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竑桥
疲惫地站在这里
模糊的红灯前,等待下一次通行
不远处趴着的一条流浪大狗
倏然转头望向我,前肢立起。
没有虎豹的霸气
也不见鸟雀的灵,
一身的疮冻,褴褛的毛皮
深茶色瞳孔里站着竭力体面的自己。
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肯离去?
它空漠地回身趴下,对我也失去了欲望和恨意
发现我和它,
是困在两具躯壳里
的同一种东西。
地铁的形状是风,前生是大地俘获的鸟,这些
你早知道了。如果在它体内
参详它的速度,会格出一份傍晚的真谛,
地面上,我们管速朽的事和人都叫黄昏。
嘘。别吵醒,那些正下班回家的
脸庞昏黄的被爱者。
一份礼物,在到来的路上
反复遗失主人。
我注意到一只鸽子,是某个灰色套裙里的年轻女人
谢谢你教会我以下的事情:在地铁门开前的惶惑瞬间
依然抖擞好下一刻的羽毛。
对岸桥上偶尔过着绿皮火车
像春天两个相爱的人拥抱着滚过长江
在山坡,有人在风中遥远地回头
无尽的天空也替代不了人的眼睛
我想在瞬间就谅解呼啸而过的生活
像默背一道夜里错车时刹那的眩光
远处每个房间都悬挂着温暖单薄的梦
依然失眠的是雪天屏息的野马
你说,城市里心脏生冷的人们
会漫步在菜市场,找回自己的体温
妈妈做饭时很少受伤
她尊重手指和刀锋的关系
这是事物之间难以改变的距离。
厨房门外,父亲光着膀子练字
端坐如一首大开大阖的旧诗
偶尔应声走进来,爽快地把小葱碎成段。
几分钟前,妹妹趴在客厅同我回忆,照料一条婴儿球蟒的
那个下午,迷离又纯白,如二十出头
染着红发时听的奇怪音乐。
我想起别的什么人,心跳渐渐透明
难以藏好自己,即使
事到如今,她的隐没和云的移动已没有不同。
初冬,我学着从思考的笨重里往后退
睡进周遭静物中,和缓地呼吸
发觉这世界仍有熨帖的那部分:
年轻时,少有人提及
轻轻切开梨子和小土豆
是同一种声音。
你会扔掉一件东西吗
像扔掉童年手中猩红的小马
相爱最初是划火柴,而后
是劈手掷出一朵火焰,赴海。
你本想做个冷峭的好汉
披挂着山川,不累美人
兄弟,风尘可恨。你如何掩藏爱意
与杀心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