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建设性新闻的理论溯源与核心理念

2021-12-03 19:53彭焕萍申红洲
保定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建设性受众理念

彭焕萍,申红洲

(河北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进入21世纪以后,从西方新闻界的实践活动和诸多探索来看,新媒体技术纷纷走向台前,技术驱动为媒体的发展提供了强劲动力,而隐藏其后的资本逻辑则在逐利的原则下沿用负面/冲突的新闻框架,以求高效地吸引用户“眼球”。在这种新媒介技术与新闻理论创新速度不平衡的状态下,西方新闻界面临着公信力下降、用户流失、利润下滑等多重窘境。如此种种,倒逼着西方新闻界必须加快对新闻理论的创新步伐,以求尽快找到能够改善当下境况的有效的新闻理念。

在这场充满“自救”意味的新闻理念探索中,建设性新闻作为一种有效的尝试在近些年蓬勃发展。根据建设性新闻网站(Constructive Journalism Network,简称CJN)2020年10月更新的“全球建设性新闻地图”,显示全世界关于建设性新闻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活动的参与者主要包含新闻编辑室、职业新闻记者、各类新闻组织以及高校的新闻院系[1]。从分布范围来看,则主要集中在欧洲和美洲地区。建设性新闻的相关研究逐渐成为全球新闻理论研究的热点,为进一步厘清建设性新闻理论的发展脉络,必须从西方新闻界面临的现实窘境出发,梳理出建设性新闻的理论根源及其核心理念。

一、西方新闻界的“自救”与建设性新闻的出现

长久以来,西方媒体在新闻报道过程中习惯性地使用负面/冲突的新闻叙事框架。同时,以“第四权力”自居的西方媒体长时间地处于“有权无责”的境地。在这种叙事框架下,受众长时间处于被动地接收由媒体传播而来的负面和冲突的新闻信息。久而久之,受众会在过度的负面新闻的影响下产生抗拒和抵触的心理。现代社会在新技术的推动下不断向前发展,社会变迁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以前,人们在这种快速发展的时代中会产生更多的不安全感。英国的吉登斯说过,在现代性的条件下,人类面临的威胁再也不是主要来源于自然界,譬如生态威胁是通过工业主义对物质世界的影响构筑起来的,这是一种新的风险景象。“后真相”裹挟着情绪,进而影响着受众对接收到的新闻信息的选择与判断。如此背景下,西方新闻界传统的报道框架与理念逐渐遭遇应对危机。

2020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特朗普采取的竞选方法与四年前的方式有高度的相似性。特朗普与美国《纽约时报》和CNN等媒体之间的长期对峙,在消费公众情绪的同时,也在侵蚀作为传统精英阶层的美国各类主流媒体的公信力和权威。调查显示,69%的美国民众已经对美国国内的新闻媒体失去了信心[2]。因此,西方媒体界盛行的负面/冲突的新闻报道框架遭遇了由新传播环境引发的失效、失灵问题,受众逐渐失去了对传统媒体的信任感,西方媒体迫切需要寻找到一种创新的新闻理念来挽回消散的公众注意力。

近些年,建设性新闻作为一种开放性、辐射广泛的新闻理念成为了西方新闻界一种“自救”的方式。2019年1月,在瑞士日内瓦召开的全球第二届建设性新闻大会,吸引了来自全球56个国家和地区的新闻传播学者和媒体从业人员的关注,本次大会尝试讨论如何在当前复杂多变的互联网与现实世界交织的环境中发挥建设性新闻的作用,重塑一个“负责任”的新闻界。在建设性新闻诞生地的欧美国家,建设性新闻的理念产生于特定的历史条件与社会背景下,是对西方新闻界长期存在的负面/冲突新闻叙事框架的一种自我调整,也是西方现代新闻业在面对消极新闻激发受众产生抗拒心理、新传播环境下记者身份认同危机、作为精英阶层的媒体公信力消解等挑战的一场“自我反省”。

二、西方建设性新闻理论的寻根与溯源

(一)从社会责任论到“公民新闻”和“解困新闻”

从源头上说,建设性新闻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创新型理念,其本质是对新闻功能和新闻伦理的再思考。建设性新闻理念是在20世纪以来出现的各类新闻理念的基础上综合发展而来的,是“和平新闻”“公民新闻”“公共新闻”“解困新闻”等多种新闻理念的上位概念,是一种包含广泛、辐射众多的“伞型”理念[3]。我们对这些新闻理念进行总结后发现其源头都指向于一份影响深远的报告——《一个自由而负责的新闻界》。西方媒体在长期的新闻实践中逐渐形成了寡头垄断新闻出版行业的现象,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习惯性地采用了负面/冲突的报道框架,媒体背后的政党和财阀为了各种利益借用报刊互相攻击,长久以来此类报道对受众产生焦虑、恐惧等一系列不良影响。该报告在强调新闻自由基础上提出了媒体的社会责任问题,同时也为多种探索性新闻理念的形成埋下了伏笔。

