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群
(安徽省阜阳市第十七中学 安徽 阜阳 236000)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是唐朝诗人贾岛的诗,想起这句诗我们就会想起“推敲”的故事,也就知道诗文炼字的重要性,说得更宽泛一点,也就是要注意文学作品中的关键词,或者说重点词的作用。
宋代王安石的诗歌《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人们常常赞叹他“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绿”用字之妙,写出了春回大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表现诗人对春天的喜爱之情,但是却忽略了“春风又绿江南岸”“又”在这句诗里的作用。“又”是再一次的意思,在这句诗里是江南春天又来了,当然不是第一次,也许是第二次,或许更多,看惯了春天,又怎会有惊喜呢?联系下一句诗“明月何时照我还”,这是一个问句,但是能让人感受到思乡之情。那么问题来了,前面诗人正沉浸在美妙春色的欣喜中,后面陡然一转到思乡念亲的无奈伤感之中,情感的波动太大,似乎文风不对。
从全诗来看,诗人想要表达的是思乡之情,那么他眼前所看到的美景应该能衬托出诗人的心情,那就可以看出“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情感不是由“绿”来表达,而是“又”字,这一字所表现出来的无奈,是离开家乡的牵挂和眷恋,是前途的迷惘,更何况是在这春意美好的季节呢?所以这“又”字把诗人离乡的惆怅悄然表达出来,是这一句诗中需要重点品析的词。
由此我们看出,诗文中的重点词或关键词很重要,但是不要忽略了另一类词——边缘词,因为边缘词在感悟诗文情感时的作用更为重要。
“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在这里做动词,而“又”在这里是一个副词,是一个具有状语特点的边缘词。
如《回忆鲁迅先生》一文中说“全楼都寂静下去,窗外也一点声音没有了,鲁迅先生站起来,坐到书桌边,在那绿色的台灯下开始写文章了。许先生说鸡鸣的时候,鲁迅先生还是坐着,街上的汽车嘟嘟地叫起来了,鲁迅先生还是坐着”中“鲁迅先生还是坐着”出现了两次,而且使用了反复的修辞手法,如果去掉“还是”,就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加上了“还是”就不是简单的陈述,也不是简单地反复的修辞手法的运用了。第一个”还是”是对前一句“鲁迅先生站起来,坐到书桌边,在那绿色的台灯下开始写文章了”中鲁迅先生的动作行为的强化,是强调;但是第二个“还是”就写出了鲁迅先生工作时间长,工作的认真和辛苦,就含有一定的疼惜之情、尊重之情了。
除了在句中做状语的副词边缘词,还有其它的边缘词。
《土地的誓言》一文中,“我想起那参天碧绿的白桦林,标直漂亮的白桦树在原野上呻吟……我想起幽远的车铃,晴天里马儿戴着串铃在溜直的大道上跑着,狐仙姑深夜的谰语,原野上怪诞的狂风”这里列举了大量的东北特产和东北特有的事物,每一个事物之前都加上了一定的定语。如果去掉这些定语,就会变成这样“我想起白桦林,白桦树在原野上呻吟;我看见马群,蒙古狗,我听见脆响;我想起高粱,豆粒,土地,脸庞,眼睛,山雕,鹿群,煤块,足金;我想起车铃,晴天里马儿戴着串铃在大道上跑着,谰语,狂风……”,改过之后我们发现作者的情感也随着这些词语消失了,作者想表达什么?只是纯粹地告诉我们东北的产物吗?当然不是,作者想通过列举的东北的特产来告诉人们东北的富饶、东北的美好,来表达对被侵占的故乡的思念,引发东北人民的爱国热情,从而激发人们的抗日决心,看似简单的事物的列举,使用了排比的修辞方法,但更多地是通过这些定语的修饰来蕴含深情,去掉这些定语,情感就不能很好地表达。
如“参天碧绿的白桦林”中“参天”写出了白桦林的高大、“碧绿”写出白桦林色泽,“参天”一词就暗含有惊奇和仰慕的情感,“碧绿”一词本身就是比喻的修辞手法,“像碧玉一样的绿色”,碧玉是一种玉,很珍贵,“碧玉”本身就具有珍贵美好的意味;再如“狐仙姑深夜的谰语,原野上怪诞的狂风”,本来作者写东北的美好是在情在理的,“狐仙姑深夜的谰语”是中国东北农村的一种迷信的行为,是被摒弃的一种落后的行为,而且发生在“深夜”,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受;“原野上怪诞的狂风”紧承上句而来,“怪诞”更让人感受到好奇和神秘,这应该是爱国者不屑一顾的事物,写在这里更能够感受到作者对于家乡的热爱,爱到了骨髓之中,尽管故乡不完美,但故乡的好的不好的一切都是值得依恋的,值得回忆的,值得用生命去捍卫的……通过这两个例子我们就能够分析出作者在这些定语中融入的深情,也就能更好地把握文章的感情基调。
