是儒家说的“窒欲惩忿”,要保持心态平和。

因此,曾国藩在处理自己面对的现实情况时,也告诫自己与兄弟要能够平抑。曾国藩在处理完太平天国之事时,便对自己的未来有过规划,面对不理解自己急流勇退的弟弟,他劝解道:“盛时常作衰时想,上场当念下场时。”[1]195要能够用中庸之道来平抑自己。要能够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的盛与衰,同时也能够以平静的心态来看待他人的盛与衰,不为他人得了好处而嫉妒,对于自己无有的事物也不贪求,只管安安心心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来修得一个豁达冲融的心境。

3.“立德”的方法

(1)隐形教育

曾国藩重视隐形教育在塑造被教育者人格中的重要意义,善于利用人伦关系的实践进行教育环境的塑造。这种实践事事时时的出现在被教育者身边,起到隐而化之的作用。

曾国藩非常重视与远亲近邻交往。在写给叔父的信中,曾国藩提到,由于多次银钱转寄,原来的钱财已经被作为路费,那么毅然伯家的奠礼金必须赶紧由家里寄过去,不能失了信用。曾国藩重视人与人交往的信用。同时,无论在家贫还是家得道之时,他都不忘与亲戚之间的情感联系。他在《家书》中与弟弟互相规诫,不要学习富贵人家礼物厚而情谊薄的习气,并且让自己的儿子亲去参加南五舅母的吊唁。在给儿子的信中,又明确提到:“诚富贵之家不可敬远亲而慢近邻也。”[1]260在这些看似无目的的与人交往的实践中,实则蕴涵的是去傲存谦、诚信待人的道德教育。

(2)自然教育

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人的本质活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实践活动。“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4]曾国藩同样认为劳动在立德树人方面有着重要意义,即使自己已经是官宦家族,仍然不忘对晚辈进行劳动教育,在劳动中寻找自己的本性。曾国藩在家书中提到要根据祖父传下来的教导和历代家训整理曾氏家训,虽然最后曾氏家训并未成书,我们也能够从《曾国藩家书》中管中窥豹。曾国藩在写给弟弟的信中将园中之蔬、塘中之鱼、栏中之猪与馆内之书并列为一家之生趣。他不仅仅关注家中子弟的读书情况,也要求他们不忘劳作的重要,在家中进行洒扫等活动。同时,曾国藩还总结了传家八法,将“起早,打扫,洁净,诚修祭祀,善待邻里,书蔬,鱼,猪”[1]142这八法传给儿子纪泽。这样的自然教育有助于被教育者保有本性,增强自己内心的信念。

(3)因材施教

曾国藩在家书中对于每个人的教育重点都不同,在不同时间段的教育也不同。他注意发展每个人的个性,而不是对教育对象套用一个模板。

曾国藩之子年纪尚轻,还不能够做到老成稳重,曾国藩多次在家书中指出曾纪泽的问题就在于不能够持重,他在家书中特意提醒儿子要在“重”的方面完善自己。对于弟弟也是如此,曾国藩的弟弟到了军中取得一定成就之后存在骄傲的情绪,曾国藩察觉到弟弟在修身方面的不足之后专门针对戒骄戒躁对弟弟进行教育。儒家的中庸之道讲究的是不偏不倚,而每个人所过或者不及的方向和程度都有所不同。曾国藩的因材施教是基于自己对于中庸的把握与坚守。

(4)言传身教

言传身教出自《后汉书》,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教育思想。虽然学校教育更为系统化与集中化,我们也要求教师德高为师,身正为范,但是在道德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对教育对象施加道德影响更大的往往是交往更多、更深的家长。所谓的“五加二等于零”也是这个道理。

家长的所言能够给孩子显性的教导,而家长的所行则是潜移默化被教育者的最好环境,如果家长言行不一,这不仅是对自己权威的伤害,也是对孩子道德发展的伤害。曾国藩在家书中和弟弟商量,要培养子侄自省自立的品质,而教育者应当做到“以身垂范而教子侄,不在诲言之谆谆也”[1]91,用自己的以身作则来使被教育者能够自行迁善。

二、“立德”思想借鉴的可行性分析

(一)曾国藩“立德”思想与现代德育的区别

曾国藩“立德”思想与现代德育存在区别。现代德育之所以加上“现代”二字正是因为时代发生了变化,现代化社会对于德育有现代化的要求。时代是我们在对曾国藩“立德”思想进行现代价值分析时必须考虑到他们的因素。

