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网络文学阅读推广探析

张丽叶

(山东省图书馆，山东济南 250100)

1 引言

2020年，中国网络文学用户达4.67亿，向海外输出作品1万余部，网站和客户端用户超过1亿，覆盖世界大部分国家和地区[1]。网络文学的用户规模和影响力都说明无法忽视网络文学而谈阅读了。广义上，只要创作、传播和接受的过程是以互联网为载体的文本都可以称为网络文学[2]。而在文学领域，网络文学主要指在商业文学网站发表，以付费阅读模式为主流，并形成自身特殊行文方式和写作特点的类型化小说[2]，本文所指即为此。阅读推广是培养民众阅读兴趣和习惯，提高国民阅读能力与质量，从而提升各国文化软实力、加快世界各民族振兴、提升人类文明程度的活动。图书馆资源丰富优质、体系完善成熟，是阅读推广的专业和核心力量。今天，来势汹汹的网络文学已经引起图书馆人的注意，如何发挥图书馆在网络文学推广中的积极作用也应该成为图书馆行业思考的命题。

笔者在中国知网以“图书馆”和“网络文学”为主题，不限时间不限类别进行检索，检索结果有88篇学术文章，涉及“图书情报与数字图书馆”的有43篇。“网络文学”研究方向中，吴琼和袁曦临[3]、周雨华[4]提出建立容纳网络文学的新的文献资源分类方法及检索体系；廖思琴和周宇[5]、闵倩倩[6]做了关于大学生网络文学阅读习惯的调查分析；周登宇[7]、贺月华[8]就网络文学进入图书馆的利弊、应遵循的原则进行了探讨；陈涛[9]、朱艳丽和信丹丹[10]、赵纲[11]则对图书馆管理和使用网络文学作品提出了各自的见解与方法。

由此可知，业界很少有同仁对图书馆网络文学阅读推广及其具体工作进行深度研究。因此本文从网络文学的发展与特点出发，对图书馆网络文学阅读推广的意义和工作方法进行系统探析，希望能为这方面的工作实践和理论研究提供一定的指导和参考。

2 网络文学的发展

2.1 网络文学的起源

关于网络文学的起源有三种说法。第一种观点是“事件起源说”，认为1998年3月痞子蔡《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开始连载是中国网络文学的起点。第二种观点是“论坛起源说”，以1996年8月中国第一个以文学为主题的网络论坛“金庸客栈”的成立为诞生标志。[12]第三种观点——“网生起源说”，认为中国的网络文学诞生于1991年的美国，在1994年中国加入国际互联网后发展壮大[13]。第一种观点是当前比较公认的。

2.2 网络文学的特点

即使按照最迟的说法，迄今为止网络文学也已经走过了23个年头，网络文学在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的特点，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1)用户规模大，具有全球影响力。中国网络文学用户达4.67亿，2019-2020年，网文原生IP(1)IP(intellectual property)：原意为知识产权，随着新媒体的崛起，IP成为重要的文化产业无形资产，超级IP强大的文化感染力成为文化创新发展的新动能。网文原生IP即以网络文学为源头进行开发所形成的文化IP，区别于衍生自动漫、影视、游戏等的文化IP。在中国文化产业IP TOP50和TOP20中的占比均达到了40%，较2017-2018年大幅提升[14]。与此同时，网络文学在全球升温——2019年海外用户达3193.5万[15]，辐射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对外传播作品1万余部[1]，上线十几种语言版本并授权出版[16]。

(2)承继古典审美、展现中国气派。网络文学孕育自中国神话和古代文学经典[17]，它通过无限延展的网络虚拟空间，继承古典审美、展示民族气派。网络文学蕴含的中华文化基因和具有民族气质的艺术想象，契合了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也赢得了海外读者的喜爱。

(3)多数量少质量，模式化同质化。由于网络文学长期缺乏引导和治理，过度追求市场效益，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成为粗糙、低俗的代名词。盲目跟风、同质化、模式化问题尤其突出，具体表现为玄幻独大、穿越泛滥，加上整体泥沙俱下，许多人对其持有偏见。网络文学亟待转型蜕变，得到最广泛主流大众的认可。

