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大地湾一期的原始彩陶文化

邵耀峰

（甘肃大地湾文物保护研究所，甘肃 天水 741616）

大地湾遗址是一处规模较大的新石器时代聚落遗址。遗址位于甘肃东部渭河上游的秦安县东北五营镇邵店村东侧，遗址分布在葫芦河支流清水河南岸的二、三级阶地和相连的缓坡山地上，现知遗址总面积达275 万平方米。1958 年，甘肃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文物普查时发现了该遗址，1978-1984 年甘肃省文物工作队对遗址进行了连续七年的考古发掘，发掘面积达13800 平方米，出土陶、石、骨、角、玉器等各类文物近万件，清理出各期房址241 座，灶址104 座，灰坑和窖穴321 个，墓葬79 座，窑址35 个，防护和排水用的壕沟9 条。据14C 年代测定，大地湾遗址距今约4800—7800 年，有3000 年文化的延续，主要包含了五个文化期，即大地湾文化、仰韶文化早、中、晚期文化和常山下层文化。其规模之大、内涵之丰富，在我国考古史上亦属罕见，被评为20 世纪百项重大考古发现之一，1988 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大地湾遗址，出土了我国乃至世界上最早的彩陶文化、最早的文字符号、种植生产了我国第一批粮食品种—黍、出现了最早的宫殿式建筑、发明了世界最早的水泥地面、创造了最早的绘画作品——F411 地画。该遗址以其悠久的历史、丰富的遗存、深厚的内涵、辉煌的成就，成为探索中华文明起源的重要遗址之一，是我国西北地区最重要的考古学文化遗址之一。它的发现为我国泾、渭流域乃至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文化的考古分期建立了坐标，各期文化的聚落演变为我国文明起源和历史进程的研究提供了可贵的资料。

原始彩陶是中国新石器时代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器物，亦称陶瓷绘画，它是我国悠久的“国粹”，陶瓷艺术之中的艺术。早在距今8000 年左右的大地湾文化时期，陶器上便出现了最早的彩绘，图案虽然不完整，却将中国彩陶制造的时间向前推进了1000 多年，以不容置疑的事实说明西北黄土高原地区就是中国彩陶的起源地。

陶器是随着史前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的定居生活而出现的，它是人们日常使用的一种重要生活工具，是史前时期人类的重大发明之一。

陶器的产生，是生活经验积累、先民不断创造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它在人类生活中具有重要意义，不仅丰富了生活用具，而且加强了定居的稳定性，也集中表现了中华民族祖先的智慧与力量。人类在最初的生产实践中，萌发了丰富的想象和美的意趣，并从对审美的追求逐渐上升到主动创造美的过程。

我国境内最早的人类有170 万年，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进入新石器时代距今只有一万年时间，这一万年中人类却很快进入了文明阶段。人类为什么会发展地如此之快呢？这是因为陶器发明之后，人类开始煮熟食物食用，煮熟的食物消灭了食物中的细菌，保证了食物安全，促进了人类大脑对营养的吸收，促进了人类智慧的快速提高，人类就大踏步地向文明时代进发。这也就是陶器在人类学方面的巨大贡献。

陶器是先民们不可缺少的生活用具，那么有些人就会问，陶器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在距今1 万年左右的江苏溧水神仙洞、广西桂林甄皮岩和江西万年仙人洞等遗址都有发现，但凡是有陶器和陶片出土的遗址，都已经出现了原始农业，可见，陶器的出现是和农业的产生相伴而生的，尤其是人类过上相对定居的生活之后。所以说人类在新石器时代伴随着相对定居的农耕文化一起发明了烧陶技术。

大地湾先民在不断定居的过程中，从偶然的发现中认识了土、水与火结合的特征，然后有意识地用黏土捏塑成各种理想的器形，经过漫长的实践过程终于烧制成了满足人类需要的陶器，于是贮藏食物和烧煮食物都需要陶器。事实上制陶工艺的成功是原始人探索数万年的结果，但是我们也可以从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火种的保留和火的利用对先民来说来说至关重要。由此一来，陶器的出现大大丰富和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同时也孕育了原始的陶文化。

彩陶是指在打磨光滑的橙红色陶坯上，以天然矿物质颜料进行描绘，用赭石和氧化锰作橙色元素，然后入窑烧制，在橙红色胎体上呈现出赭红、黑、白诸种颜色的美丽图案，形成纹样与器物造型高度统一，达到装饰美化的效果。彩陶制作精美，以泥质陶为主，质地细腻，因之既是实用器皿，又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由于色彩绘于烧制前，故和陶器一起焙烧后，色彩和陶胎结合紧密，不易发生脱落，彩绘的形式总体上可分为图案和图画两大类。

在大地湾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的陶器，彩陶是大地湾文化的显著特征，早在8000 年前，大地湾先民就是彩陶的制造者、生产者和使用者，因此大地湾遗址一期文化址出土的彩陶在甘肃乃至中国的彩陶文化中占有重要位置。大地湾文化即大地湾一期文化，是迄今为止渭河流域最早的新石器文化，就是这批最早开发陇原的先民发明了我国乃至世界上最原始的彩陶文化和彩绘符号。

在大地湾一期文化共出土陶器268 件，这一时期的陶器除个别小型非实用器为泥质陶外，其余皆为夹细砂褐陶为主，大多为圜底器、三足器，还有少量的圈足器、平底器，流行交错绳纹。我国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制陶方法之一“内模敷泥法”是这一时期的制陶方式，这种方式是以模具为依托的陶器成型方法，器表往往呈片状脱落，是因陶器系泥片在模具上敷贴不牢所致。