首先,两者的根本目的不同。曾国藩“立德”思想从直接目的来看,是为了实现被教育者内圣外王的人格,根本目的是救亡图存,维护封建统治。因此在他的思想中,存在不少忠君成分。而现代德育则是关注人自身的发展,进行德育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被教育者人格的完善和社会化,使其能够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在社会中得到发展。

其次,两者的具体内容不同。根据教育部2017年印发的《中小学德育工作指南》,我国目前主要进行的德育内容包括:理想信念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生态文明教育和心理健康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和生态文明教育是社会主义精神建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要求,心理健康教育则建立在神经科学、心理学等发展的基础上,因此不可能被包含在曾国藩“立德”思想中。但是曾国藩“立德”思想中也有比如说“不忮不求”、自然教育等被现代德育忽视的重要内容。

最后,两者的实现途径不同。曾国藩的“立德”思想主要依靠儒家传统的修身方法来实现“立德”的目标,但是这些修身方法往往是个人独自修己身,通过自我的约束与管理实现道德的自我完善。现代德育由于班级教育注重规范化,在实现途径上现代德育将管理科学的理论引入德育过程中,注重德育管理和德育评价,以此来保障德育的实现。

(二)曾国藩“立德”思想与现代德育的结合点

曾国藩所处的时代是多种思想文化互相激荡的时代,是中国文化第一次面临西方文化挑战的时代。而今,通过发达的互联网,青年人受到西方价值观的影响更深,在市场经济背景下,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等思潮泛滥,而主流价值观则缺少得以根植的文化社会基础。在这种形势下,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的实现面临挑战。

马克思把人类社会的演进分为三个阶段,人的依赖关系是最初的社会形态,此时约束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道德开始形成,物的依赖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而如何对第二阶段出现的个人主义、结果主义的人进行扬弃,则是进入第三个人与人之间拥有新的连接的关键。家文化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曾经是个人与社会连接的方式,在当今时代,重新挖掘家文化中的人与人的自然连接,挖掘传统文化中以家庭伦理为基础的道德原则,有利于缓和个人追求与社会责任之间的矛盾,实现立德树人的根本目标。

三、曾国藩“立德”思想的借鉴意义

(一)严私德:立德文化涵养优良家风

优良的家风是家庭成员潜移默化形成优良的道德观念,成为有用之才的“培养皿”。曾国藩的后辈中有著名化学教育家曾绍抡,一生以教育为业的教育家曾宝荪,杰出博物馆家、考古学家曾昭燏,虽然他的后辈大多没有高官侯爵,但勤于读书,孕育成才的则不在少数。曾国藩家族的成就并不是偶然,他们的成就反映了曾氏的读书明理,立志勤俭的家风的影响。曾国藩“立德”思想在涵养优良家风方面有着重要的意义。

总的来看,其立德思想是营造优良家风,培育人才的精神养料。首先,读书立志的思想是明确家风风向的保障,在现代教育中,完善的教育体系是绝大多数人成长成才的途径。虽然高考制度取代了闭锁的科举取士制度,但是仍然有人将分数作为衡量人才的唯一标准,而忽视了在人的长远发展中立志对于个人自律、自强的重要性。李超民在进行“大学生对过度网络依赖的成因”的调查[5]时,发现“中学时父母教育、鼓励我,考上大学就可以轻松读书”这一因素的认知评分是2.88,位列前五。这说明父母对于高考分数的过度重视,容易使孩子在高考后失去奋斗目标,沉浸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其次,劳谦勤俭思想是夯实家风根底的基石,曾国藩认为人这一生要做成什么事情,第一是要有恒,第二是要勤劳,因此他对自己的儿子进行的是苦育,从小就不惧把他带到军营,在困难的环境中磨炼他坚持事业的意志。

但是,由于时代的局限性,对于曾国藩立德思想我们也应该结合现代家庭实际情况,对其思想进行批判继承。在古代,女子在出嫁之后就失去了独立的人格,对家务处理的好坏成为衡量女性价值的标准。曾国藩就曾经写信批评出嫁的四妹起得晚,不能够服侍好婆姑,存在忽视女性的价值之嫌。在现代社会中,摆脱传统家庭文化中的性别偏见是在进行家风建设时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

