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国 赵 莹 陈威莉 刘 蕾
(华北理工大学图书馆,河北唐山 063002)
继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之后,图书情报界受社会科学理论研究“空间转向”思潮的影响[1],提出了空间服务的命题,共享空间、创客空间、休闲空间、第三空间等空间转向的概念不断涌现,“乱花”足以“迷人眼”。图书馆空间转向不仅是空间概念的转向,更首先是空间认知的转向[2]。但当前图书馆空间服务认知中的许多基础问题,比如从狭义还是从广义上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认知、空间服务与传统服务之间是何关系、各种服务以何机理作用于用户的信息和知识需求、尚缺乏必要的讨论和清晰的认知,导致了当前图书馆空间服务“实践形态丰富,理论探索艰辛”的特征[3]。本文基于学者们的认知成果,通过辨析与图书馆空间服务联系密切的相关概念和原理,从而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认知,在此基础上阐述图书馆空间服务的作用机理,为理论研究与工作实践的健康发展奠定认知基础。
在已有关于图书馆空间服务认知定位的研究成果中,对图书馆空间服务的理解存在着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观点认为,超越书刊借阅空间而新增的服务空间,如创客空间、学习空间、交流空间和休闲空间的服务是“空间服务”[4]。广义的观点则认为,图书馆空间服务是一个整体,简单提供空间固然是空间服务的形式,但其他的以图书馆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为基础开展的服务也都属于图书馆空间服务的范畴,这些服务适应了现代信息社会的发展环境,通过整合图书馆空间的设施、资源、服务乃至文化,更好地满足了用户各方面的知识或者信息需求[5][6],同样是图书馆空间服务的重要组成部分。本研究认为,从广义上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更为恰当,既契合2009年国际图联大会提出的“作为场所和空间”以及“作为第三空间”图书馆命题的精神实质,也有助于以统一而不是割裂的框架理解图书馆空间服务问题。通过应用相关空间理论[7][8][9]分析学者们的研究成果,本文将狭义的空间服务定义为“情境服务”,认为其与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一样,同属图书馆空间服务“有机体”的组成部分,此认知定位是本研究立论的基础和核心并通过相关概念和原理的辨析予以论证。
“概念”被认为是客观事物本质属性的表达,是以感性认识为基础,对事物特有属性的概括并以词或词组表达。在逻辑分析中,一般以概念为基础要素构成推理或者命题,因此概念是理性思维的重要形式[10],通过概念分析可以更好地认识事物的本质。图书馆空间服务涉及了文献、信息、知识、情境以及相关服务等概念,对这些概念进行辨析,既可以深刻认识图书馆空间服务的内涵,也可以进一步明确空间服务与其他服务之间的关系,因此可以解决图书馆空间服务“是什么”的认识问题。
《文献著录总则》的国家标准1984年定义“文献”为“记录有知识的一切载体”,包括了两个关键词:“知识”和“载体”。这里所谈的“知识”,属于世界经合组织(OECD)在知识的分类中所提出的“显性知识”的范畴,是与“隐性知识”相对的、以某种载体表达的对客观世界认识的结果,比如公式、图像、文字、图表以及音频、视频等,其典型特征是外显存在、容易交流和共享。“载体”是用以承载知识的人工物质,人类社会有史以来各种表征知识的人工固态附着物,包括图书、期刊、报纸、缩微胶片以及甲骨、金石、图谱、简帛和拓本,都属于载体的范畴[11]。众所周知,图书馆文献服务的本质是以期刊、报纸、图书等为载体为用户提供显性知识的服务。馆员根据服务人群的特点,对相关文献进行评价、选择和购置,通过分类、编目、排架形成图书馆的文献资源保障体系,供用户自主选择利用。在文献服务中,馆员工作的重心是对文献本体进行组织、加工和管理,一般情况下并不需要真正深入理解文献所承载的显性知识的内容实质,因此付出的劳动多数是体力劳动或者类体力劳动,用户获取到文献即完成了服务任务。随着图书馆信息化程度的不断提高,自助借还系统的应用越来越普遍,在用户获取文献的过程中已经越来越少的需要馆员的直接支持。
