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辉,唐 霞,石 青*
(1.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 410208;2.江门市五邑中医院,广东 江门 529000)
“五运六气”的节气变化能够反映一年中阴阳虚实的变化规律;遣方用药皆以审度阴阳、辨别虚实为本;而今用药大部分从药物功效出发,易偏离正轨。现通过对石青老师应用运气学说诊治失眠的经验进行总结,以学习运气用药的基本规律。
失眠在中医学中又称“不寐”,最早见于《难经》,在《黄帝内经》中称其为“目不瞑”“不得眠”“不得卧”。目前中医将失眠的病因主要归结为由其他疾病引起[1],如《素问·逆调论》认为“胃不和则卧不安”;另外,中医还认为失眠系人体气血阴阳失和,导致阳不入阴扰神所致,如《景岳全书·不寐》就提出“盖寐本乎阴,神其主也;神安则寐,神不安则不寐;其所以不安者,一由邪气之扰,一由营气之不足耳,有邪者多实,无邪者皆虚”。失眠同时还具备明显的时间性,与阴阳的升降密切相关;与五运六气变化引起阴阳升降有异曲同工之处。总的来说,失眠的中医病机可总结为阴阳升降出入失调,阳气稽留逆乱,扰乱心神。
古人对四季的依次更替演变及二十四节气的确定由来已久。据《尚书·尧典》记载,早在原始公社时期,就有根据西方星象变化划分四季及二分二至的学说。目前较为完备的关于节气确定的记载是《淮南子·天文训》[2],这是前人根据太阳在黄道(太阳相对地球运转的轨道平面)上运行的不同位置而产生的气候变化而逐渐总结出的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时间节点的确定主要与太阳位于黄道上面的位置有关[3]。《素问·六节藏象论》曰:“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而各从其主治焉。五运相袭,而皆治之,终期之日,周而复始;时立气布,如环无端,候亦同法。”古人通过对天象气候变化的观察,将二十四节气时间节点确定为以十五日为标。通过现代天文学可知,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分别代表太阳直射地球赤道、南北回归线的时间,可作为划分一年中气候变化的主要标志。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可作为春夏秋冬四季起始标志。从古代两大天文黄道坐标系、真地平坐标系所推算出的二十四节气位置与现代天文学基本一致[4]。由此,根据四季气候交司及天气温度变化特点,古人将二十四节气命名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运气学说的产生同样与天气星象的运行密切相关。该学说是古人通过长期观察与实践,研究总结出天气星象运行导致气候变化的一套理论,是对自然变化的规律性与人体健康的研究成果。正如《素问·天元纪大论》所言:“鬼臾区曰:天以六为节,地以五为制。周天气者,六期为一备;终地纪者,五岁为一周。”古人通过将十天干化运,即:木、火、土、金、水分主春、夏、长夏、秋、冬等季节;将十二支化气以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少阳相火、太阴湿土、阳明燥金、太阳寒水;将一年分为六部,分主一年二十四节气。目前对于五运六气起始时间的论述主要有大寒说、立春说两种,二者讨论激烈,尚无明确定论。本研究主要以大寒说为主,若以大寒节气为起始时间点,则五运六气与二十四节气之间的时间节点可分为大寒—惊蛰、春分—立夏、小满—小暑、大暑—白露、秋分—立冬、小雪—小寒。
