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领域概念隐喻的特点及对人类思维的影响

刘凤贤

(辽东学院 应用外语学院，辽宁 丹东 118003)

隐喻不只是一种修辞手段，还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认知机制。隐喻的实质就是借用简单、熟悉或具体的事物去解读另一复杂、陌生或抽象的事物，实现两个概念域之间的跨域映射。随着科技的快速发展，计算机技术及网络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运用，并给人类生活带来了巨变。计算机从诞生之日起就渗透着隐喻，因此，有关计算机的隐喻问题已成为学术界重要的研究课题。范立云探讨了普通用户操作计算机时所涉及的英语指令的隐喻结构和认知功能[1]；伍敬芳、刘宇红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了计算机术语的隐喻现象[2]。这些研究不仅拓展了隐喻的认知功能，也为我们认知计算机隐喻问题提供了一定的帮助，但大多数都是关于日常生活中的计算机用语的隐喻性研究。笔者认为计算机及网络中的隐喻现象比以往任何科技产物都更能突出概念隐喻的特征，以下从认知角度出发，解读计算机领域中的概念隐喻的形成与特点。

一、计算机领域中概念隐喻的形成

理查兹曾说过：“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其实还是人类思维的一种方式。……哲学越是抽象，越需要借助隐喻来进行思考。”[3]隐喻的普遍性和渗透性不仅表现在普通的语言中，也体现在严密的科学、哲学和政治语言中。需要是隐喻产生的根源，人们最初使用隐喻的目的是为了填补语言表达的空白。每当历史上有新事物或事件出现时，就会产生隐喻。束定芳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人类在认识事物的时候，由于思维能力的限制，或者由于语言中缺乏现成的语句或表达方式，而不得不用另一事物来谈论某一事物，其结果就是隐喻[4]。根据“语言贫困假说”，当现有的词汇没有恰当的词语来描述某一特定的概念时，人们就会借助现有的词汇来表达，这种借词现象往往会引起词义的转变，由此产生隐喻。

作为当代科技发展的杰出产物，计算机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事实上，计算机研发的理论模型本身就是一个概念隐喻，即“计算机是人类”。隐喻思维是计算机科学家的一种必备的思维方法，在设计和研究计算机科学时,科学家们总是用人们熟悉的词汇来映射深奥的科学概念，实现源域向目标域的映射，即日常生活知识向计算机科学概念的映射,由此创造了纷繁复杂的计算机隐喻表达。启动计算机进入视窗(windows)页面就可以浏览 (surf)网页。计算机显示器上数据信息的排列就像餐馆里的菜单(menu)，而操控计算机的手柄(鼠标)就像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mouse)。在使用过程中，电脑有时会遭受病毒(virus)的入侵或黑客(hacker)的攻击，这时防火墙(firewall)和防病毒软件(antivirus program)就是必要的防护手段。

计算机的诞生实现了“计算机就像人类”(Computer Is Like Human Being)这一比喻。人类的大脑可以执行许多不同的行为，如在短期或长期记忆中存储信息、分析信息并作决定等等。计算机的发明是对人类大脑功能的扩展，因此，人们把人脑的功能和用来描述这些功能的表达式及相关概念应用到计算机上。当计算机走出科学领域时，最常见的用途是办公和商业应用，如文字处理和计算等，这对计算机领域的概念隐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二、计算机领域中概念隐喻的特点

作为与现实世界相互作用的主要参与者，人类建立了一个有关人类及其活动、特征、感觉及意图的庞大的概念系统和术语库，此现象也符合计算机。隐喻是从源域向目标域的跨域映射，但这种映射不是随意产生的，它源于人类的自身体验。在映射过程中概念隐喻呈现出普遍性、系统性、连贯性和体验性等特点，这些特点在计算机领域的概念隐喻中也有所体现。这里我们重点讨论计算机领域中概念隐喻的普遍性和系统性。

(一)计算机领域中概念隐喻的普遍性

隐喻是人类理解周围环境的感知和概念化工具，人类的概念系统本身就具有隐喻性，隐喻贯穿我们的语言、行为和思想的全过程。理查兹曾说：“即使在严密的科学语言中隐喻也随处可见；……我们的口头交际中平均每三句话中就会出现一个隐喻。”[3]因此，隐喻具有普遍性，这种普遍性也体现在计算机领域的概念隐喻中。

1.计算机术语中的概念隐喻

“硬件是人体”(hardware is human body)。计算机系统由硬件和软件两部分组成。计算机硬件系统由机箱(cabinet)、中央处理器 (central processing unit)、电源(power)、驱动器(drives)、主板 (motherboard)、存储器(memory)、音箱 (soundbox)、显示器 (monitor)、显卡 (video card)、声卡 (soundcard)、键盘 (keyboard)和鼠标(mouse)等组成，而人则包括躯体 (body) 、大脑 (brain)、心脏(heart)、内脏器官 (internal organs) 、记忆力(memory)、听觉器官(hearing organ)、视觉器官(visual organ)、发音器官(vocal organ)和四肢(limbs)等不同的器官。计算机的每个部件作用不同，但都受制于中央处理器(CPU)，构成一个和谐一致的系统。人体所有器官各负其责，但都受控于大脑，构成一个协调工作的整体。如果计算机的某个部件出了问题, 相应的功能就会失灵；如果人体的某个器官出现了毛病, 人就会生病。由此可见，人体作为源领域和计算机作为目标领域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相似性，正是这种相似性完成了由“人体”(human domain)向“电脑”(computer domain)的映射。图1是(源域)人体和(目标域)硬件之间的对应关系。