当前许多学科都研究“信息”问题,因此对“信息”的定义存在着学科视角的差异,对其进行统一定义十分困难。基于哲学视角[12],信息被认为是事物的一种带有普遍性的关系属性,显性表征着事物运动的特点、规律以及其存在方式。基于信息传递视角[13],信息被认为是对客观世界所有事物运动状态的报导。在各种理论中,纵向信息价值链理论关于信息的阐述对本研究尤其具有启发价值,可以更准确地理解其内涵。纵向信息价值链理论认为,广义的信息是由数据、信息(狭义)、知识、情报和智慧5种形态构成的一个链条[14]。“数据”处于最低层,价值最低;“智慧”处于最顶层,价值最高,因此从低层向高层转化的过程是价值增殖的过程。价值链中的信息(狭义),是对低层数据进行整理、组织和分析后,使之从孤立的、互不关联的状态转变为能够反映事物现实状况即产生了相关性的结果。在对数据进行分析、处理转变为信息的增殖过程中,数据处理人员基于特定职业和文化背景建构的数据解译能力发挥着关键作用,OECD将其定义为“隐性知识”,是指与显性知识相对,主要由人的信仰、认知、经验以及技能和情感构成的不易表达、难以交流和共享的知识形态[15]。当前图书馆信息服务主要包括两种形式,一是馆员以网络和微信、微博等信息平台为依托,利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尤其是信息组织能力,对包括文献资源、网络信息资源在内的相关资源进行系统的搜集、组织和整序,形成易于利用的信息产品提供给用户;二是根据服务人群的特点,购置中外文数据库,直接提供给用户进行基于网络的远程检索利用。在图书馆信息服务的过程中,馆员付出的劳动以图书情报学专业的隐性知识为主,比如信息组织能力、计算机应用能力等。
与文献服务相比,信息服务更受用户青睐是因为现代图书馆在信息资源建设和服务的过程中通过大力应用计算机、数据库和网络等信息技术,使得用户可以免受实体图书馆开闭馆时间和空间距离的制约,在任何时间和地点都可以访问、获取自己需要的显性知识,而且获取的知识资源更具针对性和相关性,因此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用户的各方面成本,用户更“省力”。但与文献服务一样,信息服务提供给用户的资源仍然局限于显性知识的范畴,同样通过“批发”的形式不是针对特定用户的具体需要组织资源和服务,用户相对复杂问题的解决,在需要对相关信息或文献资源进行系统检索、组织和利用时,就需要用户付出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成本,因此无法较好满足用户的个性化需求。
对“知识”的认知同样存在着明显的学科差异,相关定义数量众多。纵向信息价值链理论定义“知识”为“在综合分析相关信息的基础上,为解决用户的问题和需求而制定的办法或方案”,因此知识被认为“是能满足用户需求的信息”[16]。达文波特认为,与数据和信息相比,知识更能支持用户的实际行动,所以极大提升了价值[17]。当前图书情报界正在大力进行知识服务的研究和实践,学者们普遍认为,知识服务是在文献服务和信息服务的基础上,针对特定用户具体问题解决的需要,主要通过馆员能力为用户提供问题解决方案的服务[18]。图书情报界之所以开展知识服务,是因为基于计算机检索和网络技术开展的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已经能够较好地满足用户对文献信息物理获取和简单问题咨询的需求。但由于用户类型以及具体需要的多样化,总有许多相对复杂的问题无法通过文献服务和信息服务解决,而需要由与用户有相同或者相似专业背景的学科馆员付出智力劳动,在系统检索、组织、分析和归纳相关文献、信息资源的基础上形成方案类知识产品提供给用户,从而帮助用户以尽量低的成本解决问题。知识服务弥补了文献服务和信息服务的不足,但问题解决方案仍然表现为显性知识资源,作为当前图书馆知识服务的主要形式,主要用以满足用户的显性知识需求。在知识服务中,馆员付出的劳动,除了图书情报学专业隐性知识之外,还要有与用户相同或者相似的专业隐性知识的支持。