(二)孕公德:家庭私德孕育社会公德

在《曾国藩家书》中,曾国藩对于子女的教育主要是一种私德教育,集中于如何修养自己的德行,如何对父母兄弟孝悌有道,如何善待邻里。这些教育内容出现在家庭教育的环境中是十分自然的,也是符合道德观念的生长规律的。因此,以家文化为重要特征的中国古代社会,我们能够较多的看到关于诚信、友善的文化基因。曾国藩写给曾姓五人的家书中给了他们四条家训,第一条就是慎独则心安。慎独是儒家所认为君子重要的道德操守,也是君子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不同于一般人的道德选择的修养,这是君子对自己的“诚”。诚信的德行,先要有能够面对自己的“诚”,才能够产生与人相处的信任。友善也是如此,第三条家训是求仁则人悦。儒家所说的仁是仁者爱人,有了仁心,那么与人为善就自然而然的从爱人之心中生发出来的;曾国藩也强调忠恕,对待他人既要有忠,也要能够用宽容之心去对待他人,这也是友善的文化基因。但是爱国与敬业则缺少这样直接的文化根基,古人更强调爱君而不是爱国,小农经济背景下人们务实而非敬业,这些社会公德是难以在传统文化中找到直接的继承的,这是培养社会公德的不利之处。但是,也正是因为有深厚的私德文化作为基础,在现代社会中,只要我们能够拓宽私德与公德转化的途径,那么社会主义的社会公德培养往往能够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方面,我们要夯实私德,家庭是夯实私德的沃土,这一点在上文已经详细论述。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挖掘中国传统的私德文化向公德转化的途径。在传统社会,家庭是连接个人与社会的关键,人们承担的第一份责任就是来自于家庭,人们也往往将家族的振兴放在第一位,再将对于家庭的责任转移到对于家庭所在的国家的责任,把国家视作自己的家,从爱家到爱国的转化是自然的。但是现代社会中,个人的独立性增强和传统文化教育的缺失使得孩子缺失了对家庭责任的承担,更多的关注到在家庭中权利的获得。因此,在社会生活中,青年也表现出不愿承担社会责任,反对国家权威,注重争取个人利益等后现代化特点。在当前的教育体系下,思想政治教育理论课必须与家庭教育相结合,必须强调被教育者在家庭中应该承担的责任,从而培养为国家奉献的爱国意识。当前中学思想政治教育理论课的逻辑结构是从个人到他人到社会到国家的思维过程,而忽视家庭在儿童责任意识培养中的重要性。中国传统的道德是以家庭私德为基础的,在我们进行私德向公德转化的过程中,必须要把握住家庭这一“培养皿”。

(三)明大德:应对价值失落感的启示

影响和谐社会建设的道德滑坡现象体现在人的精神层面,往往表现出一种对于自身价值的失落。皮亚杰的道德他律自律说显示,人的道德发展到道德自律阶段才是相对成熟的阶段。道德自律的动力来自于价值认同,这种价值认同体现在拥有坚定的理想信念上。人民有信仰,国家才有力量,民族才有希望。但是1997年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进行的《转型时期的社会伦理与道德》的调查中则显示,回答“有信仰的”的被调查者比例仅仅是28.2%[6]。实际上,中国人很少使用“信仰”这样一个带有宗教色彩的词,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承担信仰这一精神上的“钙”的作用的是伦理。

“中国文化的精神基础是伦理(特别是儒家伦理)而不是宗教。”[7]因此,在构建符合中国梦方向的理想信念的时候要注意挖掘传统伦理道德的价值,汇聚民族发展力量。

传统儒家伦理道德的核心是三纲五常 ,在人伦关系上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在道德的德目上是仁、义、礼、智、信。曾国藩在立德树人的时候对这些内容既有继承也有发展,使其适应不同的被教育者的不同特点以及社会发展的需要。而现代社会中,在发挥传统伦理道德在构建理想信念上的作用时,也要注意对其中不符合社会发展要求的内容进行删减,避免出现教条化、口号化的现象。另一方面,社会上价值失落现象表现为对人生目的、人生意义的追寻。市场经济下对于个人利益的追求不能够满足人的社会属性,因此人们受到环境影响容易迷失人生的方向。传统“立德”思想所追求的“内圣外王”的人格能够给人们提供实现人生价值的启示。理想信念的树立不仅仅有利于社会和国家的发展,也有利于作为“一切社会关系总和”的人的自我满足与自我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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