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鲁民间音乐记述看文学作品在音乐研究中的史料价值

2021-11-11 13:09栗建伟
长江文艺评论 2021年1期
关键词:茶山文化馆民间

◆栗建伟

随着学术研究的发展,新视角、新领域、新史料被不断纳入学者视野。从史料角度而言,碑刻、地方志等作为研究地方文化的重要依据,已成学界共识。同样,文学家相对客观的文学著作也是学术研究的重要史料。从研究视角来说,传统史学的宏大叙事逐渐让位于包含社会史微观叙述的多元叙事。地方文化馆的系列文化活动,既是研究公共文化、民间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主力军,也是我们研究民间文化的主要视角与依据。

作家徐鲁在系列散文与报告文学中,记叙他在湖北省黄石市(当时属咸宁市)阳新县文化馆工作时和同事整理地方民间文化的经历,这些文字是研究阳新县文化馆鄂南民间音乐工作的重要史料。

使用文学类史料时,我们需要甄别那些真实性和虚构性的内容,依之采取不同使用态度。本文以县志、文化馆志为参照,以文献学、民族音乐学研究方法,试图解决如下二问题:徐鲁哪些文字是真实的记述?哪些是虚构化艺术处理的内容?这些虚构内容的现实依据是什么?本文在阳新县文化馆民间音乐工作基础上解读徐鲁相关记叙,论述文学作品在音乐研究中的史料价值。

一、相关问题

文化馆是各级人民政府设立的公益性群众文化事业机构,向广大人民群众进行宣传教育,组织、辅导群众开展文化艺术活动。省、直辖市、地级市设立群众艺术馆;县、县级市设立文化馆;乡、镇、社区、街道设立文化站。三者性质相同,功能相近,是统一的系统。徐鲁文章中文化馆、文化站都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围绕民间音乐及非物质文化遗产,各级文化馆进行展览、讲座、培训、收集、整理、研究等工作。这些活动与工作是我们研究地方民间音乐的重要依据。

阳新县文化馆始建于1949年10月9日,时称民众教育馆,1950年更名为文化馆。其民间音乐工作有承办社会文艺演出、创办文艺刊物、辅导培训文艺骨干和社会文艺团队、整理保护民族民间文化、从事文艺创作五方面。徐鲁文章主要记叙后三方面。

徐鲁,山东即墨人,1962年生,诗人、作家、出版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五、第六届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1982年毕业于武汉师范学院咸宁分院(今湖北科技学院)中文系。创作领域涉及诗歌、小说、散文、传记、评论、儿童文学多个门类。有三十多篇作品入选中国大陆、台湾、香港地区的中小学语文教材;十多种作品被翻译为英、法、日、韩、瑞典、俄、柬埔寨、尼泊尔、老挝、以色列等多国文字。

徐鲁在阳新县工作9年(1982年—1991年)。1982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阳新县城关镇中学担任高中语文教员,1985年调至县人民文化馆,1988年调至县文联。他在文化馆工作三年,正是该馆民间音乐工作最活跃时期。作为文化馆“群众文化辅导员”,他“走遍山乡,收集和整理鄂南民间歌谣和民间故事,记录和整理一些流传在山乡的民间小戏的戏本”。后来他在“幕阜山乡愁系列”文章中,记叙他和文化馆同事民间音乐工作,也记录他接触的音乐形式。

二、徐鲁关于阳新县文化馆民间音乐工作的记述

徐鲁有关阳新民间文化的文章有三十余篇,与本文相关的有报告文学《家在江南黄叶村》;散文《少女的天空》《采茶鹧鸪天》《鄂南落田响》《似曾相识燕归来》《田野文化的守望者》《鹧鸪飞过青青茶山》《茶山空闻鹧鸪声》《山村七夕夜(山村七月槿花开)》《幕阜山风情录》等。这些文章真实地记述文化馆深入民间收集整理、辅导民间音乐等内容,涉及地名、人物、作品众多,可看出文化馆在这方面做过很多工作。这些记叙主要围绕如下三方面进行:

(一)关于搜集、整理、保护民族民间文化的记叙

1979年7月1日,中国文化部、音协联合发起对我国民族民间音乐进行一次全面系统的搜集、整理工作。要求全国各地全面详尽地对我国民族民间音乐遗产做出有计划、有步骤和系统全面的搜集整理工作,计划编辑《中国民间歌曲集成》《中国戏曲音乐集成》等五种民族音乐集成。从此全国展开浩大的民间音乐搜集整理工作,这“作为一项重要的社会音乐工作,责无旁贷地落在了群文系列音乐工作者的肩上。省群艺馆、各地市群艺馆和各县(区)文化馆分别承担了省卷、地市卷及县卷的编辑任务;同时又联为一体,形成自下而上的塔形结构”。

