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贵锋
我怕那万古愁来到我们中间
我怕我们认出万古愁,你用
女人的直觉,我用身体中的
女人。爱以不爱的方式
住下来,白雪覆住松枝模仿
一种柔弱的结构,为的是忽略
轻念“老了”时咽下的惊雷。
还有呀,那比我们更需要去
呵护的人,他长出了胡须
但还没有长大,爱好像
出苗了但还没有扎根。坚冰
必会融化,水滴泥土。我怕
万古愁认出了我们,投缘。
不,闲情发明出来陪着
下棋的万古愁呀
怎么会被牵着在冰面打滑
变身一只穿套装的小狗?
公园关闭,月亮还未看清楚
一切都得等到明天看有没有
传说中的那只鹤避开人群
给惊喜以一个独异的鸣叫
声音里生铁,一定不是这样。
先要长成铁然后掏取、扔掉
疼就不生根,声音不生锈。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捻出的线怎么就扯出那么多
烦心事,一根根变硬
把透明一下子穿得千疮百孔。
没有时间来缓缓,独自
用自己的方式止疼消炎。你
已经意识到,美的风景
就是治疗声音的良药,而不是
庸医们介绍给你的各种喉咙
像是白雾风已吹走,深渊
就在眼前。甚至语言创造
并持续维修的那个现实
也停在那个敏感的边界。
再三换药,那个在身体里
滚动的气球终于泄了气。
你看得见那个裂开的口子。
你看见再走一步,深渊
就会迎上来。我吃药控制
血压,我写诗让血压忽高
忽低。喜悦与身体的矛盾
竟然和爱与痛苦的矛盾
2.2.3 DTNB溶液 精密称取适量DTNB粉末,用DMSO配制成0.1 mol/L的储备液,实验所需时用PBS缓冲液(pH 8.0)配制成0.01 mol/L的溶液。
出奇地相似。都意识到了
这一点,因此曾经所爱的
我们爱得更深
也终于体会到骨肉相连与
血浓于水是什么意思——
早晨已经到来,你可以在
开始忙碌前,看眼启明星。
再允许自己多站一会儿
欣赏太阳在烟柱中
燃烧,看光芒怎样诞生
情绪失控,终至狂热或绝望——
何必提起反复的清洗或落空,何必
把一个人从生活中扯出来用形而下
与形而上批判,作为不堪的例子
他身上的人类,他头顶的星空
羞愧闪闪发亮终至融入日常的天光
——不穿过黑夜就不算到达黎明——
何必以此忽略白雪下的其他事物
从而以无辜之名孕育半新半旧的
隐蔽而广阔的暴力。小雪
与大雪之间,一些事物
藏起自己的影子,一些把自己捻成
一根根在半空摆荡的雪线——
上天入地,分头寻找并归入
各自的根——朝霞映雪也可能在暗示
抵达黎明的其他方式,比如
鸟儿把声音关在铜色的笼子里
修身以修心。比如目光接引河水
到自己体内,获得冰凉的速度
易逝的时间,也获得奔腾、开阔
与明亮的沉思。比如那个在河边
对着冷空气喊叫的人,他的肺
由弱到强,剧烈地咳起来,他的
呼吸冒着白气,模仿记忆里的火车头
叶芝喜欢革命的茅特·冈
但从来不曾触摸过献身的狂热
他年轻时写给老年的一首情诗
一百多年后在异域的大街上传唱
温暖的灰落到炉膛的底部
依效果图一群群少女不断变着脸
想象裁剪的一件制服勒出色情的轮廓
高跟鞋出现在制度的木地板上
袅娜冰凉地挂在时间的衣柜里——
“爱没有肉体”
大雪如鹅毛在飞
一只鸽子吹着孤单的口哨
反复丈量天空改得歪歪斜斜的一行脚印
善以美来构造人世。
我给自己构造了一个公园。
公园给自己构造了一面湖。
湖给自己构造了涟漪,天空
与垂柳的倒影,它们的静与动
几只鹅,和几只鸭。
垂柳给自己构造了与悬铃木,银杏
以及其他植物平和相处的空气。
每一棵树用树叶构造了风和它的力量。
花朵——它有自己喜爱的名字——
构造了花香,人的鼻子和肺腑。
花朵——依然有自己的名字——
构造了颜色,深浅不一,层次
和天光的明暗。依然是——
另一个人也构造了自己的公园
公园构造了自己时间的铁栅栏
以及不停更换、废弃的灯。
灯构造了属于自己,也想属于
其他事物的光——真与假
有的在乎,有的不在乎,由此构造出
各自的嘴巴,与心跳的次数。
几块石头,用自己身体的孔洞
构造了音乐——音乐构造了
路过的耳朵。耳鸣构造了失眠
他挖着耳屎,构造了白发的源头。
构造分界线和选择的是公园内外的路
——目的构造了方式,有时美
更多时候,美失去了美,像电线
在冬天构造了一棵棵捆住的冬青树。
多年来我构造了对黄昏,对在黄昏
仍然劳作者的态度——这同其他时间
对其他事物的构造一样,又不一样。
“构造”,这个工业的名词、动词
构造了声音里的软硬,和它们的间隙
——在我的喉咙,和呼吸里。
开始了,构造便不会收手,像一只
构造出来的蜜蜂,转瞬
就在白雪中构造了夏天
湖边的一簇簇水柳,和自己的梦。
蜜蜂,它在构造自己的活。
——对美的向往是善的,一次又一次
我构造着公园之上,灯光之外的星空。
构造着对恶的抵抗,读书,写诗。
假装在生活中,能构造出盐——
对生命有用的逻辑,继续将美构造。
像循环进入无限,像无限构造价值论。
像人类以善构造美,以美为善,为人世。
满怀着探测一个人的或艺术秘密的好奇心,看着他开始一笔一笔地画。说实话,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平静或“无表情”,与黄昏的大雨很不相符,与我从笔墨、线条、颜色以及它们“合谋”成的物象(梅花、梅枝)感受到的东西很不相符。随后,他画了一些蒲苇、荷花、小山水等。
“他保护住了自己的秘密。”保护住了自己的情感、心绪在画面中的“完整”,并在隔绝外在因素之后,打开了自己的心与笔墨、线条、颜色等的“暗道”。那“暗道”,或阻塞,或通畅,笔墨、线条、颜色等都能“体会”到,并“准确”地保存在了艺术语言之后。然后,才是我们“观看的眼睛”。
“平静”,是艺术常态。
艺术需要这样的“视角”变化,因为这不仅代表一种思维方式的改变,而且有可能带来或打开一个更大的艺术、写作空间,甚至可能带来根本性的改变。当然难度更大,因为这个过程,在精致中拒绝了精致,在对素材的利用中复原了素材,在对情感的移植中同时移植了情感的土壤。有一种原生性,有一种将细节发展到素材的冲动,有将素材和生活、生命相融合的艺术冲动。但同时,多出了一双眼睛,能够看着所有的这些环节、这些因素。
或许,那双眼睛也是能够平衡实物与数字、虚与实的一台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