二十四节气作为古代先贤对四季气候的高度总结,以及中国古代天文学、农学、气象学等学科的结晶。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可作为反映春夏秋冬四季的起始,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可反映太阳直射赤道、南北回归线时期,惊蛰、清明、小满、芒种则反映一年物候变化,其余则是反映一年大致气象变化。根据现代气象学统计,发现自大寒后,至夏至时大气温度逐渐上升,万物复苏,大气压力逐渐下降,空气湿度较冬季上升,一直持续到夏至,此时生物活动最为旺盛;自夏至之后太阳直射逐渐往南,大气压力逐渐增大,大气热力逐渐下降,地面热力较前升高,自大暑之后温度开始下降,低空湿气增加。秋分之后大气压力进一步加大,天气逐渐转凉,空气湿度下降变得干燥,生物开始储备能量;到立冬—冬至之后地表压力逐渐达到最大,温度逐渐降低,天气转寒,此时生物活动最少。正如《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所言:“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俱荣;夏三月,此谓藩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 所谓“阴极之至,阳气始生”,冬至之后一阳始生,于春分之后出于地表,阳气逐渐旺盛。夏至之后阳气胜极而阴气开始生发,阳气开始下降;秋分之后阳气开始入于地下,直至冬至阳气全部潜藏。著名医家彭子益认为,节气中的“节”有“竹节”之意,表示节气之间交接的时候容易出现阴阳不通[5]。久病之人,腠理干涩,交节不能通过,是以死也。因此,诊治疾病须知节气变化,以求阴阳相通、气机滑利。
初气在大寒、立春、雨水、惊蛰,大气开始由寒而温,阳气开始上升,地底阳气与水相合而成木气,大寒为一年温度最低之时,属大气阴极之时,故称厥阴;木气主动生风,故为厥阴风木。二之气在春分、清明、谷雨、立夏,阳气开始出于地面,阴气减少故称少阴;木气上升,阳气照临大地,如临君位,此时天气由温转热,故此时称为少阴君火。三之气在小满、芒种、夏至、小暑,此时地上阳气盛满,地下阳气不足,故称少阳;此时地上阳气经夜幕凉降之气入地,而生中气,旋转沟通上下,如相臣一般,故此时称为少阳相火。四之气在大暑、立秋、处暑、白露,地下阳热之气全部至地上,地上之阳气下降但尚未进入地下,地下极寒,大气阴多故称太阴。地上地下寒热交争,火气在上则生湿气,土气位于寒热之间,故此时称为太阴湿土。五之气在秋分、寒露、霜降、立冬,阳气开始进入地下,中土阳气胜满,阳盛而明,此时中土湿气已收,大气燥热盛行,犹如金之肃杀,故称阳明燥金。六之气在小雪、大雪、冬至、小寒,阳气逐渐全入于地下水中,地上阴气较重,地下阳气较多,故为太阳,阳气封藏于水中则余外之地为寒,故称太阳寒水[6]。综上所述,一年中运气随节气变化的阴阳升降为:阳气始升但未出于地表—阳气出于地表进一步上升—阳气盛满—阳气全出地表并且开始下降,但未进入地下—阳气进一步下降并且开始进入地下—阳气进入地下封藏。
石青老师运用运气学说,认为天、地、人为一个统一的有机整体。自然界中运气节律的变化时刻影响着人体脏腑阴阳的变化。运气的变化具有一定规律,若当年气候变化剧烈,超出人体所能承受的范围则容易出现相应脏腑的病变,正如《素问·五运行大论》所云:“气相得则和,不相得则疾。气相得而病者,以下临上,不当位也。”运气的寻行变化具有一定的演变规律,《素问·六微旨大论》云:“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人处于天地之间,阴阳交汇之处,因此人体的气血、阴阳、筋脉均受天地阴阳变化的影响。一年之中的节气变化,一日中的时间变化,均能影响人体脏腑功能[7]。准确认识自然气候阴阳变化对疾病的诊断与治疗具有重要意义。石青老师认为失眠具有明显的时间特性;虽然失眠可由多种原因造成,主要有气滞、血瘀、痰阻、寒凝、热结、湿浊、气虚、血虚、阴虚、阳虚等,但最终均为引起机体气血阴阳运行失常所致阳不入阴,神失所安导致。五运六气随节气变化,阴阳强弱升降随之变化,人体若与自然阴阳之气不相合,则容易导致机体感邪,而致气血瘀阻、气血阴阳亏虚,从而出现失眠。因此,治疗失眠需根据运气学说调和机体气血阴阳,使营卫出入正常。故分析运气学说随节气变化的阴阳升降变化对人体的影响,探寻造成失眠的病因病机,是治疗失眠的关键所在。