阳新县文化馆以费杰成为代表参与湖北民间音乐东南地区分卷工作。尤其从1983年开始,阳新县文化馆对全县118个农村乡剧团进行调查整顿,开始长达10年民间文化遗产搜集整理、研究、出版工作。至1990年搜集资料300万字,出版《民间歌曲》等五部,完成《民间器乐曲》和《民间舞蹈》书稿。至1985年共搜集整理民间歌谣354首。徐鲁在阳新工作期间正好参与相关工作,“我到文化馆后不久,就接受了一个重大的民间文化收集整理工程”(《幕阜山风情录》)。

据徐鲁给作者信中所说,文化馆在此项活动中有五个小组:民间音乐组:费杰成、胡坤全、肖本池等;乡村剧团辅导组:万新翠、肖冬云、陈军等;民间舞蹈组:魏胜林、计逵龙等;民间文学组:徐鲁、石翠环等。当时下设乡镇的文化站也参与普查和搜集工作。

1.关于民间歌曲工作的记叙

阳新民歌历史悠久,有劳动号子、山歌、灯歌、小调、风俗歌、田歌、儿歌等。风俗歌有婚事歌(喜堂歌)、丧事歌(孝歌)、神歌、道教歌。田歌有成套连缀的“落田响”“挖单鼓”“挖地鼓”,以唱古人、三国、梁祝为主,一唱众和,气势磅礴。落田响又叫“栽田鼓”“栽禾歌”“插秧歌”,是鄂南农人集体农作的产物,分布于阳新富河南岸枫林、木港、大德、洋港和江西瑞昌的黄金、码头等地。是由顺序固定的多种号子组成的套曲,有的号子之后接唱“打山歌”“喝彩”。

徐鲁文章记叙幕阜山村人采茶、栽秧劳动中唱山歌、田歌风俗,有采茶歌、插田歌(挖地鼓、落田响)、哭嫁歌及费杰成对民间歌曲记录工作。

《山乡挖地鼓》记叙挖地鼓展演形式、音乐结构、礼俗意义。挖地鼓是鄂南山区歌、舞、乐三位一体的劝田鼓乐,由歌师、插秧手面对面一唱众和,歌师边唱边进,秧手边唱边插边退。这是由八个鼓牌组成的套曲,由冷鼓和七番鼓组成。挖地鼓礼俗功能不仅在于劝田助乐、协同劳作,更为祈求丰登,从鼓牌名【拜地神】便可看出其仪式意义。村人视挖地鼓为土地神所赐神鼓,黎明击鼓迎旦以求风调雨顺、驱避百邪、安乐大吉。

《鹧鸪飞过青青茶山》《采茶鹧鸪天》叙写“落田响”展演形式与音乐结构。“落田响”17支歌曲随一天劳作不同阶段而使用,其形式与挖地鼓同。其中的“贺彩词”也叫“喝彩”,是女孩子为插秧小伙喝彩鼓劲之歌,充满吉庆感恩之意。此记述与《湖北民间歌曲集成·咸宁地区分卷》所载基本相同。

《鹧鸪飞过青青茶山》《山村七夕夜》记叙新娘、父母、姐妹哭嫁风俗。记录的歌词“阿母哟,别人嫁女踩煞了路边草,阿母嫁女哭煞路边人哟”,与甘朝清、胡坤全在阳新枫林记录的哭嫁歌《我娘嫁女哭煞路边人》相似。

2.关于民间舞蹈工作的记叙

晚清时期阳新县便流行打花棍、打花鼓、抛彩球、跑竹马、踩高跷、舞狮子、玩龙灯、戏蚌壳、玩花灯、板凳龙、划旱船等二十余种传统民间歌舞,又有打单鼓、莲湘、车灯、扇子花、九连环等。代表形式有枫林一带的“车灯”,北乡的“板凳龙”,龙港、辛潭铺、洋港一带的“龙港单鼓”,狮舞。

徐鲁对文化馆这方面工作记叙不多,除一笔带过民间舞蹈组魏胜林名字外,主要记述枫林文化站站长刘耀煌整理民间舞蹈《枫林车灯》(详见后文)和他亲自参与的民间舞蹈。后者指在《最难忘的一个国庆节》描写1984年10月1日国庆35周年阳新县举行群众彩车游行活动,游行队伍中有文化馆民间舞蹈“板凳龙”“踩莲船”舞蹈队。

