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自我
——运用拉康的镜像理论分析《男孩去木星》

2021-11-12 17:36徐心宇
散文百家 2021年7期
关键词:安吉拉克莱尔拉康

徐心宇

上海大学

《历史修正办公室》是一部小说集,其中包含六篇短篇小说和一篇中篇小说。每篇小说的主题都有所不同,并且故事中的主人公们都经历了不同的痛苦、创伤和逆境。《男孩去木星》是该集的第三个短篇小说,主要讲述了克莱尔--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女孩的经历。小说以比基尼事件作为序幕开篇,在叙述过过程中,穿插了克莱尔童年经历的倒叙。本文将运用拉康的镜像理论来分析克莱尔的自我探索和构建,旨在分析出其身份建构出现混乱的原因。

一、镜像阶段中克莱尔的“自我”

在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中,自我形象的建立需要借助于镜子的投射,而镜子中的形象就是自我的原型。根据拉康的说法,主体可以在镜子前认出自己;镜子中的“他者”被主体误认为是自我,而自我会如何呈现则取决于镜子,因为不同的镜子会反映出不同的自我。事实上,镜像更像是一种隐喻:它可以是水,也可以是他人的视线等。除了在婴儿时期形成的镜像,人们还会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形成不同的镜像,并借此来构建自我。在《男孩去木星》这篇文章中,原生家庭是克莱尔构建自我的典型镜子。

通过克莱尔对童年的回忆,埃文斯为读者呈现了一个看似温馨,实则支离破碎的家庭。“克莱尔是孤独的:她唯一的兄弟姐妹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叫肖恩,大她10岁,是她父亲的第一段婚姻所生的”。因此,年龄的差距注定了克莱尔与她的哥哥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这也就意味着她只能独处一室,自娱自乐。长此以往,孤独感悄悄地进入小克莱尔的心里。正是由于童年时期的克莱尔缺少了同龄人的陪伴,她渐渐变得孤僻。

更可怕的是,“她的父亲工作时间长,她的母亲有某种形式感”。这意味着她甚至无法从父母那里获得她所期盼的关心和爱护。一方面,克莱尔无法得到父爱,因为她的父亲很少在她身边。作为一名律师,克莱尔的父亲忙于自己的生意,很少关注她的成长。另一方面,克莱尔能够收获的母爱也很有限。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爱她的母亲,“但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微型的成年人,为她六岁的欲望的愚蠢而感到尴尬”。对克莱尔来说,她的母亲是一个有仪式感的女人,并且相当传统和保守。因此,克莱尔害怕在她母亲面前展示真实的自我。对于一个年幼的女孩来说,她尊重和爱她的母亲,但同时她也害怕她的母亲。在家庭环境的影响下,克莱尔内心十分孤独,并渐渐失去了归属感。此外,她显然继承了家人的一些特征,比如不负责任、固执和叛逆。

二、想象界中的克莱尔

1953年,拉康第一次提出象征界、想象界与实在界是人类现实的三大基本辖域的概念,并首次把这三个截然不同的辖域对质起来。由此,想象界成为构成拉康思想中心的三维世界之一,与象征界和实在界相对。在镜像阶段形成的自我进入想象界后,在“他者”的影响下便有了最原始的发展和变化。克莱尔从小便受到家庭的影响,形成了孤僻的性格,这时所形成的自我,更像是对家庭成员的映射。自从霍尔夫妇搬进弗吉尼亚老街区的那天起,克莱尔的生活就发生了变化。从这时起,她遇到了第一个异于自己的“他者”,即霍尔夫妇的女儿安吉拉。有了安吉拉到陪伴,克莱尔从家庭中所感受到的孤独和寂寞逐渐被消除。

“安吉拉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另一个自我”。对克莱尔来说,安吉拉是她“记得遇到的第一个声音悠扬的人”。霍尔一家并不是克莱尔所遇到的第一个黑人家庭,但却是她第一次与黑人亲密接触。显然,对于一个白人少女来说,“克莱尔对他们的口音很着迷,而且,对他们皮肤的暗色调很着迷”。对克莱尔而言,“她渴望被人看见”,渴望从他人那里获得在原生家庭中所得不到的关注和爱。因而,克莱尔和安吉拉这两个肤色不同的女孩成为亲密的朋友。为了纪念她们的友谊,克莱尔甚至写了一首关于她们友谊的诗。“我判断她的性格/所以我从不对她生气”。这首诗被她们的老师看中,甚至被邀请“在学校二月的集会上表演”。毫无疑问,这次表演加深了她们的友谊。

想象界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镜像阶段的误认。“自我是被建立在整体性与主人性的虚幻形象基础之上的,而且正是自我的功能在维持着这种一致性与主人性的幻象”。对克莱尔而言,安吉拉的家庭满足了她对于家庭的渴望;而安吉拉本人,更是她一直想要追寻的、理想中的另一个自己。一个被家人关爱,善良而又积极的女孩。在夏令营期间,即使她们被分在不同的小组,她们想尽办法陪伴彼此。“当她们像小猫咪一样躺在草地上时,克莱尔转向安吉拉,依偎着她,搂着她的脖子”。两个青春期的少女,深深地爱着对方,成为灵魂伴侣。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在安吉拉的陪伴和影像下,克莱尔逐渐找到了全新的自我,获得了快乐。