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提供知识的主体是know-why(原理知识)或know-what(事实知识),是满足用户显性知识需求的服务,因此三种服务的本质是相同的。以上服务无法解决用户的隐性知识需求问题,包括人力知识(know-who)、技能知识(know-how)、地点知识(know-where)和时间知识(know-when)在内的隐性知识被认为是人类知识资源的主体(被认为占知识总量的80%以上),对用户的能力构建和问题解决往往比显性知识更有价值[19],因此用户的知识需求通常并不局限于显性知识的范围,隐性知识越来越成受到用户的关注。尽管显性知识内化是学习隐性知识的一种途径,即用户通过正式学习的方式,比如阅读、思考、理解从而将显性知识转化为隐性知识,但由于隐性知识是自足的,具有情境依赖、路径依赖和依附于人的特点,所以也有大量的隐性知识,比如经验、技术、技巧、诀窍等,往往无法通过阅读、思考等正式学习的方式建构,而需要在特定情境的支持下,通过非正式学习的方式,主要包括实践、观察、模仿、交流和批判等才能更好地掌握[20]。因此,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尽管可以在满足用户显性知识需求的“深入性”方面不断进步,但由于没有关注用户的隐性知识需要以及隐性知识的情境依赖特性,一直未能解决用户的隐性知识需求问题,在服务的“全面性”方面存在很大欠缺,因此需要能够提供隐性知识的情境服务去弥补。
“情境”被认为是“人在进行各种社会活动时所处的特定环境,包括人本身与外界环境等相关因素”,不仅决定了个体的行为动机,而且决定了个体和谁在一起以及如何行动[21]。情境学习理论认为,知识具有情境性,知识的本质是“社会协商”的结果,在真实任务情境中的社会性互动有助于对知识的理解和能力的建构[22]。情境理论把知识分为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两大类,由于隐性知识的情境依赖属性,隐性知识的建构尤其需要特定情境的支持。图书馆情境服务特指为用户的知识交流、共享、实践和体验而创建的空间和开展的活动,因此图书馆情境服务有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具有特定功能和固定场所的情境服务,比如信息共享空间、创客空间、休闲空间等服务,当前概念众多且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中。二是根据用户的特定需要或者某些目的组织开展的活动,比如真人图书馆活动、展览活动、读书交流活动等。这两种情境服务的共同点,都是以相关文献、信息和知识服务为基础,通过人与文献信息的交流、人与人的交流、人与环境的交流获得认知、经验、技能或者信仰和情感等隐性知识。情境服务主要依托馆员的组织、协调能力,体现的是图书馆的管理水平和文化特质。情境服务的开展,弥补了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无法满足用户隐性知识需求的不足,从而与其他三种服务一起,共同构建了能更好满足用户各种类型知识需求的空间服务体系。
概念辨析的价值在于更好地认识图书馆空间服务“是什么”,有助于理解图书馆空间服务的内涵和外延。原理辨析的主要目的在于理解空间服务的作用机理,从而进一步明确图书馆“为什么”开展空间服务并促进实践工作的发展。所谓“原理”,是指在对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中的现象、事物进行大量实践和观察的基础上,经过归纳、推理和概括而得出的具有普遍意义的基本认识和规律,既源于实践又必须经受实践的检验证实[23]。为进一步深刻认识并正确实践图书馆空间服务,就需要对与图书馆空间服务有密切联系的相关原理进行辨析。由于文献组织、信息组织、客观知识组织和主观知识组织分别是图书馆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和情境服务基于的原理,因此主要围绕这四个原理进行辨析。