3.关于费杰成民间音乐研究工作的记叙

阳新县文化馆工作中,费杰成尤为突出。费杰成是湖北省著名作曲家、音乐理论家、民间文艺家,曾任咸宁地区音协副主席、阳新县文联副主席。他一直“在地处‘吴头楚尾’的鄂东南和湘鄂赣皖边区从事田野文化调查和地域文化研究”。参与《湖北民间歌曲集成·咸宁卷》《中国曲艺集成·湖北卷》《中国曲艺志·湖北卷》等书编撰工作。他采录的《祀稷锣鼓》以《十锦锣鼓》之名被收录于《中国民族民间器乐曲集成·湖北卷》。记录整理民间音乐,撰写《祀稷锣鼓研究》《鄂东南人类文化史话》《颜子山混元道教文化洞稿》等著作。

1983年阳新文化馆(费杰成、胡坤全)参与编辑的《湖北民间歌曲集成·咸宁地区分卷》收集咸宁七县市632首民歌,阳新民歌有114首,数量最多,费杰成记录的有102首民歌。这些民歌涉及阳新、蒲圻、通山、通城四县,有劳动号子、山歌、田歌、灯歌、小调、风俗歌、儿歌、摇儿歌八种体裁。有些歌曲被《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湖北卷》《中国民歌》收录。费杰成记录的民歌有重要史料价值,1980年记录三溪镇前车村老红军王义根传唱的《彭德怀的五八军》。王义根是1930年彭德怀攻打阳新城的见证者,这首歌曲是苏区红军最直接歌颂彭德怀开辟鄂东南根据地实战的记录,在攻打阳新县城第二天就在苏区流传。

徐鲁的记叙集中在《家在江南黄叶村》《田野文化的守望者》和《茶山空闻鹧鸪声》等文章。包括费杰成童年学乐经历、县采茶剧团、公社中学教唱、发掘祀稷锣鼓、文化馆工作及搜集鄂东南革命历史民歌、咸宁民歌、鄂南曲艺音乐、二人合作等人生历程与学术活动。犹如王洛宾对西北民歌的贡献,我们通过徐鲁的文字了解到费杰成在整理鄂南民间音乐中作出的巨大贡献。

4.关于文化馆“民间文学整理组”工作的记叙

《采茶鹧鸪天》《山里的细妹子》《茶山空闻鹧鸪声》《鹧鸪飞过青青茶山》《幕阜山风情录》《最难忘的一个国庆节》等文章也记录徐鲁接触到的民间艺人和整理采茶戏戏本的工作。

徐鲁对后者内容仅做基本提及,在他给作者的信中详细介绍其工作方法与原则:“一般是把乡镇文化站搜集来的原生态的‘文字’,做一点点规范化、通顺化和符合逻辑化的处理。有的明显就是现代人的词语、句子,属于文化人的‘创作’的东西,就加以去除;还有一些因果报应、迷信、粗俗不堪的东西,也适当加以选择。有的叙事长诗,几个文本之间‘互文’现象明显,故事情节上不符合逻辑,也要择其善而从之。民间采茶戏唱本,也多是按照这样的原则来修改。可惜我没有保留下这些文字和文本。当时也没有什么印刷条件,都是现场改动,现场使用,或现场手抄下来,也不可能复印或刻写多份。”

(二)关于辅导、培训文艺骨干和社会文艺团队的记述

阳新有悠久戏曲传统,是鄂南有名的“戏窝子”。尤以采茶戏为代表,在阳新有深厚群众基础,民间有许多业余戏班。阳新县文化馆积极辅导群众业余文艺创作与演唱,先后组建宣教股、农民业余文艺创作组、民间文学整理组、采茶戏辅导组,辅导农村业余采茶戏剧团排练演出。

徐鲁有关采茶戏的记述,集中在文化馆辅导工作、采茶戏发展史、农村演出情形三方面。他经常随文化馆采茶戏辅导员肖冬云和费杰成到各山村辅导、收集戏本。其《少女的天空》《茶山空闻鹧鸪声》《鹧鸪飞过青青茶山》《幕阜山风情录》记录了肖冬云的辅导工作。

肖冬云是阳新县龙港镇黄桥乡辛田村人,1967年出生,1982年初中毕业后进入龙港农村业余剧团。1984年被县文化馆招聘为农村剧团辅导员,为东春、木港、潘桥等乡镇三十多个乡剧团排演《玉堂春》《墙头记》等三十几出采茶戏。

肖冬云在正式进入县文化馆工作前只参加过县里举办的两次戏曲表演培训班,通过自己刻苦钻研而成为当地采茶戏行家。她辅导的乡剧团多为业余状态的“呼拢班”,演员基本没受过专业训练,一切都需要她帮助完成。她的职责包括排戏、给演员化妆、记录和整理唱本。他们要随着农村劳动节奏展开工作,白天帮助乡民种田干活,晚上组织年轻人排戏到深夜。肖冬云与当地百姓有紧密联系,她的辅导工作对乡村采茶戏演出作出重要贡献,深受百戏喜爱。每次进村出村,都受到隆重对待,甚至发生两个村庄为争夺肖冬云辅导而差点械斗事件。