当前国内外学术界针对建设性新闻理念的具体起源尚未形成统一的认识。大多数学者认为,建设性新闻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中晚期,发轫于新闻实践,并在后期的实践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较为完善的理论。从建设性新闻理念由提出到实践发展的时间来看,早在1995年,学者大卫·查莫斯就在《扒粪者与企业权利的增长:一项建设性新闻的研究》一文中明确提出了建设性新闻的说法,只是碍于影响力太小并未获得足够的关注。1998年,苏珊·贝娜施在《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中再次提出建设性新闻的问题,并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如果单从影响力方面考虑,可以被视为建设性新闻作为专门理念而提出的开端。2008年,丹麦原国家广播公司经理海哥拉普在一家报纸专栏中介绍了“建设性新闻”这一概念,在该文中,他认为记者过于关注冲突和灾难,即使新闻报道中包含的是与公众息息相关的信息,但却很少提供解决方案[4]。

(二)积极心理学的引入与建设性新闻叙事文化的成型

建设性新闻作为一种概念提出后,许多学者在广泛的讨论中丰富了建设性新闻理念的内涵。凯瑟琳·戈尔斯登泰德与凯伦·麦金泰尔两人积极尝试将建设性新闻这一理念进行概念化,并在学界和业界中进行介绍。作为建设性新闻积极倡导者之一的戈尔斯登泰德将积极心理学引入到建设性新闻中,为探讨建设性新闻理念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视角。戈尔斯登泰德指出积极心理学中PERMA模式,即将积极情感(positive emotion)、参与融入(engagement)、和谐关系(relationship)、共同意义(meanings)、任务达成(accomplishment)运用到新闻领域中可以重构新闻的采制流程[5]。为了更清楚地研究积极心理学对建设性新闻的影响,戈尔斯登泰德还通过学习获得了心理学的相关学位。在积极心理学的视角下,相关研究者经过大量的实证研究后发现:相较于恐惧、焦虑等负面的情绪,当外界信息传递出积极的情绪时更容易激发人们获取信息的兴趣,增加人们的幸福感。随后的相关研究表明,正面、积极信息与个体正向的心理反馈成正相关关系,这一研究结论也成为构建建设性新闻理念的重要学理性依据。

2015年戈尔斯登泰德出版了英文专著《从镜子到推动者:建设性新闻的积极心理学五要素》,随后又通过实验和教学将这一论说进一步拓展为建设性新闻报道的六要素,即方案性、未来导向、包容性和多样化、赋权于民、解释新闻及其语境和协同创作,这六要素成为了目前建设性新闻的基本操作准则[6]。

建设性新闻的另一位倡导者麦金泰尔认为一切新闻都应当具有“建设性”面向。他与戈尔斯登泰德都致力于将积极心理学引入到建设性新闻理念中,并通过一系列对照实验发现,读者在阅读带有积极因素的新闻时会比阅读带有消极因素的新闻时的态度更好,同时读者也对提供了解决方案的新闻表现出更高的阅读兴趣。通过上述的实验,积极心理学能够刺激受众产生正向兴趣的结论得到了充分的证实。麦金泰尔的博士论文《建设性新闻:积极情绪和解决方案信息在新闻报道中的作用》更是成为北美地区详细阐述建设性新闻理念的早期文献,为全球关于建设性新闻的讨论奠定了又一基础。

2016年,荷兰的温德斯海姆应用科学大学在全球首次将建设性新闻学纳入新闻学课程。任教于该校的尼科·德罗克和莉丝贝特·赫尔曼斯认为近些年来新闻界存在着部分“卢德分子”,即将新闻业的创新完全归因于科技进步和经济发展,鲜有对专业新闻在社会中的作用进行探讨,包括对专业新闻文化进行反思和再造[7]。建设性新闻理论作为近年来涌现出的对专业新闻的社会作用的一种反思,其本质上根植于新闻的社会责任论并对其进行了更新。到目前为止,对于建设性新闻的研究多集中在创设针对个人层面进行的短期效果模型,尽管实验结果显示较为乐观,但是缺乏长期效果的实证研究以夯实建设性新闻的理论基础,简而言之,建设性新闻理论在西方仍旧处于建设中。