文献组织是从宏观和整体上揭示文献中的显性知识的知识资源组织方式,主要途径是由馆员编制书目、索引从而实现对文献单元的整理与排序[24],是传统图书馆工作的核心。文献组织以分类法和主题法为主要方法,其基本原理是通过模拟个体知识记忆和人类公共知识体系的结构,从而达到规范化管理和组织显性知识的目的。由于现实中文献的生产、分布和流动具有不确定性和无序性,而用户对文献有效利用的前提是文献的确定性和有序性,因此通过文献组织可以较好地克服这一矛盾,从而降低了用户获取文献的成本。但是文献本身的特点也导致文献组织存在着许多的不足和弊端:其一,文献组织的实质是对文献中的显性知识的间接组织和表征,由于其只揭示文献的外部特征,所以只在较低程度上反映了其所承载的知识的内容,尽管可以方便用户获取和利用,但对知识的表达、评价和测度存在不全面、不深入的严重不足,因此文献组织既不能准确反映用户从图书馆获取知识的数量,也无法确切反映图书馆知识的累积量和存贮量。其二,文献组织的对象是显性知识资源,功能在于促进用户与知识进行间接交流,是一种静态的、列举式的组织方式,因此无法准确展示人类知识创造过程的动态性特点。
现代信息技术尤其网络技术的应用和发展催生了海量信息资源,作为信息服务机构的图书馆顺应环境的变化和用户的需求,在进行文献组织的同时也开展信息组织,使图书馆资源组织的范围、结构和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25]。首先,资源组织的范围进一步扩大,除了组织部分文献,更主要针对网络上分布式存储的海量信息,从而极大丰富了用户可利用资源的数量。其次,资源组织的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文献组织的静态、规范和集中化结构转变为信息组织的动态、复杂和分散存取的结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文献特征描述的局限,揭示深度深入到了信息单元和知识单元。再次,在资源组织的方式上,信息组织通过优化和整序各种来源的杂乱、分散信息,使之转化为有序、结构化的信息资源的索引和数据库等产品,使用户能够通过网络方便地检索利用。在信息组织的过程中,主要通过开发、应用信息系统的方式,但实践表明信息系统并不能为用户复杂问题的解决提供足够适用的知识资源,因此信息组织也无法准确、深入地满足用户的必要知识需求。此外,信息组织的范围仍然局限于显性知识的范畴,并不能挖掘表达隐性知识,因此与文献组织一样,不能展示人类知识创造的动态逻辑过程。
由于文献组织和信息组织的不足,为了更好地满足用户的知识需求,图书情报界开展了知识组织的研究和实践。所谓知识组织,是指对知识单元(包括隐性知识因子和显性知识因子)、知识关联进行挖掘、揭示的行为或过程,通过对知识载体(也包括人,比如真人书)进行整理、加工、揭示和控制,既可以促进主观知识的表达外化即客观化,也可以促进客观知识的学习内化即主观化,从而更好地帮助用户利用和创新知识[26]。由于文献组织、信息组织只是简单地对各种形式的显性知识进行存储、整序和提供,而知识组织通过重组、聚类、编辑、存检和布局等方法对包括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在内的各种形态的知识进行深入挖掘,所以既易于用户理解、识别和接受,也能更深入满足用户的需求[27]。知识组织包括了两种类型:主观知识组织和客观知识组织,但目前图书情报界在知识服务中所探讨的知识组织基本上都局限于客观知识组织的范畴。比如王子舟认为,知识组织是用科学方法把客观知识元素有序化形成的人工集合[28],强调的就是客观知识的组织。当前图书情报界为用户提供问题解决方案的知识服务,其实质也是客观知识组织。由于客观知识组织与文献组织、信息组织一样,同属显性知识组织的范畴,虽然在服务的深度上有所提高,但同样存在不能有效提供隐性知识、提供的知识无法很好展示人类知识创造的动态逻辑过程的不足。
作为图书情报学的内生原理,文献组织、信息组织和客观知识组织都是对显性知识进行管理的理论,是以“书”为中心的价值取向在图书馆管理和服务中的具体体现。通过显性知识的组织,满足用户对不同层次显性知识的需求,其本质是以显性知识为媒介,为用户与作者两个主体之间的“间接交流”服务[29]。由于“作者”与“文献/信息/客观知识”的“不同一性”矛盾的客观存在和不可调和以及隐性知识难以通过文字表达的特点,间接交流无法有效解决隐性知识共享的障碍,甚至造成有价值知识的损耗和遗失,所以不论图书馆员多么努力,针对显性知识进行的著录、分类、主题标引、目录组织甚至文摘、题录、述评、综述做得多么出色,都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30]。因此,在创新成为主旋律的知识经济时代,在隐性知识越来越受到重视的文化背景下,被认为能更好满足读者知识需求的图书馆空间服务迫切需要引入其他学科的有价值理论,促进“用户”与“作者”的“直接交流”,在为用户提供显性知识的同时也提供隐性知识。