(三)关于枫林文化站站长刘耀煌的记述

徐鲁在文化馆工作时经常去枫林一带收集民歌和民间故事,多半住在当地文化站长刘耀煌家里,二人交情深厚,他在《幕阜山风情录》记录刘耀煌的工作。刘耀煌是一位吹拉弹唱样样在行的民间文艺工作者,也是一位称职能干的文化站站长。为配合“中国民间文化三大集成工程”,他召集各村艺人在自家献演以供徐鲁记录整理,他自己也整理挖掘枫林民间舞蹈《枫林车灯》。

徐鲁这一记述在《阳新县志》也得到印证,车灯是枫林一带盛行的歌舞形式,称“枫林车灯”。“1980年,坡山农民业余文艺工作者刘耀煌等人改革表演形式,去主灯、引灯、竹马,加4花灯,搬上舞台。”

三、论文学著作的音乐史料价值

文学作品对音乐研究具有重要史料价值。史学家齐世荣非常重视“小说的史料价值”,说“在文艺作品中,诗词歌赋、小说戏剧,都含有丰富的史料”。庞天佑认为中国古代文学作为史料具有对历史反映的直接性、形象性、全面性与零碎性、模糊性等特点。

唐代白居易等人诗词是研究唐代乐舞主要史料,中国舞蹈艺术研究会舞蹈史研究组据此整理唐代乐舞资料,杨荫浏据白居易《霓裳羽衣歌》整理唐代大曲曲式,据白居易《早发赴洞庭舟中》“出郭已行十五里,唯消一曲慢《霓裳》”推测《霓裳羽衣舞》演奏时间,“唱奏起来,时间是不会太短的”。李剑亮据唐宋词研究唐宋歌妓制度。美国作家莫里森小说融入黑人音乐元素,是研究黑人音乐重要资料。

有似白居易之于唐代乐舞,徐鲁的相关文章是研究阳新文化馆民间音乐工作的重要史料。

1.纪实性文学作品的史料价值

报告文学具有明显的新闻真实性和“历史文献性质”,“决不允许半点虚构和夸张”。夏衍曾说“报告文学的真实性原则是不能动摇的”,“报告文学失去了真实,就不成其为报告文学”。《现代写作概论》说:“报告文学的真实性是新闻真实性和艺术真实性的有机统一,就是通过写真人真事来反映现实生活的本质真实。新闻的真实性要求报告文学所写的必须实有其人、实有其事,姓名、时间、地点、数据等都必须有案可查,它们必须严格符合新闻通讯的六要素,决不允许半点虚构和夸张,必须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具有历史文献性质的真实。”

徐鲁关于费杰成的报告文学《家在江南黄叶村》具有可信的史料价值。上文提到徐鲁散文的记载,与地方民间音乐、阳新县文化馆的工作都可一一对应,也具有可靠的史料价值。

2.创造性文学作品的史料价值

与学术著作科学性、真实性相比,大部分文学著作具有创造性特征。前者以真为主,后者以美为主。作家为了文学表达的艺术效果而不可避免做出一定程度虚构处理,导致这些文学类史料具有相对非真实性、非写实性特征。即使这些带有虚构性质的文学作品,也有重要史料意义。“虚构的小说能反映真实的历史”,蔡鸿生主张“从小说发现历史”。恩格斯、胡适、梁启超、陈寅恪、白寿彝亦有论述。恩格斯高度评价巴尔扎克小说《人间喜剧》在研究巴黎贵族社会中的史料价值,胡适也肯定李宝嘉小说《官场现形记》社会史料价值。

梁启超指明如何从虚构的小说叙事中找到蕴含的历史事实,说:“中古及近代之小说,在作者本明告人以所纪之非事实;然善为史者,偏能于非事实中觅出事实”,“须知作小说者无论骋其冥想至何程度,而一涉笔叙事,总不能脱离其所处之环境,不知不觉,遂将当时社会背景写出一部分以供后世史家之取材”。陈寅恪主张“小说亦可作参考,因其虽非个性的真实,但有通性的真实”,“小说的写作不可能脱离社会现实,其中必有反映当时社会面貌的地方”。“有些小说中所叙之人与事,未必实有,但此类事,在当时条件下,则诚有之”。他根据李商隐《无题》诗“万里风波一叶舟”,证明李德裕归葬日期为大中六年夏季,便是其“诗文证史法”典范性研究。

