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传播视域下解读“饭圈”圈层特性

2021-11-12 21:21刘雨晴
新闻前哨 2021年7期
关键词:饭圈圈层亚文化

◎刘雨晴

“饭圈”是指某个(或某几个)偶像的粉丝们组成的共同体圈子,“饭圈”是一个统称,在网络中,以不同的偶像为中心会形成不同的“饭圈”。可以说“饭圈”是粉丝基于趣缘,依附数字媒介平台集聚而成的社群组织。在粉丝具体活动开展过程中,“饭圈”组织形成自身的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等,由此演变出“饭圈”文化。从2005年《超级女声》风靡全国,造就一批粉丝短信投票热,到2020年肖战AO3事件,粉丝举报同人网站引发大范围热议。再到新冠疫情期间,“饭圈”粉丝以偶像名义有组织高效率地捐助抗疫物资。“饭圈”这一群体逐渐引发大量关注。

一、松散群体到严密社群

追星行为早已有之,可以追溯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港台大众文化作品大量输入,以香港“四大天王”为代表的港台明星红透大江南北,由此在内地掀起一股追星狂潮。那时粉丝只是一个松散的偶然群体。他们因喜欢共同的明星,或在演唱会、电影院等场合聚集。这种聚集只是个体在空间上的集中,比较偶然和分散,彼此之间缺乏组织性的关联和依附。

不同于早期的传统“追星”群体,如今的“饭圈”俨然是一个纪律严明、分工明确的社群。他们大多依靠QQ、微信等即时通讯社交工具建立群聊联系,在线上井井有条地安排着各种“业务”。“饭圈”的组织架构层次丰富且严密,有专门的工作组为发挥相关功能持续运作,从日常实践来说,超话、贴吧等社区都有相应的管理细则,一方面指导新加入组织的成员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粉丝,另一方面明确粉丝参与组织活动的规则,并设有相应的奖惩制度。

此时的“饭圈”粉丝群体已和之前的传统“追星”群众大不相同。“饭圈”不再只是简单的同一追星群体的集合,而是已经形成完备体系。“饭圈”中粉丝间的关系也不再是简单叠加,而是统筹组织,有机联合,团体功能大于个人功能之和。粉丝们的共同体已经从松散聚集的群体发展成为结构和秩序都更为严密的社会结合体,成为一种组织体系,有着更为严密的分工和统一的指挥管理体系,也有着更加明确的组织目标和纪律制度。

二、组织传播视域下的多元圈层特性

(一)次元壁的构建与突破

日本社会学家岩原勉认为,群体是指“具有特定的共同目标和共同的归属感,存在着互动关系的复数个人的集合体”。“饭圈”是因共同喜爱某一偶像而聚集的亚文化群体,并且有着更为严密的指挥和管理系统。伯明翰学派认为,亚文化与社会主导文化相抵抗,亚文化自身形成了一套完备的符号表意系统。其次,为了与其他社会文化相区分,以彰显亚文化群体独特的意识形态,亚文化必须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饭圈”也正是如此,处于亚文化中心的偶像是他们可以标榜的鲜明个人风格,不同粉圈会有独一无二的应援色,风格各异的应援口号等,这些都是他们这个圈子独有的表意符号。此外,他们还以特有的“饭圈话语”展开交流,并且不期望被外人了解。这些只有且只希望被内部成员知晓的独特符号和话语体系,像是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次元壁,用以和外部世界保持界限清晰,并且加强自身圈层内部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但是,近年来部分饭圈中也存在突破圈层次元壁主动介入社会传统主流的“出圈”迹象。2019年,饭圈“8·14大团结”事件中,各家“饭圈女孩”联合“帝吧”等多个海外社交平台,自发组织统一行动,分工明确且高效地创作表情包、文案和图集进行控评等,使用独特的“饭圈”方式“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阿中”。此举获得以《新闻联播》为代表的主流媒体的关注,后来央视也在疫情期间雷神山火神山的建设慢直播中推出“助力榜”,开通超级话题,吸引广大“云监工”打榜应援。这些“饭圈”亚文化与主流传统文化间的良性互动是一种对次元壁的突破。

(二)“饭圈”信息的趋同与排他

数据时代信息过载,而大众的注意力有限,他们更倾向于选择自己所偏爱的信息领域,接触与自身立场观点相似的群体。算法推荐更是助推用户大量接触关联度很高的内容。在“饭圈”中,粉丝群体拥有特定的交流场所,如微博中的超话、粉丝群。他们在这样的场所中,基于相似的喜好和看法,更加容易长期沉浸和满足于个人建构的信息舒适圈。除此之外,“饭圈”的头部粉丝在组织传播中经常充当意见领袖,他们作为某一偶像的忠诚拥趸者,在内容选择上具有高度排他性和偏好性。一般而言,粉丝们在“饭圈”中接触的信息基本皆是围绕偶像展开,除此之外的话题几乎会被过滤。长此以往,“饭圈”里个体所接触的信息内容就会越来越模式化、趋同化,接触其他异质信息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个体对信息的选择性接触,加之算法推荐的兴趣偏好,以及“饭圈”内部和偶像相关内容的高度密集,促使“饭圈”之圈构筑成为“信息茧房圈”,粉丝群体所接收到的信息也具有高度趋同性与排他性。