进入21世纪,工业经济向知识经济转型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主要特征,知识资源因此成为经济和社会发展最重要的资源和关键变量。学者们通过研究发现,形成个人和组织创新能力或者核心竞争力的知识类型是难以模仿、共享和交流的主观知识而不是客观存在的显性知识。基于此,世界经合组织提出了隐性知识的概念,包括了与人际网络有关的关系知识、在实践中获得的技能知识(后有学者增加了定时知识和定位知识)等。深刻阐述知识主观性的建构主义知识观认为,人的知识是在特定情境支持下,学习者基于自己的文化背景、知识体系等先验知识,通过与学习伙伴和必要信息的交流,通过意义建构的方式从内心生成的[31]。日本学者野中郁次郎和竹内弘高提出的知识螺旋理论构建了知识转化的SECI模型,其核心是促进主观知识的直接交流和学习[32]。SECI模型把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的转化分为四种模式:社会化(Socialization),主要通过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师徒间共享经验、产生共同感知,由师傅展示和徒弟观察、模仿直接交流、学习隐性知识;外化(Externalization),主要通过隐喻、假设和类比等方式进行深度会谈,把隐性知识尽可能地表达出来进行交流学习;系统化(Combination),应用信息技术,收集、整理零散的知识转化为系统的知识;内化(Internalization),通过工作实践和干中学,把掌握的显性知识转化为认知、技能等隐性知识。通过以上四种模式,隐性知识既可以在不同个体间进行直接交流,也可以文字或语言为载体与其他个体进行间接交流,从而实现知识传递、共享、转化并不断创造出新的隐性和显性知识。野中郁次郎指出,个体只有基于社会交往的特定情境,才能更好地学习并创新知识,他把这些情境称为“场(Ba)”并分为四个种类,即:支持知识社会化的原始场(originating ba)、支持知识外化的会话场(dialoguing ba)、支持知识系统化的系统场(systemizing ba)和支持知识内化的练习场(exercising ba)。基于以上四种知识场的支持,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在不同个体间交流共享并不断发展创新。
文献组织、信息组织和客观知识组织理论是关注显性知识管理的理论,对图书馆空间服务的价值在于可以更好地指导如何建设、挖掘和利用图书馆空间中的文献信息资源、人力资源和技术资源,满足用户不同层次显性知识的需求。相较于这些理论,主观知识组织理论的价值在于突破了以往图书馆空间对知识理解和服务的范畴局限于显性知识的不足,把对知识认知和服务的范围扩展到了用户与其他主体之间、用户与各种知识资源之间、用户与各种情境之间。主观知识组织理论注重人与人直接交流即隐性知识社会化和外化的价值,深刻阐释了个体吸收利用特定知识情境提供的针对性知识资源从而改变自身认知结构的作用机制[33],为理解当前图书情报界高度重视的共享空间、创客空间、休闲空间等情境服务的价值提供了理论支撑并为工作实践明确了路径、指明了方向,有助于更好地管理和利用各种隐性知识资源。此外,主观知识组织理论尤其SECI模型关于显性知识系统场以及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互相转化、不断创新的机制的阐述,既有利于理解传统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的价值,也阐释了以统一的理论框架从广义上理解图书馆空间服务的必要性。因此,主观知识组织理论不仅为深刻认识和实践图书馆空间服务提供了理论依据,也有助于图书情报学构建更为完善的理论体系。