石青老师认为,初气厥阴风木阳气始发,大气属阴极之时;此时正值阴阳相交汇,若此时运气有异,导致阴阳交司不利,则易致阳郁于内,阴积于外;木气生发被郁则易导致肝胆系疾病,同时木气乘土故此时脾胃易虚。肝藏魂,木气宣发不利,魂不守舍,则引发失眠。著名医家李东垣在《脾胃论》中指出:“清气在阴者,乃人之脾胃气衰,不能生发阳气。”[8]故此时用药应着重于生发阳气,辅助疏通阴阳之机,善用风药,抑木扶土,同时佐以辛甘温药,可充分辅助阳气生发,使得潜藏于地下水中的阳气得以伸展。二之气为少阴君火,此时阳气已出,阴气减少,人体机能逐渐旺盛,但由于现今人群生活习惯的改变或天地气候的变异,常导致阴气反胜而不减,阳气生发被抑,阴阳相争,此时正值心系所主,阴阳相争易扰心神,导致失眠。因此用药应继续生发人体阳气,同时辅助机体气机的宣畅。三之气为少阳相火,此时火气不降,又称暑火,阴阳升降方面,此时阳极至阴,阴气始生;黄元御《四圣心源》认为相火本应下行,三之气时期火热之气旺盛,无以下降,容易导致机体清阳无所升,浊阴无所降[9]。《灵枢·本输》云:“相火下蛰,水藏温暖而水府清利,则出不至于遗溺,藏不至于闭癃,而水道调矣。”相火不降,则逆扰清阳。因此,此时用药不应再予生发阳气,而应予以调理气机,同时适度以辛凉沉降之品扶养阴气,佐相火下沉,使阴阳二气畅达而不郁结。四之气太阴湿土,此时地下阳气全出,大气阳气下降,此时大气中的阳气与地底阴气相交争而湿气横生。正如《子华子》所云:“阴阳交,则生湿,湿者,水火之中气。”湿气盛行,阻遏气机,耗伤脾胃之气,容易出现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更易出现脾胃疾病,此之谓“胃不和则卧不安”。因太阴脾土主升,为脾阳上升所致;此时用药应以化湿和中、振奋脾阳、调理气机为主。五之气阳明燥金,此时阳气开始进入地底,湿气已收,天气上燥下寒,阴阳开始交融互换,若此时气候变化导致阳不入阴,阳积于上则生热;因燥为寒热之中气,人体上燥则生热,下燥则生寒;若此时阳明不降则生热,热扰神明。此时用药应注重中气的调和,以梳理气机为要,佐以滋阴收敛之品,一则辅助阳气内收,同时养阴润燥。六之气太阳寒水,此时阳气入于内,阴气守于外。是以火秘于内、水敛于内,则外清而内温;若阳不入里,则易导致外热内寒,热扰心神则失眠。此时用药应以温里为主,佐以潜阳类,以达到阳气内藏之目的。
3.3.1 和其时,调阴阳 《素问·六微旨大论》云:“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 人于天地之中,位于天地相交汇之处,气交之间,为自然的一部分,故必顺应四时运气变化。根据四时节气的天气改变,四时五运阴阳升降来确立治法与治则;根据节气阴阳变化,确立脏腑阴阳盛衰,条畅气机,平衡营卫阴阳,以此来治疗失眠,而非单纯借助重镇安神药。四时节气异常,当审其阴阳损其有余而补不足,通利阴阳;阳郁则发之,阳盛则泻之,湿盛则利之,燥盛则润之,寒盛则温之。
