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格局变迁对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的影响

郎 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 北京 100732)

网络空间国际治理是全球治理很重要的内容，随着大国竞争逐渐向网络空间延伸，其在国际关系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因而国际格局变迁会改变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的大国力量对比，进而对网络空间国际治理进程带来深远的影响。

国际格局是一个描述国际关系行为体力量结构的概念，由于国力的变化是较为长期的过程，因而国际格局会在一段时期内保持稳定，如冷战时期的两极格局以及冷战结束后出现的一超多强格局。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推动力就是东升西降，即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正在快速崛起并在全球治理和国际舞台上发挥着日益突出的作用，而美欧的实力对比来说相对下降。虽然近几年关于世界已经进入两极格局的声音有所抬头，但总的来看，美国的综合国力仍然稳居第一，中美实力的差距有所缩小但中国的综合国力还与美国有很大的差距，因而从国际格局来看，一超多强的格局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但毫无疑问正处于结构性的量变过程中，诸多不确定因素增加了大国博弈的复杂性，而中美在科技和网络空间不断加剧的竞争态势正推动网络空间国际治理进程迈入一个新的阶段。

互联网诞生以来，网络空间国际治理进程由技术社群开启、治理议题遵循着技术驱动的发展路径，在2003年信息社会世界峰会之后，国家行为体开始进入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的舞台，大国竞争的驱动逻辑正在日益发挥主导作用。21世纪的前十年里，有关计算机、国家安全和网络空间的争论甚嚣尘上，“网络战”一度成为最热门的流行语，网络安全逐渐进入国家安全议程；2011—2017年间，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的议题除了延续此前的互联网基础资源议题之外，网络因素在国家间冲突中的影响不断增加：“阿拉伯之春”凸显出社交媒体对于政治运动的作用，斯诺登泄密事件暴露出个人隐私保护和数据安全的重要性，美国“起诉”五名中国军人揭示出网络窃密和网络犯罪治理的迫切性。

如果说2017年之前网络空间开始成为大国博弈的重要领域，那么特朗普政府上台之后，网络空间已经日益成为大国战略博弈的工具。美国对华发起贸易战，打压华为等中国互联网企业，提出“净网计划”等一系列举措都表明美国已经将中国定位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大国竞争的逻辑开始主导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的进程。鉴于数字技术对于国家创新、发展和安全的全局性作用，5G等技术标准、供应链安全、数据安全和信息操纵成为当下中美战略竞争的焦点，成为数字时代关系到大国实力对比的重要抓手。尽管技术驱动的逻辑依然存在，网络攻击和关键基础设施安全等“旧议题”仍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但是由大国竞争驱动的基于数字技术发展和安全“新议题”的竞争性正在迅速上升，网络空间国际治理进程由此进入数字空间主导权争夺的新阶段。

展望未来一段时期，中美关系将在整体上处于全面竞争辅以有限合作的态势，而美国将会对中国采取“规锁”的策略。在网络空间，拜登政府将延续特朗普政府的战略目标，但在竞争手段的运用上会有所不同：第一，加大美国国内创新投入，整合各相关机构的力量，加强公私合作，运用全政府、全社会的模式提升美国自身的科技创新能力，与中国展开全面竞争；第二，对华政策将更加精准和有效，基于科学评估推进相关立法，做到有法可依；第三，在国际层面重建与盟友的信任，通过多边合作的方式推进美国的价值观和发展模式，利用国际规则锁定中国的行为，将中国锁定在全球价值链的低端领域，消融中国挑战美国的能力。据此，未来几年针对国际规则的大国博弈将更加激烈，中国应做好两手准则：一方面，坚持联合国在国际规则制定中的核心地位；另一方面，尽可能扩大朋友圈，突破美国的盟友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