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的五月底,我去甘肃的村子当了次志愿者。和想象中有些不同,抵达那里仿佛穿过一片透明薄膜,我的世界落入了没有魔法但充斥着大自然安宁、平和气息的水晶球。
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要完成一间60平方米的大阅读室的建设,也就是把数百本绘本按内容分类、贴上索引码、录入书库,对阅读室进行整体设计布局,定制书架,买装饰品和地垫,绘制墙画,摆好书,以及给小朋友们上绘本课。
同去的只有两个小姐妹,所以我们每天都很忙,共同把一个空空的屋子,蚂蚁搬大山般一点点填充。临走前一天的中午,我们才彻底结束这项浩大工程。不得不说,成果很是惊艳。但被朋友问到收获和成就感,我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有天我拿着绘本走进班里,小朋友们纷纷鼓起掌来。
朋友似乎诧异了一下,但画着鲸鱼、丰富而实用的阅读室,于我的确比不过那短短几秒。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带着朝气和一点儿羞涩的小朋友们正在排练毕业诗,刚赶完稿的我气喘吁吁跑到教室门口,老师还没看到我,小朋友们就不约而同鼓起了掌。老师转过头笑了:“你看,他们都喜欢听故事,你来了他们高兴。”
原本的疲惫和迷糊一下被冲走,我笑得不行,惊叹人类幼崽太可爱,全都是人间的小天使。
而在那之前,因为性格有点冷淡和内敛,我并没像另外两个女生那样,经常去自己负责的班级,或是在操场、走廊晃悠着给他们拍照,也只给他们讲过一次故事,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人会记得我。
真的是很小的事儿,但这一刻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它微小,却那么灵动,像班里一个总穿玫粉色衣服、梳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望着我时忽闪的大眼睛。
那个小姑娘从没在我讲故事时发过言,连我主动跟她说话都只害羞地笑一笑,点头或摇头。直到志愿项目结束的那个黄昏,我们乘班车去镇上吃散伙饭,她比我早下车,路过我身旁时,突然冲我摇着手,一字一顿地说:“南年姐姐再见。”猝不及防的柔软,让我心海上飞过一千只海鸥。
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分享过,听者大概会觉得无趣还很莫名其妙吧。阅读室是孩子们的,这些难忘的快乐的瞬间,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我太容易抓住这些好像特别普通的事儿了,就连人生中收获的最让我开心的红包,也是目前为止我收到的最小的红包之一。
我有个习惯,每次心情沮丧时,就登录橙色软件给山区的小朋友买一份只要4元钱的爱心午餐,还会给熟悉的朋友发个6.6元的小红包。我的想法很简单,世界上总要有开心的人,既然我不开心,那就让别人小小高兴一下吧。
有天我心烦意乱,一个认识很多年的小哥哥正好给我发消息,我就把红包发给了他。解释完后,他转手发了8.8元的红包给我,说:“这样你不就也开心啦。”我愣了一秒,一下子变得眉眼弯弯。我很情绪化,那一刻,我感觉收到的不是小小的红包,而是后羿射下的九个大太阳。
因为太容易满足,我还经常被我爸吐槽容易掉进“商家陷阱”。
我喜欢vintage玩具,入坑时知道的第一家店其实性价比不太高,可即便中古玩具店越来越多,賣家也层出不穷,那家店和老板娘仍是各大公众号、复古市集以及玩家眼里的头牌。我之前不太懂为什么,直到去广州逛了它的实体店。
店面有些偏,导航不太靠谱,老板娘跟我开位置共享,距离很近时,我一抬头就看到她在前面大咧咧地招手。进了店,老板娘简单介绍几句就去做自己的事了,既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让我极度舒适。
选择困难症的我好不容易四选三买了上世纪60年代的小刺猬,由于过于昂贵,我一下变身小气鬼,以至于回到家又决定网购下第四只时非常生自己的气,邮费要十几元呢。我的闷闷不乐,在向来不给包邮的老板娘主动给我包邮时顷刻消散,十几元钱的快乐突然比天大。
其实这就是普通的店铺营销,但我更愿意觉得,这是老板娘为人处世的姿态好。于人,我也最爱小的舒适。
《今生是第一次》里说,差不多的人生当中,时而也会有闪闪发光的事情,所以你要留意去抓住它,好好装在自己的星星兜里。而我的星星兜里,装着没送我节日礼物的男生,午后打了个哈欠继续认真地给我讲题;装着某个因为手头紧而错过了超级喜欢的玩具的夜晚,心不在焉地散步时,鼻尖捕捉到的、浸透了春末花香的热乎乎而湿润的夏风,还有抬头间望见的明亮的月光;装着别人不经意的一句“我想跟你一起坚持点儿什么”,觉得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我的星星兜一点都不值钱,但又好贵重。
比起大惊喜,我真的只爱小快乐,甚至挺害怕那些极大的、让我惊惧何德何能得到的事物和惊喜。我时常觉得人生是个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的过程,当然,可能是三月做事,回报在七八月甚至很多年后才姗姗来迟,又或者是能力与天赋的隐形付出,但总归有去有来,所以一定起多高就伏多低,毕竟珠穆朗玛峰的下坡路比别的山都陡峭漫长。
如果一个人只接受巨大的惊喜和出其不意的大失落,会疯掉或者得心脏病吧?所以我只要小开心就好,像攒一串珍珠,戴着它,心间始终有光,陪我跨过岁月的小水坑。
编辑/胡雅琳
夏南年,本名杨欣妍,写青春岁月也写儿童故事,14岁起在《青年文摘》《意林》《少年文艺》《中学生百科》等多家杂志发表文章两百余万字。本命是赵雷,日常是玩玩具和写稿,目标是八十岁依旧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