2017年3月1日,海哥拉普在荷兰的奥尔胡斯大学创办了建设性新闻研究所,其成员包括世界报业出版协会、国际新闻媒体协会、欧洲广播联盟以及谷歌、脸书在内的多家新闻出版机构和互联网公司。研究所的目标是建立建设性新闻的叙事文化,并将这种叙事文化推广到全世界的新闻实践活动中。荷兰的克里曼斯教授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建设性新闻的叙述方式在保证真实客观地传递新闻信息的同时,还能够激发受众的正面与积极情绪,从而提升受众对新闻信息的兴趣并提高他们参与社会活动的可能性。

(三)建设性新闻的全球推广

建设性新闻诞生于欧美国家的新闻实践活动,随着理论研究的深入,建设性新闻的实践也开始了在全球的同步扩散,出现了理论结合实践的新局面。欧美国家在建设性新闻的实践层面、理论研究方面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丹麦电视二台的《19振奋》栏目聚焦在建设性的议题,为电视台在建设性新闻的采制播方面提供了参考;英国的《积极新闻》聚焦于打造建设性新闻的特色。此外,荷兰、芬兰、法国等欧洲国家也投入到建设性新闻的实践中,在整个欧洲大陆呈燎原之势。美国则建立了方案新闻网站,方案新闻的报道理念与建设性新闻倡导的方案导向有着相通之处,可以看作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在实践建设性新闻理念[8]。

从地域上看,目前关于建设性新闻的实践活动呈现出“由北向南”的扩散趋势。北欧四国和北美在建设性新闻的实践活动中一直走在前列,随后开始向欧洲更广泛的地方乃至全球扩展。

三、西方建设性新闻核心理念的几个维度

(一)媒体身份维度:从“旁观者”到“参与者”与“解困者”

19世纪盛行于西方新闻界的“党派新闻”充斥着攻讦与偏见,客观主义新闻原则的出现要求新闻记者需以一种客观、“旁观者”、第三方的角度对新闻事件进行报道。在20世纪初,新闻媒体的大众化和经济的独立赋予了媒体监督政府的可能,西方媒体“看门狗”的形象在商业性和公共性的平衡中逐渐生成,新闻媒体公共服务的理念孕育了新闻记者“建设性”的社会角色。西方媒体的“扒粪运动”通过一系列揭丑性的调查报道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社会弊端,促进了社会改革,从这个角度讲,媒体的公共责任意识逐渐觉醒,新闻记者以揭露社会问题的方式展现出“建设性”作用。

20世纪40年代,哈钦斯委员会明确提出媒体记者应当以社会责任为己任,在揭露社会问题的同时更需要注重唤醒受众的话语意识,这种社会问题意识与受众话语意识的觉醒催生了公共协商理念。社会责任论下诞生的公共新闻、公民新闻认为媒体记者应当参与到新闻报道中,引导受众参与公共事务的决策并提供交流的平台。

互联网的发展使媒体在为受众提供参与公共讨论平台的同时也直接参与并推动着关于公共事件的讨论,媒体的“建设性”身份得以凸显。“后真相”时代,虚假新闻的泛滥倒逼媒体在新闻报道中应当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戈尔斯登泰德曾说“积极参与社会福祉建设”是建设性新闻的核心之一。新媒介技术为受众“赋权”,提供了更多元的获取信息的渠道,这也为媒体拓展公共责任的范围和维护公众利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在互联网时代媒体身份定位必须发生转变。媒体“建设性”角色的创设是一种身份的拓展,其并不否认此前新闻记者的身份,而是在客观主义新闻原则要求下的身份边界的拓展。在突发性新闻、调查性新闻、公共新闻中,记者的身份是多层叠加的,在满足客观原则的基础上,当前的互联网环境推动着媒体身份转为“参与者、解困者”。这些角色会促使新闻从业者更加积极地介入新闻事件,推动事件发展或寻找解困方案,从而改变长期以来对西方新闻从业者“墙上的苍蝇”“扒粪工”的刻板印象及其袖手旁观或愤世嫉俗的态度,以乐观向上和鼓舞人心的叙事推动人类社会的切实进步[9]。

(二)报道时空维度:从“现在”走向“未来”、从“二元”走向“多元”

建设性新闻理念在为新闻从业人员创设了“参与者”角色的同时,更对新闻报道的时空维度进行了全面革新。这种革新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解释:一种是时间线上的跨越,即从聚焦新闻事件发生的“现在”到关注该事件可能的“未来”,并提供解决的方案;一种是空间思维的拓展,即打破了固化的思维定势,跳脱出传统报道聚焦“贫-富”“善-恶”等二元对立的报道面向,为新闻事件多方提供话语平台的同时,以参与者的身份平衡多元话语,实现对社会公共利益的维护。