除上文真实性的记述外,徐鲁文章又有虚拟性记述及错误记述。徐鲁幕阜山乡愁系列散文某些内容带有一定程度虚构性,他在信中说:“我那篇《鹧鸪飞过青青茶山》是当小说故事来写的,里面有‘虚构’。”因此使用这类文字时可与其他记载相互印证,也可将这些记叙作为一种共性现象加以使用,而不是一一对应于现实特定事例。

作家记述固定、确指的事件时,会随不同语境而对叙事六要素(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原因、结果)的时间、地点、人物等做出虚拟的艺术处理。这种处理一方面是为了特定的艺术基调需求,另一方面也与这些文字形成过程有关。徐鲁这些文章多是在整理旧文、重拾记忆基础上形成,如《幕阜山风情录》是“翻找出当年留下的一些已经发黄的笔记,还找到了当时在阳新县人民文化馆创办的文艺小报《富河》、龙港镇文化站的油印小刊《金竹》、赣北修水县的《山谷诗苑》等文化辅导刊物上刊登的一些采风散记,重新整理出这组文字”。将不同时间段描写的事件组成一篇文字,自然会有这种调整效果。这样于“事实”角度而言自然会有“失真”现象,然于艺术效果而言,通过这些“失真”的虚拟处理,更增添其艺术“合理性”。徐鲁系列散文有些文字相近,“内容上稍有重复,可做‘互文’补充”。“互文”间不同的艺术处理方式正可说明这一问题,其文章有多处这样的事例。

事例一,1986年两村庄争夺肖冬云事件,他对地点、人物的记述有多种处理方式。首先,关于两村庄名字有三种写法:《少女的天空》记为本字村和石下村,《鹧鸪飞过青青茶山》《茶山空闻鹧鸪声》记为桃林村与石下村,《幕阜山风情录》记为三溪村、石下村。经作者询问肖冬云,实际情况是:她本来在排市镇河北村辅导,江西省洪一乡过来也要她去辅导,进而争吵起来。其次,关于解决纷争的那通电话是谁打的有两种写法:《少女的天空》记为“小肖又讲给我一件小事。1986年春节前夕,她正住在本字剧团拍戏。石下剧团又来请她到他们的村里去,本字村硬是不让她走。双方差点动‘抢’呢!最后县文化馆只好连夜再派一人,方才解围”,说明徐鲁没有经历这一事件,是后来肖冬云讲给他的。而《茶山空闻鹧鸪声》《幕阜山风情录》《鹧鸪飞过青青茶山》记为“我只好赶紧给县里的文化馆挂电话,请求连夜再派个辅导老师来”,“冬云这个时候已经没法劝说双方了,只好赶紧让阿通伯找我过去。办法只有一个:赶紧给县里挂电话,请求文化馆连夜再派个辅导老师来”,此说明作家经历这一事件,是其本人打电话。出现这种情况,自然与作家在不同语境写作而有不同艺术处理有关,我们也不必追究哪一说为真实。但通过这一事件,我们却知道肖冬云在乡剧团至关重要的地位和村人对她的爱戴。通过作家的艺术处理,使我们更有身临其境之感。

事例二,他什么时候、和谁一起去潘桥乡沙地村看肖冬云停电那次演出?《少女的天空》记为1985年“我和文化馆的一位同志”,《茶山空闻鹧鸪声》记为1985年和费杰成一起,《幕阜山风情录》为1984年和魏胜林一起,而《鹧鸪飞过青青茶山》则记为“有年冬天”肖冬云带他一起去。这一事件的时间、人物有三种写法,必有“非真实”因素(据肖冬云告诉作者,当时是徐鲁和文化馆搞摄影的刘宏华一起去的),但这不影响作家描述事件本身的“意义”价值。而且正是这种多重矛盾的记述,侧面反映文化馆同事间多次结伴下乡工作的事实。正因徐鲁和魏胜林、费杰成、肖冬云多次同行,导致作家在不同语境写作时造成这种记忆偏差。这可从《幕阜山风情录》记述去潘桥乡之前作家和肖冬云对话来识之,徐鲁说:“潘桥乡我还从来没去过”,肖冬云说:“那里也不通车,要回到镇上,全靠步行咯!不信你问问魏老师。”说明此行之前肖冬云和魏胜林都曾去过那个地方。

事例三,关于“东春”“东村”二地名与肖冬云辅导剧团数目的不同写法。《茶山空闻鹧鸪声》记为“为东村、木港、潘桥等乡镇的十来个小剧团排练”,《幕阜山风情录》记为“先后辅导东春、木港、潘桥、宏卿等区乡的三十多个小剧团”。我们可把“东村”理解为“东春”笔误,而剧团数目的不同也不必较真地怀疑此史料真实性,不影响作家表达肖冬云诸多工作的效果。