3.3.2 运用经方及运气五味加减治疗失眠 石青老师认为,人之三阴三阳与自然相通,故天地阴阳变化与人体三阴三阳相呼应,而经方运用重在六经辨证,根据病证确立人体阴阳六经病变,故可运用经方结合运气规律来治疗疾病。石青老师指出目前失眠可覆盖人体各经病变,则治法当以调和营卫、温经助阳、调和脾胃、泻热通腑、清热散寒、调和肝胆等为治则,同时需结合节气规律变化审度用药对用方进行加减。运气用药,重在五味[6],《素问·至真要大论》云:“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素问·五脏生成篇》:“白当肺、辛,赤当心、苦,青当肝、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故厥阴风木属春属肝喜酸、少阴君火属夏属火喜苦、太阴湿土属长夏属脾胃喜甘(淡),阳明燥金属秋属金喜辛,太阳寒水属冬属水喜咸。少阳于运气中处于“枢”的地位[10],为阴阳升降之枢纽,在脏为胆,与肝同性互为相使;君火相火同属于火,故少阳相火其味属酸苦。经方结合运气用药可使治疗更加全面,且具有针对性,可弥补各中不足,顺应自然阴阳变化,条畅人体气血阴阳,达到应有的疗效;而非单纯运用重镇安神之品。
3.4.1 辨治厥阴病 厥阴病症状:难以入睡,甚则彻夜不眠,或感头晕头胀,胸胁痞满、胀痛;或情志抑郁,急躁易怒;易汗出,心烦;或四肢皮肤发冷;或畏寒易上火;或面色晦暗发青,皮肤青筋暴露;或见丝状血缕。便秘,小便黄,舌黯淡,脉弦浮或弦紧。治法:调和肝木,清热散寒;方药:乌梅丸加减或柴胡桂枝干姜汤加减:柴胡,桂枝,干姜,栝楼根,黄芩,牡蛎,甘草,乌梅,细辛,黄连,制附子,当归,黄柏,人参,蜀椒等。组方意义:乌梅丸出自《伤寒论》第338条:“伤寒,脉微而厥。令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脏寒,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乌梅丸本治蛔厥之寒热错杂,也可用于治疗阳虚火郁之杂证。方中黄连、黄柏清内郁之热,人参补肝益气,乌梅、当归滋阴敛肝而养肝体,细辛、附子等温阳之品发挥通阳散寒之功。
柴胡桂枝干姜汤出自《伤寒论》第147条:“伤寒五六日,胸胁满,微结,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为治疗胆热脾寒之方,方中柴胡清宣升散,桂枝、干姜温阳散寒,二者与柴胡相伍舒利气机,瓜蒌根、牡蛎、黄芩生津止渴同时配合柴胡可清胆内郁热。
石青老师认为春气本升,当出现异常时阳气生发不利,为阴气所郁,阴阳交接失常,故出现不寐。乌梅丸与柴胡桂枝干姜汤可解内之郁热,散体内之寒,助阳气生发,此时出现不寐,舌黯淡,脉弦浮或弦紧者,均可用此二方进行加减用药。
3.4.2 辨治少阴病 少阴病症状:入睡困难,欲睡不得睡,多梦易醒,心悸健忘,时感头晕目眩,精神萎靡,恶寒,四肢不温,下利清谷;或感心烦,发热,夜间明显,平素易上火;或感口干口苦;舌淡苔白,脉沉。治法:温阳散寒,育阴降火;方药: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麻黄,附子,细辛,黄连,丹皮,生地等。组方意义:二之气阳气已出,若阴气过盛,郁扼阳气,全身阳气郁闭不通,无以濡养心神,而致不寐。麻黄附子细辛汤出自《伤寒论》第301条:“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方中麻黄辛温发散,配合附子通阳散寒,解被郁之阳气;细辛性温,味辛,入心肝肺等经,其气升阳,最清气道,配合麻黄、附子引寒邪出表;若阳郁化热则加黄连、丹皮、生地等以泻热。