在大众传媒时代,无论是报纸还是电台、电视台在报道新闻事件的时候总会存在时间差,受众注意力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哪家媒体能够尽力缩短这段时间差就会获得最大的经济效益。因此,追求绝对的独家新闻成为传统媒体追逐的目标。梅里曼·史密斯的成名作《“我看见历史在爆炸……”》对“现在”与“此刻”的关注能够充分体现出传统媒体报道对新闻时新性要素的重视。为了强化新闻报道的传播时效,西方媒体率先开发出了“5W1H”的新闻报道模版,极大地提升了新闻事件传播的速度和准确率。在追求时效的目标驱动下,媒体从业者在“5W1H”的影响下形成了聚焦在新闻事件本身的报道惯习,多以“瞭望者”的身份自居,注重新闻事件的传递。此外,为配合高效的新闻生产方式,西方主流媒体在报道中经常采用二元对立的报道框架,将社会简单地分为非黑即白的两部分,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西方受众对于世界的认识。

在互联网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新闻报道的时间差被大幅度缩短,各大主流媒体抢首发的难度与日俱增,时间对于当前新闻价值的影响已经不及之前。这种聚焦在“现在”的新闻报道,在新媒体为受众“赋权”后已经无法有效地吸引受众稀缺的注意力资源。在这样的背景下,建设性新闻开始尝试从面向“未来”的视角与多元平衡视角两方面解决长久以来传统新闻报道模式存在的各种问题。首先,是对“未来”的关注,建设性新闻在报道新闻事件的基本事实之外更注重“未来”的可能性;其次,报道者多以参与者的身份推动新闻事件的解决,而非仅仅作为社会“瞭望者”存在。这种“未来”的面向是建设性新闻综合借鉴了解困新闻、方案新闻等相关新闻理念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致力于推动新闻成为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一种“建设性”的力量,要求新闻记者在报道时进行身份的转变,推动新闻业从社会现实的呈现和监督方面向维护社会公共利益、推动人类发展转向。为了达成以上的目标,新闻从业人员单纯转变身份定位是不够的,在媒介提供了公共话语平台的基础上更需要拓宽报道的视角,打破二元对立的报道观,以参与者的身份平衡新闻事件中的多方视角,推动社会问题的解决。

(三)叙事框架维度:恢复性叙事推动“消极”走向“积极”

西方媒体负面/冲突新闻的叙事框架经常见于各大主流媒体的新闻报道中,作为一种叙事方式和报道框架,在吸引“眼球”、刺激受众关注方面有着突出的作用。但是长此以往,媒体关于世界的报道会形成一种人为制造的“拟态环境”,从而影响受众对于周围生存环境的判断。从传播效果来看,负面、暴力、冲突、血腥的新闻报道会使受众在心理层面产生意志消沉、沮丧、抑郁的情绪,激发他们产生对现有政治体制和社会安全的否定,引发群体间的对立甚至造成社会冲突。在这种情境下,媒体的社会作用显得格外重要,强调愈合与复苏的恢复性叙事理念逐渐生成并受到重视。2013年,美国非营利组织希望镜像(Images&Voices of Hope,简称IVOH)提出并定义了“恢复性叙事”这一概念。恢复性叙事是指在新闻发生后很长时间内仍持续报道,通过展示人们如何努力解决问题,以帮助社区在重大影响事件发生后继续向前发展。新闻应该具备事实基础,展示进步并寄予希望,通过真实又持续的调查揭示普遍真理和人性。这种新闻理念出现在建设性新闻之后,甚至有部分学者认为该理念是近些年来建设性新闻发展的最稳定形态。从时间上来看,与传统新闻报道关注24小时内的热点新闻不同,恢复性叙事长期和动态地关注新闻事件未来的发展和解决方案。这种以未来为导向的关注会在心理层面解构以往受众在负面/冲突框架下形成的对世界的“消极”认识。此外,建设性新闻在恢复性叙事中对积极心理学有着深层次运用,通过建设性方案的提出与持续动态地关注问题的解决并聚焦于恢复和复苏,在心理层面能够构建受众对社会的同理心。建设性新闻并不否认对负面信息的报道,其力求在过往西方新闻界构建的“消极”情境中重塑受众的“积极”认识,达成在冲突和失望中也有着平和与希望的平衡状态。