事例四,徐鲁是什么时候再次回到幕阜山的?1982年徐鲁到阳新县工作,1991年调至武汉,自此“就离开了云遮雾罩的幕阜山区”。徐鲁早年下乡经常借宿辛田畹阿通伯家,多年后阿通伯女儿结婚,他受邀参加。作家在记叙这一事件时,在不同文章中对相关时间、人物有不同记述。(1)对回乡日期有二月、三月、四月、七月四种记述。“二月说”:《采茶鹧鸪天》“二月天是鹧鸪天。在布谷鸟和鹧鸪的呼唤声里,我回到了30年前工作过的地方”;“三月说”:《鹧鸪飞过青青茶山》“早春时节,在满山鹧鸪、竹鸡和布谷鸟的啼唤声中,我回到久别的幕阜山区,来参加过去的一位老房东家的细妹子的婚礼”,从后文“三月天是鹧鸪天”可知此“早春”即三月。“四月说”:《茶山空闻鹧鸪声》“正是在四月里满山鹧鸪和布谷鸟的啼唤声中,我回到了久别的幕阜山区”;“七月说”:《山村七夕夜》“正是‘明月青山夜,高天白露秋’的七夕时节,我回到幕阜山区,参加一位山村女儿的婚典”。二、三、四月都是春天,均符合作者描写的幕阜山春色。而且“尤其是在阳春三四月间,正是鹧鸪满山飞、山茶吐新芽的时候”(《幕阜山风情录》),所以这三种说法基本一致。而将时间改为七月者,乃为与描述作家童年七夕、乞巧传说的回忆相一致。作家合述二事,必然要将时间做一调整。(2)对间隔年限有二十、三十两种记述。《采茶鹧鸪天》是“回到了30年前工作过的地方”,《茶山空闻鹧鸪声》《山里的细妹子》《幕阜山风情录》《田野文化的守望者》也有类似说法。而《鹧鸪飞过青青茶山》则是“20多年前,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鄂南Y县人民文化馆工作过多年”。对比徐鲁经历,此“20多年”当为30年前之讹。(3)阿通伯幺女儿叫什么名字?作家对此有两种写法:在《鹧鸪飞过青青茶山》记为“杏儿”,在《山村七夕夜》记为“阿枝”。作为一种艺术创作行为,我们甚至可以设想这两个名字可能没一个是阿通伯幺女儿真名(包括阿通伯、辛田畹的名字),但这不妨碍作家描写这一事件的真实性。

事例五,关于肖冬云最终去向。《茶山空闻鹧鸪声》《鹧鸪飞过青青茶山》叙述采茶戏乡剧团团员南下打工、剧团逐个解散后,肖冬云不得已而放弃采茶戏事业,最后南下广东打工。《鹧鸪飞过青青茶山》记述时间为2014年左右,阿通伯在女儿结婚时曾邀请肖冬云参加,说“喜帖也早就托人带去广东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收到了”,这一叙述是说2014年肖冬云依然在广东打工。实际情况是:肖冬云一直在县文化馆工作,一直从事采茶戏事业,如今已被阳新县列为采茶戏传承人。笔者后来联系肖冬云,得知她在2016年还成立采茶戏剧团“冬云戏剧团”,目前四处演出。徐鲁带着乡村文化衰落的乡愁来塑造肖冬云形象,他通过肖冬云南下打工的艺术处理,真实反映了民间千百个“肖冬云”类似的命运,真实描写民间剧团受城市化影响逐步衰落的现实,更引起我们对乡村文化逐渐消失的隐痛与反思。反之,如果作家按照真实的事件进行叙述,则很难达到这种艺术冲击感。这些带有乡愁情怀的文字与那些学术著作一样,都能引起我们对濒临失传的民间文化的忧思与认知。周新民对徐鲁“回望乡村,书写乡愁”这一创作情怀有很好总结,“湖北广袤的农村地区卷入现代化历史漩涡的程度也日益加深,乡村也因此遭遇了现代化的侵蚀”,“《茶山空闻鹧鸪声》叙写了曾经给鄂南山区带来生机快乐的‘采茶戏’随着乡村日渐‘空心化’,濒临灭亡的危机,乡村也日渐丧失生机与活力”,“表达了对于现代化掏空乡村物质命脉和精神命脉的深沉思考”。