基于对图书馆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和情境服务的概念和原理进行分析可以发现,从广义上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更为恰当,即图书馆空间服务是由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和情境服务构成的完整用户服务体系(图1),而不是单指情境服务(狭义的空间服务)。四种服务依托的基础不同、功能各异,在理论认知和工作实践中互相联系、互相补充,是并列存在而不是互相取代的关系,四种服务共同构成的服务体系可以更好地作用于不同用户知识建构的需要。
图1 图书馆空间服务体系结构
在四种服务中,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主要为用户的显性知识需求服务,三者首先是并列存在的关系,在图书馆空间服务中呈现不同的服务形式,为不同用户提供不同层次的显性知识资源的支持。其次,低层的服务形式是上一层服务形式的基础和支撑,即知识服务需要依托文献服务和信息服务,信息服务需要依托文献服务。第三,高层服务形式是为弥补低层服务形式的不足而产生的,低层服务向上一层服务形式的转化,可以更好满足用户的需要,因此也是服务增殖的过程。
情境服务主要为用户的隐性知识建构与知识创新的需求服务,与其他三种形式的服务也呈现相同的关系。首先,情境服务与其他三种服务是并列存在而不是互相取代的关系,四者共同构成了完整的图书馆空间服务体系。其次,情境服务需要以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甚至知识服务为基础和支撑,在不同类型的情境服务中,往往需要不同程度地吸收、利用其他形式的服务。第三,在情境服务中,由于各种情境要素的积极交流和互动,往往可以使文献、信息和知识资源的价值得到更好的利用,用户的需求得到更好的满足,因此可以认为情境服务相对于其他三种服务是一种增殖的服务。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发现,从广义上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具有必要性和合理性,这一点也有工作实践和已有理论成果的支撑。从工作实践来讲,图书馆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和情境服务同在图书馆空间(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的统一体)的“屋檐”下,不同形式的服务满足用户的不同知识需求,四种形式的服务构成了更为完善的图书馆空间服务体系。只有四种形式的服务有机结合并各有侧重、互相补充,才能更全面、深入地满足不同用户的不同类型知识需求,才能真正让用户在图书馆空间中感到更“自由、宽松、便利”,从而达到高水平“图书馆第三空间”的建设和服务要求[34]。
从理论认知方面来讲,国际图联大会提出的“作为场所和空间”以及作为“第三空间”图书馆的命题,其内涵和精神实质是针对图书馆空间整体而不是某些空间。如果从狭义上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成立的话,必然导致新增的共享空间、创客空间、休闲空间等空间是“空间和场所”和“第三空间”,而其他空间不是“空间和场所”和“第三空间”,那些没有新增空间的图书馆就不能作为“空间和场所”和“第三空间”的现实尴尬,也就从根本上违背了国际图联大会命题的初衷和内在逻辑。基于广义定位和认知图书馆空间服务,有助于把“第三空间”所确立的“自由、宽松、便利”的属性普适于各种类型和功能的图书馆空间,通过不断的空间生产或再造提升各种空间的服务水平,从而在整体上把图书馆空间打造成能满足用户各方面知识需求的“家外之家”[35]。