(四)受众角色维度:从被动的信息接受者变为主动的协作生产者

新媒体技术与互联网的交织发展为受众获取信息提供了便捷和多元的途径,颠覆了大众媒体时代新闻信息“自上而下”的传播格局,媒介精英阶层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此外,互联网的互动与分享功能、新媒体平台提供的评论转发等技术为受众“赋权”,为受众以一种积极的姿态参与到信息传播、再造过程提供了可能。

从受众维度来说,大众传媒时代新闻事件发生时大多数人都只能通过媒体才能获取到最新的信息,这种“被动”接受的状态在当前看来是一种压抑“主动性”的存在。媒体的社会责任论提出以后,在互联网蓬勃发展的背景下,西方新闻界为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提出了公共新闻、公民新闻等一系列强调社会协同、媒体承担公共责任并推动受众参与新闻实践活动的理念。以公民新闻为例,其将互联网社会中的受众纳入到新闻生产活动中,赋予他们新闻生产的参与权。公民新闻理念具有一定的先进性,但随着网络技术的变革,公民新闻模糊了受众与记者的边界,削弱了媒体“把关人”的属性,同时非专业的受众也造成了假新闻的增多[9]。目前在西方,虽然公民新闻的理念逐渐式微,但是其精神却融入在协作新闻和参与式新闻理念中,为建设性新闻的出现进行了铺垫。

建设性新闻成长与近十年来互联网的普及和计算机技术的高速发展密切相关。移动互联网的普及降低了用户连入网络的成本与难度,互联网用户的增长和参与意识的觉醒使得传统的新闻产制方式发生转变。建设性新闻相较于公民新闻的进步之处在于为用户“赋权”的同时强调了媒体的主导地位,用户在新闻产制中扮演“协作者”的身份。首先,融合了公共新闻、公民新闻的理念,专业的媒体从业人员与公民记者共存,拓宽了记者的范围,能够有效提高协同生产的效率,促进社会发展;其次,专业的媒体从业人员以更加积极的态度参与到社会活动中,为用户提供问题解决的平台,推动人们参与到社会问题的治理与解决中,充分发挥人们的参与作用。简而言之,在“赋权”的基础上,用户在协作生产的过程中添加了专业的媒体从业人员因素,即由用户生成内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简称UGC)向专业用户生产内容(Professional User Generated Content,简称PUGC)进行转变。

总之,产生于西方新闻实践活动的建设性新闻,以强调解决问题为导向,融合了积极心理学的叙事逻辑,其新闻实践为西方媒体提供了一条转型发展的新路径。首先,西方建设性新闻可以助力提升新闻报道的传播效果。西方建设性新闻借用积极心理学构建了一套完整的叙事逻辑,以往的实验证明受众在接受建设性新闻后积极情绪、参与度、幸福感都会得到提升。其次,西方建设性新闻可以提供更广阔的视角,能够从单一问题上升到主动发现问题、查找原因、解决问题,以期借助新闻报道推进社会治理。建设性新闻提倡以问题解决为导向的新闻理念,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变革在全球资本和市场驱动下新闻媒体追求“眼球”的报道逻辑,提升新闻品质。

四、结语

建设性新闻理念发轫于西方,在发展过程中却呈现出地方化的特征,即各个国家或部分地区,依据向上向善等多种视角,匹配不同的经济和制度发展出不同形态的建设性新闻实践。这些实践活动有助于国际社会出现更多的平等话语和不同声音。但是,对话语权的争夺又往往能够体现出现实世界中的国际权力格局。西方国家积极推行建设性新闻理念,甚至对部分国家整体打包出售一整套建设性新闻的流程,实际上是借助积极心理学这一弱化了意识形态的理论模型来固化其在国际新闻场域中的霸权地位。

在西方新闻界,无论是方案新闻、和平新闻、参与式新闻、公共新闻、公民新闻,还是将它们统摄其中的建设性新闻,都是对西方新闻自由主义的一种补丁式的修复,其本质并没有变化。从其诸多充满“话语陷阱”的报道来看,西方建设性新闻所提倡的修复传统的负面/冲突新闻框架这条路依然还要走很远。建设性新闻理念依旧是在西方新闻自由主义框架下的微调,并未触及西方资本主义追求利益、把控新闻媒体的现状。建设性新闻在西方新闻界始终未能撼动新闻自由主义理念支配下的负面/冲突新闻框架的统治地位。如何避免建设性新闻沦为昙花一现的热闹,需要从更深层次去探讨。但是,就目前来看,西方建设性新闻还停留在治标不治本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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