徐鲁主张散文要有大情怀、大境界,他对乡村文明衰落的关怀及系列散文,正是其大情怀的体现。他的许多散文都表露出他“对一些渐渐消逝或失传的乡村文明”的“惋惜和留恋”,因此他一遍遍呼唤山村说书人:“小光,你现在在哪里呢?”呼唤:“我熟悉的那些采茶山歌、那些采茶戏小剧团哪里去了?多年来我一直在心里牵挂着和想念过的细妹子肖冬云,你在哪里呢?”作家笔下的“肖冬云”已经不是现实生活中那个具体人物,而是在他见证千百个执着的民间音乐家后提炼出来的理想化的民间音乐守望者。她如乡间二月兰,嚅饮着清澈的春水,沐浴着薄薄的晨雾,和着回荡的鹧鸪声,坚强而隐忍地在幕阜山生长着。作家这一“非真实”的艺术描写,比直白的史实陈述更具艺术震撼力,更能引起读者心理共鸣。白寿彝说:“文学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和典型事迹,如果写得好,会比历史记载更能反映社会面貌,”正是此意。

此外,我们在使用文学类史料时也要注意另外一种情况,即不要把作家搞错的知识作为一种艺术化处理而认可之。文学家毕竟不是音乐家,他们在描述音乐知识时,不可避免出现一些专业知识的错误。傅雷讲过一个真事:某个翻译家因为对音乐术语不熟悉,其翻译的一本短篇小说集误将“弱奏”翻译为“钢琴”(意大利文piano有弱奏、钢琴二义)。因此小说中听琴者对奏琴者指导说的“弱奏!弱奏”,被翻译为“钢琴!钢琴”。黄敏学本科为中文专业,其《中国音乐文化与作品赏析》在描述电视剧《三国演义》片段时,称《之夜四时歌》为“刘备与孙夫人成亲时的婚礼进行曲”。其“进行曲”一说便与音乐界对这一体裁普遍认知不相一致,很容易造成误解。对此现象我们也要客观地指出来。

徐鲁关于鄂南民间音乐的论述也有不甚准确之处。事例一,关于阳新民间舞蹈“枫林车灯”,他在《幕阜山风情录》说刘耀煌“整理他挖掘出来的枫林民间板凳龙舞蹈《枫林车灯》”,如此表述是把“枫林车灯”视为板凳龙。其实二者是两种不同的歌舞形式,《阳新县志》在论述县内传统民间歌舞时列举车灯(即枫林车灯)、板凳龙、龙港单鼓、狮舞、龙舞五种形式,二者明为二物。而且板凳龙与枫林车灯的表演方式也很不同。徐鲁《最难忘的一个国庆节》曾叙写他和文化馆同事跟在“板凳龙”“踩莲船”后面彩车游行,他对这两种舞蹈应该有清晰认知。之所以出现这一表述错误,我们可以从该文紧随其后的那句话中找到答案。“他自己在院子里亲手制作‘板凳龙’,有时喊我过来给他打打‘下手’”,说明刘耀煌曾经在徐鲁面前展演过“枫林车灯”、制作过“板凳龙”道具。徐鲁在表述时将二者合说,才造成这种表述结果。所以,我们在使用这条史料时,不能贸然说徐鲁认为“枫林车灯”是“板凳龙”。

事例二,关于“曲艺”体裁性质也有不准确描述。他在《家在江南黄叶村》说费杰成“整理创编了抛彩球、打花棍、枫林车灯、扇子花、打单鼓、板凳龙、竹板调等十几个地方曲艺形式”,称这些民间舞蹈为“曲艺”,此“曲艺”含义便与我们所指的“说唱音乐”体裁普遍认知不相一致。

四、结语

文学家在描述事件时,对其时间、地点、人物都会做出虚构的文学处理。所以我们在使用文学类史料时(除真实的报告文学外),应将其描述的事件作为共性文化现象来看待,而不是现实生活的绝对真实反映。

阳新县文化馆以该县丰厚民间文化底蕴为依托,整理、记录大量民间音乐遗产。他们的工作既是地方民间音乐第一见证者,也是这些文化的实践者。这些工作和那些案头学术研究一样具有重要价值。他们“翻山越岭、走村串户”、“跋山涉水,在鄂南和赣北的幕阜山区采风、体验生活、搜集民间歌谣和民间故事”,这些工作“有着深厚的乡土根基,因为紧接地气”。他们确实是一群“田野文化的守望者”。

地方文化馆民间音乐工作,值得学术界持续关注。徐鲁相关文学记叙即使带有部分虚构因素,仍然是研究这些民间音乐文化的重要史料。

注释:

[1]郭佳:《文化馆的职能探索》,阳光出版社2014年版,第2页。

[2]此部分资料主要根据《阳新县志》《阳新县文化馆志》《阳新县文化馆的创建与发展》整理。梁万程《阳新县文化馆的创建与发展》,参见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阳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阳新文史资料》第7辑《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70周年纪念辛亥革命80周年专辑》,第106页。

[3]韩作荣,车延高编著:《湖北新诗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276页。有关徐鲁相关信息,还可参考如下著作:上海图书馆中国文化名人手稿馆编:《纸上落英中国文化名人藏书票》,上海书画出版社2013年版,第227页。《“画那张画的就是我啊!”——徐鲁自选集〈沉默的沙漏〉之与徐鲁》。李自雄:《当代文艺学问题研究与探索》,山东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3页。