2.3 网络文学发展的新趋势

随着创作环境的改变，网络文学在发展中出现了一些新特征、展现了一些新趋势。

(1)关照现实，呼应主流价值

近年来，国家新闻出版署、中国作协均加强了对现实题材网络文学作品的推优力度，还联合举办了“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主题推介活动[18]；文学网站通过比赛评选形式响应倡导，发掘了一批优秀现实题材作品[19]；一批具有丰富生活经历的新人进入网文创作队伍，网络文学主流化势不可挡。2018年和2020年，现实题材在网络文学新作品中的占比均超过60%[20]，2019年“中国网络文学排行榜”上榜作品中，现实题材超过一半[21]。现实题材作品中，有反映改革开放40年奋斗历程的《浩荡》《大江大河》；有讲述脱贫攻坚故事的《特别的归乡者》《稔子花开》；亦有表现小人物生活和平凡人奋斗精神，塑造“时代新人”形象的《朝阳警事》《中国铁路人》。2020年以来，《大疫大医》《酥扎小姐姐的朋友圈》等表现全民战疫的作品也受到广泛关注。与此同时，幻想类作品受关注程度则下降，一些以玄幻作品成名的网络作家也投入到现实题材创作中。现实题材网络文学的崛起，打破了玄幻、穿越类网文的统治局面，网络文学的创作开始遵循现实逻辑，与传统文学的界限日渐模糊，网络文学主流化程度日益加深。

(2)行业写作者入场，呈专业化趋势

在政策引导和平台响应支持下，一批职业阅历丰富、洞察力强大的专业人员投入到网络文学创作中。比如，获第31届中国科幻银河奖最佳网络文学奖的《我真没想当救世主啊》、国家新闻出版署和中国作协联合推介作品《大国重工》、“2020都市职业文最强王者”《当医生开了外挂》，它们的作者或长期从事一线工作或任职于相关科研单位，且都是相关专业学科出身，网络文学呈现专业化特征。

(3)Z世代成为主体用户，粉丝化程度高

青少年是网络文学的消费主力人群，阅文旗下文学网站用户中，Z世代(2)Z世代又称网络世代、互联网世代，指在1995-2009年间出生的人。统指受到互联网、即时通讯、短讯、MP3、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等科技产物影响很大的一代人。读者占比近六成[16]。网络文学的主要受众从80后、90后逐步更迭为95后、00后，作家队伍也以“Z世代”为增长主体[16]。在平台粉丝经济与社区生态深耕下，网文平台、作家、粉丝之间的粘性逐渐增强，核心粉丝有渠道参与故事的创作，成为影响作品发展的一股力量。

3 图书馆网络文学阅读推广的意义

3.1 传承发展传统文化

日趋精良的网络文学承担起了传承传统文化的重要功能。网络文学的大头玄幻类、穿越历史类小说，蕴含远古神话传说、东方哲学思辨与古代中国政治智慧；网络文学塑造的主角往往集儒释道精神内涵于一体；网络文学继承中国古代文学的写作手法和审美志趣，还常常引入大量古典诗词。不同类型的优秀网络文学作品进入公共图书馆，能够为读者在休闲阅读中感知中华传统文化魅力提供便利，推动传统文化焕发新的活力。

3.2 普及现代知识，彰显时代精神

网络文学日益成为普及传播现代知识的重要载体。网络文学创作队伍中吸收了一批技术知识脉络清晰、细节精准，将故事与科技密切融合的专业技术人员，阅读他们的作品能从中获取专业知识。如《大国重工》详细介绍了中国重工业的门类体系和发展历程，《手术直播间》对医学、生物学的表述几近专业级水准。除了网络文学的分支——职业文，读者很难在传统出版文学市场上找到兼具知识性和故事性且通俗易懂的文学作品。

今天的网络文学还发挥了观照社会现实、记录家国发展、谱写新时代中国精神的作用。《大医凌然》是对救死扶伤白衣天使的集体赞扬，《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展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普通青年在改革开放大潮中的倔强生长和拼搏，《故巷暖阳》刻画了以大学生党员为代表的社区工作者群像……网络文学受众广泛，尤其在青少年群体中具有重要影响。优秀的现实题材作品能让青年一代了解各行各业中为中国梦不息奋斗的平凡英雄，激励青少年树立高远的人生理想。图书馆的网络文学阅读推广工作能通过作品中的中国好故事鼓舞新一代青年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

3.3 激发创作热情

愉快的阅读体验能激发读者的创作欲望，Z世代读者群体往往通过衍生创作来表达支持与喜爱。他们对原著进行延伸与填充，与作者共同构建一个精神世界。比如，在起点中文网搜索“庆余年”，除原作外，还有1322部相关作品，大部分为《庆余年》的衍生作品。网络文学能够激发读者衍生创作热情，帮助他们锻炼写作能力，为原创写作打下基础。

3.4 助力构建“想象共同体”