3.4.3 辨治少阳病 少阳病症状:不寐,口苦心烦,偶感胸胁满闷,心悸易惊,头目眩晕;或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心下痞满不舒,时自觉发热;或畏寒,多梦;大便干,舌淡苔黄微腻,脉弦。治法:和阴降阳,调理三焦;方药:半夏泻心汤加减:半夏,黄芩,干姜,人参,炙甘草,黄连,大枣,柴胡,枳壳,白芍。组方意义:石青老师指出三之气少阳本降,重在调理三焦,三焦水道运转通畅,气机升降正常,则阳气运行无阻,百病不生;三焦水道受阻,导致少阳相火不降,则易上扰神明,引起失眠。中焦作为三焦升降枢纽,对三焦水道运转通畅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半夏泻心汤出自《伤寒论》第149条:“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为柴胡证;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也,宜半夏泻心汤。”方中干姜、半夏辛温发散,能消中焦之痞满,人参、甘草补中益气,助中焦脾胃运转,以通利三焦,黄连、黄芩苦寒降少阳之相火,清三焦水道之郁热;配合柴胡、白芍和解少阳,开郁而通阳。枳壳苦酸具有下气消痞之功,增强干姜、半夏之功效。
3.4.4 辨治太阴病 太阴病症状:入睡困难,多梦,头目昏沉,时感脘腹胀满,胸闷嗳气,喜温恶寒,甚则腹部冷痛;或见肢节困重疼痛;或见恶心呕吐,神疲食少,小便清长,大便不爽;舌苔白腻,脉滑紧。治法:温阳祛寒,健脾化湿;方药:理中汤加减:白术,炙甘草,人参,干姜,茯苓,泽泻等。组方意义:太阴之气,热在上寒在下,则湿气流行,太阴之气不运,阴阳二气失于流转,故可出现上诉症状。本方干姜行血、逐风除湿,配合白术以祛太阴之湿气,行太阴之血气,人参、炙甘草益气,行血,助血气运行。加减茯苓、泽泻清下部之湿,辅助疏导上部之热象,安抚神明。
3.4.5 辨治阳明病 阳明病症状:不寐,甚则彻夜不眠,精神亢奋,情绪激动,声音高亢;或见汗多,呼吸较快或喘促,身热,不恶寒;或见潮热,口渴引饮,腹满疼痛,皮肤较干燥,面色潮红;小便黄,大便秘结,舌红苔黄,脉大或沉实。治法:清泻里热,泻下存阴;方药:白虎汤或承气汤加减:石膏,知母,粳米,甘草,大黄,芒硝,枳实,厚朴,麦冬,五味子,百合等。组方意义:此时燥气流行,大气肃杀下降,人处天地之间,气交之中,此时阴阳交争最剧,阳气不入则无地可去,必郁积于内,耗伤津液,扰乱神明,故可出现失眠不寐。白虎汤与承气汤分别出自《伤寒论》阳明病脉证篇第222条与第208条,方中石膏、知母以,降阳明之气,清气分之热;粳米、甘草滋阴健脾,以运脾轮,促进阴阳交司;大黄、芒硝清阳明大肠之燥,泻肠道之热;枳实、厚朴理气宽中,散被郁之阳气;加麦冬、百合以清降心肺之热;配合五味子收上部之阳入阴。
3.4.6 辨治太阳病 太阳病症状:入睡困难;或睡眠较浅,头痛,偶有喘咳;或见恶寒发热,肢节酸痛,屈伸不利;或见颈项僵硬,汗出;或见胸部满闷,时感心悸心烦;二便尚可,舌淡苔白,脉浮虚而涩。治法:祛风散寒,助阳化湿;方药:桂枝附子汤加减:桂枝,附子,生姜,大枣,炙甘草,茯苓,牡蛎,龙骨等。组方意义:六之气阳气本藏,阳藏则外清而内温,阳泄则内寒而外热[9],故本应封藏之火外泄而不内守,则易窜扰三焦扰乱神明。由于太阳之气所化之丙火受制于湿,因此太阳病最易生湿。桂枝附子汤收载于《伤寒论》第174条,方中桂枝具有助阳温心之效,使阳气伸展而灵明,配以附子生姜具有祛寒湿、温守阳气,使阳不外泄之效,大、枣炙甘草缓中益气,以助脾土;加减以茯苓、龙骨、牡蛎味甘、咸,具有祛湿潜阳之效,可增强药效。
石青老师认为寒湿收引,所致三焦之火不随太阳之气入里,或导致内阳外泄而窜扰心神,故此类失眠,常见风、寒、湿为病,冬季多见,证见入睡困难,或睡眠较浅,可有恶寒发热,肢节酸痛,屈伸不利,见颈项僵硬,汗出,舌淡苔白,脉浮虚而涩等,均可用此方。