[4]徐鲁:《采茶鹧鸪天》,《人民日报》,2014年2月17日。徐鲁:《又见茶山空闻鹧鸪声》,《文汇报》,2015年4月26日。

[5]王学仲:《对我省〈民间器乐曲集成〉工作的回顾与展望》,《缘声问道:王学仲音乐文集》,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5页。

[6]孙进舟主编:《阳新县文化馆志》;中国艺术馆筹备处,北京华人经济技术研究所编辑:《中国文化馆志》,知识产权出版社1999年版,第1141页。

[7][13][22][24][52]湖北省阳新县县志编纂委员会编纂:《阳新县志》,新华出版社1993年版,第748页,721页,726页,740页,740页。

[8][9][14][21]费杰成:《鄂东南人类文化史话》,武汉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315页,315页,37页,339页。

[10]朱传迪:《中国风俗民歌大观》,武汉测绘科技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08页。

[11][12]湖北省群众艺术馆等:《湖北民间歌曲集成》,咸宁地区分卷1983年版,第207页,390页。

[15]徐鲁:《幕阜山风情录》,《西部》,2016年第3期。

[16]徐鲁:《田野文化的守望者》,《湖北日报》,2016年8月12日。徐鲁:《最难忘的一个国庆节》,《人民政协报》,2017年9月23日。

[17][53]徐鲁:《田野文化的守望者》,《湖北日报》,2016年8月12日。

[18]李继昌,雷永吉主编:《中国当代音乐界名人大辞典》(第1卷),四川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24页。

[19]参见“咸宁地区各县民歌选录分类统计表”,《湖北民间歌曲集成·咸宁地区分卷》,第6页。

[20]湖北省阳新县县志编纂委员会编纂:《阳新县志》新华出版社1993年版,第748页。文化部文学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编:《中国民歌》(第1卷),上海音乐出版社1980年版,408页。

[23]徐鲁:《茶山空闻鹧鸪声》,《文汇报》,2015年年4月26日。

[25][34]齐世荣:《史料五讲》,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56页,156页。

[26]参见庞天佑:《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的史料价值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

[27]参见中国舞蹈艺术研究会舞蹈史研究组编:《全唐诗中的乐舞资料》,人民音乐出版社1958年版。

[28]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年版,第223页。

[29]参见李剑亮:《唐宋词与唐宋歌妓制度》,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30]参见李美芹:《用文字谱写乐章》,《论黑人音乐对莫里森小说的影响》,浙江大学出版2010年版。

[31][33]普丽华,江少川主编:《现代写作概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33页,131页。

[32]夏衍:《关于报告文学的一封信》,载袁鹰,姜德明编:《夏衍全集》(上),浙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564页。

[35]蔡鸿生:《蔡鸿生史学文编》,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593页。

[36]参见恩格斯:《致玛·哈克奈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37]参见胡适:《官场现形记序·中国章回小说考证》,上海书店1980年版。

[38]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60—61页。

[39]石泉,李涵:《听寅恪师唐史课笔记一则》,《纪念陈寅恪先生诞辰百年学术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33页。

[40]胡守为:《陈寅恪先生的史学成就与治史方法》,载纪念陈寅恪教授国际学术讨论会秘书组编:《纪念陈寅恪教授国际学术讨论会文集》,中山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05页。

[41]石泉:《先师寅恪先师治学思路与方法之追忆(补充二则)》,《陈寅恪与二十世纪中国学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57页。

[42]陈寅恪:《李德裕贬死年月及归葬传说辨证》,《金明馆丛稿二编》,里仁书局年1981年版,第30页。

[43]徐鲁:《芦花如雪雁声寒》,《徐鲁散文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6年版,第25页。

[44]徐鲁:《少女的天空》,《群众文化》,1989年第5期。

[45]此时间据系列散文最早的《采茶鹧鸪天》发表时间推测,而且此处时间为文学家虚构的时间,并不是真的指作家在这一年参加婚礼。徐鲁告诉作者,该婚礼实际时间为1987年。

[46]周新民:《优雅与忧思的合奏——2015年湖北散文创作一览》,《长江丛刊》,2016年第13期。

[47]徐鲁:《散文创作枝谈》,《天津日报》,2016年 7月12日。

[48]徐鲁:《说书人带来的快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2018年6月22日。

[49]白寿彝:《史学概论》,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2年版,第124页。

[50]李文俊:《有人喊ENCORE,我便心满意足》,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140页。

[51]黄敏学编著:《中国音乐文化与作品赏析》,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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