大地湾一期彩陶上的彩绘颜色均为红色偏暗，多呈紫红，色调较浓，一般绘在钵形器的口沿内外，形成一周连续的彩带。沿外彩带较宽，大多在2厘米—3 厘米之间，个别器物可宽达4 厘米左右；内彩带较窄，一般在0.4厘米—0.6 厘米之间。标本M317：1，口径13.4、高4.1 厘米，敞口浅腹，圜底，外壁素面，口沿内外饰彩带，中下腹饰交错绳纹，此器出土于墓葬中，略有残缺。标本M209:4，口径27.5、高12 厘米，敞口圆腹，锥形三足，腹饰绳纹，口沿内外均饰彩带。此件器物系随葬品，出土时已破碎，后经黏对复原。器体浑圆，外加三足后整体造型更显优美。由于长期使用摩擦，口沿外彩有些脱落，凸现出古老沧桑的韵味。标本F371:14，口径27.1、高12.6厘米，红色陶器上绘制一圈紫红色彩带，起到了意想不到的装饰效果。敞口圆腹，底部有三足，素面，残器复原。标本H3116:10，口径21.2、高10.2厘米，侈口，圆唇，口沿饰一道红色条带纹，沿外抹光后饰一条红色宽带文，口部以下饰交错细绳纹。标本T213 ⑤：8，口径19，高10 厘米，沿口内折，加细沙红陶，口沿外饰一条红色宽带纹,沿面饰红色波折纹。标本H3116：14，口径30.3，高13 厘米，敞口，浅腹，圜底下附三个锥状足，夹细砂红褐陶，口沿抹光后饰一条红色宽带纹。

大地湾一期彩虽然纹样很简单，但这些彩陶的出土和国外目前发现最早含有彩陶的两河流域的耶莫有陶文化和哈孙纳文化的年代大致相当，这充分说明大地湾是我国乃至世界上最早出现彩陶的区域之一。彩陶纹饰虽然简单，却凝聚了氏族先民巨大的智慧和丰富的想象力，它不仅为原始艺术的发展开辟了天地，还为我们找到了中国传统绘画艺术的源头，这个源头就在大地湾、在甘肃。

大地湾一期彩陶工艺的出现，表明这里的陶器制造业较为发达，彩陶工艺也较中原地区起步略早一些。大地湾资料发表以后，有些学者曾对陶器是否饰彩产生过怀疑，在观察了实物标本以后，尤其是看到口沿内的彩带以及内壁的彩绘之后，怀疑便烟消云散①。

陶器内壁的彩绘简称内彩。在大地湾文化中除了前述的沿内窄带外，还有多达10余种的内彩图案。图案绘于钵形器内腹，连续性不强，均为单独纹样，色彩同样为紫红色。纹样大体可分两类：一类由直线构成，如“↑、十、山、M”形等，另一类由弧线组成，如形等。对前一类纹样，有些学者认为是具有记事或某种特定意义的符号。有趣的是，在其后的仰韶文化早期宽带纹彩陶钵上的刻画符号与此类似，这些彩绘符号陶片的出土，是大地湾先民留给我们的一个难解之谜，比西安半坡陶器上的刻画符号早1000多年，它是不是我国最早的原始文字？但它们的出土为研究我国古代文字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宝贵的新资料。我们知道，远古时代，人们记事的办法是“结绳记事”。自伏羲氏，才“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大地湾陶片上的彩绘符号与八卦中记录占卜的符号是不是有密切的联系？但我们肯定的是这些距今约8000 年的彩绘符号，是仰韶文化刻画符号的前身，虽然这些神秘符号的意义至今未能破解，但专家们认为，它们可能就是中国文字最早的雏形，中国的文字也许就是从这些符号演变而来；后一类纹样多为不明意义的几何图形，其中有的近似动植物图形，颇具神秘色彩。无论哪种纹样，都不大可能是先民随意而为，但装饰功能似不明显，具体含义有待进一步破解。

另外，大地湾遗址在黑色深腹罐内壁还发现有白色彩绘几何纹样，数量虽仅有2 片，但说明这种陶器烧成后再绘彩的技法与彩陶的历史至少同样悠久。有的学者甚而推测，因其彩绘技术简单，对颜料的要求不高，所以彩绘陶可能出现在彩陶之前，这无疑又是一重大发现。

大地湾一期文化彩陶呈现出较多的原始性，如常见纹饰单调、千篇一律，尚未出现变化多样的图案，说明史前先民的思维和艺术水平还处在最初的原始阶段。它们尽管远不及仰韶彩陶那样绚丽多姿，但是它毕竟将彩陶引入了人类的生活，将美好的色彩带到了人间，在艺术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②。大地湾一期文化彩陶上的红色宽带样纹饰，它就像刚出升太阳照出的一缕红色霞光，映耀了整个后来大地湾文化的绚丽辉煌。尽管当时的彩陶纹样很简单，彩绘的红色也很灰暗，这说明彩陶还处于萌起阶段，这种稚拙的制陶工艺却为中国彩陶文化的发展拉开了序幕，开创了我国彩陶文化的先河。

从原始彩陶装饰纹样我们可以看出，人类认识和掌握自然规律逐渐战胜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与此同时审美意识也日益完善。彩陶的纹样不仅体现了原始先民的智慧，也带来了许多启示，让我们打开反锁禁锢的思维，立足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学习和研究自然美及规律，灵活运用各种表现形式，创作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