患者黄某某,女,30岁,2020年4月14日初诊。主诉:反复入睡困难半年余。现病史:患者半年前因发烧于当地诊所治疗好转后开始出现入睡困难,熄灯后约3~4 h才可入睡,自行服用“阿普唑仑”稍有好转,近半年反复发作,曾于当地医馆寻求中医治疗未见好转,为求进一步治疗,于2020年4月14日前往江门市五邑中医院求诊于石青老师。患者自诉:夜间入睡困难,平均3.5 h左右入睡,入眠后多梦,偶感心悸,精神不佳,记忆力减退,时感头晕,四肢不温;夜间时感发热,平素补养之品易口腔溃疡,齿痛,晨起感口干口苦,饮食喜温,食量不佳,大便秘,小便尚可。既往史:既往曾因静滴抗生素出现全身恶寒,颤抖等症状,余无异常。查体:血压:135/80 mmHg,脉率:76次/min,神清语明,心肺无异常;面色青红,唇黯,舌黯红,苔白,脉沉。中医诊断:不寐(寒气郁滞证);西医诊断:非器质障碍性失眠。治法:温阳散寒,育阴降火;处方: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麻黄12 g,附子20 g,细辛12 g,黄连3 g,牡丹皮10 g,生地15 g。5剂,加水煎去200 mL,1剂/d,早晚各100 mL温服。
二诊:2020年4月20日,刻下:睡眠质量改善,入睡时间从3.5 h缩短至1 h,心悸、头晕、四肢不温等较前减轻或消失,夜间发热情况减少,仍感清晨口苦,偶有心烦,纳食转好,二便可;舌红苔薄白,脉沉。上方加栀子10 g,淡豆豉15 g,生地增至20 g,6剂,煎煮法同前。
三诊:2020年4月27日,刻下:入睡时间再次缩短至半小时,无心悸、头晕,四肢不温明显改善,无夜间发热,心烦、口苦等症状明显减轻,纳食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白,脉象较前改善。继用上方,7剂,煎煮法同前方,诸证消失。
按:四诊合参,证属寒气郁滞证。从运气方面考虑,4月14日节气运气特点为:清明、谷雨之间,少阴君火主气,故时令特点为热气上升,寒气消退之时,雨水连绵,湿邪较重,牵引患者旧邪。郁扼阳气,阴阳相争易扰心神,故见入睡困难,多梦;阳气难以升达头面,无以濡养髓窍,故见头晕,记忆减退;湿气连绵寒邪交加,易损阳气,四肢失于温养气机升降出入受阻,故见四肢不温,饮食喜温。故本病证属寒气郁滞证,阳气为湿邪所扼,难以通达,气机受阻患者所食补养之品无以散部,郁而化热,故易口腔溃疡、齿痛,阴阳相争,阳不入阴,故见夜间发热;少阴君火主气,心阳被郁而化热,故见心悸、口干口苦;寒湿侵袭,阻碍脾胃,故见饮食不佳,水火相济,心阳被郁,肾失于温煦,功能失常,下焦水道受损,无以濡养肠道,故见便秘。故本病病位在心、脾、肾,因此主要治法当温阳散寒,以育阴降火为辅。根据其临床表现及证型,方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加黄连、牡丹皮、生地等,以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散寒,通阳解郁,佐以黄连、牡丹皮苦降泄心之郁热,生地增活血除积育阴之功。纵观全方,阴阳同治,重在通阳解郁,兼具降泄所化之热,沟通阴阳,多方考量。二诊加栀子、淡豆豉,栀子、淡豆豉泻热除烦。《素问·至真要大论》云:“疏其气血,令其条达,而致和平。”机体气血阴阳调达,营卫平和,其病自消。
《素问·六节脏象论》云:“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 道出五运六气对于中医学的重要性。运用五运六气对四时气候的变化进行推演,再结合人体生理病理变化进行遣方用药对于疾病的治疗非常重要,能够达到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的目的。今时之人用药多以药物功用为主,而忽略对疾病的整体辨证。对于疾病的治疗,除按照运气随节气变化规律进行用药外,还应根据患者体质及疾病的发展变化进行加减。针对运气用药,需理解运气变化所引起的阴阳变化,以及对五味和药性相互作用的合理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