三、象征界中的克莱尔

象征界是支配个体生命活动规律的一种社会秩序。婴儿通过习得语言的过程,与他人及现有的文化体系建立关联,最终确立主体,由自然人变成文化人。“象征界的作用就是实现人的社会性和文化性,以及使人的性与侵略本能规范化”。在故事中,克莱尔母亲和安吉拉的母亲同一时期患病,安吉拉的母亲最终痊愈,而克莱尔的母亲却不幸逝世,克莱尔独自承受着这份痛苦,而她和安吉拉也开始渐行渐远。然而,真正让两人的友情破裂的,是安吉拉哥哥遭遇的一场车祸。安吉拉的哥哥亚伦因为护送醉酒的克莱尔回家,而被白人青年误解,最后导致车祸而惨死。虽然这次事故是一次意外,但却使得安吉拉和克莱尔之间的关系决裂,甚至断交。直到这时,克莱尔才意识到安吉拉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虚幻的想象。此时的她渴望摆脱“他者”的束缚,追寻真实的自我。与自然界中的“想象”不同,象征界是充满规律的领域。在拉康看来,象征界是一个规范主体欲望的领域。在经历了寻求主体性的想象界之后,克莱尔试图在象征界中建立一个新的自我。然而,尽管她努力尝试,克莱尔仍然发现自己深陷追寻真实自我的困境之中。

在经历了母亲的离世后,克莱尔迎来了真正的自我觉醒。高中毕业后,她开始了在丹尼斯学院的生活。这一次,她选择了自己住学生宿舍,而不是继续留在家里。她渴望独自生活,成为一个更加独立的女孩。此外,她也渴望通过社交来遗忘曾经的痛苦。糟糕的是,她的父亲刚刚失去了第二任妻子,便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对克莱尔来说,在她母亲去世后不久,继母“已经以如此快的速度跨入了她母亲留下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下,她对继母的厌恶更深。为了表示她的愤怒,克莱尔经常和她的男朋友杰克逊独处一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惹怒继母,让她“无法忍受”。

拉康通常将精神分析归入语言的层面。在他看来,符号秩序的基本结构是语言。因此,正是在这个秩序中,主体开始成为说话的对象,并具有自我意识。在小说中,自从继母闯入自己的生活后,克莱尔的家庭地位也受到威胁:她无法向父亲表达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换言之,继母的出现使克莱尔失去了话语权。从佛蒙特州到佛罗里达州的旅行,她经历磨人的转机过程,因为继母“认为为直达航班支付两倍的费用是一种浪费”。所有这些都是因为她父亲现在必须听从继母的话。显然,话语权的缺失使得克莱尔在家里吃尽苦头,因此他页只能选择与男友厮混来激怒继母。她和继母之间的紧张关系使克莱尔更加叛逆和迷失。在象征界中,克莱尔未能构建一个新的自我,反而更加迷失正确方向。

四、真实界的克莱尔

根据拉康的观点,真实,即不可知的和不可模仿的,是无法想象的。首先,真实界经常与“创伤”这一概念联系在一起,它指的是人们对深感痛苦或不安的事件的反应。在《男孩去火星》中,克莱尔也在比基尼事件中经历了创伤。事实上,克莱尔想要的是用比基尼照来激怒她的继母。相反,在她穿着印有邦联旗帜的比基尼照片在互联网上疯传后,没过多久,这张照片就成了网友们激烈争论的对象,网友们纷纷指责她是一个种族歧视主义者。克莱尔的个人信息也被人肉搜索:她的电子邮件地址被公开了,数百条愤怒的、支持的甚至色情的信息涌入了她的收件箱。甚至连克莱尔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肖恩也“留下了一条愤怒的语音邮件,问她在想什么”。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因为克莱尔的非裔美国舍友卡门。对她而言,克莱尔的这一行为带有强烈的种族歧视的意味。于是,在她的转发和语言煽动下,克莱尔的照片在各大网站被转贴和转发。面对外界对种族歧视的指责和谩骂,克莱尔再次迷失了自己。为了摆脱现实,“克莱尔关掉手机和收件箱,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网上看唱歌的山羊的视频”。[尽管她向校园自由主义者的主席罗伯特吐露了自己的感受,但她仍然被负面情绪所控制着。

此外,面对这个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卡门,她的非裔美国人的形象也克莱尔对于自己以前最好的朋友--安吉拉的回忆。显然,这次比基尼事件激活了克莱尔曾经所遭受的创伤。在安吉拉的哥哥艾伦因车祸去世后,霍尔夫妇便带着安吉拉搬出社区,此时的克莱尔“感到羞愧却又松了口气,具体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克莱尔的情绪很复杂,这次事故留在她心中的创伤无法通过语言来表达。当她面对种族歧视的指控时,她本可以利用自己与安吉拉曾经的友情来为自己辩解。但是,内心巨大的创伤让她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沉默。

在故事的最后,即使克莱尔被愤怒的同学所围攻,克莱尔仍坚持告诉自己“她仍然可以成为她想成为的任何人”。[虽然她身陷泥潭,但她仍然认为自己有可能成为她想成为的任何人,这也表明她正在建立一个新的自我的道路上。

五、结论

在拉康的三界的基础上,克莱尔的成长历程得到了剖析。由于受到家庭的影响,克莱尔在原始镜像阶段构建了一个混乱的自我。可以说,原生家庭的不和谐就注定了克莱尔自我构建之路的曲折和艰辛。进入想象界,克莱尔遇到了“他者”--安吉拉,从而找到了一个崭新却虚幻的自我。在象征界中,克莱尔因为继母的出现而失去了自己的话语权,这实际上加剧了自我迷失。最后,在现实界中,克莱尔经历了比尼基事件,并因此而激发了她与安吉拉绝交的回忆。可以说,她经历了双重创伤。然而,克莱尔从未放弃寻找一个新的自我。她是一个乐观的人,并始终自己才是人生的掌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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