从广义上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还有助于以统一的框架理解图书馆空间服务的作用机理,从而形成对图书馆空间服务相关要素内在关系和功能的明确认知。当前图书情报界各种形式情境建设和服务的概念层出不穷、方兴未艾,信息共享空间、学习共享空间、知识共享空间、创客空间、休闲空间以及其他形式的空间不断被“生产”出来,但分析其本质可以发现,这些空间与传统的书刊借阅空间、信息网络空间一样,都是通过对图书馆所拥有的各种资源,包括实体和虚拟的空间资源、不同类型的知识资源、馆员人力资源、技术资源甚至管理、文化和活动资源等进行不同形式的、创新性的“排列组合”所构成的具有特定目的和功能的空间形态。以图书馆的各种空间为基础和依托,图书馆开展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和情境服务,将不同类型的知识产品,包括显性知识、隐性知识、混合知识和方案知识提供给用户,用户基于自己的先验知识吸收利用,使其经验系统发生变化,从而实现知识建构的目的。通过对建构效果的评价和反馈,用户进一步明晰表达或者调整其需求,图书馆对相关资源、具体空间、服务形式和知识产品进行调整优化,从而改善服务,进一步提高用户知识建构的效果和满意度。以上相关要素和环节形成了一个闭环的体系(图2),在实践中不断循环往复、创新发展。
图2 图书馆空间服务的作用机理
本研究所阐述的图书馆空间服务的作用机理,契合了《知识创造的螺旋》著作中野中郁次郎关于社会组织知识管理的观点[36],他认为,组织不可能像管理客观物体一样来管理知识,也无法应用传统管理方式真正“管理”知识创造的过程。知识管理者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通过创设有特定价值的情境激发个体知识建构的愿景和动机,通过创立并联结各种“场”以及引导 SECI 过程来管理知识,从而为用户的知识建构添砖加瓦。换言之,知识管理和服务的实质就是努力将拥有知识建构需求的用户置于一个广泛关联的情境之下,通过管理情境中的客观要素来影响置身于情境之内人的思维方式、行为和技巧等主观要素,从而有效地克服用户知识建构过程中的诸多障碍,促进知识的生成、共享和转化。野中郁次郎关于社会组织知识管理的观点具有高度的现实意义,受到学者们的普遍认可,能很好地注解本研究所阐述的图书馆空间服务作用机理的合理性。
从广义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认知并确定其作用机理,可以更好地基于空间理论理解图书馆空间的历史演进脉络和未来发展趋势,深刻诠释阮纲那赞关于“图书馆是一个不断变化的有机体”以及其功能是“为人找书,为书找人”论断的丰富时代内涵。在当前泛在化的知识环境下,创新能力成为决定个人和组织核心竞争力的关键变量,对隐性知识的价值和知识建构本质的认识越来越深入,用户的知识需求越来越多元化,使得图书馆这一“有机体”的空间生产和服务呈现越来越多元化、人性化的发展趋势。在“人”的需求越来越多元化:从文献到信息到客观知识再到主观知识的驱动下;图书馆空间不断生产,空间形态越来越多元化:从实体书刊藏借阅空间到虚拟网络信息空间再到各种促进知识交流和创新的共享空间、创客空间等;图书馆所提供的“书”的形式也日益多元化:从实体书到虚拟书到“方案”书再到“真人”书、“情境”书;“找”“书”的方式也同样日益多元化:从实体传递到虚拟传递再到情境传递。因此,图书馆的发展史,本质上就是依靠空间生产不断再造服务的历史[37]。正是由于图书馆空间的不断生产和丰富,为用户服务的内容和方式才能日益丰富多样,图书馆空间才能更好地为用户的各种知识需求不断创造价值。相信这种趋势会随着社会经济、技术和文化的不断发展,呈现越来越明显的特征。
通过对图书馆空间服务相关概念和原理进行辨析可以发现,图书馆文献服务、信息服务和知识服务为用户不同层次的显性知识需求服务。由于不能为用户的知识建构提供隐性知识资源,无法准确展示人类创造知识的动态逻辑过程,因此需要图书馆开展情境服务进行补充和完善。文献服务、信息服务、知识服务和情境服务构成了图书馆空间服务的完整体系,从广义上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更具合理性。图书馆空间服务的本质是为用户的知识建构提供更为全面和针对性的知识产品,四种形式的服务遵循统一的作用机理。广义定位图书馆空间服务并认知其作用机理,可以更好地理解图书馆空间的历史演进脉络并判定其多元化的发展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