(三)社群情感的偏差与极化

在“饭圈”信息茧房中,粉丝们长期接触的都是和自己想法相似的内容,马太效应下,原先持有的情感、态度会得到不断加强,而对立的声音则会排除在茧房之外。同时,在数字信息时代,面对信息流的复杂性和庞大性,精力和注意力有限的大众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媒介去认知外部环境。但媒介传播活动所构建的环境,是“新闻供给机构”对信息选择、加工之后的产物,并不是客观环境的镜子式再现,而是一种信息环境,或多或少会和现实环境存在偏差。但处在其中的大众,只要认定了拟态图景是真实的,脑中的“现实”就会被当作环境本身的现实。

“成见系统一旦完全固定下来,我们的注意力就会受到支持这一系统的事实的吸引,对于和它相抵触的事实则会视而不见”,长期沉浸在“饭圈”文化的粉丝们会认为“饭圈”茧房中的偶像形象就是真实的,完全不自知在拟态环境中,自身已经有了“粉丝滤镜”的偏见,对偶像的认知和实际情况存在情感偏差。于粉丝而言,当外界的批评声与自己长期接受到的偶像形象有着极大的出入时,出于感性认知和情感偏好,一旦有批判偶像的声音,在“饭圈”意见领袖的带领下,非理性群体意识会占据主导位置。同时,粉丝群体中多为青少年,他们“由于缺乏客观、冷静、理性的判断力和自控能力,往往会陷入到一种追求单极化和情绪化的替代性情感满足中”,情感容易变得片面化和极端化,往往在极爱和极恨两个维度上做出选择。回击外界声音时往往也伴随着强烈的情感极化,很容易导致“饭圈”中的网络暴力、网络骂战等不良行为。

(四)自我价值的实现和投射

“群体是满足个人需求的重要手段。人的许多社会需求和愿望仅凭借个人力量或条件是得不到满足的,只有加入到一定群体中,通过与他人的合作,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实现。”“饭圈”之中,伴随着加入时间的累积和圈层文化的感染,粉丝会对“饭圈”内的组织目标和纪律制度趋于更高程度的认同,成员之间的互动也会变得更加频繁。通过与“饭圈”其他成员交流信息和共同协作,粉丝个人也在很大限度上表现和实现自身价值。在 “饭圈”里,有特长的人会分工明确,有专门的文案负责人员、修图负责人员、协调组织人员等。即使毫无特长的粉丝,也可以花时间签到打榜。他们的投入只需消耗一些时间,就能看到即时数据立马上涨,还能在粉丝圈层中获得认同和赞赏。做自己情感偏好的事,并能看到即时反馈,以及在“饭圈”之中获得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让粉丝们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得不承认,这些让粉丝沉迷“饭圈”的同时也使他们发挥了自身特长和价值。通过圈内群体的共同打榜、投票,在偶像不断被“养成”的过程中,他们从“饭圈”内部的角色构建中获得身份认同,感受到自我价值的实现。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饭圈”也是自我价值实现和内在幻想投射的重要圈层。光鲜靓丽的偶像对于粉丝来说,几乎是理想化的象征,承载着他们内心对外部世界的寄托。很多粉丝的追星过程其实也是追寻“自我投射”的过程。粉丝们在偶像身上进行身份“投射”,偶像的辉煌和成就会让他们看到自我付出结果的另一种呈现。

结语

追星行为的发展促使这一群体形成一种更加规范化和严密化的社群模式。同时“饭圈”内部倾向于构建独特符号和话语体系,从而形成一道与外界区隔的亚文化次元壁。尽管近年来“饭圈”文化的出圈使其与主流文化出现良性互动,但这种圈层封闭性,在个体对信息选择性接触、算法推荐模式化的加持下,使“饭圈”之中的粉丝们所接触到的信息和偶像高度相关,不断趋于同质化且具有强烈的排他性,从而将自己的生活桎梏于“茧房”之中。

同时“饭圈”中的成员,受拟态环境影响,长期禁锢在“饭圈”文化的“信息茧房”中,对偶像的认知存在偏差,难以具备全面理性的认知。个体很容易被“饭圈”中偏激的非理性群体意识裹挟,一旦接触到反对偶像的声音时,就容易产生情绪极端的群体极化。但是,在“饭圈”的严密组织和制度中,不同粉丝基本都能有事可做,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饭圈”也给沉浸其中的粉丝们带来自我身份投射和价值实现的满足感。

因此,在组织传播和群体传播视域的解读下,“饭圈”文化的发展仍存在很多需要引导的误区和极端,需要多方共同发力,才能引导“饭圈”文化趋于良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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