故事是全人类共通的语言，一直以来网络文学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将中国制造的故事传播到全世界。2020年8月31日，100部优秀网络文学作品被选入国家图书馆收藏[22]，其中就有风靡全球的《诡秘之主》。《诡秘之主》将东方人文思想融入到克鲁苏(3)克苏鲁神话(Cthulhu Mythos)是以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世界为基础，由奥古斯特·威廉·德雷斯整理完善，并由诸多作者所共同创造的架空文学体系。其主题多为人类在宇宙中的渺小和以灾难性结局告终的知识探索。、蒸汽朋克(4)蒸汽朋克(Steampunk)由steam和punk两个词合成，这类作品往往假设新能源、新机械、新材料等新技术，将工业革命时期的元素与想象中的未来合成，展现一个平行于19世纪西方世界的架空世界观。等西方流行文化元素中，连载期间创造了全球网络文学订阅记录，成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全球化IP。图书馆的网络文学阅读推广工作，正在助力构建一个以中国网络文学为中心的打破时空与文化隔阂的全球“想象共同体”。

4 图书馆网络文学阅读推广工作的开展

图书馆的阅读推广工作可以分为两个层面：行业协会的整体宏观布局与各图书馆的具体实施工作[23]。前者有中国图书馆学会及下设科普与阅读指导委员会的引导，后者主要工作内容包括引导、训练、帮助，涉及被推荐的书籍和推广活动。下面将从网络文学阅读推广的内容本身(被宣传或推介的网络文学)和推广活动(项目)两个方面对其推广策略进行总结研究。

4.1 编制推荐书目

图书馆阅读推广要将读者的注意力引导到小范围，也就是给读者一个“书目书单”。图书馆网络文学阅读推广的首要任务是选择网络文学作品，编制推荐书目。推荐书目是最传统、最基本的阅读推广手段，图书馆的网络文学阅读推广依然可以采用。

(1)权威书目推荐

权威推荐书目的开列者可以是相关机构、单位和组织，也可以是知名学者、名人等个人。2013年起，在中宣部支持下中国图书评论学会每年都主办“中国好书”评选活动。2019年，《燕云台》《浩荡》《宛平城下》3部网络文学作品入选年度“中国好书”[24]。国家新闻出版署和中国作家协会从2015年起联合发布年度“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推介名单[25]。图书馆也已进入开具推荐书目的行列，2019年上海图书馆设立“中国网络文学专藏库”，留存优质网络文学作品[26]。这些书单在网络文学已有的读者与市场坐标上，加入了艺术标准评判，图书馆员可以将其作为制作推荐书目的储备资源。

(2)获奖书目与排行榜书目推荐

评奖结果、好评度排名客观上起到了推广荐读作用，如国家图书馆的“文津图书奖”、山东省图书馆的“奎虚图书奖”、当当网好评榜等。网络文学领域，有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共深圳市委宣传部共同推出的年度网络文学排行榜、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和上海市作家协会举办的“天马文学奖”。值得注意的是，网络文学早在2013年就已经与传统文学作品同台竞技，网络文学作品《山海经密码》《词典：南方工业生活》获得当年的第九届广东鲁迅文学艺术奖。

(3)优秀网文IP影视原著推荐

文学与影视一直以来就存在互哺关系，网络文学的繁荣为影视、游戏、动漫等提供了充分的资源，热门影视动漫也能助推网络文学进入更广泛的大众视野。2019年《庆余年》在播期间，原著小说在线阅读人数和在线阅读收入增长50倍[27]。2019年电影《诛仙Ⅰ》上映期间，QQ阅读《诛仙》小说阅读量增长超10倍，红袖读书《诛仙》点击量提升300%[28]。只有符合多数人的审美标准和主流价值观的网络文学作品才有机会被大众熟知。得到市场与口碑双重认可的优质网文IP影视作品，其原著往往也兼具社会价值与艺术价值。如荣获“2019十大影响力电视剧”的《都挺好》《庆余年》[29]、2019白玉兰奖最佳电视剧《大江大河》[30]，原作均为广受好评的知名网络文学作品。以《斗罗大陆》为代表的网文改编动漫也具有超高的人气。除了原有的读者、市场以及文学标准，网络文学影视改编后的热度与口碑也可以纳入评价体系，通过优秀IP影视作品对原著进行选取是编制网络文学推荐书目的一种方式。

(4)网友推荐书目

社交媒体时代，除了文学网站的排行榜和当当、亚马逊等电商平台的销量、好评榜单，读书社区也成为分享和发现好书的渠道。豆瓣读书是目前国内用户最多、图书信息最丰富、读者网民最活跃的读书网站，它以书为媒介，将喜欢读书的人凝结在同一社区中。每个社区注册用户都可以分享自己对某本书的书评，并给出评分，每位网友都可以看到一本书的评分和评分总人数、留下短评和长书评的人数。豆瓣读书社区内分数较高并且评分人数可观的书目自然的构成了来自网友的推荐书目。大数据时代，用户通过标记打分提供了海量图书信息，豆瓣读书一类的读书社区能为图书馆编制推荐书目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信息。