《邓稼先》一文中对邓稼先有这样一句评价“邓稼先是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所孕育出来的有最高奉献精神的儿子”,这一句话是说“邓稼先是儿子”,“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所孕育出来的有最高奉献精神的”是“儿子”的定语,“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所孕育出来的”这一定语从地域、时间和历史渊源来加以限制,把邓稼先置于中国历史的大背景下,凸显他的历史传统;“有最高奉献精神的”是对邓稼先的品格的评价,这高度的评价其实也透露出了作者对邓稼先的尊敬和赞美之情。如果直接说“邓稼先是有最高奉献精神的儿子”就显得突兀,有前面的“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所孕育出来的”铺垫,让人能够感受到邓稼先身上所具有的中国文化传统,更能够感受到邓稼先的人品的高尚。这样看来,这些定语不可缺少,也有着重要的作用。
这是具有定语作用的名词或形容词性的边缘词,它们对句子中的主语或者宾语起到修饰限制作用,也更能够表达作者蕴含在字里行间的情感,更能体现出散文的情感基调。旧版人教版教材初中语文七年级上册《散步》中这一段环境描写“大块小块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枝上的嫩芽也密了;田里的冬水也咕咕地起着水泡”;而新编人教版部编初中语文七年级上册这一课的这一段话却是这样的:“大块儿小块儿的新绿随意地铺着,有的浓,有的淡;树枝上的嫩芽儿也密了;田里的冬水也咕咕地起着水泡儿……”仔细看会发现多了几个“儿”:“大块儿”“小块儿”“嫩芽儿”“水泡儿”,这几个“儿”明显地增加了文章的韵味,使语言更接近口语化,语气上更显亲昵,透过“儿”字既写出春天蓬勃的生机,暗示熬过一严冬的母亲将会获得新的活力,也表现出对生命的喜爱。
再如朱自清的《春》中“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这一句话中的“桃儿、杏儿、梨儿”,并不仅让人想象到这些果子,更让人感受到作者对这些果子的喜爱之情。
这里所举的两个例子中的“儿”,不仅有儿化韵,读起来有韵味,还能让人能感受到这些果子的小、可爱,更让人能体会到字里行间的浓浓情感。
这是儿化韵,可以说更是边缘词,用在句子中却有这么重要的作用。
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的语气助词“也”是最为经典的助词边缘词,在这篇文章中,“也”不仅起到舒缓语气的作用,还有很明显的层次区别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它表达了作者的情感,如“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这句中的两个“也”写出了欧阳修的自信和自得,生动传神。
这样看来,文学作品中的边缘词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首先,边缘词的形式多样,可以是句中的定语、状语,也可以是助词、介词,甚至可以是儿化韵。
其次,边缘词常常在句子中起到修饰限制的作用。正是这些修饰限制作用,赋予了它所修饰的词语以情感,通过细微的修饰来表达作者的思想,来体现文章的中心,仿佛不经意为之,却又是精心安排,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却把隐藏在字词后面的情感蕴含其中,若非细心品析,是不能把握文字的细腻和优美。
第三,把边缘词和关键词联系在一起去品析语句,把握文章内容,尤其是作者情感,或者说能够让学生很容易感受到蕴含在字词语句后的情感,对理解全文,把握主旨有一定的指导意义。而教师的课文讲解也有了一定的抓手,能更轻松地运用字词语句引导学生去挖掘文章深刻的内涵,起到举一反三的作用。
杜甫说“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作者所写的每一篇文章都是精心打造的,所用的每一句每一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们只有对文学作品细心品析,每一句每一字都要仔细斟酌,细心领会,才能透过文字触摸作者的脉搏,感受作者的心跳,感知作者的情感,才能与作者作品产生共鸣,才能去体察深藏在字里行间的深厚情感和不为人熟知的情愫,才能真正读懂作品,读懂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