“操作系统是坚果”(Kernel Is A Nut)。在计算机的软件(software)中，操作系统是人机对话的主要方式, 操作系统不同，控制计算机的方式就不同。为了便于理解计算机的控制方法, 计算机科学中存在着“操作系统是坚果”(Kernel is A Nut)的隐喻。操作系统主要由两部分组成：内核(kernel)和外壳(shell)；而坚果也是如此，包括果仁和硬壳两部分。Kernel直接和硬件打交道，要完成与系统资源分配和回收相关的任务，shell指的是应用用户界面, 从登陆开始运行并解释输入的命令程序;而果仁则是坚果的核心, 担负着繁殖后代的责任, 外壳直接接触外部环境, 任务是保护果仁并为果仁提供营养。操作系统与坚果之间的相似性完成了源域向目标域的映射。

2.计算机命令中的概念隐喻

根据“计算机是人”这一概念隐喻, 计算机语言在设计过程中始终把计算机当作人来看待,因此，在使用计算机的命令时就像和人进行交谈。于是就出现了U-name (what’s your name? 你的名字是什么)、hostname (询问主人的名字)、 hibernate you laptop(让计算机休眠)等命令。这些都是隐喻的一种表达形式。

3.计算机编程中的概念隐喻

有关计算机编程方面的概念隐喻数不胜数,例如：“编程是一门科学”“编程是一门艺术”“编程是游戏”“编程是集市”“编程是园艺”等等。其中最典型的隐喻则是“编程是写作”，虽然编程和写作使用的语言不同，但它们都是一个创作过程。作者需要深思熟虑、精心设计、反复修改、不断完善才能最终呈现出好的作品。

可以发现，无论是计算机的硬件系统还是软件系统都充满了隐喻，这些硬件和软件系统扮演着人类的社会角色，从而完成了从人类(源域)向计算机(目标域)的映射。 “计算机是人类”这一概念隐喻不仅体现了计算机的工作原理，同时也体现了概念隐喻的普遍性特征，隐喻的普遍性为研究计算机领域的隐喻现象提供了可能。

(二)计算机领域中概念隐喻的系统性

概念隐喻理论认为人类的认知过程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具有一定的系统性特征。概念隐喻的系统性使我们可以根据一种经验去理解另一种经验，由已知到未知，由具体到抽象。不同概念之间彼此关联，相互类比，形成一种隐喻的认知体系。人们不但可以用一个概念来认知另一概念，而且可以系统地采用原属于一个概念的各种词语从不同的角度来谈论另一概念，从而使一个概念立体化、多维化和质感化。可见，系统性是概念隐喻无可争议的特点之一，也是其重要特点[5]。计算机领域中的概念隐喻不仅具有普遍性，同时也体现了系统性的特点。

1.“计算机是人类”的系统性

“计算机是人类”就是把人的生命特征投射到计算机领域。计算机之所以能像人类一样工作是因为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相似性。人脑能够进行阅读资料并保留记忆，电脑也能读取数据信息并存储数据。正是这种相似性完成了由“人脑”向“电脑”的映射。例如， “读卡器”(card reader)、“命令”(command)、“指令”(instruction)、“编辑”(edit)、“运行”(run)、“记录”(record)、“病毒”(virus)原本都是人类的行为或属性，却被巧妙地运用在计算机范畴，这些隐喻表达有助于我们了解计算机的工作机制。

“计算机是人类”这一概念隐喻还可以引出许多其他的隐喻表达方式，例如“Soft-wares are an army”(软件是一支军队)。军队通常由总司令、各级军官和执行不同任务的士兵组成：总司令居于最高地位统率全军；各级军官协助总司令进行战略规划和对士兵进行监督管理等；人数众多的士兵将按其各自的特点和能力受到相关的训练并承担不同的责任。我们不难发现，“军队”和计算机软件之间存在很多相同之处：作为计算机系统的核心元素，“中央处理器”(CPU)就是总司令；计算机系统软件(system software)用于开发和运行应用程序，如操作系统、TP显示器、网络操作系统和数据库管理器，因此系统软件承担了军队各级官员的职责；应用软件(application software)则是用户可以使用的各种程序设计语言，如文字处理、制作电子表格、生成图形、发送电子邮件等，可以说应用软件扮演了士兵的角色。更为典型的例子是“Computer Anti-Virus Software Is A Doctor”(计算机反病毒软件是医生)。众所周知，病毒是人类生物领域中的一种没有细胞结构的微生物，它可以通过不同的渠道进行传播，人类一旦感染病毒，身体就会脱离健康状态甚至死亡。计算机领域中的病毒是指那些有害的、不受欢迎的软件程序。这些程序可以自我复制，并通过不可移动的计算机硬件设备、移动存储设备、计算机网络等通道进行传播。病毒会降低计算机的处理速度、随意删除文件、任意盗取信息，甚至会损坏硬盘。当人类感染病毒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看医生，医生会对病人进行检查、诊断、治疗甚至做手术，直到病人痊愈。计算机的反病毒软件的研发正是受到医生这一角色的启发，它被用来检测、修复、清理或移除电脑中受病毒感染的文件。这些软件履行了医生的职责来治疗目标域中被感染的计算机上的“病人”。