4.2 阅读推广项目

阅读推广项目(Reading Program)在我国图书馆界又称为阅读推广活动，网络文学阅读推广项目即优质精品网络文学的阅读推广活动，分为线上活动和线下活动。

(1)线上活动

网络文学的受众多为年轻网民，以网站、微博、微信为主的线上新媒体是目前图书馆开展网络文学阅读推广活动的主要渠道。如，太原市图书馆“网上读书会”系列栏目第606期——第645期，由2018书香太原全民阅读优秀推广人杨晓燕，以听书方式分享推荐网络文学作品《燕云台》；杭州图书馆在电视剧《都挺好》热播期间以赠送书籍形式推广电视剧《都挺好》同名原著书籍。

目前线上比较创新的形式，是山东省图书馆微博以#热读推荐#为话题进行的网络文学荐读。#热读推荐#话题创建于2019年2月，截止到2021年7月1日，达到429.9万次阅读。导语“最新最热的影视相关书籍阅读推荐，热读记录当下”，显示它的内容是影视原著荐读。截止到2021年7月1日，山东省图书馆在该话题下共发布了71条微博，32条为网络文学作品。阅读量前三的作品分别是《斗罗大陆》76万、《龙族》24.7万、《默读》17.7万。其中《斗罗大陆》转赞评数量超过2.6万，阅读量超过1万的有16部作品。

(2)线下活动

随着网络文学主流化的程度不断加深，一些图书馆也在线下开展了阅读推广活动。2016年1月，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图书馆举办了网络小说《琅琊榜》读书交流会，活动以电视剧《琅琊榜》宣传片拉开序幕，展示了经典对白与情节[31]。2020年8月，广州市花都区图书馆主办“南国书香，花都芬芳——‘当下的阅读’四人谈”读书会，20多名书友到现场参加，并有100多人通过网络观看了直播。读书会上，知名网络作家冰可人讲述了自己从事网络文学创作的经历，资深新闻人邹高翔、编辑兼作家王晓娜分别就网络文学与新媒体的创作发表和阅读利弊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32]。

5 图书馆网络文学阅读推广的建议

为推动网络文学精品化发展，政府部门、平台、作者以及社会舆论都付出了诸多努力，图书馆也应该发挥专业优势，做出更多贡献。

5.1 关注政策动向

十八大以来，主管部门出台了多项政策文件，对网络文学的健康发展提出了重要意见：肯定网络文学丰富网络内容建设、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的作用[33]，明确网络服务商承担的法律责任[34]，将社会效益纳入网络文学出版单位评估标准[35]，网络文学作者需实名注册[36]。相关部门还开展了“剑网行动2016”“原创文字作品保护月”“清朗行动”等专项整治。

5.2 寻求社会力量合作

《关于推动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发布以来，各社会组织也对网络文学进行了有力引导。2015年，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委员会成立，接着各地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纷纷设立；2016年30多家单位共同发布《中国网络文学版权联盟自律公约》[37]；2017年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中心成立。[38]此外，社会组织凭借其影响力进行网络文学阅读推广活动已不新鲜，如由上海市作家协会倡议、上海网络作家协会主办的陕西北路网文讲坛。每月网络作家们在这里分享创作心得和对行业发展的看法。图书馆也可以学习借鉴这种形式或与相关组织进行合作，为新文艺群体提供更广阔的交流平台，发挥图书馆行业推动网络文学发展的积极作用。

5.3 加强与数字文化企业对接

网络文学包括了网络文学电子书与纸媒化的网络文学出版物。电子书是图书馆储藏和读者阅读的重要资源，也是“互联网+图书馆”的重要形式。图书馆积极购入网络文学电子资源，将数字文化企业的先进技术引入到资源服务环节中，是进行网络文学阅读推广的一大助力。

5.4 搭建网络文学评论平台

目前网络文学评论的阵地建设和理论研究较为薄弱，网络文学评论工作体系尚未健全。图书馆界可以结合群众评价、专家评价和市场检验，搭建一个开展网络文学评论工作的平台，营造风清气正的评论氛围，加强新时代网络文学理论研究。

6 结语

网文出海3.0时代，中国网络文学日益成为对外传播传统文化和反映新时代新气象的重要媒介，网络文学赋能正在实现。图书馆应顺应时代潮流，积极参与到打造“中国网文”这一对外传播热点的队伍中，对网络文学进行推广实践与理论研究，助力开拓海外文化市场，提升中国文化、中国精神、中国价值的国际认同。