2.“互联网是信息高速公路”的系统性

互联网(Internet)是现代社会信息化的基础设施，是由成千上万个计算机连接而成的网络系统，这个庞大的网络将全球各地无数个政府机关、公司团体、教育机构以及个体单位连接起来。作为一种公用信息的载体，它比以往任何一种通讯媒体都要快捷、便利。“信息高速公路”(Information Highway)即“运载”信息的“高速公路”。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互联网是信息高速公路”已成为世界知名的隐喻表达。信息高速公路是未来信息社会中巨大的信息传输和处理系统，是信息社会的特征体现。这些公路，不仅运输速率相当高，而且相互交叉、四通八达，形成遍布全球的网络。图2是(源域)高速公路和(目标域)互联网之间的对应关系。

“互联网是高速公路”(Internet is a Highway of Information)作为一个概念隐喻又能产生无数个相关的隐喻表达。例如：“如果高速公路(highways)可以拓宽(widen)，那么就可以运送(carry)更多的汽车和货物，汽车(automobiles)的数量将会极大增加(increase)。因此，应该建造更多的高速公路和更好的设施(facilities)来承受(accommodate)更大的负荷(loads)”。这一表达思路可以用于描述互联网：如果互联网(internet)有更大的容量(capacity)，那么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information-exploding age)，更多的信息(information)可以被传输(transferred)。因此，应该广泛地使用更先进的电缆及光纤(cables and fiber optics)和技术(technology)去刺激(spur)经济增长(economic growth)。互联网是经济的重要推动力(stimulation of economy)。由“互联网是高速公路”的概念隐喻还能引申到：(1)信息高速公路上的坑坑洼洼(potholes on the information superhighway)；(2)对于数据来说，这仍然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公路(It’s still a bumpy highway for data；(3)坐在信息高速路边的人越来越少了(Fewer people are just sitting on the curb of the information highway)。同时，它也体现了概念隐喻的系统性。

三、计算机隐喻对人类思维的影响

认知学语言学家Mac Cormac认为：“如果没有隐喻, 我们不可能完全理解事物。因为我们对未知世界的认识是建立在对已知事物的研究和分析的基础之上的。而隐喻的精华正是将所熟知与未知的概念作一对照。”[1]隐喻建构概念系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的语言和思维。人们常说“浪费时间”“珍惜时间”或“时间宝贵”，这些表述实际上都是在表达“时间就是金钱”这个概念隐喻。

在计算机领域里，概念隐喻早已根植于人类思维，它是人们借用已有知识认知未知世界的一种工具和方式。在信息时代，计算机科学及互联网技术得到空前的发展并日益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隐喻把计算机的专业术语和概念简单化、具体化，即使是没有计算机专业背景的普通人也能顺利地掌握计算机用语。例如，我们称便携式计算机为“laptop”，意思就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把它放在膝盖上就可以使用了。隐喻不仅存在于文学作品中, 而且也广泛应用在科技方面, 尤其是计算机领域。我们将办公场所和微软文字软件对比时，不难发现它们之间也存在着相似性。我们利用软件对文档进行编辑(edit)、分类(sort)、存储(save)、恢复(retrieve) 和打印 (print), 这正是现实的办公室里所发生的常规活动。而像办公桌(desk)、 打印机 (printer)、文件夹 (document/ file)、 垃圾桶 (dustbin)、窗户 (window)等现实办公室的设备、设施又都能在计算机的软件中找到对应的位置。由此可见, 原始域(现实办公室的构架)在相似性的基础上被投射到了目标域(计算机领域)。现实中的办公室的知识结构为解读计算机软件的工作机制提供了经验基础。而计算机软件程序又为人类在计算机的虚拟世界里打开了想象的空间。所以说计算机领域中的隐喻不仅反映了人类对计算机的认识，同时也拓展了人类思维的深度和广度，成为我们认识世界的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我们常常用这些隐喻来描述现实生活中的事物,例如：这所大学的硬件设施非常过硬, 但是软件则不尽人意。此处，大学就被隐喻成了计算机,学校的设备、环境成为硬件,而教学能力则被看成了软件。

人类从具体的概念中逐渐获得了抽象思维能力并借助于表示具体事物的词语去表达抽象的概念。计算机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被人类所认知和应用。作为科学技术进步的产物，计算机及网络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促进了人类社会各方面的进步和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与计算机的诞生相伴而来的计算机领域的概念隐喻，不仅体现了人类对计算机的认知，也影响着人类认知世界的思维模式。对计算机领域隐喻现象的研究，进一步拓宽了隐喻认知功能的研究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